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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女王不在家)


不过请罪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让宁王处罚自己,自己现在制造了一个假伤,正好和不受伤的王妃区分开来,不会有人怀疑,而如果真的被宁王处罚,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她必须想一个法子保住自己,万万不可以再受伤。
她这么想着间,已经寻到了自己藏在丛林中的包裹,迅速拿出来后,略一检查,她便先去除易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些碎叶和土,这样制造藏在林中狼狈逃命的假象。
之后她很快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更换王妃的衣裙,暗卫的衣服自然是便于更换的,但是王妃的衣裙却是制式复杂,那小衣穿起来更是麻烦。
青葛将小衣套上,又要系上繁琐的丝绳,谁知道就在这时候,突然便听那边传出脚步声,当下心中倏然一惊。
她连忙扯了衣裙遮盖住自己,之后便匍匐在草丛中。
很快对方走近了,却竟然是宁王,他正带领着三两个侍卫在这边搜寻。
青葛万万没想到,就在大功即将告成时,她竟然遇到了这么尴尬的场面!
她现在外裙还未曾穿上,就这么半露着,肌肤和草丛只隔着那么薄薄的一层布料,匆忙之中扯过来的衣裙勉强遮住背部和腰部,狼狈至极。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能出去的。
她只能趴伏在树荫中,躲在灌木丛后,屏住呼吸。
而正往前搜罗的宁王,走到了此处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这么一停,青葛的心便提了起来。
他发现了?
如果他发现了,自己怎么办,只能原地装晕过去了?
不过自己衣衫凌乱,只穿了小衣,这算怎么回事,推说不知情,说自己被歹徒欺负了?
可是这样,宁王会想杀了青葛,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王妃被其他男子玷污!
此时此刻,宁王单手有力地按在剑柄上,环视四周。
空旷的山林中,松涛阵阵,竹声萧萧,有什么怪异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一切都显得诡异幽深。
一种异样感觉让他觉得,这周围有什么不对,他不能错过。
他的视线缓慢而锐利地扫过这里的每一丛草,每一棵树,以及每一块石头。
随着他目光所到之处,蒙蒙的月光都变得幽森起来。
有萤火虫飞过,有初发的萱草在轻轻摇曳,也有密实的灌木丛在随风而动,空气中漂浮着一丝甘草的苦香。
周围看起来寂静无声,并没有任何异常。
此时的青葛利用龟息之法,屏住呼吸,略合着双眸,安静地等着。
她知道自己必须逃过这一劫,一旦宁王发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的王妃如此狼狈,且极可能被其他男子玷污,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会迁怒,迁怒暗卫青葛,迁怒其他人,甚至迁怒叶闵。
他这样极度骄傲的人,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任何瑕疵,没了清白的人是不配做他王妃的,哪怕是夏侯家嫡女那样清贵的身份。
如此一来,青葛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处境,那等于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青葛闭着眼睛,她将自己所有的杂念压下来,让自己化作一片落叶,化作一根野草,化作这深林中的灰尘。
可就在她竭力让自己和这深山和这月光融为一体的时候,一个意外出现了。
竟然有一只虫子飞落在她的肩头,被精心保养过的肌肤雪白柔腻,显然那虫子也觉得很是可口,它竟然就这么咬了一口。
丝丝的痛伴随着麻痒传来,青葛心中恨极,恨不得将这虫子直接捏死,捏碎,要让它碎尸万段!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连呼吸都不能,只能沉默地咬牙忍受着那钻心的痒。
可这痒不同于痛,痛可以忍,这痒是越想越觉得痒,痒得拽心挠肺,痒得青葛恨不得跳起来。
宁王感觉胸口掠起一阵迟钝而深沉的痛,伴随着的是无法挥去的颓败和无奈。
他盯着眼前的萱草,轻轻摇曳的萱草被溶溶月光笼上淡金色,一切看着模糊而梦幻。
可是自己的妻子呢,她只是手无寸铁
的弱女子,就这么被丢在了荒山野林中。
所有的人都在找,附近的州府也已经派了人马帮忙上山寻找,但是找不到,他找不到他的王妃。
他又想起青葛所说,说王妃是担心他,才要青葛出去助阵的。
他的心便被一种酸涩而甜蜜的温暖感包裹住,这让他越发品尝到了无法排遣的痛苦。
