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嫡子长柏那里,倒是比长枫要好一些,王氏的罪名比林小娘小得多,加上又有许多同僚帮长柏求情,皇上爱惜长柏才干,格外开恩,只下令降了长柏的职,贬至偏远的惠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顾盛两家出事,一系列连锁反应也传到了宫里,影响到了在宫里做太子伴读的团哥和圆哥。
盛明兰自这两兄弟很小的时候起就十分重视对他们的教育,送进宫之前,更是让他们谨言慎行,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千万莫借着宁远侯府的势仗势欺人,对太子更要不卑不亢,恭敬友爱,既不能让太子觉得谄媚,又不能太过出色,扫了太子的兴致。
团哥和圆哥全部谨记在心,小心行事,兄弟联手,这些年在太子身边也算如鱼得水,和太子关系好得如同铁哥们一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顾家两兄弟既出色优秀,又得太子青睐,自然是招来了不少人的红眼。
如今团哥圆哥的父族母族一齐出事,其他早就看顾家兄弟不顺眼的伴读们自然是迫不及待都来踩上一脚,时常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地嘲弄顾家兄弟是外室子出身,团哥圆哥以前在伴读当中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捧着敬着,如何受过这般折辱。
但明兰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早就寄信进宫,千叮咛万嘱咐,如今顾家势头大不如前,顾家兄弟能留在宫中做伴读全仰赖这些年来和太子的情分,难免要受些折辱,越是受折辱越是要忍耐,尤其是一定要抱紧太子大腿,以求徐徐图之,千万莫要逞一时之快,坏了日后的前程。
顾家兄弟自是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日日受同学折辱又是何等煎熬,尤其是团哥,相貌性子和少年时的顾廷烨一模一样,高傲又倔强,内里好似一把火。但当年的顾廷烨可以一不顺心就混迹市井胡作非为,把奴才踹吐血出气,或者拿家里的丫鬟通房泻火,但团哥住在宫中,决计不能意气行事,连打骂下人出气都不行,生怕被其他拿住了把柄生事,赶出宫去,嫡妻又是英国公家嫡女,因此不能随便用女人的身子撒气,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郁气凝结胸中,无处可发。
比起圆哥,团哥就稳重平和多了,不光外貌如母亲一般儒雅清俊,性子也像明兰一样世故圆滑,每每团哥快要按捺不住脾气的时候,圆哥总会从中周旋,防止团哥闹大。
但他如今也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眼下自己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当年和沈国舅嫡女宝珠定下的婚事,到底还做不作数。
这门亲事,当年顾沈两家定下的时候,自然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可如今宁远侯府风雨飘摇,沈国舅家却依旧位高权重,这门亲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烦恼这件婚事的不止顾家的人,连沈家的人也很是纠结,按照沈国舅的意思,既与顾家是多年来过命的交情,就不该落井下石,捧高踩低,公然撕毁婚约。既对不起老朋友,也有损威北侯的名声。再说嘛,如今宁远侯府失势不代表永远失势,沈国舅相信,以团哥圆哥的本事,迟早能立下大功,重振宁远侯府。
张桂芬虽有些担心亲生女儿嫁进宁远侯府受苦,但也认为沈国舅的话不无道理,她一直与明兰交好,深信明兰的本领和为人,相信她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重新把日子过好。对圆哥那孩子,张桂芬也十分喜爱,圆哥不仅长得如明兰一般俊俏标致,在明兰的教养下,文韬武略,待人处事都是一等一的,眼下宝珠嫁过去可能吃些苦头,但来日方长,待太子登基,必得新帝重用。
小沈氏听说了哥哥嫂嫂的想法,却撇了撇嘴,嘲讽道:“英国公家已经在顾家折进去一个女儿了,你们想把宝珠也折进去?”
听到小沈氏拿她娘家的侄孙女说事,张桂芬顿时十分不悦。张桂芬自由深得父母宠爱,因此十分爱重娘家,把娘家侄女看得跟亲骨肉一样。当年威北侯世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四处议亲不顺,便把心思打到了张家女头上,却被张桂芬骂了回去“你以为嫁来沈家是什么天大好事?!坑了我一个,还要我坑害亲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梦!”
