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黑袍男子果然没有发现,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沈明月的不配合:“你可知道沈卫?”
沈明月还没有反应,躲藏在树上的冷血却心里一惊,这人果然知道些什么。冷血猛地抬眼向那黑袍男子看去,可是他的脸被山神庙的屋檐阴影笼罩,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他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沈卫?”沈明月咀嚼着这个名字,笑道,“没听过,但是跟我师父还是本家呢。”
“这是你师父第一次见你父亲时说的话。”黑袍男子淡淡道,丝毫不在意这句话会给沈明月带来怎样的震撼。
冷血更加惊讶,这事儿他听沈剑前辈提过,当时在场的人不过只有他跟沈明月,沈明月还离得远远的听不见他们讲话,如此隐私的小事儿,这黑袍男子又怎么会知道?冷血原以为这黑袍男子是东厂那边排查到了沈明月的疑点,打算试探一番,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眼下沈明月什么都不记得,若是贸然受到刺激,冷血拿不准会对她产生多大的伤害。
不能让这黑袍男子再说下去了。
冷血这么想着,立刻收起了调息功法,跳下树来,脚尖一点便冲着那黑袍男子而去,同时右手已经握上了剑柄,以防止男子暴起伤人。
可是在靠近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后,冷血的提防变成了震惊与怔愣,他惊讶道:“殿下?”
第56章 江南好
冷血的惊讶脱口而出, 因为他走近后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那黑袍男子的脸,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或许沈明月不认识,或许在临安没有别人认识这黑袍男子, 可他再熟悉不过,毕竟当初是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护送黑袍男子平安回到京城。距离上次分别不过月余, 他竟然也来了临安, 这让冷血感到惊讶。
不过既然这黑袍男子是他, 那冷血倒是不担心他会对沈明月有任何威胁了,只是心里却仍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来此, 且恰好找上了沈明月。
然而没等到冷血再一问究竟, 他便听到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
声音带着掌风一起袭来, 冷血有心想闪开,可面前不远处便是沈明月和黑袍男子二人,他心知肚明这两人都没法躲开这一掌, 没有内力护住五脏的情况下,不论谁受了这一掌估计都保不住性命。
于是冷血没有躲避。他将身子往右一侧, 拧出一个拱形,右手拔剑而出,左手抚上剑身,便将长剑背到身后, 恰抵上本冲着他后心来的这凶猛一掌。那掌力不俗, 饶是冷血也难以抵挡,尽管因为提前的侧身避开了要害,他也被这一掌震得内力翻涌, 喉间涌上一丝腥甜。这一掌之下,他的双脚已经陷入泥土半节手指的深度, 一连滑出去十数步,恰来到了沈明月二人跟前。冷血估摸着来人约有一甲子的功力,不敢轻敌大意,他压抑着喉间翻涌起来的不适,对二人道:“你们先走。”
黑袍男子心知自己的武功只能达到些强身健体的效果,留在这儿冷血还要分神保护自己,除了拖后腿一无是处,便拽住沈明月的手腕,当机立断便要开溜。
可来人却不满,立时便放弃了离他最近的冷血,转而脚下一蹬,直直便奔着两人前去,口中还喊着:“既然遇见了,就留下一起吧。”
冷血大惊,立刻又要提剑而上。而沈明月在注意到那夜袭人的身影后便猛地推开了那黑袍男子,从刚刚冷血脱口而出的“殿下”称呼中,她便觉得这人的身份不简单,既然冷血为朝廷命官,更是万万不能让这位“殿下”受伤的。只是将其推开后,沈明月便成了独自迎上了那夜袭人的状态。
好在想象中的痛苦没有来临。
追命的腿直直地冲着那夜袭人的小臂而来,在那一爪即将抓到沈明月的时候将其踢开,接着他便抓住沈明月的衣领,拎着她连退数步,避开危险,而那夜袭人也在追命这一腿的力道下后退了两步。
“既然事情败露,你何不乖乖认罪伏法,又何必垂死挣扎?”追命道。
