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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


那今日说这些,难道也是如荣妃一样,为了试探她么。
姜雪漪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温声落了句:“许是会开心吧。”
“灵宁长大了。”

第193章
自三公主去后, 宫中原本欢庆年节所饰的添红挂彩尽数被取了下来,转而换上了白色布条和花朵。
从凤仪宫开始一路到送灵出宫的路上,入目可见都是悲戚的白。天上大雪纷飞, 宫人跪哭灵柩, 皇后一路目送公主的棺椁离宫,四处都是哀哀哭泣声。
陛下头次失去自己的孩子, 又心中愧疚,因此三公主的丧仪办得格外隆重,一连七日在宫内都能听得外面讲经做法, 哀乐吟唱。
年节内里出丧事还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 陛下心中难过,连带着底下的人也不敢露出笑颜,好好的一个年就这么在公主的丧仪下度过去了。
陛下心中愧疚于三公主和皇后, 这些时日多去凤仪宫陪伴皇后和大公主二公主, 帝后关系转圜。
转眼时到元宵,朝中变故突生。
魏国特意于团圆节命人送上陶尚书项上人头以示挑衅,帝王震怒, 两国关系再次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边疆备战,北方又生雪灾,听闻不少百姓的房屋被大雪压塌,大雪封路, 水源结冰, 无粮可活。
两国交战之初最忌民心涣散,士气低落, 陛下有意亲去安抚救灾,下挞地方官员, 以镇民心。
陛下出行的日子就定在元月十八。
这一去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不止。这些日子陛下不在长安,太后病重管不了事,后宫唯有皇后最大。
这段日子注定是要不好过了。
承祚九年元月十七日晚,陛下临行前,姜雪漪正在寝殿内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绣贴身的小衣。
她现在孕期已经七个月,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皮肤最娇嫩,贴身用得最马虎不得。
虽说那些东西底下的人也都会准备,可旁人做的哪儿有姜雪漪自己做得好?只有身为人母才会一针一线无不仔细,用得也是最好的料子,这些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将手中的这只袖子缝好后,她仔细收好线头,将绣框搁在了旁边,这时候门外正好传来唱礼声,说陛下来了。
她没起身,只是坐在原位看着陛下走进来,眉眼弯弯笑起来:“陛下来了。”
“潋潋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沈璋寒多日来紧绷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些,他抬步坐到姜雪漪身边去,牵着她的手温声道:“朕明日就要起身离宫,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又怎能不来看你?”
“绣活最伤眼睛,以后晚上少做,凡有什么缺的都让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
姜雪漪没应腔,反而将那小衣展开给陛下看,柔声说:“您瞧,已经快缝好了,这儿就剩一只袖子。这布料给孩子穿最好,既柔软又暖和,不会伤着孩子柔嫩的肌肤。”
“颜色潋潋也精心选了紫色,男孩女孩都会喜欢。”
看着她满含期待的温柔脸庞,沈璋寒也情不自禁地握住这件小小的衣裳。
婴儿穿的衣服小巧可爱,最为软和,一拿到手里,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就像从掌心传到了心口似的,将他多日来悲痛又焦灼的内心抚平了些许,只剩下期盼来日的安宁。
不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总能这般温柔又从容,对将来的一切都抱有希望。
其实沈璋寒知道自己骨子是个极为多疑敏感的人,可在姜雪漪这里,她的能量潜移默化改变了他太多。
让他平静,让他宽容,让他比从前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
以前令他恨之欲死的人和物,事到如今也能冷眼面对。就连魏国国军以陶氏项上人头来挑衅,他也不再如从前般震怒,只有极端的冷静。
从去年开始的很长一段日子以来,前朝和后宫发生了太多事,流年不利,人心不安。
他在政务上焦头烂额,时常难以安枕,偶尔也会觉得疲倦至极。