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就在摇曳的萱草后面,在毛茸茸的光晕后面,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无声地趴在那里,裸着光洁的肩,忍受着一只虫子带来的折磨,以及可能被发现的揪心。
就在这时候,那几个搜罗的侍卫已经几乎逼近青葛的藏身处。
青葛无声地垂下眼睛,她知道下一刻她就要被发现了。
宁王的王妃,夏侯氏嫡女,将以一个狼狈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宁王将觉得丢尽脸面……
她已经不想去想该怎么解释,她只想趴在那里装死,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啸声。
青葛顿时精神一震。
那是暗卫的信号。
暗卫在发出信号,告诉大家那边发现了线索。
宁王略皱眉,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带着侍卫匆忙离去了。
等宁王走远了,听不到脚步声了,青葛才缓慢地放松了身体。
她竟然逃过了这一劫。
青葛自草丛中爬起来,虫子竟然还没跑,它咬了一口,食髓知味,竟然还想咬下一口。
青葛直接一个抬手,捏死了虫子,捏得粉碎!
一个虫子而已,竟然也要欺负她!
之后她迅速穿上王妃的衣裙,并略打理了鬓发,也不用太用心,反正经过了这么一折腾,王妃的发髻不必太过一丝不苟,乱一点才更像回事。
她又审视了一番自己,发现衣服上也已经染了血迹,这样子显然不太对,也许会引人怀疑。
她略想了想,到底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那么一下,只是浅浅的那么一下,但是足以流出一些血,以造成狼狈受伤的假象。
自己受伤了,很狼狈,逃窜在这深林中,这样就算有什么不对劲别人也不会细想。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手无寸铁奔波在深林中的可怜女子呢。
而且暗卫青葛的伤是在胸口,而王妃的伤是在胳膊,这样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们就是一人了。
忙完这个之后,她寻了一处安全之所在,将自己的那些物件全都隐蔽藏好之后,才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跑得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如此跑了一会,自然很快被暗卫发现了,宁王也匆忙赶到了。
至此,青葛已经大功告成。
她身形狼狈,浑身颤抖,身上沾满血迹,站在月光之下,就那么泪盈盈地看着宁王,之后直接扑了上去。
她哭泣着道:“殿下,你没事就好,我担心殿下!”
声音柔弱无助。
宁王并无言语,他只是冷静地查看了青葛全身,看到青葛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问道:“你怎么样?”
青葛抬起头来,看着宁王轻轻皱起的眉,她摇头道:“我身上的血,是青葛姑娘带着我逃跑时,我不小心沾上的血迹,不是我的。”
宁王很快发现她胳膊上的伤痕。
他不悦地看着她:“受伤了。”
青葛摇头:“很浅的伤口,不太疼,没什么大碍,我没事。”
宁王不管不顾,径自将青葛打横抱起来。
青葛连忙攥紧他的袖子。
她没想到宁王竟然这样,周围那么多侍卫和暗卫全都看着呢!
宁王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他行事素来我行我素,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眼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自己的王妃往外走,一众侍卫和暗卫紧随其后。
这时候附近州府的人早就到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罗嬷嬷竟然没死,她受伤了,但并不严重,只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哭哭啼啼的,也跟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等连夜赶往附近的驿站,到了驿站后,自有大夫过来为青葛检查伤口并包扎过。
这其间宁王也重整了行伍,并核对了伤亡,抚恤亡者,并安顿伤员等。
如此全都安顿好后,已经是夜半时分,不过宁王却不见青葛的踪迹。
他皱眉:“她说要寻你,结果人影都不见一个。”
青葛温柔地握住了宁王的手,低声道:“殿下,你可不要怪青葛姑娘,当时她保护着我,把我藏到了安全之处,我听到外头的厮杀之声,实在是担心殿下,才让她过去保护殿下安危,你如果因为这个怪她,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我于心不忍。”
宁王见她这般,原本冷峻的线条也柔软起来,他低声道:“我心里有数。”
青葛仰起脸来,乞求地看着宁王:“殿下,你不会处罚她吧?”