“哼,”那夜袭人轻哼一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又嗤笑道,“区区黄毛小儿,口气倒不小,你们没一个人能伤我,又谈什么垂死挣扎?只是没想到,你倒底是跟诸葛正我学了点东西,追人的本领不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难缠的紧。”
“若你好好做你的关中富绅,又怎会被我追捕?”见他油盐不进,追命微沉着脸,冷冷道。
这人正是霍休。
自打上次金鹏王朝事情败露,上官飞燕被捕后,霍休的真实身份也浮出水面,原本令人艳羡的关中巨富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而随着排查的深入,诸葛正我发现这霍休竟然还是青衣楼的楼主,于是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追捕。上次的事发生在中秋前后,如今已过了三个月,这期间四大名捕没有停止对霍休的追捕,可哪怕整个过程中缴获了不少金鹏王朝遗留的财宝,还顺带捣毁了不少青衣楼的隐藏据点,霍休也迟迟没能被捉拿归案。原因无他,这霍休实在是太滑溜了些,像条泥鳅一样,只要有个泥坑,他就能藏。
从关中追到京城,从京城追到岭南,又从岭南到了临安,追命循着霍休的轨迹马不停蹄,每每即将抓到他的时候,总会被他逃脱。离他最近的一次要数两个月前的岭南,可是这霍休也不是吃素的,追命打不过他,更遑论活捉,硬是受了他一掌又被他给逃掉了,虽然追命怀疑若真的打起来自己把命丢在岭南也不是没有可能。难得又追到了临安,还恰巧遇上了花满楼和冷血,这次若再让霍休逃掉,那四大名捕可就要沦为四大笑柄了。
追命这么想着,花满楼也姗姗来迟。
花满楼在清河坊的门口恰巧碰上追命在追捕霍休,本打算回小楼的他立刻施展轻功跟上去帮忙。只是霍休的武功隐隐站在了武林之巅,追命的轻功更是了得,他且辨且追,终于待两人停下追上。
尽管看不到,可花满楼却在冷风送来的幽香中辨认出沈明月的位置。明月楼后院中的桂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那点被沈明月用来做米糕,因此最近她身上总有着桂花香,混着她自己调的皂粉香气传来,很难不让花满楼意识到她的存在。
花满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沈明月,因而又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他虽然没有同霍休交过手,可到底是听过青衣楼的名头,再看他的轻功明显是个中高手,若不是敌我两方,合该称呼他为前辈的。诚然沈明月学过武功,可她如今的状态实在不是能将自己的内力用出来的样子,故而花满楼只希望她能找个机会跑掉,免得被他们波及。
山上冷风阵阵,吹得霍休满脸不耐,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能够好好享受的巨富,却偏偏被几个没他一半年纪大的小辈追得如此狼狈,这让他感到恼怒。霍休看着身边严阵以待环绕着的三个人和不远处注视着此处的沈明月二人,突然咧嘴笑了:“既然大家都受够了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不如就今天做个了断吧。”
追命刚刚皱眉,正想催沈明月先离开,又听见霍休对着沈明月道:“如果没有认错,这位便是明月楼的掌柜吧?当真是聪慧敏锐,老夫还要好好谢谢你。虽然上官飞燕自大又愚蠢,可若不是你,上官飞燕也不会被捉住,我也不会受这几只虱子的瘙痒这么久。今日遇上,也是我们的缘分,便一起留下吧。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解决了他们——”
话音未落,霍休立刻便冲向了花满楼,在他看来,三人中花满楼最弱,是最容易拿下的破绽。而花满楼虽然轻功不敌追命,却也不是吃素的,他双耳一动,在霍休掌风劈来时便侧身避开,紧着接灵犀一指立出,直直便要点上霍休的后脑处的穴道。这穴道非同小可,紧连着周身内力的运转,一旦受伤,内力运转滞涩,功夫便要大打折扣。霍休立刻应对,猛得往下低头,往左侧身,生生用左臂接住了这一指,接着右掌便带着内力往花满楼的腰腹袭来。花满楼只觉得手指对上了钢铁一般的壁垒,暗忖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心知这一掌万不是自己能敌,瞬间便闪身,跳到了一边。
“灵犀一指练得不错,”霍休深深注视了一眼花满楼,大笑道,“陆小凤那个滑头对你倒是不藏私。”
花满楼微笑:“他自是极好的。”
“只可惜陆小凤也救不了你!”
