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衣回头, “啊, 司机伯伯在外头。”
晓:“不用, 走路几分钟。”
眼见着晓匆匆忙忙地离开,结衣在玄关处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一张娃娃脸硬是凹出了深沉, “真是个工作狂啊……”
甚尔还在餐厅慢悠悠地吃早餐, “你怎么还不走?”
结衣竖起食指, “啧啧,天真。”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甚尔吃饭洗碗没能补觉, 硬生生被拉着听了一耳朵的婚礼筹备事项。
甚尔闭眼, 深呼吸。
“乐团演奏也是必须的吗?”
“当然!”结衣点头, “我和介人结婚的时候都有!”
甚尔:“搞不了。”
结衣:“为什么啊?”
甚尔:“太贵了。”
结衣啊了一声。
结衣的想法天马行空, 梦幻又跳跃, 提出来的规划也非常庞大,不仅打算在婚礼现场请乐团演奏, 甚至还想租赁直升机往下撒花瓣。
大家族掌门人的婚礼如果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普通人家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只是个小小的两人家族,又不需要应酬交际,这么大的一次开销投进婚礼,之后的生活还要考虑呢。
“但是……”结衣纠结,“那大草坪呢?”
“蚊虫很多。”
“鲜花总要有吧!”
“可以。但是铺满整个场地不太现实。”
结衣歪歪头,觉得自己在跟晓二号说话。
晓一号表示赞同。
晓:【那样也太夸张了吧,不行的,之后收拾也很麻烦,婚礼只要把大家叫来高兴高兴就好了。】
最后花宫家只提供了婚礼酒店场地。
结衣觉得很不甘心,她明明可以给朋友更好的,婚礼可是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隆重一点呢?
好歹被介人劝下来了。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介人无奈摸摸老婆气鼓鼓的脑袋,轻声哄道,“外人一旦插足太多,就是破坏而不是帮助了。”
虽然婚礼流程有大家族夫人亲手把控,但礼客名单还得新人自己决定。
晚上,两人一人一支笔一张纸。
“一下子也想不到谁啊……”晓趴在床头,冥思苦想,虽然这么说着,但下笔之后倒是越写越快,“总而言之先请以前的同学们吧,还有同事,老师,学长学姐,啊纱织小姐和星野奶奶也叫上……”
结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名字已经不知不觉铺满整张纸了。
反观甚尔,面前的白纸毫无动笔痕迹。
“你怎么不写啊?”晓戳戳甚尔的手臂。
“不知道写谁。”甚尔靠在床头发呆,并未因此而感到任何窘迫,甚至对这样省心的状况非常满意,因为干坐着无聊,注意力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明天我要去超市,你要买什么吗?”
晓连忙爬起来,趴到甚尔肚子上,抬头看他。
“没有朋友吗?”晓歪头,“同学,同事……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分享好消息的人就行。”
“没有。”甚尔把手上的纸和笔丢到一边,夜灯的暖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另一边却藏在黑暗中,“我没有上学。”
“那就把酒吧的大家叫上吧。”晓并不意外,撑起身子打开另一个床头的夜灯,橘色的暖光终于将甚尔整个人照亮,“婚礼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行啊。”
甚尔没什么意见,“行。”
晓撑起腮帮子,盯着甚尔看了一会儿。
甚尔注意到了,垂下眼皮看着她笑道:“干嘛?”
“没什么!”晓一个咕噜滚到了一边,心里叹气。
“怎么?”甚尔挑挑眉。
老婆这神情,他看不出来就鬼了。
晓趴在枕头上,纠结半晌,猛地回头。
“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很无聊?”晓歪头躺下,愧疚道,“我总是要上班,有的时候会忙到很晚才回来,还要值夜班……”
但是即便如此,她每次回家,还是都能看见甚尔在家的身影。
她知道甚尔近来也有了自己的爱好,家里的书柜上有关机械工程的书越来越多,偶尔也会看到他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弄什么。
但她从没有见过甚尔出去见朋友过。
平时出门,不是去超市,就是去酒吧,再远也就是出差了。
这让晓觉得自己忽视了甚尔,毕竟一个人待着总会有烦恼,爱好也不能填满二十四小时,就连她也有很多不便跟甚尔聊所以跟结衣说的话题,甚尔一直一个人在家又没有朋友,会不会心里很难受?
然而甚尔听完晓的话,眼底反而闪过一丝诧异。
“无聊?我很忙的。”
要睡觉,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研究机械,上班,还要保养咒具。
丑宝只是能存东西又不是能冻结时间,那一堆咒具他一天保养一把都能一年不重样的,哪里能闲了?