后来亲侄女许了团哥,张桂芬也发自内心替亲侄女高兴,认为这是绝好的亲事。宁远侯府出事时,张桂芬自然也是真心担忧侄女的未来,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登基以后,看在多年伴读的情分上,重用团哥圆哥,重新振兴宁远侯府。
因此张氏同意宝珠嫁给圆哥,自然也是存了这点私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再不济,有多年经营的人脉在,团哥是太子亲近的伴读,是英国公世子的正经女婿,若是宁远侯府和威北侯府再结亲,更能再拉一把圆哥,俩兄弟携手,一定能重振宁远侯府昔日的辉煌,天长日久,张家沈家两个丫头何愁没有好前程。
和小沈氏却泼了一盆冷水,言下之意,已经嫁出去的侄女再无出头之日,何苦再送沈家的宝珠进火坑。
张桂芬素知小沈氏向来和她不对付,即使到了现在,二人之间也始终梗着一根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欢而散。
几日后,张桂芬拜访了盛明兰,温言宽慰了盛明兰一番,并表示,两个孩子的亲事仍作数,威北侯府不是那背信弃义,捧高踩低之流,圆哥这个女婿,威北侯府要定了。并盛赞了盛明兰教养儿子的本事,表达了对团哥圆哥两个优秀孩子的殷切期望,和对日后宁远侯府东山再起的真诚祝福。把这些日子饱尝人情冷暖的明兰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沈氏听了,却又去张氏哪里嘲弄了一番,笑她堂堂一个英国公嫡女、威北侯夫人,竟和一个外室称姐道妹,亲生的嫡女送去给外室子当嫡妻。
圆哥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到宫里,与顾家兄弟一起长大的太子也十分高兴。高兴到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告诉了父皇和幕后,并直言不讳地敬佩舅舅一家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夸得皇后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帝倒也十分赞许沈国舅一家的义举。当初把宁远侯罢官,说实话,皇帝也很不好受,毕竟顾廷烨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这些年在蜀地又忠心耿耿,多有建树,劳苦功高。但宁远侯雇凶杀人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人证物证俱全,那冥顽不灵的包黑子又不知变通,御史们更是叫嚣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上下下都盯着这个案子,即使皇帝也不好公然徇私。
加上顾廷烨中毒之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既不能习武,也不能劳累,行军打仗是做不得了,文官他一个大老粗也做不来,总不能让他霸着实权位置不干活吧。于情于理,皇帝都不得不罢了顾廷烨的官。
但顾廷烨还有两个年富力强、精明强干,在宫中做太子伴读的儿子,待团哥圆哥日后入仕,立了功劳,皇帝再趁着机会给他们加官进爵,重新振兴宁远侯府,也算全了这些年来和顾廷烨之间的情义。
沈皇后把龙颜大悦的消息传达给了沈国舅,沈国舅边听边捋着胡须,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嫁沈宝珠真的嫁对了,既全了和顾廷烨之间的情义,又全了在皇上面前的忠义。
半年以后,沈国舅和张桂芬的嫡女沈宝珠与宁远侯府二公子大婚,排场气势丝毫不亚于当年长子和英国公嫡孙女大婚。
很多人猜测,这是宁远侯府即将起复的标志,那些拜高踩低的墙头草纷纷又重新倒向了宁远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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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1 康姨妈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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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王大娘子终于服刑期满,走出监狱大门时,俨然是一个只能拄着拐杖勉强佝偻行走的老太太了,满头白发,一脸憔悴,全不复当年养尊处优的贵妇模样。
