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慕蕊进来禀报:“少爷,罗管家在外求见。”
黛玉急忙起身,欲回避,致远说道:“妹妹不必,罗管家跟了我十几年,我很信任他,以后若是我不在家,你有了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
慕蕊听了少爷的话,笑笑就转身去唤人。
不多时,就听见外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人乍一看就只是普通人而已,但黛玉发现,这位罗管家的眼神很犀利,一看就是能干的人。
罗管家见黛玉站在屋内,也没有任何惊讶,仿佛在这里见到她再正常不过了,“少爷,姑娘。”
致远叫慕蕊给罗管家看座,罗管家推让了一番还是挨着椅子边坐了。
“少爷,姑娘,我这次来是来找两位主子商量过年的事宜。”他从袖子中掏出两份单子,却不递给致远,而是交给了黛玉,弄的黛玉有些犯糊涂,“姑娘,这是少爷叫我拿给您的。是咱们府里面所有下人的名单。共计一百零六人。还有一份,是今年咱们府里采买的各色年礼。”
黛玉细看了下人的名单,有一部分是从扬州跟来的,还有大部分,应该是哥哥家原本的仆人。上面条理清楚的写着每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月例是多少。
罗管家说道:“少爷,姑娘,咱们家今年的年礼已经买下了,如今就只剩下按礼单子往各家去送。”
“这事儿由姑娘来安排,过几天她会派人给你送去的,还有一件事儿。”致远对黛玉说:“咱们家今年为了二伯守孝,新年就从简了。也不放什么烟花,请什么戏班子,只是我们兄妹俩吃顿家常便饭。只怕就是苏州的这些朋友,知道咱们家守孝,也不会派人来宴请。”
罗管家便说道:“那正好,少爷还可以在家安心备考,省了些麻烦的交际应酬。小人已经请了碧云观的师傅来家里为少爷和姑娘做全素宴。”
黛玉刚刚一直没出声,她和哥哥要为父亲守孝一年,这一年要进行斋戒,这也是哥哥告诉自己的。她那时听了很难受,并不是因为哥哥的话,而是在京城中的时候,外祖母家谁也没告诉她自己要为母亲斋戒的事情,她心里虽念着母亲,但在京城的第一年,每日里还是和姊妹们吃酒玩耍。
初进贾府的时候,姊妹们一同吃饭,她生怕被人小瞧了去,连平日里的饮食习惯也改了。林家教女一向惜福养身,每饭后必过片时方吃茶,不伤脾胃,黛玉的身子本就不好,但见贾府中的许多规矩,不似家中,也只得随和些改了。
现如今黛玉才越发的知道,女儿家有个人提点是多么的重要,知礼守礼,方是她林家的女子的典范。
一想到这些,黛玉便赶紧说道:“多谢罗管家的想着,罗管家是哥哥身边的得力之人,黛玉今后少不得要叨扰罗管家了。”黛玉又一看致远哥哥,“只是如今我们兄妹二人守孝便可,家中仆役们本就清苦,若是过节也不能赏顿酒菜,到底显得咱们家刻薄了些。依我说,除夕那日,府里不必大肆庆祝,只是多给下人们添两道菜,也算是我和哥哥两人的一点心意吧!”
