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观众最讨厌你哪一点,他们讨厌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的大小姐作风,我恐怕你就是想着要回避这一点才选了端嫔这个角色吧,或许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潜意识觉得观众讨厌你这一点,那么你就该选个和你本人出身截然不同的角色。”
“大错特错。”
“这只会让观众更生气,他们刚要共情端嫔,然后就看见了你这张脸,你的演技偏偏又没有好到可以让他们彻底忘记你戏外形象的程度,所以他们只会更恼火——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要来演端嫔这样的角色。”
“大致就是这样吧,你找错了方向,《美丽计划》校花那个角色和你的适配性并不在于外表的美艳,而在于那种视一切为理所当然的气质,观众之所以会爱屋及乌,也是因为这点共性。”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大小姐,那你就去演大小姐,不然折磨自己也折磨观众。”
“你知道自己不接地气,就不要去装得接地气了,除了让人更生气以外没有任何用,不如就表现出你原有的样子,现在有的是就爱追捧有钱人的人,你放着这片蓝海不抓住,非要去讨好那些本来就不会喜欢你的观众,你不挨骂谁挨骂?”
秦尤把手上转着的笔往桌上一放:“是不是很简单?其实只是思路问题而已,现在你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之后就挑点适配的角色演就好了,没必要特意把自己绑死在我们这个小公司上的。”
扈茹雪一脸纠结地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我还是想签你们公司。”
秦尤笑了笑:“那也行。”
无非就是扈茹雪觉得自己就算知道了思路也很难选对剧本罢了,这就是连番失败带来的心理上的不安啊,不过这位大小姐愿意送上门来给她做一杆枪,那她当然也不会拒绝。
送走扈茹雪后,秦尤终于得以继续她被打断的行动了——给他们这人手严重不足的公司找个靠谱的经纪人。
她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好久不见。”
看见一脸优哉游哉地坐在他办公室里晃着椅子的秦尤,胡文博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虽然他这个办公室的位置看不见他们公司的前台。
秦尤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我登记了进来的,放轻松。”
胡文博看着秦尤那张比起从前更加意气风发了的脸庞,心情有些复杂。
是该更意气风发的。
秦尤曾经还是他的艺人的时候,他以为那就是风头无两的定义了——多疯狂,演什么红什么,别人一辈子难碰到一次的好本子她一年能上两三部,别人一辈子能有一个经典角色就算祖坟冒青烟了,而她演的每一个角色都那么深入人心,走在路上不光所有人都认得出她,还能各叫各的角色名,更何况还有自己与自己竞争最佳女主角的盛况,那时候的秦尤在他心中已经是意气风发的极致。
她打扮成魏婧模样从豪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眉眼间的张扬根本就不像是演出来的。
那就是他以为的顶点了。
但是现在呢,秦尤坐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椅子晃悠来晃悠去,双手之间拿着从他桌子上顺的黑笔,眉眼间含着轻松的笑意,这里只是他的办公室而已,环境顶多能说一句在打工人里不算寒酸,但是既没有聚光灯也没有红毯,更没有那些疯狂叫喊着的粉丝,甚至秦尤也没有刻意释放任何夺目的气势,但她眉眼间轻松的笑容,却比从前都要显得更加意气风发。
当然应该如此,她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落荒而逃的时候转头就拿下了奥斯卡,或者说不光是出演了拿下奥斯卡的电影,还是这部电影的唯一主要投资人,回国后又投资了一部创造了票房奇迹的电影,她现在在圈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红极一时的女演员了,所以怎么可能不更意气风发。
“好久不见,恭喜。”
只是对于胡文博来说,这句恭喜依旧说得心情复杂,他并不是见不得他从前的艺人好,只是他不明白,既然秦尤当初并没有打算离开娱乐圈甚至称得上胸有成竹,为什么不能跟他说一声呢?
不,他不是想要秦尤跟他说一声之后的打算好让他和千峰谈判,好让秦尤接着挂在千峰的名下。
与所有生意上的事无关,他的意思是,作为朋友,她就不能告诉他一声吗?就非要让他在自以为做了压倒朋友的最后一根稻草的痛苦中煎熬那么久吗?
他以为他们多少也算是朋友,不过这可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说到底秦尤这种人,哪里会把人当朋友。
秦尤:“谢谢。”
然后她环顾了一圈胡文博的办公室,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跳槽?”
胡文博忍不住笑了,苦笑,看,他就说了吧,秦尤这种人,哪里会把人当朋友,他还以为她找他有什么事呢。
“千峰给你的待遇根本配不上你的能力,千峰作为一个公司的资历太老了,这种又大又老的公司,待遇一般都抠门,因为抠门点也会有人冲着它们的名头来前赴后继地应聘,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在意这面子工程的人,你也不是那种需要大公司的光环来给自己镀金的人,不是吗?”