宁王神情顿了顿,才道:“三三,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因为关心我而要她放弃保护你,但是她和你不一样。”
青葛一时无话可说。
她当然知道是不一样的。
不过宁王握着她的手,耐心地解释道:“你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才要她出去,这是你的贤惠,但是她作为暗卫,她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她要做的就是遵从命令,她的职责就是守护你,而不是听你的命令出去杀敌。”
宁王:“她竟敢擅离职守,违抗命令,就应该受罚,千影阁有千影阁的规矩。”
青葛听着,有些无奈地道:“那是怪我了,都怪我才让她受罚,这,这让我怎么办……是我对不起她……”
她现在只盼着宁王放弃处罚自己。
宁王轻叹。
对于自己王妃此时的心软和无奈,若是往日,他自然是不耐的,他并不喜欢公私混为一谈。
不过他才刚经历了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将妻子寻回来,妻子勉强还算安然无恙,他怜惜她受到惊吓,于是便对她多了更多耐心。
他抚摸着青葛缠了绑带的胳膊,道:“你看,我要她保护你,她还不是让你受伤了。”
青葛道:“是我自己不听青葛姑娘的话,我乱跑才受伤的,而且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看青葛姑娘伤得不轻,你不要再处罚她了,她已经很可怜了。”
宁王沉声道:“这并不一样,她是暗卫,既然是暗卫,那本身就是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你不同。”
青葛:“可是——”
谁知道这次,宁王直接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为她求情,这是千影阁的规矩,是王府的公务。”
青葛一时无声。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她这样求情已经干涉到了王府公务,这是她作为后宅女子不能干涉的。
宁王看她怔愣的样子,也是心生不忍,到底放轻了语气道:“不要多想了,好好在房中养伤,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青葛再不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
待到宁王出去,青葛很快摸出了另外一身行头,她原本那身紧身衣已经藏在了山上,没有带出来,现在只能穿这一身了。
——不过她一定得挑一个时间想办法拿过来,不然那身衣服放在山上被人发现,估计也是后患。
她快速换上之后,如幻影一般窜出房间。
看起来宁王盛怒之下,是要处罚自己的,这个事情就没法躲过。
如果是平时的话,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这对一个走在生死边缘的暗卫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现在自己是王妃的身份,她是万万不能被处罚,受什么伤的。
宁王日日和自己同榻而眠,怎么可能瞒过他?

青葛先去见了叶闵。
此时官府公差并宁王府侍卫随从大部分已经集中在这驿馆附近, 这驿馆只是山中并不起眼的一处,临时腾挪出来的,简陋偏僻, 从来不曾招待过这么多贵客, 如今驿馆房间有限,大部分侍卫暗卫需要临时搭建营帐。
众人如今已经点燃起篝火, 并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 幽沉沉的夜色中,火光随风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炙烧后的气息。
青葛很快寻到了白栀, 他并没问什么, 便将手中竹筒火折子递给了身边的人, 之后无声地跟着她走到一旁。
在一处避风处, 白栀低声道:“抓了一批黄教逆贼, 有十几人。”
青葛:“阁主呢?”
白栀:“二, 左三。”
青葛点头表示明白, 他意思是驿馆房舍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房间。
她迈步准备离开,白栀却道:“青葛, 你——”
青葛疑惑看过去。
白栀抿了抿唇, 欲言又止。
不远处的篝火映照过来,在他眼睛中忽明忽灭地跳跃。
里面好像有什么青葛看不懂的, 有些复杂。
她蹙眉:“你有话就说。”
白栀默了默,摇头。
青葛不想和他打哑谜:“那我先去见阁主。”
白栀却突然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不会擅离职守。”
青葛用很淡的声音道:“和你有关系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离开白栀,前往叶闵的房间。
不过在经过烟火缭绕的营帐旁时, 她心头突然泛起奇怪的担忧。
她的秘密,真的天衣无缝吗?
