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我读这个音，牙齿轻轻咬住舌尖，嘴唇微张，是微张！你张太大了！跟着我念，Θ……”
苏伊轻咬舌尖，摸着喉咙，面向鹿晗认真做着示范，一个短促的音缓缓从她唇齿间泄出。
虽然嘴上抱怨着真难好麻烦，但再怎么不情不愿，鹿晗还是乖乖照做了，学着她的样子，艰难发音，精致的脸皱成一团。
空闲中，他悄悄抬眸，凝视少女认真专注的面容，恍惚间想起时间说的话。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一直困惑着，因为她对他好，他念着她的好，所以加倍的对她好。
条条算来，明明，没有什么不一样。
第58章 画中有话一世界
一日，当鹿晗踢完足球一身热汗的回教室，看到教室中趴了个人影时，是吓一跳的。
早已放学，且又极晚，故此时教室应空无一人才对，怀着疑问，鹿晗走进一瞧，竟发现人影还有点眼熟，短发，黑袄，瘦瘦弱弱，深埋着头，看不清脸。
但光是这样，不看脸都知道是谁，鹿晗默，抱着足球大步朝那人走去，并推了推她的肩，奇怪的问：“小洁，你怎么还没回去？”
“喂，你听到了吗？”
鹿晗眸底划过担忧，从进门时远远望上一眼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至于一点响动都没有吧？
就在他胡乱猜测间，苏伊脑袋动了动，从胳膊中微微抬起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惊讶。
“鹿……晗？”微弱无力的声音。
“你怎么了？”鹿晗蹲下身来，细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发紫，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似乎在遭受着什么巨大痛苦，见她咬唇极力忍耐的模样，他脸上担忧之色更浓，语气放柔，急急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疼。”苏伊神情恹恹，也不隐瞒，虚弱开口。
“走，我背你去医院。”鹿晗不再迟疑，卷起袖子，拉住她的手臂想要扶她起身。
没想到苏伊却摇头拒绝，一脸为难，“不行，会漏。”
“漏？”鹿晗动作一顿，呆了，“漏什么？”
苏伊阵痛之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来大姨妈了。”
生怕少年单纯的大脑理解不了大姨妈是什么，苏伊很尽心尽责的给他科普了一番：“大姨妈，古时称月事，现在叫月经，普遍叫大姨妈，这样说你懂了吗？”
她轻抬眼皮，竟发现少年白玉似的脸上爬满了红晕，像极了初开的桃花，妖娆艳丽。
“你说第一句时就懂了！”鹿晗清澈的眸瞪着眼前不知羞的姑娘，脸似火烧，憋着嗓子开口。
哎？苏伊有些意外，她真以为这人什么都不懂呢，刚想开口揶揄一两句，一股比先前还要剧烈的痛感从腹部袭来，带着痉挛般的抽搐，苏伊脸色瞬间变了，冷汗直冒，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咬紧牙关暗暗撑住。
鹿晗见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漂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扶起她送她去医院，可又怕碰着她让她身体更加不舒服，纠结来纠结去，急得在她身旁团团转，刚打完球还没干的里衣又湿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冰冷的手伸出，轻轻拉住了他发汗的手腕。
鹿晗惊，迅速转头。
苏伊吊着一口气，艰难的仰头望他，断断续续的祈求道：“那那个，你能不能……能，帮我去借……借……”
鹿晗哪能不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当下什么都没想，连她的话都等不及听完，就急忙点头，连声安抚她：“我这就去帮你借，你乖乖呆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马上！”
说完就立刻转身，跑了起来，不一会儿消失在门口，以至于没听到苏伊未说完的后几字——
“……一包纸。”
鹿晗走后，空旷安静的教室又只余苏伊一人，即使腹痛难忍，她还是总忍不住回想：
他应该听到了她的话吧？
他应该知道要借什么吧？
应该……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吧？
***
“你耳朵怎么这么烫？”
出校门的路中，苏伊趴在鹿晗的背上，有趣的戳戳他红通通的耳朵，不住窃笑，回想起了刚才少年一脸羞窘的把卫生巾递给她的模样，噗，实在不能太可爱。
她原本就真的只想要他借包纸而已，凑合着先回家再说，没想到他竟真给她弄了包卫生巾回来，不得不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把手给我拿来！”鹿晗一本正经的板着红晕未退的脸，语含警告。
“你是怎么借到卫生巾的？”苏伊止不住的好奇，连她都没借到，身为一个男生的他却借到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都说了是捡的！捡的！”鹿晗抓狂，嘴硬狡辩，抵死不认。
苏伊噗嗤，拖长音哦了一声，好笑的问：“在哪捡的？”
