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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


“这不是新人入宫第一日吗?人人都给新人送了礼,我这堂堂从二品的昭媛面都没见,要是再不给点见面礼可是说不过去了。”
现在人人都觉得丽贵人今夜要拔得头筹, 她们定然也是这样打算的。抬举着丽贵人和宁贵人,慢慢分走她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好让丽贵人成长起来对付她。
她原本都打算好好休息几天,让她们自己去争抢了,谁知一群人竟敢在背后说她坏话, 既如此, 姜雪漪偏不想让她如愿。
“陛下近来不怎么进后宫,可如今春暖花开, 四处美景,让林威劝着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花一样年轻漂亮的几个新人, 陛下也得见见不是?”
姜雪漪喝下半盏茶,搁下茶盏后,说道:“我听说这次的新人里,有位施御女模样甚好,比之丽贵人也不遑多让吧?”
段殷凝拿着鸡毛掸子在旁边掸灰尘,温声应道:“娘娘记得不错,今年入选的四位新人里头,模样都好,但这位施御女和丽贵人却在里头最出挑。施御女的家世虽然相比之下低了些,可能既然选她入宫,就没有旁的考量,想必陛下对她的样貌还是满意的。”
“殷凝说的不错,”姜雪漪靠在摇椅上,拿起一旁看了一半的棋谱,“出身低自有出身低的好处,谁知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呢。”
“我记得施御女就住在柔福宫,和钱常在是一宫的。”她捧着棋谱温声说:“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谁得了就算谁的好。”
“各凭本事吧。”
春夜露浓,湛蓝色天幕暗去之后,各宫的新人们都倚门而望,焦灼等待着。
人人都想得圣宠,也人人都想拔得头筹,在明日请安时做最风光的那个。但方才人和吕常在都只是存着侥幸心理在候着,赌一个陛下兴许会对她们另眼相看的可能性,丽贵人则淡定的多。
她虽不敢说陛下一定会选她,可就凭自己初封是贵人,又单独得了封号就能说明陛下是满意她的。
既然有这份特殊,今天陛下没道理不选她。
她坐在梳妆镜前比划着戴哪对耳铛,静钗已经派人出去打听,看看凤鸾春恩车走到哪儿了。
夜间宫道上没什么人,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驶来,静钗面上一喜,可那声音只走到棠梨宫外头不远处,稍微停了一下,再度一路不回头的向远处去了。
银铃声叮铃叮铃的越来越小,静钗就知道陛下今夜选了旁人,她心道不好,忙提裙迈进门槛飞奔进丽华堂,丽贵人一见她神色不对,当即面色也冷了下来,搁下了手里的耳铛:“怎么回事?”
静钗低下头:“凤鸾春恩车,往别的地方去了。”
新人入宫第一夜,陛下没点她侍寝,反而点了旁人?
丽贵人的脸色倏然一变,方才神态里的从容顿时消失不见了。
但她并未发火,只是不悦了片刻,又恢复了神态,冷淡道:“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回来了吗?陛下选了谁?”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窗外叩窗,说着:“小主,陛下今夜点寝了施御女。”
“施御女……”丽贵人原本平缓的眉峰又攒了起来,“这施御女不过是区区县丞之女,芝麻大点的小官出身,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的,陛下怎么会今夜就选她?哪怕是选了方才人我都能想明白,好歹还有个殿选时箜篌弹得好的印象在。”
静钗:“谁说不是呢?您这一批就入选了四人,唯独施御女是出身最低的,她出身低也罢,若是个安分守己的还好。可您还记得吗?在掖庭的时候她就自恃美貌,和那些个不入流的待选秀女说自己一定会入宫出人头地的,这样按耐不住,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丽贵人冷冷勾了勾唇,眼底轻蔑:“出身穷酸就是没什么见识,在她们那个县里,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又生得貌美,自然被一群歪瓜裂枣追着捧着,可入了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明日去凤仪宫请安,自有她好受的。”
“你去且看方才人和吕常在,她们心里必然也不痛快。”
敢和她争,这区区施御女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翌日,凤仪宫内,嫔妃们皆按时按点的来了,唯独施御女卡着时间匆匆赶到。
满宫嫔妃华服加身,珠翠环绕,乌发梳的一丝不乱,可施御女来得晚便罢了,一看浑身的装束就知道起得匆忙,这会儿走得急了,鬓角的头发都乱了一缕。