“而且他们只把你当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员工而已,你明明比他们更有想法,更有眼光,譬如当初,我趁着丑闻趁机解约的时候,如果不是千峰觉得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如果他们愿意听听你的想法,愿意尊重你的眼光与想法,不要那么干脆利落地和我解约,那么要么是千峰赚提成赚得盆满钵满,要么是我不得不付出一大笔解约费——也是盆满钵满。”
“而且没了我,他们有培养出第二个可以挑大梁的演员吗?你看看他们,脑子一拍做出的决定,却要你来承担后果,要你那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所以,考不考虑来我们这家小公司?虽然平台肯定是不如千峰的,但是只要你来就是总经纪人,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只要你有合理的理由,听上去再不靠谱的提议我也一定会好好考虑。”
秦尤说得情真意切,任谁听这一番话,都会觉得自己是被赏识的明珠吧,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当金钱与待遇已经不是决定性因素的时候,决定一个员工的去留的往往就是他能否在这个岗位上取得成就感和有没有能认识到他做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当初胡文博力排众议签下秦尤的时候,是为前者,现在秦尤则希望他能为了后者跳槽到她的公司来。
如果不是胡文博还记得她当初的模样的话,他可能已经感动得要掉眼泪了,多么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啊,偏偏出自最不会与人推心置腹的秦尤之口。
秦尤觉得自己一番话必然能让胡文博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但她却看到胡文博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既然你提起来了,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并不打算退圈呢?甚至不用跟我说你的打算与想法,至少……就当报个平安不行吗?你知道我那时候失眠到得去看医生吗?”
秦尤愣了一下,她本想说,有什么必要担心她?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的第二反应是她需要假装一下,假装她很抱歉。
她的第三反应是,没用。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真话:“我不知道……我没有‘报平安’的习惯,我没想过你会为这种事失眠。”
她确实没有。
她的事是她的事,胡文博当初做出的选择站在他自己的立场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已经很努力为她想了各种办法了,所以有什么必要感到愧疚?
又有什么必要担心?如果是把她当朋友的话,那么只要相信她就好了,为什么要担心她呢?她从不失败。
胡文博叹了口气:“您请回吧,我在千峰做了很久了,没有跳槽的想法,老板确实有点自以为是,不过老板不都这样嘛,打工久了早就习惯了。”
他承认自己是感情用事了,秦尤的能力整个娱乐圈有目共睹,能有机会成为她的工作室的元老的话,这种机会真不该放弃的,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以小博大的机会呢?
但是他就是不想,不开玩笑地说,看见秦尤的脸出现在《复仇》海报上的时候,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带的那俩在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退圈去结婚了的艺人都没那么气人了,至少她们俩跑去嫁人之后还记得来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啊,胡哥”。
秦尤沉默了,她没想过会在胡文博这一环出问题,理性前提下思考的话,胡文博没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前景,待遇,工作环境,她能给胡文博画的饼比千峰大多了。
只是她忘了,人不是完全的理性动物。
她纠结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会后悔的。”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句赌气性质的话,不是那种隐含着“你没眼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含义的恼怒之下说出的话。
秦尤只是在陈述而已。
胡文博当然知道自己会后悔,当时间流逝,所有情绪淡去,他会后悔自己今天没有抓住该抓住的机会,但是这种后悔,就留给未来的他去品尝吧。
秦尤转了一下笔:“那你的同事里有没有谁可以推荐的?”
胡文博笑了笑:“当然是有的。”
《欲壑难填2》以最快的速度喊齐了原班人马, 搭好了片场,然后要开拍了。
时隔近三年,《欲壑难填》剧组终于再次重聚。
秦尤面带微笑接受了一波又一波恭贺。
恭喜她沉冤得雪,恭喜她拿下奥斯卡, 恭喜《太空列车》大获成功, 太多可以恭喜的事了, 就算秦尤的耳朵没听出茧子,说话的人也有点口干舌燥了。
其中好像还有几个当初跟风骂过她的人,虽然不是很多,《欲壑难填》剧组当初挑人的时候就以老戏骨为主, 年轻演员里也多是走稳扎稳打路线而非搏出位的——毕竟年纪轻轻就能混上傅三山他侄子的电影的演员,都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少讲点屁话比什么都重要,祸从口出, 多说一句话都可能多给自己埋一个雷。
所以哪怕当初秦尤的事闹得那么大,还有顾天白带头,因此娱乐圈随处可见掺了一脚的人, 但在这个剧组里却是少之又少, 于是他们诚恳非常地道了歉, 一脸悲痛地怒斥她亲生父母真是太会演, 他们怜悯老人家才信以为真,顺便再骂两句现在的无良媒体, 拿他们也被污蔑过的事出来拉近一下距离。
不过嘛,真心假意又有谁说得清楚, 娱乐圈,能保持一个面上和平就已经不错了。
重新回到片场让秦尤感到一阵愉快。
虽然她好像很擅长处理公司里的事, 但如果她想把时间浪费在开个赚钱的公司上的话,她当初都没必要跑来娱乐圈挣扎那么久。
现在她选好了可以让她放心当甩手掌柜的人选们, 公司可以自己运作了,她也总算可以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中了。
《太空列车》的时候,她在片场的时间并不多,不是在和人谈事,就是在去和人谈事的路上,而且《太空列车》的角色本身就没有什么表演难度,可以说是她入行至今,最像MV拍摄的拍摄体验,所以《欲壑难填2》这样高强度且导演高标准的拍摄,对她来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见小傅导在取景器后紧锁眉头的样子和突然冒出来怒骂一句的模样,秦尤心中多少升起了一阵怀念。
没过一会儿,傅非曲揉着脑壳放那两个倒霉蛋去休息(反思)了,他看了眼拍摄安排,发现下一场是秦尤的戏之后,忍不住松了口气,总算来点轻松的活了,如果不是他不信任别人能拍出他剧本在他心中的模样,他都想专职做编剧了,这导演爱谁当谁当吧!