可现在看着这件即将完成的小衣,他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实感,他们的孩子快要降生了。
而他也会将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重获新生。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孩子睁开眼到这世间的时候,他已经开创了新的太平盛世。
沈璋寒的语气难得的温柔缱绻,慈爱温暖:“做的真好。有潋潋这样好的生母,咱们的孩子都会是人中龙凤的。”
姜雪漪将那件未完成的小衣放回绣框中,轻笑着说:“陛下心有大志,潋潋却要的很简单。”
“且看三公主早夭,臣妾便觉得人活一世殊为不易,只要咱们的孩子一生平安顺遂就好。至于人中龙凤,国之栋梁,若做得到自然是好,可若天生不是那块材料,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
提起三公主,沈璋寒的神色有几分黯淡:“人人皆希望孩子聪慧伶俐,好学上进,可殊不知健康活着才是根本。自从灵琋离世,朕心中感慨颇多,总觉得对这些孩子都不够关爱,生前亏欠也那孩子太多。”
“可逝者已矣,即使朕是皇帝,这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吃。正因如此,朕才格外紧张你,紧张你腹中的孩子。”
他抬手去将姜雪漪鬓旁碎发捋到而后,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就是因为朕知道你怀着一胎不容易,才不想让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闪失。”
“中秋那夜你晕倒在宫里,可知朕的心里有多害怕?朕这一生鲜少有感到恐惧的时候,但那一刻的体会尤为明显。”
“朕绝不能失去你。”
姜雪漪顺势将脸颊靠在了陛下掌心,依偎着蹭了蹭:“潋潋知道陛下心疼,也知道陛下在意。”
“您不在宫里的时候,潋潋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也照顾好宸儿。”
“可就算如此,朕还是不放心你。”沈璋寒将她小心的揽入怀中,低声道:“这一去虽说是为了雪灾而稳定民心,可局势不清,朕也不好说究竟要去多久。”
“边疆战事一触即发,恐怕这几日就要开打。”
他揽着姜雪漪的手下意识重了几分,透露出他的决心:“如有必要,朕会御驾出征,亲自上战场杀敌。”
姜雪漪身躯一震。
许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沈璋寒抱紧了她:“朕知道你会觉得朕的这个想法过分冒险,可将来如真有这个必要,朕身为天下之主,理应为了江山社稷而战,而非龟缩在后。”
事关江山社稷,天下大义,姜雪漪无话可说。
若说为了百姓和国家安定献身,她姜氏满门哪个又不是忠臣良将?人固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便不算白活一遭。
她温柔道:“您既然已经想好了,臣妾不会阻拦,您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臣妾会带着孩子们为您日夜祈福,盼望您平安归来,将士们得胜而归。”
深宫风雪夜,今夜一别竟不知何时再见了。
面对未知的未来,姜雪漪和沈璋寒的心中都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可一切都只能往前看。
两个就这么静静地抱了许久,沈璋寒方轻声说:“朕会替你和孩子们安排好以后的一切,绝不会让你在宫中遭遇意外时孤立无援。”
闻言,姜雪漪有些诧异的转眸。
陛下若长久离宫,那后宫就是绝对的皇后掌权,她和杨修媛的协理后宫之权在大事上一定会被皇后架空。
将来如果真的出事,姜雪漪只能与荣妃和杨修媛等人合力自保,难以指望宫外的助力。
皇后已经恨极了她,陛下一走,她一定会对自己下手。届时天高皇帝远,再无人能在后宫为姜雪漪做主,这也是陛下离宫后,姜雪漪最担心的事。
可陛下分明这些日子多去皇后宫里,怎么还能猜中她心中所忧的话?
沈璋寒并未直接回应她,只是抱着她缓缓道:“先帝在时,曾十分宠爱一位从宫外带回来的孙美人。那孙美人宠极一时又为人张扬,为后宫众人所不容,奈何先帝宠极了她,还为她处置了多位与她不和的嫔妃。后宫人心惶惶,再无人敢轻易与孙美人作对,后来孙美人有孕,更是在后宫横行霸道。可后来先帝南下,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孙美人便在后宫不慎落水,一尸两命,往后再也没这个人的消息了。”
“父皇虽宠爱孙美人,可人都不在,难以及时窥得全貌,又如何为孙美人做主?”