施御女忙上前向皇后和其余嫔妃们行礼问安,福身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妾身请安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垂眸看她一眼,并未有什么不悦,温声道:“你昨夜初次侍奉陛下本就辛苦,实在来不了也无妨,既然来了便是有心,坐吧。”
“多谢皇后娘娘。”
施御女起身后赶忙坐到末尾自己的位置上去,抬手将自己鬓边的发丝捋回耳后,捧起桌子上一盏茶镇了镇心神。
这施御女初承皇恩就这幅上不得台面的做派,让不少人都看了碍眼。
其实侍奉陛下没什么了不得的,让她们不悦的是施御女踩着点来,就是不够恭谨,头发都乱了更是说明她慢待此事。
不过是第一次承宠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真能做到棠昭媛那边三年如一日得宠再来招摇也不迟。
可恨就可恨在棠昭媛都不会如此点眼,她一个小小御女却这样不知收敛。
韶妃从来就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那些狐媚陛下不入流的人,虽说禁足后这两年性子修沉稳些了,不再和以前那般大呼小叫,动不动就和人争执,可她已经复位,又因为喻将军的缘故近来十分得意,再加上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还是忍不住说道:“皇后宽厚,施御女初来乍到,可要时刻记得皇后的恩典,日后侍奉勤谨才是。”
“在这儿的嫔妃哪个不曾侍奉过陛下?可没一人是跟你一样,晨起来凤仪宫起来就这么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韶妃紧紧皱着眉头,一看施御女端着茶杯,嫌弃地把自己手里的搁了回去,“既要来请安还不早着些,太没规矩。”
施御女早知道自己出身最末却抢先侍寝会招人不满,不想竟是如此,她知道韶妃的厉害,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三下四的颔首道:“是,妾身记得了,多谢韶妃娘娘训诫。”
见她还算识时务,韶妃轻哼了一声,懒得再跟她说,反而是中间坐着的丽贵人悠悠道:“施御女是咱们中最有福气的了,想是陛下圣眷难辞也说不定。”
“你昨夜拔得头筹,陛下应当很喜欢你吧?”
施御女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就知道自己先得宠,这三个一波进来的恐怕要记恨上她,丽贵人果然坐不住了,在凤仪宫就开始搬弄是非。
在掖庭的时候,这丽贵人就众星捧月,仗着自己父亲官职高处处给人脸色看,如今她能入选,又最先得幸,恐怕是戳丽贵人肺管子了吧。
人人都看不起她出身低微,可出身低微又如何,入了宫就都是陛下的女人,谁就不配争了?凭什么她们争宠就是理所应当,自己争宠就是不安分守己?
各凭本事的事,偏要说个高低贵贱出来。
施御女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人,只是眼下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只能耷着眼睛说:“陛下垂爱,妾身不敢多议论陛下的心意。”
扯到揣测帝心上头,丽贵人面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回去。
一大清早就吵吵,皇后也是头疼,干脆开口让她们都散了,各自回宫去。
施御女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走出凤仪宫,一出门,没了她们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是觉得透气了。
宫里的春景好,她径直去往御花园,不和那些嫔妃走在一处,正好落个清净。
三月里,御花园的一丛丛的春月季已经开了,枝头上碗口大的花开得喜人。
施御女没见过这么名贵的品种,站在月季丛边上,指挥着身边的宫女伸手去勾一朵,谁知没注意身后的人,不知从哪儿跑来一个拿着东西的小太监,径直将她撞倒,一头栽到了月季丛里。

“啊——!”
猛得被人撞到, 施御女一个不稳,径直面朝月季丛跌了下去,直吓得她花容失色, 高声尖叫起来。
春日里, 御花园的月季丛长得正是旺盛的时候。
枝叶翠绿,花朵娇艳, 枝上全是尖尖长长的刺,施御女被人推倒在月季丛里,还是脸朝着倒下去, 尖叫之后, 紧接着脸上就是数道尖锐的疼痛。
撞了人的小太监反应倒是快,立刻就跪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一时情急, 还请小主恕罪啊!”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内发生, 施御女身边的宫女翩然本要去勾小主要的那朵花,谁知一个不慎小主就被撞到了花丛里,这么多的刺, 可还了得?!
