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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吹拂的港湾(岐茶)


他话音刚落,孟春庭已经站了起来,他儒雅谦谦,拱手道:“燕兄,我愿领教。”
“你是谁?”燕三皱眉。
“我叫孟春庭。”他道。
场面一度寂静。
听闻过他的名号的人已经皱起眉头,思索他此番前来的用意,没听过的则上下打量,探寻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无名小辈。
燕三就是那个没有听说过他的人。
“你师从何处?”燕三问。
孟春庭道:“我自幼随家中长辈学拳,后来去了学堂,跟着学校中的武师又学了几年功夫。”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南北高手汇聚一堂,你一个无名小卒也敢上台争斗?我不与你这样的人打。”燕三倨傲道。
孟春庭沉吟一番:“功夫,翻过一山又有一山,此山更比那山高,但你眼中已然无山,便如在平地,你应当不是我的对手。”
燕三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但是孟春庭已经不想和他再说。
他扔掉了手中的伞。
两腿跨马,一手护心,一手斜向前,问路掌,咏春。
“你是咏春门人?”燕三轻慢的语气更重一些。咏春在南拳中都实在算不得出名,两广地区洪拳与蔡李佛拳分庭抗礼,咏春最多只在佛山地区小有名气,且咏春拳亦为近身拳,以防代攻,并不以威力见长,所以燕三也没有将咏春看在眼里。
只是孟春庭懒得与他多说,孟春庭的拳快,快到只剩下一截影子。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这天下最高深的武功,都比不上一发子弹来得痛快,生死之际,武功不分高下,唯快者胜。
那一拳如电似影,劈风而至。
燕三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路数,尚且只格挡了几招,毫无还手之力不说,根本猜不出他下一手要攻向何方,他用的是咏春,却又似乎不是咏春,风声呼啸,尚未等他反应过来,拳已经到他跟前。
“你输了。”孟春庭淡淡道。
他若再快一步,燕三的鼻梁已经挨了他这一计直拳。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三惊道。
走遍南北,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
但孟春庭依然淡淡道:“我说了,我叫孟春庭。”
“你为什么不对我下手?”燕三问。
孟春庭收拳站好,轻声道:“燕先生,大家都是同道之人,比武何必要分生死,如今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懂武功的人就先自相残杀了,不懂武功的人该如何。”
燕三怔愣,孟春庭拂过衣袖,正要转身,就听见一声推门的响。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束白光自门口落下,倾盆大雨坠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把黑伞高举,黑压压似乌云压城,水珠如帘幕挂满一圈,溅起地面涟漪。
为首那人进来,身后之人收伞,露出她光洁挺俏的前额。
她穿过堂口,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半阴影。
一半在暗,一半在明。
鸳鸯楼内今日除了电灯,还点了两千根蜡烛,幽幽火光跳动,在墙上落下姣好的倒影。
满堂宾客皆是寂静无声,空旷的鸳鸯楼内,能闻针落。
世人皆知尹家大小姐是八卦六十四掌唯一的传人,却没人知道她有如此倾城容色,更没想到以嚣张狠戾著称的鬼见愁,气质竟然是如此的“静”,带着沉郁与寂然,孑然独立。
根本不像是手上会见血的模样,如果她穿上一身学生装,那就是个学生,换上一身旗袍,便是位淑女名媛。
可惜众人就算敢这样想,脑海中刚刚浮出的形象,也随着她周遭那一群人而烟消云散。
她左右皆站四人,靠外边几位颈上绣有双花,靠内侧两位身穿一黑一白两色长袍,脸上架着圆形无框墨镜。
香江洪门往下,地区头领称龙头或香主,顶级打手号称双花红棍,军师称百草鞋,另有两位黑白无常双煞,这些人放在香江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手底下或许管着无数个堂口、码头、酒楼、饭店,便是港英政府与青帮见了也要敬其三分,弯腰喊一个先生。
如今诸人也是第一次见他们集体出马,这些在三教九龙号令群雄大人物,此时此刻如众星拱月般护在这位尹大小姐身边,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尹家名震香江,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尹玉鸾往堂中间一站,已经有人给她送了把椅子,由她坐下。
她一头如墨一般的黑发盘在脑后,穿一身黑色袍子,肩上裹着条白色披肩,耳侧两粒浓墨重彩的帝王绿翡翠耳饰,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红唇如艳,柳叶眉弯弯,未着什么颜色,却依然给人浓墨重彩的感觉。
她抬起眼皮,就这样看了孟春庭一眼,孟春庭却被她看得一个失神。
那一眼似乎含了许多话,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讲。
何季韩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才意识到,盛嘉宜的演技比之从前,似乎又精进了很多。
她甚至都不像是在演戏,她坐在那里,一颦一笑,一个挑眉,纸上的人物便跃然而出。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尹玉鸾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活在剧本中,完全虚构出来的人,却因为她是这样演,于是他们认为她理所当然也是这样。清冷、坚韧、强大,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
那是拂过热带雨林的季风,亦是越过高山的云流,
它降临的理所当然,然而在那之前,早已经穿越千山。
尹玉鸾问:“你就是孟春庭?”