“路上！”
“怎么捡的？”
“弯腰！”
“……”无懈可击，她竟无言以对。
明明肚子还很疼，可为什么心里却暖洋洋的呢，苏伊轻轻勾唇，将头轻轻靠在他瘦削坚实的背后，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服，并一点一点的缩拢。
“你真的要送我家？”她见鹿晗出校门后直接左拐，不由出言问道。
她家和鹿晗家完全是两个方向，出了校门就各奔东西，所以即使她再怎么想顺路也无济于事，一出校门就只能拜拜。
“要不然呢，丢你一个人回家，你爬到天黑也到不了。”鹿晗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可是很负责任的。
“可以叫出租车的。”
虽然很乐意，但苏伊听见了他微微的喘气声。
“你忘了前几天的出租车事件吗？”鹿晗脚步不停，提醒道。
苏伊静了静，她当然知道，听说是一个女学生半夜搭了辆出租车回家，不仅被劫财劫色，还被杀人灭口，震惊了全市。
她笑，虽然觉得这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但还是感动于少年的细心与好意。
一路上他们坐公交车，没有直达，上车下车再转车，把两人都折腾的够呛，鹿晗就不说了，纯粹是累的，虽然背上的人不是很重，但也扛不住这大段路程，到了目的地时他整个人都处于脱水状态，苏伊更不用说了，就是痛的，虽然鹿晗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但所谓痛经，就是痛得你哭爹喊娘，躺在床上也不见得能缓解一二。
对此，苏伊只想骂娘，以前那个身体多好，从来就没痛过，吃好玩好睡好生活过的爽歪歪，可这个身体呢，丑点穷点就算了，还那么弱，唉，好想哭。
鹿晗第一次来苏伊家，可能是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是并无多大意外的，大致扫了眼屋内情况，地方很小，狭窄拥挤，水泥的地板，泛黄的墙壁，老旧的家具，可能因为地处二楼又背阳的缘故，窗外的光线很难照进来，大厅里是成片的阴影，阴森森的，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味。
“我先去烧水洗个澡，你背我走了那么久，就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再回去吧。”苏伊白着脸，面色很差，缩着腰捂着肚子，从他背上缓缓下来，哑着嗓子开口，声音细细弱弱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点。”鹿晗心惊胆战的看着她身子东倒西歪，踩着虚软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可每当他想要伸手扶她一把时，苏伊微蜷着背，总能把下一个歪歪扭扭的步子正回来，有惊无险的进了厨房，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屋里空荡荡的，刘母还没有回来，鹿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元气后，开始觉得无聊起来，他从来就不是个能坐的住的人，天又黑的厉害，他迟疑的想着要不要先回去，可不告而别似乎又不太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起了身，机会难得，打算四处转转参观一下。
说是参观，但这个小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家显然并没有什么可待挖掘的地方，除了卧室，鹿晗注意到这里有两个房间，想必一个是刘母的，一个是苏伊的，一个紧闭，一个半敞开。
鹿晗走向那个半敞开的房间，打算就在门口瞄上几眼，没有进去的打算，不管怎么说，未经允许贸然进入他人房间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然而当他来到了房间门口，并向里面随意张望了两下时，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满目都是画，张张浓墨，色彩飞扬，贴了满墙，落了满地，铺了满桌。
这是……
鹿晗心头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推门走了进去，表情是无法言语的震撼，不是因为这铺天盖地般画的数量，也不是因为这些画有多美多好看，而是……这些画的诡异色调，虽然每幅画都迥然不同，有景有物，或动或静，但着色却无一例外的，只有两种，红和黑，是以黑暗为背景，血腥浓稠的残景，在几缕幽暗光线的点缀下，森森的狰狞着獠牙。
鹿晗凝目，看着这一幅幅画的内容，更觉诡谲妖异，其中一幅，是跪街乞讨的小孩，眼神麻木，满嘴是血的吃着……心脏，应该是心脏没错，鹿晗研究了许久，比划着大小形状，艰难的下定结论；还有未着寸缕的少女，她仰面平躺，身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身上则是无数双手，黢黑的，粗壮的，急不可耐的抚摸她躯体上每一个角落，少女却笑，绝望空洞，张开洁白似藕的双臂，环住那些手，拽住它们，一起坠入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