她被吓得赶紧去扶人,声音都快变形了,发着颤:“小主!小主!”
施御女栽在花丛里头,她一人不好弄出来,翩然急了, 转头招呼着御花园里干活的宫人:“都愣着做什么?都是死人吗!”
他们七手八脚的将施御女从花丛里捞出来, 这会儿施御女睁大了眼睛,惊惧交加, 仍然没缓过神来。她被人直接撞到了花丛里头,全身的衣裳都被尖刺钩破了, 身上脸上不知被扎了多少下,险些就刺到了眼睛。
施御女后怕极了,浑身都在颤抖,她强忍着摸上脸,感觉到黏糊糊的液体在脸上缓缓滑动,低头一看,手上沾着鲜红色的血。
“我的脸……我的脸!”
见状,周围的宫女太监也吓坏了,要知道这可是昨日才侍寝的新嫔妃,竟然入宫第二日就伤了脸!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旁边跪着磕头的小太监一味磕头不出声,不停的说求小主恕罪,翩然气坏了,扭头骂道:“还不跟上来!我定要把你扭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去!好好罚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御花园的宫人忙帮忙扶着施御女去离着最近的殿内,让人去请医女和太医过来。
一群人环绕着哭喊不住的施御女离开以后,一直藏在暗处的丽贵人才缓缓走出来。
静钗笑着说:“施御女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敢爬到您前头,如今吃点苦头也好,看她还怎么狐媚陛下。”
“没了施御女,跟您争宠的人可就又少一个。奴婢看她刚才像是伤了脸,要是毁容,那一辈子可就完了。”
丽贵人扯唇冷笑,眼底没什么温度:“敢挡我的路,她也配?小门小户出身,拿什么和我斗。”
“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多的是要钱办事的人。只要死不了,那银子就是最要紧的东西。”
她转身回宫,冷淡道:“回宫去。”
施御女从凤仪宫出来不久就被小太监撞进了御花园的事闹得不小,很快就传到了姜雪漪耳朵里。
听说太医和医女都去看过了,说施御女身上脸上都有数道伤痕,还有几根扎得深的,情况可不算轻。
幸而太医说这伤口虽多,好在都是表皮,并不算很难愈合,只要好好将养就不会留疤。
虽说不会留疤是万幸,可施御女初初入宫,刚侍寝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是令人心惊。
何况女子哪儿有不爱惜容貌的,她又生得年轻貌美,就算太医这么说了,心里也难免担忧,想起今日指不定多后怕。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不过第二日,争斗就已经开始了。
姜雪漪牵着宸儿在廊下学走路,就听着旎春说:“这施御女真是可怜,才侍寝一次罢了,居然这么快就遭人记恨伤了脸。她要养伤,名牒就得摘下来,往后这段日子她可是不能侍寝了。”
“好好的开局,真是可惜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旎春靠在柱子边上,阳光正好落在她的俏脸上,表情尤其生动:“听说撞她的是个小太监,是因为急着做活一时不察才撞到了施御女,被人送到凤仪宫的时候,头都磕破皮了,皇后念他是初犯,并非存心,便罚他去做苦役,以后不许到人前伺候。”
“陛下仁慈,若无大错,奴才的命不能随意打杀,只能依情况轻重责罚,虽说皇后这么罚没问题,可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小太监是故意的,奈何没话柄罢了。”
姜雪漪看她这么义愤填膺的模样笑了笑:“施御女和你又没交情,怎么这么打抱不平?”