——早已有小厮俯身将鸳鸯楼里的一切都告知于她。
“我是。”孟春庭下意识道。
尹玉鸾声音清淡,带着些许孤傲与疏离:“你来这里,是想要做这江湖中的第一?”
孟春庭被她问得惊醒,拱手道:“不敢言第一,我来此,只是想见中华武学中最高的高山,与最长的长河。”
尹玉鸾轻轻一笑:“孟先生,你在军校教授武学,自己就已经是那高山大河,何必要来香江掺和乱局?”
她偏头看向右侧,“冯老,南拳今日大败,却只见冯大公子,不见冯二公子,这是何故。”
冯林被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背后不知怎的渗出些冷汗。
冯老不见惊慌,摩挲着手上的木杖,缓缓道:“二子学艺不精,便不出来叫人见笑,这位孟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是再无人能敌他,便叫他做那中华武术会会长好了。”
这样重要的职位,竟然被他轻飘飘一句话送了出去。
葛家已是按耐不住,葛家家主起身,暴呵道:“谁说他就已经无敌,小子,我来领教你的本事。”
又要打,孟春庭自然是不害怕的,尹玉鸾不急不慢靠在那张太师椅上,随从为她沏了一杯君山银针,她端起茶盏,刚拂过茶沫,旁边白无常已经靠过来,低声问她:“大小姐,您看,谁会赢。”
尹玉鸾瞧了一会,很快又低下头:“赢?”她吹了吹茶水,“还用说吗?当然是......孟春庭。”
“为什么?葛家可是八极拳正宗,沧州那地方,从前是流放之地,那里出来的拳法,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真功夫,孟春庭虽说也会八极,但是他是野路子里学出来的,比不上葛家。”
“功夫,没有高下。”尹玉鸾轻声道,“只看是谁在用,如今时代变了,会功夫没有什么用,你看他们拳来拳往——”
她抬起头,白无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孟春庭已经将葛湟逼得连连败退。
“再快的速度有什么用,谁要与你比速度。”
尹玉鸾饮下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
葛湟不是孟春庭的对手。
满堂人士中,只有孟春庭是真的杀过许多人,也差点被人杀过,他说他是来领教功夫的,尹玉鸾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难以遮掩的杀意。
他是想杀人的,只不过这种念头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装出这样一副谦逊儒雅的样子,还不是手上沾满了血。
八极拳凶狠,葛湟被激起了火气,弯头一避,躲开了孟春庭一拳,左手下拖,右手屈肘向前,使出一招肘心顶,便朝着孟春庭袭去。
孟春庭不慌不忙,扶掌下压,拖着他的手肘重心一转,接力卸力,如行云流水,已经将葛湟大半锋芒避开。
葛湟震惊回头,却见手风如刀,一掌直奔他的喉管,还未反应过来,一计膝击已经重重顶在他的肝胆上。
八卦掌—叶中藏花。
尹玉鸾一顿,缓缓坐直了一些。
再看孟春庭的时候,她眼睛里带了些探寻。
八卦掌门派众多,唯独尹家这一支会六十四种掌势,这掌法,是她祖上自己摸索着开创出来的。
本家功夫秘不外传,但从前形势所迫,尹家还是对外教授其中四十八掌,而在那剩余的*十六招里,有一招被称作叶底藏花。
顾名思义,就是双手托做叶片,击打对手薄弱的颈部,手下藏花,便是膝盖作为攻击武器,藏在手下,直攻心脏。
尹家从前动荡过一段时间,或许就是这个时间里,这门武艺就已经流了出去。
葛湟输在没见过这一招,但他反应快,下意识往后收缩,却依然被踢到腹部,人体肝脏最为脆弱,孟春庭这一脚踢的葛湟连退五步,脸色一阵灰白。
两人还要再打,却被尹玉鸾出声打断——
“江湖里人人都把武功高下看得无比重要,实际上功夫高低无非是水中月镜中花。”她站起来,拢住披肩,那串帝王绿耳坠摇摇晃晃,闪烁过墨绿的微光,“诸位,香江不是各位能争抢的地方,鸳鸯楼是尹家的产业,如要在这里追名逐利,还请各自散去。”