霍休声音一转,紧接着身形一动,继续冲着花满楼而来。花满楼欺身上前,而冷血追命也同时发动,一个长剑在手,寒光逼人,一个腿如疾风,直直冲来。
两面同时夹击,面前还有个花满楼碍事,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死局,只能硬生生地抗住,可在霍休看来,左右两个名捕却稚嫩得很,招式固然几乎可以说是同时出动,却到底有先后。尽管已经到了花甲之年,霍休的双眼却仍旧明亮有神,闪动着聪敏的光芒,两人的招数像慢动作一样映在他的眼眸中。然后,霍休便看到追命的腿要快冷血的剑半掌到达自己身边,于是,他动了。
右臂弯起,左臂格挡,紧接着左臂化拳捶向追命的腿,左臂再抬,左手成掌向外猛拍,右手以内力包裹成铁爪抓住长剑,冷血的剑就在两力的作用下产生了晃动。
而同时,霍休的腿也没闲着,尽管受到三面围击,他的右腿也死死踩住地面保持中心不动,左腿便抬起一个神奇的角度,明明该是直着踢出去,可霍休的膝盖骨仿佛可以随意旋转一般,竟神奇地从花满楼的右侧袭来,他大笑着对追命说:“今天老夫就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你真以为自己的腿法独步天下了。”
一招结束,三个人被霍休浑厚的内力震开,落到地上。
三人同时出招,霍休同时接住不说还丝毫不落下风,这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霍休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他摸上腰间的软剑,感受着那丝不同于冷风的凉意,舔了舔唇角,带着些嗜血的冲动,微笑道:“老夫很久不杀人了,也很久没有掏出这柄软剑了,能死在它的手里,是你们的荣幸。”
第57章 江南好
三人将霍休包围着, 都不敢大意,也不敢露出一点空隙,让霍休有一点伤害沈明月二人的可能。
四人于风中对峙, 朔风吹得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霍休对当下的静默有些不耐烦,他率先动了:“不如速战速决, 在这里当什么雕塑!”
说罢, 霍休的身子骤然回旋, 软剑随着他的回转自腰间抽出,他旋转的速度飞快,软剑也锋利无比, 无人可以近他的身。而抽出软剑后, 霍休又一转身, 软剑便蜿蜒前行,正冲着花满楼而去。花满楼准确在捕捉了那一丝破风声,右手倏地抬起, 正好夹住霍休的软剑,却也被那力道带得后退十数步, 后背抵上了一旁的大树。尽管脚下步伐不乱,可手上霍休的软剑却自他的手缝中前进了一寸,剑气直逼花满楼的面门,在他左侧的脸颊上留下几道口子。
同时追命的腿也紧紧逼来, 霍休余光一扫, 便注意到那横扫过来的腿,握着软剑的手未送,可他的身子却猛地向下一伏, 已到了追命的腹下,左臂屈肘便要击打, 追命见势不妙立刻收腿屈膝格挡,被霍休的内力反震出去。冷血见状,长剑立时一拦去托追命,追命脚尖一点,稳稳落在冷血的剑上。
借长剑托举的力而出,追命再次欺身上前,冷血也举剑来刺,花满楼则侧头松手,借着树干卸了软剑的力道,另一只手灵犀一指再出,冲着霍休的心口而去。
三人接连出招,霍休接得得心应手,哪怕在包围下也丝毫不落下风,四个人在山神庙前大打出手,原本开阔平坦的土地上烟尘翻腾,四人的身形在其中时隐时现。
半炷香一过,花满楼等人已感到吃力,身上也或多或少带了伤,霍休的伤势虽说轻一些,但多少也有些恼怒,他已经不记得上次遇见这么难缠的人是什么时候了,他成名多年,哪里有不开眼的小辈敢来惹他;一炷香一过,四人都有些力竭,花满楼仍然挺拔站立,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他的右腿负了伤,此刻使不上力,只有左腿撑着,追命有些气喘,他本以腿法闻名天下,上身不着力,被那软剑刺伤了手臂,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血,而冷血也没讨到好,心口硬是受了霍休一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另一边,霍休更加气恼,他的衣袍被冷血的剑刺破,后心受了追命一脚,左臂隐隐发麻,正是花满楼那灵犀一指的结果。
