沈明月有些紧张,黑袍男子倒是先站了出来,挡在沈明月面前,诚然他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可他对沈明月不甚了解,若真要让一个弱女子死在自己面前,他还是有些不舒服的。黑袍男子的腰间挂着佩剑,他会的剑招不过寥寥,这佩剑可以算是个装饰,当下的风气便是长剑风流,只要是个公子哥儿都要佩把剑,以展示出自己的卓越风姿来。黑袍男子握着剑,虽然知道估计今日是个死局,倒也没有多慌,左右不过一掌罢了。
反倒是霍休看出他脚步虚浮,根本不是个练家子,先笑起来:“你这小子,还不如让掌柜握剑,我看她的功夫,要比你好多了。”
不单黑袍男子,霍休的话让沈明月也是一愣,她接过黑袍男子的剑,提着对上霍休。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霍休哈哈大笑。
而在霍休走向沈明月之时,花满楼三人,则不顾受伤的身体,又闪身来到霍休跟前。
“真是难缠。”霍休厌烦一句,双手掌法再次起势,又对上三人的攻势,追命贴地低头,似游鱼一般要带着沈明月二人离开,而霍休立刻抓住他的腿,丢向冷血的剑,花满楼则直冲着霍休的后心袭来,霍休反手一击,令他腹部又受一掌。霍休凶残狠毒,五雷掌再不落空,很快便将三人打得口鼻流血,再难起招。
而霍休也在这个过程中受了冷血一剑,那剑刺向他的左胸,被他一躲才避开要害。只是冷血没了拔剑的力气,霍休也不管,就这么挂着这把剑,准备转身,去取沈明月二人的小命。
沈明月则拎着剑,趁着霍休转身之际,狠狠向他刺来。
可霍休哪里是沈明月能敌的?他只当这是小孩把戏,不甚在意,待到沈明月的剑来到跟前,才转身,手掌立时便要拍到她的太阳穴。
躺在地上无力阻挡的追命看到霍休的动作,目眦欲裂,大惊之下,喊道:“不要——”
第58章 江南好
而追命预想中沈明月受伤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因为在沈明月握上剑、霍休的掌风迎面而来威胁到她的性命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曾经也有人用掌对上她的剑, 想要她的命似的。
于是沈明月抬起了剑。
长剑横在两人之间,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只露出沈明月精致的眉眼。霍休在手掌碰上长剑的一霎突然笑开:“没想到你这小家伙倒是深藏不露。”
然而霍休也只是感慨, 丝毫不把这些小辈放在眼里, 手掌传来的力度告诉他,沈明月空有招式,却不怎么会用内力, 就好像话本里最令人惋惜的那样, 有着令人艳羡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却只把它当作普通的菜刀来用。
长剑在霍休的掌力下寸寸断裂,飞起的长剑碎片令沈明月本能闪躲,饶是如此, 也有极少数的碎片冲进了沈明月的身体,留下汩汩流血的伤口。
霍休更加惊讶:“你的身法不错, 跟谁学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号?”
沈明月没有回答,霍休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素来不需要死人的回复。下一刻, 霍休的掌风又到了沈明月的面前, 而这次沈明月没了可以抵挡的武器,好在刚刚她拖延的时间,给了花满楼等人恢复的机会。
追命站在原地深吸着气, 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冷血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 却仍旧站了起来,花满楼同他对视一眼,立刻便如离弦的剑一般,冲过去。
“不自量力!”几番缠斗之下,霍休也受了伤,因而对他们的垂死挣扎更加烦躁。
霍休出招,招招致命,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三人根本无力抵抗,电光火石之间,三人便又被打倒在了地上。
沈明月还能站立,而那黑袍男子早在一开始便被霍休的掌风波及,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看着躺在地上狼狈的三人,沈明月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艰难地站到他们的身边,如今或许只有她还有一战之力了。虽然沈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了招揽食客学的耍花剑,在没了剑后还能不能有用。
看着挡在三人面前的沈明月,霍休的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你倒是执着,倒让我有点不忍心了。”
只是话虽如此,霍休下手却毫不留情,他再次出掌,那一掌带着雷声,如同山崩一般像沈明月袭来,在这一掌的压力下,沈明月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看着沈明月就要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原本捂着胸口不住喘息的花满楼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他骤然出现在沈明月的面前,将她环抱住,脚下猛地发力,两人便换了位置,成了花满楼面对着沈明月背对着霍休站着。
然后,便是手掌打到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明月瞪大了双眼,尽管她无法准确描述霍休的武功到底有多么强,却也能从刚刚的压迫中感觉,所以她根本不敢想象,为了保护自己硬生生受了这一掌的花满楼,此刻到底该有多痛。
后心的一掌让花满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忍了又忍,想扯开一个笑容安慰沈明月,可自胸腹翻涌上来的鲜血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不过是轻启了下唇,鲜血便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铺在沈明月的前襟上。
沈明月抱住花满楼下落的身体,脸上写满了惊慌无措。
耀眼的白配上刺目的红,令沈明月感到惊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渺小,她一直把自己的脚步束缚在清河坊,甚至是明月楼这方寸的天地里,虽然结交了江湖上的朋友,她却一直觉得哪怕不会武功也无妨,从没担心过万一危险降临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她的朋友都是顶尖高手,若他们都不行,那只能说明对方太过强大。可江湖从不是沈明月不主动踏足便可以不被牵扯其中的。
这一刻,沈明月突然想,若是自己也会武功呢,是不是就不会拖累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保护大家,是不是花满楼便不会受伤?