秦尤放下剧本,脱下羽绒服,走入片场。
傅非曲还是老习惯,先拍难度极高的重头戏,以免演员演到最后就算想要精益求精也没精益求精的力气了。
所以秦尤这场戏,就是难点中的难点。
这是魏婧杀人的那场戏。
不是杀沈安。
沈安是她杀的第一个人。
大部分犯罪都是激情犯罪,魏婧对沈安施加的罪行也是如此。
沈安太好心,也太天真,以为魏婧会感动于她的好意,然后选择收手——其实她本不该是这样天真柔软的性格,但魏婧的过去太过触目惊心,就像一道橙色的闪电一般劈到了她眼前,苦难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所以沈安这辈子头一次不是出于教养,而是出于真心想要救一个人。
只可惜,她不懂好意也能压垮人。
她的存在对魏婧来说本来就已经是巨大的压力,单单是这样一个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基于一个谎话而获得的人在她身边就已经足够让魏婧陷入高压之中了,沈安偏偏还要时不时来劝说她,一遍一遍地对她说,说出真相吧。
说出真相,对其他人好,对她自己也好,永远生活在谎言之中不累吗?不如说出真相,顶多有点丢脸而已,没有谁是能一直表现得很完美的,或许许多年之后,她再提起这段往事,还能置之一笑,甚至当成一段谈资说出来呢?
顶多有点丢脸而已?
她一开始为什么要说这个谎?
不就是因为她不想在宿舍三人面前丢脸吗?!
但现在可不止是三个人而已了啊!她的名字,她这张脸,所有人都知道都认识!她要当着全国人的面告诉他们自己是个大骗子吗?!
她有无数个瞬间很想问沈安,她想问她知不知道这种话由她这种人来说是有多么轻松?
她知不知道只有她这种人会觉得“丢脸”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自信惯了,都有底气惯了。
而她这种人,会只是因为不想看见别人鄙视的目光而宁可说下一个又一个谎啊!
说出真相会松口气吗?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会吧,但是她很清楚,她宁愿永远背负着这些谎言,她也不想说出真相。
这些话在她脑海中转了一遍又一遍,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忍不住问出来了。
然后有一次,她真的问出来了。
场面很难看,到最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安又在说什么,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当她重新恢复理智的时候,只看见自己手里抓着一个花瓶,而沈安倒在她脚边。
她看上去……很安详,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她的脸庞依旧是泛着暖意的粉白色,黑色的长发铺在地上,看上去美丽极了。
她身上没有任何血迹,魏婧甚至不想蹲下去试探她的鼻息,因为好像她不去触碰沈安的话,就可以对自己说她只是睡着了……
当然,她知道这种逃避毫无用处,只呆愣了一会儿而已,魏婧眼中的所有惊慌惊恐迷茫就全都又消退了。
她的下一个念头居然是,上天真是站在她这边的,沈安死得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所以她只要处理掉沈安的尸体,把所有毛发和指纹都处理干净,就不会有任何可以检测到她死于她公寓里的线索了。
更幸运的是,沈安每次来找她都很小心,她对魏婧的怜悯使得她自发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被人发现的机会,主动为魏婧提供了让她无声无息消失的机会。
这是魏婧第一次杀人,彻头彻尾的激情犯罪,和大多数激情犯罪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她比大多数人都要擅长善后。
不过激情犯罪就意味着表演的难度并不高,毕竟拍的更类似于两个人的吵架戏,激昂的情绪其实相对来说好演,只要放得开又入得了戏一般就问题不大,所以这并不是傅非曲特意提前的重头戏。
他们现在要拍的,是魏婧第二次杀人。
杀的是她的合伙人,杨飞鸿。
沈安死后,或者说“消失”后,很是引起了一番动静,爱女失踪的沈家夫妇濒临崩溃,报警,找私家侦探,找大师算命,什么都试过了却还是找不回女儿,两个昨天还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短短一个月内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一般,除了他们以外,在找沈安的还有许多人,沈安人缘很好,她的朋友与爱慕者们都不能接受她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这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念其实很难持续太久,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如此,到最后,就连沈安的父母都放弃挣扎了,他们在极度的疲惫中,将沈安的消失合理化了,他们想起了沈安曾经说过的许多话,想起沈安还不是现在这般稳重模样的时候,想起曾经的沈安总是叛逆,总是说不想过这种生活,然后在他们要切断她经济来源和要将她禁足的威胁中一脸叛逆地说“那把我关起来啊,就算你们把我关起来,我也有办法逃走!”,想起她在日记里写——“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人再能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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