看着三人勉力站着却仍凝重谨慎地盯着自己,霍休冷笑几声,甩了甩手腕,淡淡道:“我太久没有活动筋骨,竟不晓得何时三个黄毛小辈也能将我逼到这个份上了。”
霍休突然把软剑丢掉了,那柄他说很久没有饮过血的剑。
接着,大家便听到霍休幽幽一叹。那叹息那样轻,轻的仿佛要消散在夜色中,可又那样重,重的便是沈明月距离霍休有些远也听到了他的叹息。
“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就是不顺手啊……”
沈明月正思忖霍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微笑道:“这柄软剑还是二十多年前从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的剑客那儿拿的,陪了我二十余年,我以为自己用顺手了,没想到还是不行。”
冷血手中的剑自他能拎得动剑起便陪着他,他挥了无数次剑,受过伤流的血也沁进了这剑,因此太明白一柄趁手的剑对一个剑客来说意味着什么,剑在人在,而惯用剑换了主人……或许那主人也不在了。因此听着霍休大言不惭的话,强忍着不适斥道:“什么拿,分明是你夺了人家的兵器!”
月光照得人身上发寒,霍休却来了兴致,要大家忍受着寒意听着他追忆往昔。他看着年轻气盛的冷血,突然眼睛一亮,赞同道:“说起来,当时那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人也就三十岁左右,他的软剑确实好用,剑法也确实不错,离天下第一却差得远,跟我才交手了四十来招就倒进了黄沙里,实在不够格称什么天下第一,倒是远不及你的剑法精妙。”
冷血不想理他,没再说话。
霍休丝毫不觉得冷场,继续微笑道:“你的剑也不错,不如一会儿把你的剑也留下给我……”
“你做梦。”冷血嗤笑道。
“到底是年轻人啊……”霍休轻轻叹息道。
待叹息停止,原本呼啸的北风也停了,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余下一片寂静。而当世界沉寂下来的时候,众人突然发觉,霍休的衣袍在无风而动。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原本寂静的山林,突然响起了雷声。
那声音不是从头顶低垂的夜幕中传来,而分明是从面前人的衣袖中传来的!花满楼耳力异于常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喝道:“那雷声是从他的手上传来的!”
“你虽然是个瞎子,耳朵倒是不错,”霍休笑道,又抬起衣袖露出双手,那双手泛起丝丝的黑灰色,竟是内力化形至此,“这双手才是老夫真正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这么多年能让老夫再使全力的,倒是少有。你们,很不错。”
说到最后,那句“不错”已经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霍休面上微笑,脚下却动了,他一动,三人也动起来,四人再次碰撞。
这下远比刚刚吃力,追命甚至觉得刚刚好像只是在小打小闹。五雷掌带着雷声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三人的胸腹上都受了一掌。
霍休好整以暇看着捂着胸口弯腰咳嗽的三人,五雷掌带来的雷声小了些,笑道:“若是你们成长起来,或许我还会忌惮些,可眼下,你们还是太稚嫩了。”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的三人,慢悠悠地便往沈明月二人那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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