虽是出狱的日子,却没有家人来迎接,只有刘妈妈并几个贴身下人坐着马车来了,刘妈妈把王大娘子搀扶上马车时,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好奇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低垂着头默默上了马车的老太太,小声猜测着她的身份。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门口,盛宅还是那个熟悉的宅子,却全不复当年的光鲜亮丽,一砖一瓦仿佛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仔细一看,原来真的是下人疏于打扫和修缮,才致盛家显得如此破落陈旧。
回到了葳蕤轩,王大娘子命下人们为自己梳洗打扮,洗去了脸上身上的污垢,重新换上绫罗绸缎,又命人把炭炉烧得旺旺的,王大娘子方觉得这一年来压在胸口的乌云散去了一些。
虽然炉火正盛,但家中的冷清还是像如外面的冷风一般,悄悄地从窗缝里、门缝里钻进来,钻进人的心里。
昔年王大娘子总嫌碍眼的人太多,嫌盛纮好色,嫌老太太总压自己一头,对那几个小妾和庶子女,更是恨到了骨子里,可如今,他们都去了,王大娘子却觉得分外冷清,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啊,现在的盛家,是太冷清了。盛纮在老太太墓前搭了草棚,要守孝三年才能回来。一年前,长柏被贬去了偏远的惠州,家中无人可照看孩子,彭氏只能带着孩子们一同赴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归京。长枫和长栋早已分家出去单过,丝毫没有留恋这个家的意思,昔日住处里的东西也被搬得一干二净,徒留满地的灰尘和满墙的蜘蛛网。
寒风吹着空宅破旧的门窗,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在寒夜里格外叫人心惊,但也不过是风罢了,没有半丝活人的气息。
老太太的寿安堂、林小娘的林栖阁,还有陶然馆、暮苍宅、山月居……都是这样空空荡荡,甚至有老鼠爬过的痕迹。听刘妈妈讲,这些屋子空了以后,老爷把旧日的下人也全都遣散了,说是节俭用度。
在王氏蹲大狱的这一年里,宥阳老家那边也出事了,原本,盛家大房和二房官商勾结,二房仗着官场上的关系给大房保驾护航,大房年年一车车地给二房送银子送年货,方维持盛家二房这些年的体面尊贵。
可若是二房无官可做了,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官场上,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出了两个不孝被贬官的儿子,一个手上好几条人命的小妾和一个进了大狱的主母,不仅一家之主盛纮再无前途可言,大房那边的亲戚长梧、李郁等人,这辈子也算是做官做到头了,能不被牵连贬官已是万幸。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事到如今,官场上人人都躲避着盛家的亲戚,生怕被传染了盛家的霉运。
昔日与大房关系匪浅的宥阳官吏们也纷纷变了嘴脸,大房手上的生意瞬间一落千丈。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从前盛家大房的几个竞争对手迅速崛起,而盛家大房,接连亏损大笔银子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以后,银子没那么好赚了。
大房少了银子进项,二房这边更加捉衿见肘。再想过以前那般奢侈的日子,是不能了。幸好如今家里需要伺候的人少了,盛纮便打发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主屋和葳蕤轩的几个老人,并一些干粗活的三等下人罢了。
但日子再艰难也要过下去。王氏拿来账册,盘点盛家余下的财产。账面上可支取的银子不多,老太太办丧事花了不少;分家的时候,长枫和长栋又分去不少;家中出事,找门路跑关系,赔偿受害者银子,又花出去不少。盛家流水一样往外花着银子,却几乎没有进账,难怪如今家里节衣缩食到如此地步。
幸好,当年王家陪嫁来的嫁妆都好好放着没动,以前购置的金银首饰、古董玩器也不少,盛家祖上留下的田契房契也都在,以后只要自己这个一家之母好好打理田产,经营铺子,尚可维持这个家,还不至于像其他失势的官宦之家一样,沦落到典当度日的地步。
至少,现在长柏还在做官,以长柏的才干,只要再惠州做出成绩,定能再得朝廷重用,回京重振盛家。王氏这样想着,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进入了梦乡。
但是盛家还没等到长柏回京,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王舅母和康晋的媳妇。
对于二人的到来,王大娘子大喜过望,在饱尝人情冷暖后,两位亲戚的到来仿佛在王大娘子的寒夜里射进一束阳光。
王大娘子盛情地命下人准备酒席,要好好款待二位雪中送炭的亲戚。
酒过三巡,寒暄一番过后,王大娘子仍是酒兴正浓,拉着二位不停地话家常。二位妇人却左顾右盼,似乎另有心事。
但尽管不好开口,这件事不说却是不行的。康晋的夫人终于结结巴巴开口说出了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康家出事了。当年康王氏盛怒之下,寻衅打死了一个小妾,当年明明已经软硬兼施压下来了,可她的家人如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纸诉状告到了开封府,要让康王氏杀人偿命。
