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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女王不在家)


皇太子妃便温柔又为难地道:“母妃若是哪里气恼了,这是自己息妇,关起门来说她几句,也不是什么事,任凭她是什么身份,当了人家息妇,终归是要低头说话,怎么说都是她的错,可……”
她无奈:“母妃终究要顾念九韶那里吧……九韶的性子你也知道。”
谭贵妃无言以对。
旁边青葛依然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她知道皇太子妃在帮衬自己,她也感激的,这个时候按说她应该上前说几句话,可……她就是不想啊。
反正她说不说的,谭贵妃都要恼,随她吧。
上次崔姑姑一事后,谭贵妃在自己儿子面前颜面尽失,现在自然心中不快,她本就憋着气,如今只不过是把气恼发泄给自己罢了。
她不敢和宁王说什么,只敢冲着息妇发火。
青葛对谭贵妃是不太看得上的,尽管谭贵妃相貌上和宁王有些相似,但是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同样的一个神情,宁王是冷锐锋利,谭贵妃就是尖酸刻薄,总是不一样的。
若不是她还是想着试探试探谭贵妃,她现在随便寻个理由转身就走了。
烂摊子当然是留给宁王去处理。
这时候婆媳三人到底是进入殿内,入座后,底下宫娥送来了各样小食茶点,大家无声用着,谭贵妃依然冷着脸,殿内气氛颇为僵硬。
青葛自然不在意这些,她就装聋作哑,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得罪她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亲儿子,这关自己什
么事情呢?
至于她如今要摆脸色,反正她也是给自己的息妇摆,自己只是个演戏的,且听着就是了。
是以她依然温温柔柔笑着,仿佛没看到谭贵妃的脸色。
她甚至笑着将那栗果剥开,放到谭贵妃面前,笑着道:“母妃也尝尝,这个好吃。”
谭贵妃见她这样,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若是这夏侯见雪显出几分不自在,她也觉得心里舒服一些,至少让她不痛快了,可现在简直就是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
人家不当回事!
太子妃从旁也是无奈,但她说不得什么,只能装傻。
她也是出身高贵,不过她给谭贵妃当息妇也颇有一些年头,这些年她没什么血脉,在谭贵妃面前不太能抬得起头,所以忍气吞声习惯了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这种僵硬而尴尬的沉默中,青葛突然开口了:“母妃,说起来如今我们府中没有了崔姑姑,我们倒是感觉诸多不便。”
她突然这么一句,谭贵妃也是意外,疑惑地看过来。
青葛笑着道:“还是你老人家把崔姑姑调理得好,对我们诸多助益。”
谭贵妃听得这话,冷笑一声:“本宫把崔姑姑放到你们身边,这都是本宫的好心,结果你们呢?你们哪里知道本宫的良苦用心?你们就这么把她赶出来,赶出来了,你竟然还说这种便宜话,怕不是你容不下崔姑姑,在那里吹枕头风吧!”
青葛惊讶地睁大眼:“母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息妇我哪能吹得了殿下的枕头风?殿下是那种随便被人吹枕头风的人吗?”
她这么一说,谭贵妃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区区一个夏侯氏的女儿,怎么可能左右自己儿子的想法,自己儿子的心性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改变的!
青葛又道:“若是母妃实在觉得心里不快,那要不息妇就学着吹吹枕边风,看看让殿下收回成命,把崔姑姑给收到房中当郡夫人吧。”
旁边的太子妃惊讶地看过来,她实在不明白青葛这是在做什么。
谭贵妃也是意外,本来这夏侯见雪不冷不热给她软钉子吃,她觉得她不受调教,没有想到现在倒是突然知趣起来。
意外,但也受用。
于是谭贵妃也就道:“罢了,崔姑姑是不上台面的,看来是用不得了,回头本宫再选一个好的送过去就是了。”
青葛道:“那还得麻烦母妃尽快帮我们安排了。”
这么说起话来,婆媳之间氛围也就缓和下来,谭贵妃趁势问起府中诸事以及安排。
青葛有意无意的,也就东拉西扯,其中还提到了暗卫青葛保护自己的种种。
谭贵妃听着神情一动,问道:“如今这青葛就护在你身边,她听你调令吗?”