“你虽和孙美人性情截然不同,可同样得帝王偏宠,又怀有身孕,朕不得不引以为戒。”
他从腰间取出一枚龙形玉佩,缓缓放入了姜雪漪掌心:“此物是朕贴身物件,见玉如朕亲临。”
“有此玉在手,你手中的权力便可在后宫凌驾于众人之上,甚至是太后。你好好使用它,别轻易声张,朕会将林威留在宫中为此物证明,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主。”
姜雪漪完全没想过,陛下竟会为了她做到今日这一步。
见玉如见人,这不是给了她一块玉,是给了她一道保命符。
只要姜雪漪不是被人直接害死,那么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皇后、太后使什么阴谋诡计,她都能有依仗的活到陛下平安回来。

第194章
次日一早, 后宫嫔妃们一起在昌裕门前送陛下出发,一路随行的仪仗也于百官相送中从皇宫正门缓缓离去。
陛下离,正门关, 宫中的大门也相当于从此封闭了。
自从去年梧州一行回来后, 姜氏和姜雪漪如日中天,极为鼎盛, 宫中亲近姜雪漪的人为大多数,少部分中立,只有极少数人如李贵嫔一般亲近皇后。
可此次陛下一走, 宫中便是皇后最大, 姜雪漪的肚子大了不好管事,杨修媛手中权力渐渐变少,后宫里亲近皇后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宫里向来拜高踩低, 人人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主, 风往哪儿吹便往哪儿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好在杨修媛、荣妃、和嫔还有魏贵人、赵才人甚至是钱常在都待她一如往常,有这么些人坚定地跟在身边,其余人如何摇摆都不要紧, 不值当她挂心。
只是宫中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罢了,左右是不相干的人,可唯有宁婉仪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既不因为三公主的逝世与皇后亲近,也不因陛下离宫归期未定而忙于站队,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样子。
如此从容, 倒让人高看一眼。
姜雪漪的预产期在四月中旬, 若有人想对她动手,其实最好也最稳妥的机会就是让她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
因着平时未央宫防范颇严, 外人若想从姜雪漪身边下手并不容易,可若是等她生产之时做手脚, 那姜雪漪在产房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无力反击的。
三个月,如果真的天有不测陛下要御驾亲征,那她便只能指望自己的筹划,不能指望陛下在身边护着她了。
不过此事陛下只告诉了她一人,对外只说是去北方巡视雪灾。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那些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人能不能等三个月还是两说,毕竟夜长梦多——
姜雪漪藏在袖中的手紧握着那枚龙佩,这些天来她已经反复摩挲了数次,因为只有紧握着它,她才有护自己和孩子周全的能力。
一转眼二月花开,陛下已经离开长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她偶尔会收到陛下给她单独寄回来的书信,信中问及她是否安好,也问腹中孩子和宸儿的情况,一整页的篇幅里,对朝政之事也会略略提上几句。
从陛下的话语中,姜雪漪能隐隐感觉到这次雪灾十分棘手,边疆战事也已经开打,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这些天陛下不在宫中,后宫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可总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心惊肉跳之感。
如此又过去了几天,一直到二月底,长安的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未央宫的庭院内繁花盛开,宫殿的楹窗大敞,哪怕坐在殿内不动,春风一吹便可闻花香怡人。
姜雪漪的肚子越发大,晨起稍微活动一会儿就觉得腰酸,再加上时局艰辛,现在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幸好宸儿还未到去国子监开蒙的时候,他乖巧可爱,在宫里玩也不会觉得急躁,这么陪着他在殿里认认字,玩玩具,倒也乐得自在。
这会儿外头阳光正好,姜雪漪趁着光线亮给腹中的孩子绣一顶小帽,宸儿就趴在旁边的软榻上,拿着一支没蘸墨水的狼毫玩,软糯的指尖翻开一页识字书,脆生生问:"母妃,这个字,念什么?"