听完康家媳妇的话,王大娘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吃得醉醺醺的酒气全醒了。
原以为当年和康王氏的恩怨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如今又要被翻出来。要知道,当年康王氏打死人命怕压不下去,来盛家找亲妹妹帮忙,自己可是出手帮过姐姐的,要是这件事再被清算,自己少不了要再被治一个包庇之罪,连远在惠州的长柏也要受到连累。
更骇人的是,康王氏这些年来在慎戒司受了这么多折磨,心性早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若是她上了公堂,口无遮拦,把当年给老太太下毒的事翻出来,那盛家、康家、王家,三家就彻底完了。
不行,绝不能让康王氏上公堂。
王氏急忙问道:“开封府可是去慎戒司提审姐姐了? ”
康家儿媳摇摇头,“还没有,慎戒司不是普通的地界,藏了不少达官贵人见不得人的隐私,是以开封府也不能随便提审里面的人,需得层层上报,经皇帝同意,才能把人弄出来审案子。但包拯申请提审康王氏的条陈已经递上去了,不日就要送到皇上面前。即使刑部有意拖延时间,也拖不了几日。”
“那……那可怎么办啊!”王大娘子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如果她在提审之前就死在慎戒司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舅母悠悠地说了一声。
王大娘子骤然听到王舅母的惊人之语,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嫂嫂说得什么胡话,杀人是要偿命的!”
两日后,王大娘子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慎戒司,虽然一路上收到了不少阻挠,但银子开路好办事,终于让她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姐姐。
王大娘子入狱一年,已经被磋磨得不成样子,更不用说在慎戒司受了十几年苦的康王氏,早已不成人样,甫一见面,王大娘子竟然差点认不出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妹。
有亲人来探望,康王氏自是高兴的,自从王老太太去世,已经很久没有亲人来探望她了。康晋被妻子管得死脱,允儿元儿两个女儿被婆家管着,也不能来。每夜,康王氏只能对着月亮思念骨肉至亲。
与外界隔绝多年,对外面的变化一无所知的康王氏甚至天真地想着,这次妹妹前来看她,或许是盛家已经放下了旧年恩怨,同意接她出去。
王大娘子抹着眼泪,劝慰了姐姐几句,又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干净衣裳,给姐姐换上,用干净的帕子亲自为康王氏擦净脸庞,上了些脂粉,桌上小妆奁里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来一个干净清爽的妇人,眉眼间竟有几分当年清秀佳人的模样。
姐姐从小就爱美,王大娘子是知道的。
为姐姐梳妆完毕,王大娘子又打开食盒,几盘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映入眼帘,全是康王氏从小喜欢的菜色。康王氏胃口大开,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王大娘子又亲自替康王氏斟酒,劝康王氏吃慢一点。
看着康王氏不断挥动筷子的模样,王大娘子觉得二人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那时候,尚在闺中的二人也是这样,不顾吃相地在饭桌上大快朵颐,被母亲王老妇人训斥姑娘家家不要吃太多,小心发胖。
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看着姐姐一杯一杯不停喝酒,王大娘子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姐姐,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开封府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一旦上了公堂,就什么也兜不住了。
一旦当年的事揭出来,盛家、康家、王家都要完蛋。长柏四岁就启蒙了,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曾辍下一日!大暑天热出了痱子也不肯多动一下,数九寒天手上长了冻疮不肯少写一个字,十几年寒窗终于博得功名,眼下长柏前程还在,不能让长柏这些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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