青葛笑着道:“勉强算是吧,反正我说什么,她好歹也听一听,如今就在我身边使唤着,不过关键时候,人家怎么会听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还是得请示千影阁或者殿下那里吧。”
谭贵妃便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轻笑了下:“这样也好。”
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谭贵妃不再提起青葛,不过她神情间已经不若之前那么冷漠,言语中倒是有了几分亲切。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太子妃都惊讶起来,怎么刚才还仿佛要掐死对方,势不两立,如今突然热络起来。
她当了谭贵妃十几年息妇,如今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当息妇了……
青葛见此情景,心里却越发确定了。
当初天子前去皇陵祭祀,宁王等诸位皇子跟随前往,她也奉命保护,却无意中撞见谭贵妃的丑事。
她当时只以为谭贵妃或许没有发现,现在看来谭贵妃是生了疑心的,因为生了疑心,她必是铁了心要自己去死。
这么一想,自己的毒,必然就是崔姑姑下的手了。
如今崔姑姑虽然已经折翼,不过她还被留在后宫中,自己也不好出手,不然只会引得谭贵妃怀疑,务必等谭贵妃把崔姑姑放出去后,自己再过去,先让崔姑姑招供,之后直接一剑捅个对穿。
至于自己,如今看来自己万万不能以暗卫的身份继续留在宁王府了,谭贵妃一计不成,肯定又是一计,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自己,防不胜防。
不过……青葛考虑着,她倒是可以借着谭贵妃这一把刀,让作为暗卫的自己暂时消失。
最好是自己把自己给支出去做一件事情,等自己扮演夏侯见雪的任务结束后,顺利拿到银子离开,这样自己再以暗卫青葛的身份回来,劳苦功劳,就此拿到户帖离开。
这样也免了如今自己一人分饰两角的苦楚。
只是到底做一件什么事呢?而且这件事最好是由谭贵妃出面,这样不会引人怀疑。
不过倒是也不着急,反正还有时间,她可以慢慢来。
傍晚时候,婆媳三人正享用着小食,却听宫娥来报,说是宁王过来了,来接王妃的。
谭贵妃一听,挑眉淡淡地道:“那就进来吧。”
宫娥面有难色,道:“殿下说,他如今骑着的是陛下御赐的御马,就不下马了,请王妃娘娘出去,他在外面候着呢。”
谭贵妃脸色微变,恨得咬牙:“这个孽子!”
皇太子妃忙安慰,青葛见此,故作不知,只是道:“母妃,殿下还在外面等着,那我先出去了?”
谭贵妃:“出去,出去,都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青葛恭敬地道:“是。”
说完提着裙子就出去了。
谭贵妃自然气得手指头都在颤。
这都什么息妇,本以为她性情乖张不服管教,结果突然示好,她也就大度容忍了,不和她计较,想着和她聊聊那府中暗卫青葛,回头再行计较。
谁知道突然就变脸了。
谭贵妃入宫这么多年,还没遇到她这样的,气都要气死了。
而青葛这里,提着裙子一溜烟出了殿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已是黄昏,西边天空都已化为了赭色,漫天霞光洒在巍峨殿宇之上,琉璃瓦金光流泻熠熠生辉。
就在那古老殿宇以及绵延的城墙下,却见宁王着犀金玉带紫袍,挺拔立于雪白御马之上,他单手握着缰绳,侧首含笑看过来。
青葛看着这样的他,心间微动。
他是生来的天之骄子,先帝赐名九韶,长在这风谲云诡的宫阙之巅,此时却配金丝牡丹,乌发逶迤,紫袍白马,笑得这么恣意率性,让这流云霞光都黯然失色。
真是让人喜欢的俊美郎君。
宁王自然看出青葛眼中的喜欢,这让他心底愉悦,畅快惬意。
他眉眼含笑,戏谑地道:“看傻了?我就这么好看?”