正在这时候,旎春从殿外快步跑进来,笑着说:“娘娘,大人给您送的书信到了,您快瞧瞧吧。”
姜雪漪闻言立刻抬起头,笑颜明媚地将家书接了过来。
这些天她总是心神不宁,唯有每次接到家中来信才能宽慰一点。
好在母亲这几日收拾了行李就能入宫来照顾她了,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不管怎样她都更放心些。
自从陛下离宫,家中的书信来得格外频繁,许是知道她得宠势盛难免遭人嫉恨,家中人总是替她操心。
有时候问她安好,有时候没什么说的便多说些兄弟姊妹们的情况,甚至有时候父亲也会与她谈谈心,说起他从前没让姜雪漪详细知道的事。
也是最近,她才彻底知道了父亲和陶尚书的旧怨,归根到底竟然因爱生恨四个字。
陶尚书年轻时性子孤僻不合群,不善交际,只在念书上天赋异禀。他心志高远,与父亲一见如故,将父亲引为唯一至交,甚至与父亲同吃同住,一道研学。
可随着时日渐久,父亲却发现他虽有大才,却性情偏激极端,不懂圆融之道,所抒高见每每不顾百姓死活,只看利益。
父亲深觉他并非做官的大好人选,所以在父亲率先入仕后,并未向先帝推荐陶尚书,反而推荐了另外一个学不如他,却更加心怀百姓之人。
也正是这一举措让陶尚书深深感受到了背叛之感,无法接受父亲的所作所为,后来两人又因此事争执多次无果,父亲实在忍无可忍,最终二人割席。
与父亲决裂之后,陶尚书的性情变得更加极端,也开始学着曲意逢迎,在官场周旋。再后来陶尚书成功入仕,又凭借才气一路风生水起,可两家的仇怨已经彻底结下,甚至牵连到了子嗣身上,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为了父辈的恩怨,陶家先后葬送了陶姝薇,陶姝妍,后来又一错再错,将整个家族都倾覆了。
只是得知以后姜雪漪也会觉得感慨,如陶尚书那样阴险毒辣,心机深沉之人,谁又能想到他曾经竟会那么在意与父亲的友情,在意到甚至不惜用一辈子去恨他、刺激他,又在这个过程中迷失自我,最终走向绝境。
若要姜雪漪来说,为了任何人伤心难过去较劲都是不值得的,可见每个人心中所思所想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意外何时会来。
人总要与自己和解,偏激与疯狂只会产生悲剧。
看罢家书后,她将手中的信纸好生叠起来放回抽屉里,抬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看着太阳的位置,姜雪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口倏然一沉:“我记得殷凝是去太医署取药材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跟着她一道去的人是谁,这会儿回宫了吗?”
说起这个,旎春连忙走了过来,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跟着去的是橙黄和橘绿,奴婢方才还见她们两个在院子里洒扫呢,一时不查竟忘了,她们原是跟着段姑姑去的。”
“娘娘,您说姑姑她会不会是……!”
姜雪漪的动作一顿,手缓缓摸上隆起的肚子,淡声道:“特意将身边人都支开,想必不会是因为别的。”
“陛下离宫已经月余,再过两天母亲也要入宫,恐怕她是等不及了。”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迟缓的脚步声:“你们都下去,不必在娘娘周边伺候,我进去侍奉就是了。”
“是,姑姑。”
宫女们听了段殷凝的话转身离开,皆站到了离主殿数米远的位置,留下了一方说话的空间。
一想到方才种种,段殷凝的脚步就似有千钧重,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殿内,一抬头就看见娘娘静静看过来的目光,顿时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娘娘跟前:“娘娘,还请娘娘做主,将奴婢的祖母救出来吧!”
她哆哆嗦嗦伸出双手,将一包东西呈在手心递了过去:“方才皇后身边的芷仪来寻奴婢,说只要奴婢将这东西每日一次下在您入口之物里,等事情了解就还奴婢和祖母自由。”
“奴婢时刻记得您的叮嘱,假意答应,绝不让皇后得逞,只是还请您派人救出祖母,不要让她年纪已高还活在恶人的监视和威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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