看见沈明月眼中掺杂在一起的悔恨与惊慌,花满楼倚在她的怀里,只觉得心疼,他努力从牙缝中挤出了安慰的话语:“别怕……”
“倒是郎情妾意……”霍休嗤笑道,“那就黄泉路上再互诉衷肠吧!”
又是一掌,冷血举剑格挡,试图替沈明月对抗这夺命的手,可他自己飞出去几丈远,沈明月也被余下的掌风打伤,不知死活。
霍休被这几人顽强的生命惹得厌烦,他再次起掌,嘴上叫嚷着:“那便送你们一起上路吧。”
追命知道逃不过,甚至轻轻闭上了眼。
但那一掌没有落下。
追命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脸颊,本该落到他身上的手掌突然消失了,所有的感知都被屏蔽,只剩下带着凉意的风。风的速度很快,快到来不及感知,可风也很凉,未曾靠近便能感觉到那刻骨的凉意。
而下一瞬间,追命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刚刚打斗中他已经受了不少伤,吐出的血也浸满了胡茬和衣领,可追命却在这冰凉的风中嗅到了新鲜的血腥味。很奇怪,于是追命睁开眼。
一只手掌静静躺在地上,这手掌的切面很是整齐,原本该流血的地方因为寒冰一般的温度被冻住,已经流不动了,可那手掌的旁边却仍有鲜血已经汇成了一小摊。顺着如雨水般洒落的鲜血往上看去,追命惊骇发现,那掉落的地上的手掌竟然是霍休的,而刚刚还对他们构成威胁的霍休,此刻的心口插着一把剑,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前方,死不瞑目。
而后便是“噗”的一声,霍休的尸体倒在地上,溅起一些灰尘。
追命有些不敢相信,霍休……他就,这么死了?
这里追命还在怔愣,黑暗中有人缓步而来。来人容貌昳丽,眼眸在月光下呈现出宝石一般的蓝色,他手中的刀在黑夜中闪着寒光,虽然这刀一看便不是凡品,却太过笨重,同他出尘的容貌有些格格不入。可来人却不在意,他将刀装入身后的刀鞘中,又来到霍休尸体的跟前,皱着眉拔出了那柄剑。似乎是有些嫌弃这上面的血迹,又似乎是爱极了这把剑,来人先是在霍休的衣服上擦干了血迹,又撕下了自己衣袍一角,也不在意身上是多么名贵的料子,就当作拭剑布,这么随意地擦起来,等到确认那剑没了任何脏污,才随手将衣袍一角一丢,重新将剑装回了腰间的剑鞘。
追命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阵凉风,竟然是面前这人远距离挥刀所致,而不需要刀到面前便可以硬生生削下霍休的一掌,该是有多么恐怖的内力!
丝毫不在意追命脸上的愕然,这人又走到早已昏迷不醒的沈明月的跟前,将她轻轻抱起,然后转身便要走。
追命不认识他,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万不可能随意便让他将沈明月带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就听见冷血的声音带着激动响起:“师兄——”
师兄?哪个师兄?是在唤自己吗?追命茫然。
而正准备离开的那人的脚步却停下了,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我不是你师兄。”
“师兄,我……”
冷血还想说什么,那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不是你师兄,既然保护不了明月,当初便不该在师伯面前许下承诺。”
追命一下子明白这人是谁,冷血拜师沈剑时提过有位师叔,师叔有两个徒弟,看身形年纪,应当就是那位二师兄萧乘风。追命从未见过他,只听冷血夸赞过二师兄卓绝的天赋和高强的武艺,如今看来,只怕天下对萧乘风来说都难有敌手!