青葛便也轻笑:“我当是哪里来的神仙下凡,却原来是殿下。”
宁王挑眉,笑看她:“说的不对,重新说。”
青葛便惊叹一声:“天呐,世间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这男子还是我的夫君!我得夫如此,何其幸哉!”
宁王愉悦地笑出声,笑声爽朗清醇,好听得要命。
他笑着间,洒脱地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到一旁,之后携起青葛的手:“我等下还要过去皇兄那里,有要事相商,不过你初来乍到,对这里到底不熟,我先送你出宫吧。”
青葛听着这才明白,他是百忙之中抽空来解救自己的,实在是体贴的好夫婿了。
当下两个人一起上了凤辇。
凤辇是女人乘坐的,不过他却非要坐。
反正他要坐就坐,谁能拦住他,皇帝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上了辇车后,青葛侧首打量着宁王发上的金丝牡丹,还挺好看的……
她便忍不住笑。
宁王淡淡地瞥过来,眼神中很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青葛赶紧收敛了笑,故作正经,有笑也憋着。
一时辇车前行,青葛想起之前的宴席上的种种,不免纳闷,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真是兄妹乱那个吗,她真想敞开问问,可惜如今她自己就是夏侯
见雪,想问都不能问,总不能自己打听自己的消息吧?
可不问又憋得难受……
也许她应该以自己暗卫的身份去试探叶闵,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么想着间,身边男人突然开口:“三三,这是憋什么坏呢?”
温柔缱绻的语调,却别有意味。
青葛听得这话,只觉得耳朵酥麻。
不过她还是平静地抬起眼,看向他:“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在母妃那边说的。”
宁王听此,凉笑:“她说你了?”
青葛:“说了,不过我没听。”
她解释道:“反正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宁王赞同:“这就对了,别搭理她。”
青葛好奇,试探着道:“殿下,你和母妃一直关系不睦?”
宁王听此,便沉默了,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地道:“她是我生身母亲,为人子女的,到底是遵从孝道大义,该敷衍的还是敷衍了,只不过再多羁绊却是没了的。我每每想着,今生我和她为母子,一定是我不小心投错了胎。”
青葛越发纳闷,想问,却又不好看。
宁王看着她那好奇探量的眼神,自嘲地轻笑一声,解释道:“也没什么,只是性情不合而已,我也只是为她增光添彩巩固帝王之宠的器具罢了,待到我封王就藩,她又对我诸般把控,唯恐我逃离了她的掌控,对她又能有多少母子亲情呢。”
青葛听着,多少感觉到了宁王提及此事时的些许遗憾。
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投下一道阴影,红色宫墙上飞龙祥云图案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墙高耸,辇车轻驶于御道之上,车轮碾过白石板路,发出细微而沉稳的声响,此时两个人竟都沉默起来。
这时候,宁王抬起胳膊,将青葛搂在怀中。
因这凤辇原本是供一人坐的,如今宁王也坐,难免有些局促,如今他搂住青葛纤细的腰肢,两个人一起靠在软锦座椅上,他自己两腿交迭翘起,这样倒是舒服多了。
青葛偎依在他肩窝中,脸贴在刺绣精致的袍服上,略合上眼。
宁王:“这是怎么了,蔫成这样了?”
青葛将脸在他肩窝里蹭了蹭,之后才道:“听了殿下的话,忍不住胡思乱想。”
宁王垂眼看着怀中的妻子,黄昏时候,宫灯已经盏盏亮起,微光落在她净白的脸颊上,她垂着修长的睫毛,有着倦鸟归巢的懈怠。
他忍不住低首,亲了一口她的额,温声问:“胡思乱想什么?”
青葛动了动唇,到底轻声问道:“我只是胡思乱想,想着若有朝一日,为人子女的和父母有了仇怨,又该如何自处,才算不违背人伦之道?”
这话问出,宁王沉吟了片刻,道:“我生来桀骜不驯,任性妄为,幸得兄长谆谆教诲,诫我以正道,才勉强收敛性情,遵循礼法。如若有朝一日,人伦道德成枷锁,我绝不会为世俗所困,更不会为繁文缛节所缚,必破之而后快。”
青葛听着,只觉心中狂跳,她不动声色,问道:“悖逆人伦,人皆鄙薄,这枷锁又该如何破?”