旎春噘嘴道:“奴婢觉得,这事八成是丽贵人干的。她和施御女虽然没有结怨,可丽贵人现在急着承宠,施御女却挡了一头,她一定看不顺眼。丽贵人和您不睦,一开始就是打着坏主意进宫的,她害谁,奴婢就可怜谁。”
“其实奴婢心里也有些后怕,”旎春看着自家娘娘,小声说,“娘娘,您不觉得吗?这丽贵人可比她姐姐厉害多了。”
宸儿走着走着就累了要抱抱,姜雪漪无奈笑笑,只好将他抱起来看院子里的花,用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陶贵人虽跋扈却没什么城府,丽贵人的确比她姐姐心狠手辣。”
“是长进些。”
“只是可惜了施御女,一无家世二无圣宠,陛下虽说临幸了她一次,却不可能真的把她放在心上,这么一个人,皇后是不会真的为她做主的。”
姜雪漪将宸儿抱远些,不让他伸手去抓树上的梨花,上面趴了只蜜蜂,身侧的旎春有些不明白了,问:“可娘娘当初暗中抬举施御女,不是想让她得宠,不让丽贵人得逞吗?现在施御女不中用了,您岂不是白费心思。”
“自然不是白费心思,”姜雪漪红唇牵起,笑意温和,“施御女虽无人撑腰,不代表她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说若是她知道了是有人故意把她推进去的,她会不会想着报仇?其实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丽贵人一直不得宠。”
丽贵人出身陶家,虽说这两年来,陛下越来越器重父亲和大哥哥,陶家的威望隐隐有不如以前的迹象,可她到底是陶氏嫡女,陛下不会放任她不管。
早得宠晚得宠都是一样的,重点是后宫之中,人与人的喜恶关系不能只围绕着她展开。
如果姜雪漪一直站在风口浪尖,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她必然步履维艰,人人都要针对。可若是人人都有出头的机会,嫔妃们都还能为自己争一争,就不会那么容易达成共识只针对一人。
人心是最难掌握的,可若是能洞悉人性,许多事就不难。
姜雪漪这几年能在宫里立于不败之地,并非她真的就那么一帆风顺,无人敢下手。而是不管什么局面,她都能含笑面对,哪怕是逆境,她也能利用局势找到破局的办法。
宠辱不惊,唯有自己稳得住,不乱阵脚,方能长久。
这时候,陛下身边的小太监来未央宫传话,说陛下晚膳的时候要来未央宫用膳,让提前准备着。
姜雪漪垂眸看着未央宫庭院内的花,清浅地笑起来。
暮色降临,已经是晚膳时分。姜雪漪这边哄着宸儿吃些软和的食物,盘算着陛下的御驾约莫着就要到了。
“宸儿再吃一口好不好呀?”
她试探着把勺子递到嘴边,宸儿抿着小嘴双眼紧闭,姜雪漪就知道是他饱了,恐怕塞不下了。
姜雪漪失笑,将东西递给嬷嬷,抱起他说:“三皇子用不下了,本宫抱他去院子里消消食,你们不必跟着了。”
等到了庭院里,这会儿已经弯月高悬,月华如洗,未央宫院内的花开的正好,她抱着宸儿,开口道:“把院子里的月季都挖出来移掉,三皇子未长大前未央宫不许有带刺的花草。”
其实三皇子还小,且从来不会无人看管,照理说,这些带刺的花朵是伤害不到三皇子的。
可既然娘娘吩咐了,他们就只管照做,立刻趁着院内的灯火和月色开始挖月季。
未央宫栽的月季不多,三两株很快便就挖完了,沈璋寒进入院内的时候,庭院内的月季已经被腾出来,准备被宫人搬走,挪到别的地方去。
庭院内,姜雪漪正抱着宸儿看月亮,见到陛下进来笑着起身去迎人:“臣妾给陛下请安,宸儿也给陛下请安。”
“侧殿已经备好了陛下爱用的饭菜,您整日忙于朝政辛苦了。”
沈璋寒接过宸儿抱在怀里,一手牵起她:“怎么将院内的花儿都移走了?可是不合心意?”
姜雪漪摇摇头,同陛下并肩而行:“方才旎春带着宫人去膳食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臣妾心里有些不安,怕哪日有个万一伤了宸儿,这才让宫人把带刺的花草都挖出来挪到别的地方去。”
后宫的事,除了大事沈璋寒现在是一概不过问的,这会儿听姜雪漪这般说眉峰一挑,问:“何事这么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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