萧乘风的话令冷血愧疚,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没练好剑被他骂的时候,冷血低垂着头,感到沮丧。
“那师兄你要带明月去哪儿?”冷血不死心地问道。
“带她疗伤,总比配你们躺在这儿强。”冷哼一声,萧乘风的脚步继续前进,却在下一刻被另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抱着沈明月的手依旧稳稳的,萧乘风右腿一勾,膝盖一顶,他挂在腰上的长剑就随着转了个圈,没有离开他的腰带,却恰横在了面前人的腰腹上。
寒气几乎自剑鞘散发而来,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在这样的冰凉下更加刺骨,可他仍旧直直地站在萧乘风的面前,大有萧乘风不说清楚去向不罢休的态度。
一个冷血絮絮叨叨已经足够让萧乘风不耐烦,眼前又站了一个更是令他无语。萧乘风的腰微一用力,长剑便带了点力道击打上了花满楼的腹部。原本就是硬撑着站立的花满楼又吐了一口血,直直倒下去了。
萧乘风轻蔑地看了地上狼狈不堪的花满楼一眼,不屑道:“若不是你们花家,明月根本不会被卷进这件事来,也就根本不会受伤,你没有资格拦我。”
说罢,萧乘风抱着沈明月,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59章 江南好
沈明月是在熟悉的床上醒来的, 一睁眼,她便感到五脏六腑一股灼烧的疼痛。忍不住低头咳了几声,沈明月再抬头, 就对上了李安歌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李安歌赶忙端来了水,轻轻将她扶起来, 慢慢喂给她。
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沈明月总算有些好受了些, 只是胸腹的伤痛让她不得不又躺回去,等再对上李安歌的眼的时候,沈明月一愣, 莞尔道:“怎么哭了,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她不笑还好, 可她因为失血过多而唇色苍白,惹得李安歌哭得更凶了。
李安歌埋怨道:“你这还叫没事儿吗……你不知道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有多吓人……”
那天夜里,已经睡下的李安歌是不知道沈明月出门的, 直到她被敲门声吵醒,先是被黑暗中看不清脸庞的萧乘风吓了一跳, 还以为进了什么贼人,又在下一刻被他怀中抱着的满身是血的沈明月搞得大惊失色。
“好了好了,别哭了,”尽管人还是很虚弱, 沈明月仍艰难地抬手笑着给李安歌擦去眼泪, 安慰她道,“我现在醒了,你大可放心了。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月, ”李安歌哽咽道,“你再不醒来, 都该错过新年了。”
若不是沈明月迟迟未醒,她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尽管萧公子在照顾沈明月时保证过,可李安歌一天见不到沈明月苏醒就一天睡不好。
“萧公子?”沈明月反问道。
“是啊,萧乘风萧公子。”沈明月醒来的时间刚刚好,桌上放着才熬好的药,还有些烫意,李安歌一边将药端到沈明月跟前,一边解释道。
药汤还有些烫,李安歌将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给沈明月讲着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那日夜里萧乘风抱着沈明月回来后,先是委托李安歌给沈明月做了些简单的包扎,自己去医馆买了些药材,之后便向李安歌要了一间客房,在明月楼住下了。
最初的那几天,因为沈明月身上被带着凛冽内力的长剑碎片所伤,夜里总是会因为疼痛而喃喃自语,萧乘风整夜整夜没有合眼,守在床边陪着她,李安歌劝他去休息,换她来守,也被萧乘风拒绝了,只说自己守着能随时应对种种情况。
后来伤情稳定的每日的清晨和夜里,萧乘风都会给沈明月诊脉一次,然后去调整药方的内容,再亲自去抓药,亲自煎煮。要不是亲眼所见,李安歌根本不敢相信,那个守在药炉前的人是她见过的萧乘风。
其实李安歌没跟萧乘风交谈过,因而对他的印象便是一位精致的贵公子。李安歌自认见过不少人,英俊美丽的人大有人在,可从没有人像萧乘风这样,令李安歌一眼惊艳,她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听过的所有词语都不够用来形容萧乘风,那双碧蓝的眸子远远投来一瞥,便让人心悸,只觉得他是误入人间的仙人,美得惊心动魄,可那美丝毫不折损他身上的男性特征,矛盾又神奇地融合在一起,他的衣服也总是纤尘不染的,萧乘风穿上后衬得那衣服更加昂贵无价了。
可这样的人,竟坐在那个矮小的板凳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袖染上了木柴的灰烬,只专注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药炉,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个药炉重要。
听李安歌讲完,沈明月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又突然想到自己昏过去前花满楼替自己挡了一掌,赶忙问道:“那花满楼他们呢?伤得严重吗?”
李安歌摇摇头:“冷捕头两个没什么大碍,休养了两天便带着霍休的尸体回京复命去了,花公子伤得有些重,但是也没有你重,前两日他还来看你来着,不过……”
“不过什么?”沈明月问道。
李安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见沈明月脸上催促之色愈浓,心一横,道:“不过我觉得萧公子似乎对花公子有些敌意,花公子来的时候他说你需要休息,不方便被打扰,就没让花公子进门。”
说完后李安歌也有些懊恼,她觉得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萧公子实打实救了沈明月,可同花满楼认识这么久,她也大概了解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实在是想不通像花满楼这样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怎么会得罪萧乘风,可萧乘风对花满楼的排斥却做不得假。
李安歌自知失言,不该肆意揣测他人,说完后就有些后悔。
话说了这么久,想到自沈明月醒来后还没有告诉萧乘风,李安歌一拍脑门,赶忙道:“我得赶紧把你醒了这件事告诉萧公子去。”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萧乘风来得很快,脚步匆匆,他的手上还沾着些草药的碎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沈明月便明白他来不及净手便赶过来了。
沈明月举了举缠成木头的右胳膊,莞尔道:“除了手不能打弯,倒是没什么别的不舒服。”
萧乘风在床边坐下,端起一旁的药碗,有些歉意:“是我来晚了。”
“怎么会,”沈明月讶然后又转为感激,伸出只包扎了手腕的左手去接他手中的碗,摇头笑道,“若不是你救了我们,估计明年这个时候就该委托你给我们点柱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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