宁王:“三三饱读诗书,应知道佛道儒并尊的降魔天神那拏天?”
青葛:“略知一二。”
宁王:“那拏天身怀异能,然而命运多舛,与其父冲突频仍,他便析骨还父,析肉还母,自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青葛若有所思。
宁王抬起手,轻抚青葛纤细的背,道:“提起这些,倒是远了,其实有皇兄在,万事得皇兄周全,我又不必身担社稷之重任,封在禹宁,天高皇帝远,凡事都可自专,她也奈何不得我。”
青葛低笑一声,抬起手来,环住宁王窄瘦坚韧的腰,低声道:“只是随意说说罢了,听殿下讲起这些人伦道理,倒是觉得大有启发。”
宁王哑然失笑:“你听听就罢了,别往心里去,不然我都怕哪日我把你带歪了。”
说话间,这辇车行出宫门,宫门这时候也要封门了,他们恰赶上了最末。
青葛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远处,心里却散漫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突然听宁王道:“想吃?”
青葛疑惑:“什么?”
宁王的视线悠悠地落在不远处:“刚才,你不是一直盯着那边吗?”
青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桂美楼。
这桂美楼就在皇城墙门外,是皇都最大的点心小食铺子,也经营一些外食。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想着事情,可能视线无意识落到那里。
她也就顺势道:“嗯……有些想吃。”
宁王听着:“那让他们买一些来。”
青葛自然觉得不错。
一时侍卫过去桂美楼买小食,宁王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先自己回去。”
青葛:“嗯。”
宁王待要下去辇车,不过却是并不走。
他慵懒地以拇指托着下巴,斜斜地靠在座椅上,就那么打量着她。
青葛:“?”
宁王轻笑:“我的王妃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青葛:“……好像没有吧。”
宁王:“王妃没什么好说的,那我就问了。”
青葛听此言,看着他那过于温柔的笑,不知为何,却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心里打鼓,不过还是道:“殿下,你问。”
宁王依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却到不了眼睛中:“今日宴上,王妃看着夏侯公子时,在想什么?”
说着这话,他略弯下来,和青葛额头相抵,于是两个人视线平齐。
有丝竹之声自这傍晚的内廷传来,应是乐部人员为了寿圣节加紧的排演,那声响悠远缥缈,缠绵醇厚。
巍峨宫宇间有婆娑树影随风而动,宫灯摇曳中,飞檐翘角和尊贵的玉冠一起投射出明明暗暗的阴影,交错缠绕,窸窣轻响。
在眉对眉眼对眼的距离中,青葛看到,男人的眼眸幽深晦暗,难以揣测。
呼吸交缠间,她屏着呼吸,等着他的话。
这时候,宁王勾唇轻笑,用异样温柔的声音道:“三三,等我晚间回去,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回我,我不想听到蹩脚荒谬的解释。”
他扔下那句话后,径自下了辇车,翻身上马走了。
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青葛看到,他精致矜贵的紫袍在晚风中翩翩而动,飞起的布料拂过洁白如雪的马身,洒脱不羁,行云流水,却又有几分冷漠。
她缓慢地收回视线。
已经被宁王逼到了脸上,青葛按说应该紧张起来,不过她没有。
她坐在凤辇上,透过辇窗薄如蝉翼的垂纱看向外面,两旁处处可见持枪提戟的侍卫巡逻,让人望之生畏,不过这些都不能抹杀天街的繁华。
天街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更有那彩楼绣旆,楼宇间灯烛上下相照,又有莲灯宝炬点缀其间。
这便是人间极致锦绣富贵地。
良久,青葛笑了下,便继续闭目养神。
回去后,先尝尝宁王命人购置的小食,再想想怎么应对他的逼问吧。

第44章 夜探太子府
辇车继续前行, 走过熙熙攘攘人群,穿过比屋鳞次街道,终于抵达了宁王府, 青葛径自进入府中, 穿过二门,过去了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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