她才说完,身后黑无常便悠悠道:“诸位,尹家过去曾为八卦正宗三家之一,家主为避战乱一路南迁,到香江后设立堂口,开宗立派,迄今已有四十余年。四十年前这九龙码头的劳工被工头随意打杀也无人为其申冤,港澳一带盛行贩卖猪仔与女人,各堂口纷争不休,却不是为了替民请愿,而是靠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彻底扒光劳役的血汗钱,家主实在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才会打破禁忌,在香江传授八卦掌,自此北拳南渡,尹家八卦名震香江。”
“我知道诸位的目的都是什么,有些人是为了利益而来,有些人是为了立场而来,但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九龙码头不能丢,堂口规则不能破,这是本家的底线。要论功夫高低,出了九龙,你们便是杀得头破血流,本家也绝不插手一步。可是你们在这里,又是杀我们本家的人,又是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看在你们都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份上,我们大小姐不同你计较,再有下次,可就未必能全须全尾返回家乡了。”
“尹大小姐。”冯老忽然开口,“尹家想要孑然独立在江湖之中,就不可能固守九龙堂口不放手,你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肯放,那尹家就一直会有人因为你的选择去死,除非你今日愿意在这里展露尹家六十四手,和......”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孟春庭,“他,小孟先生是什么来头,在座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他出招奇诡,所以压制得众人都无法应对,八卦六十四掌同样以奇招致胜,只要尹小姐能胜小孟先生,江湖人人都服你,自然就无人再敢夺九龙码头。”
尹玉鸾并未将他的激将法看在眼里。
“想看八卦六十四掌?”她面色不变,依然淡淡道,“你,还不够格。”
那不能外传的十六招,尹玉鸾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
八卦掌本身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就胜在乘人不备,偏门制敌。
她是尹家未来的家主,不能意气用事,丢了本家的根本。
她往冯林身上瞟了一眼,“今天来是想告知诸位,不必在背后耍些阴招,我不喜欢与你们讲什么功夫武术,更加不会为拳脚论高低,我只知道这九龙有九龙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
话没有说完,其中警告已经呼之欲出,那双眼睛如深潭古井一样,冯林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连忙低下头,避开她的审视。
尹玉鸾又看了孟春庭一眼。
这一眼看得孟春庭背后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她仿佛在说:“即便是你,也不能挡住我的路。”
“这条过。”李孟华在设备后头拿着对讲机喊道。
盛嘉宜一口气落了下来,肃杀的神色一扫而空。
“嘉宜,你现在的文戏真是了不起啊,简直是叫我刮目相看。”李孟华说,“之前看你拍的电影,虽然文戏也还算不错,但没有这样好,要么是明星的演法,星光重,要么是有些匠气的演法,注重表演的形式,现在倒是有些......”