致远笑着点头,看来,黛玉已经明白自己的苦心了,但愿她真的能承担家中的诸多事务,管理家中的琐碎。“这很好,家里的人一年也辛苦了,有些人又是第一次回苏州过年,罗管家,按姑娘说的,除夕那日多加几个菜,不拘荤素,只是不准他们喝酒。”
罗管家忙笑道:“这是自然,我们都知道少爷最恨做事时喝酒,巡夜时聚赌。这些事儿都不会犯的。”
“再来,这是咱们在老宅的第一个年,虽冷清些,但是也要好好过,家中所有人皆赏赐新衣一件,姑娘房里的丫头每人两件。还有,除夕那日,每人多赏两个月的月钱。”致远觉得家中即不请戏,又难宴客,过年时应该很清闲,还不如叫下人们多得点赏赐,过个富足年。
罗管家听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弯,“我可是要代我们这些老家伙谢谢少爷,姑娘了。”
黛玉听了罗管家的话,心中一乐,这人还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乍一看平凡无奇,仔细瞧又是个精明的,现在又好像是个识时务,不墨守成规的人物。
黛玉见自己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而且那罗管家还分明有事要回禀哥哥,便站起身:“哥哥,黛玉先回去了,这两份礼单我会好好看的,必不会叫哥哥失望。”
致远起身送黛玉出了看山楼,“虽急于用,但是你还是要保重身体,否则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刚刚叫人送了新的燕窝、雪蛤过去,让紫鹃每日里服侍了你吃,不可间断!我今日还有事和罗管家商议,你只管在访梅阁里用膳,我晚些时再去看你。”
致远一直将黛玉送到台阶下,天色渐暗,园子里起了冷风,他又叫四个婆子抬了小竹轿,雁蓉春蕾在前面打着明瓦的宫灯,眼见黛玉等人走远了才折身返回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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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只说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这一日,荣宁二府的庄户头儿正赶着车马往前走,偶遇了林致远派去的送年货的车马,说来也巧,天寒地冻的,那贾府的一辆年货车马翻了个儿,十几只活鹿被压在马车下,正好堵住了去路。
林家来献礼的是小唐管家,一见这个样子,便命人上去帮忙,两方人一交谈才知道都是往贾府去的,便结了伴同行。
小唐管事今年才二十三四,正是能干的年纪,否则也不会被林致远派来送礼。这小唐管事和庄户头儿一攀谈,就将贾府里的事情打听出了个四五六来,不禁暗暗记在心头,等回去了禀报少爷。
且说荣国府里的管事者正是嫁过来没几年的琏二奶奶王熙凤,自三日前接到了丈夫派人送来的快信,王熙凤已经是上火了好几天。贾琏在心中告诉老太太、太太们,林家姑老爷已经逝世。
他和黛玉表妹到达扬州之后才知道,姑老爷已经让一个叫林致远的侄子继承了家业。信里面说的也是模模糊糊,只道这林致远是姑老爷庶出大哥的嫡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侄儿。
贾府上下各位主子一听这个消息也是震惊不已。原本都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此次贾琏回来能带多少银子,自己又能分到多少?如今得了信儿,恐怕是都叫那个什么林致远的分了去。众人岂有不恨的!
于是乎,到了年末,荣宁二府的奴才们却不敢面露喜色,生怕撞上怒气中的主子。
且说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看似随意,却是仔仔细细的听着彩明念着年下的节礼单子。一会儿又有厨下的管事婆子来领对牌,一会儿又有采买来取姑娘们过年时胭脂水粉的银子,或有宝玉房中的袭人来拿过年穿的新衣,一桩桩都要凤姐儿亲自过问。
平儿撩了帘子走进来,凤姐儿便知她是有事要禀,一摆手叫彩明下去。“出什么事儿了?”
平儿见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便说道:“奶奶,刚刚林之孝家的来取采买年货的银子,我已经暂且将她打发了出去,只是如今这一项的银子从哪里挪动?”
王熙凤叹了口气:“你先看看咱们账上能挪用的银子又多少?”
平儿心里一核算,“大约只剩下了两千两的现银。”
“这么少?”王熙凤身子猛的一挺,她是知道账上的银子不多,但是最近忙着应付各种事情,却不想只剩下了两千两左右!平儿见奶奶的脸色不好,便劝道:“奶奶莫着急,咱们家的庄户也该将年下的节礼送来了。只怕就是这两日。”
“那点儿银子能有多少?咱们家现如今只准备了除夕那日的用度,银子便花了一千来两,这还是因为荣国府那边出了大头,祭祖的酒筵都是他们准备的。初一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们又要到宫里朝贺,少不得又要准备一千两给那些太监老爷们。初三开始各府的王妃奶奶们又要来做客,这一应节礼只要不丰厚就要被人家小瞧了去,两千两,怎么能够用呦!”王熙凤愁得直上火,恨不得将那钱掰成两半儿来花。
平儿知道奶奶最近的火气大,不由得出起了主意:“奶奶莫急,这笔钱往年也是有惯例的,都是到了年根儿末,林家的姑老爷送来五千两的银子,想来今年是因为雪大,才迟了些日子。”
平儿的这话倒叫王熙凤气乐了:“我说你是个傻子,一点儿也不假。咱们家二爷的信上是怎么说的?那林家的姑老爷如今让侄儿承了家业,那人还怎么会送银子来京城?往年是因为林姑娘住在咱们家,姑老爷送来银子也是常情常理,现如今,林姑娘回去了,她自己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给咱们家送东西?亏你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