她瞒得过宁王, 是因为他高高在上,他对他身边那不起眼的暗卫正眼都不会看一眼,眼睛中只有他高贵娇美的王妃。
但是她真的能瞒得过叶闵,瞒得过白栀吗?
她是叶闵一手教导出来的,叶闵太熟悉自己的路数了。
至于白栀,他们认识十四年了,曾经同寝同食,更曾经数次并肩作战,白栀真得看不透吗?
她穿梭在众军士和火光之间,却是后背一阵阵寒意。
就在刚才,当火光映在白栀眼睛中时,他望着自己在想什么,他的欲言又止又是因为什么?
青葛猜不透。
她停下脚步,合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时,她迈开脚步,走到叶闵房间前,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略显沙哑的声音:“进。”
青葛便推开了门。
驿馆中的房舍老旧简陋,常年失修,推开时便发出沉闷嘶哑的吱声。
房内狭窄,只有一榻一桌,桌上点燃着油灯,叶闵正用一块白色软巾擦拭着自己的拐杖。
青葛掩上门,站在那里看着。
他的指骨修长,略显苍白削瘦,缓慢地擦拭着银拐。
那银拐上有着繁琐而细腻的花纹,在豆大的油灯下发着柔和的银光。
青葛当然明白,这并不是寻常人用的拐杖。
其实叶闵虽然腿有残疾,但他走路并不需要拐杖,这银拐据说是兵器大家专为他打造的,是精妙绝伦的杀器。
只是叶闵深藏不露,青葛不曾见他施展罢了。
有时候她也会好奇,这拐杖怎么杀人。
这时,外面响起来一阵刺耳的哨声,那哨声一声声的,有长有短。
这是暗卫的集合信号,不同长短代表不同的暗语。
青葛便知道自己应该出去了,今日既抓捕了十几名黄教叛逆,在严加审讯后若是不能拿到他们的口供,之后自然是当众处死。
如今宁王震怒之下,处死这些叛逆以儆效尤外,怕是也会对自己加以处罚。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在叶闵,她必须说服叶闵帮她。
她又想起刚才白栀的欲言又止。
她想她不能太着急,她必须在叶闵面前沉住气。
这时候,叶闵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抬起眼看向青葛。
青葛沉默坦然地站在那里。
叶闵看了她很长一眼,才开口道:“我难道不该听到你的解释吗?”
青葛抿了下唇,才道:“王妃娘娘说——”
叶闵直接打断青葛的话:“青葛,你受训多年,我相信你并不会因为王妃的祈求而置王妃于不顾,你知道轻重。”
青葛解释道:“当时白栀受伤了,很危险,那些人在围攻白栀和万钟。”
叶闵陡然命道:“抬头看着我。”
青葛只能抬起眼来,望向叶闵。
叶闵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在那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低首端详着她。
他看到她眼底依然有着坦然和倔强,她至今不认为自己错了的样子。
他略挑眉,幽凉一笑,却是问道:“白栀有那么重要吗?他可以让你违抗主人的命令吗?”
青葛道:“我尽了我的职责,我没有违抗命令,王妃安然无恙。”
叶闵眸底泛起诡残的冷意:“是吗?如今确实有惊无险,但是一旦王妃出什么差池,你就小命不保,你知道吗?你的任务是保护王妃,是谁要你去救白栀了?”
他盯着她,声调危险:“告诉我,白栀有那么重要吗?”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
如果是寻常时候执行任务,她自然明白,任务大于天,她不可能为了白栀擅离职,可是如今王妃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为了避嫌而对白栀的生死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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