他想了想:“风过无痕。”
是的,风过无痕。
仿佛清风吹拂过山岗,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是一看手心,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这样的表演能力出现在一部商业片里可以说是有些奢侈了,她的加入把这部电影的格调都拉高了一些,原来的盛嘉宜做不到这一点,不然她就不会总是被香江的影迷说浪费天赋。
“师妹,郑安容是带你去高棉做了什么,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饰演冯林的谢海华在旁边玩笑道,“下次推荐师兄也进郑导剧组学习一下。”
“他大概就是告诉我,得努力拍好一点,不然我回来事业就完蛋了。”盛嘉宜笑道,“说起来我拍戏这几年,还是从何先生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她微笑着向何季韩点了点头:“总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和何先生合作。”
她与对方拍的那部《情书》,临到一半更换女主角,是谢慧玲补拍完了她的戏份。然而直到现在,何季韩却也没有和谢慧玲复合,说是介意也好,存了一些别的心思也好,他这样做,毫无疑问不是一种体面的处理方式。
对谢慧玲和盛嘉宜来说,他的做法都会给她们带来争议。
只不过盛嘉宜不在乎,谢慧玲在乎却没有用。
盛嘉宜受过他的好处,没有他力捧她演女主角,她虽然有文艺片带来的奖项加持,但不会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璀璨的星光。恒星只有何季韩一个明星是能赚大钱的,整家公司都依靠他运转,他身上所承担的票房压力比谁都大,这部《风云》如果表现不佳,他的地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这种时候来拍这部《风云》,也算是盛嘉宜还他过去几年的人情。
最后那一眼,是盛嘉宜给他何季韩的。
如果说何季韩曾经以为自己和盛嘉宜之间或许存在那么些微的可能,如今他却意识到,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就毫无可能。
嘉宜和他在一起拍电影的时候,总是扮演那个爱着他,默默守护,执着不一的女人,她像是香江众多大牌男星身边那个美好的挂件,永远因为在一个又一个爱情的漩涡里打转。
可是尹玉鸾不是一个这样的角色。
香江的民国主题电影里甚少出现尹玉鸾这样的女主角——香江的文化产业最早受到民国上海文化影响,战争导致沪上知识分子南渡,夜上海的靡靡之音也进入香江,歌女、舞女、粉红女郎,滚滚红尘与霓虹灯色构成五六十年代香江荧幕影像。
李孟华在创作的时候曾经担心尹玉鸾这个角色过于刚硬,又担心她设定为三教九流的女老大,演员不得要领,演出了一股风尘之气,所以坚持要一个美貌清冷的女星出演,后来寻了几个大牌来试镜,发现要么就演得太过柔弱与避世,要么就和玉石一样冰冰冷冷。
在李孟华心中,尹玉鸾应当同八卦这门术一般,《易传》中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衍生六十四卦,对应世间万物,就如水一样,无处不在,无处不能流,可溶于尘土,又相聚于江海。
她自日本留学归来,见识过外头广阔的天地,汲取过先进的西洋文化知识,同时又出生在一个传统的中国武术世家,深明自己身上的责任与使命。
既见过高山,又怎么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困扰,尹玉鸾是奉道之人,她温婉似水,又坚韧似铁,她是一把藏在刀鞘里的刀,利剑出鞘之日,便是以身殉道之时。
直到今天何季韩才意识到,没有他的提携,盛嘉宜也会有郑安容、有程良西、有谢海华、李丽霞、郑柏辰等诸多人帮她,她这种人,天生就是要光芒万丈。

“之后拍打戏,你学会了吗?”李孟华问盛嘉宜。
“学了几个动作,师傅说还挺像模像样,就是到时候打起来怕露馅。”盛嘉宜这几天几乎没有离开练习室,每天都从凌晨呆到第二个凌晨,加班加点学了八卦掌的动作,她自己原先就会一些招式,但都是些凶狠的不那么美观的,如今就恶补全了那些花招,摆起动作来像跳舞,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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