也幸好晓知道他现在正在玩一些小器械,消耗了大量的磨刀石还有机油什么的,也没引起她的怀疑。
“那你不觉得孤单吗?”晓问道。
甚尔这才听懂她的意思。
“还行。”他说道,“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晓听完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一瘪,看上去要哭了。
甚尔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晓爬过去抱住他的腰。
“以后我们一起。”
甚尔顿了一下,抬手摸摸晓的头发。
“嗯。”
甚尔这一辈子,一个人才是常态。
在禅院家时,他独自流泪,独自忍痛,独自成长,又独自麻木,不知不觉就长大到了现在这幅模样,内心早已经对独身习以为常,就算之后遇上孔时雨,也不过是合作关系更多些,在他早已覆盖上厚茧的心里连划痕都留不下。
直到遇到晓,他才感觉到不同。
别人经过他的人生,就像是与他拼刺刀,没人能打破他内心的屏障,唯独晓却是一碗柔软的水,清凉顺滑地透过屏障的缝隙,最后彻底占满了他的内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以往练就的厚茧就消失了。
他的灵魂已经成型,对于其他人来说难以适应的孤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血肉的一部分罢了,并不值得说道,而最靠近中心的那一块柔软,他也从不怀疑。
这是一种无法具体描述的信任,用安全感或许还有些浅显,甚至带着点自负和底气充足的任性,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就是这句吧:
「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我不担心你会离开,我也不担心你会背叛,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婚礼当天,现场一片热闹。
“恭喜!”惠美兴冲冲地找晓合影,“以后就不是夏烧医生,而是禅院医生啦!”
“夏烧……啊不对,禅院医生!老公很帅哦!”
“恭喜。”院长也来祝贺,“新婚快乐。”
还有一大帮学生时期的好友。
“晓!你都这么大了!”
“你这什么话哈哈哈。”
“靠,为什么最后蹲实验室的只剩我没有脱单?”
“你还没毕业啊……”
晓被亲朋好友们围簇在中央,明艳的妆容揭开了遮挡美貌的朦胧面纱,她的一颦一笑都如花朵般灿烂,以至于甚尔在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周围接踵而来的五彩蝴蝶。
“看呆了吧,新郎。”
甚尔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孔时雨穿过互相攀谈的人群,施施然走到甚尔的面前。
为了今天的婚礼,他还特地收拾了一番,不仅胡子剃了个干净,连头发都梳到了一边,要不是气息不会骗人,甚尔乍一眼还真差点没认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请我。”孔时雨痞里痞气地上前搭住甚尔的肩膀,笑道,“所以现在我算是你老婆的宾客了,忏悔吧。”
纵使是搞情报的,孔时雨在接到晓的电话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希望你作为甚尔的家人能够出席。”晓声音柔和,“虽然他看上去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来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所以我就来了。”孔时雨拍拍甚尔的胸肌,吹了个口哨,“哦呀,今天这一身西装真是我见过你穿的最好看的了。”
甚尔不耐烦地把孔时雨的手拍到一边,“你什么时候跟她解释清楚?”
什么“哥哥”,现在连婚礼都蹭上了。
“哈。解释做什么?”孔时雨又把手搭上去了,这回甚尔没推开,“你看,这不就有便宜占了?那边的蛋糕很好吃哦。”
甚尔嫌弃。
“真想不到啊,你这家伙竟然能够结婚,这之后该不会也要生子了吧?”
“呵,那不可能。”
“不好说,一年前你要是跟我说你未来会结婚,我估计你自己都会想打死你自己。”
“生了你负责养吗?哥哥?”
孔时雨顿时打了个冷战,“你还是别这么叫我吧,怪令人害怕的。”
甚尔冷哼了一声。
在人群中央的晓这时忽然回过头,刚想叫甚尔过来,却见他正和孔时雨打打闹闹不知道在说什么,顿时止住了声音。
半晌后,笑着移开了目光。
婚礼结束第二天,两人一同来到家门前的门柱旁。
“嗯……歪了,再左一点。”晓眯着眼,“再上一点……啊,好就这里!”
甚尔毫不犹豫地下锤,一锤将钉子打入门柱。
用黑色墨水写着“禅院”二字的木质表札被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以后,这里就是禅院家啦。
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东京禅院家族。
“很好。”晓点头,非常满意,拉着甚尔走进家门。
“接下来我有半个月婚假呢,要做什么比较好?”
“随你。”
“那去旅游吧!北海道好像有温泉可以泡,明天就出发!”
第74章 蜜月旅行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泡温泉的舒适窗口, 二月初的东京还在下着白雪,更加偏北的北海道就更不必说,自然笼罩在一片寒冷之中, 若是不小心将手暴露在空气中, 没一会儿就要冻得通红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泡上一场暖乎乎的温泉, 再小酌一杯,简直是人间美事。
“过几天就是建国日的假期了,幸好还赶得及订上了旅店。”晓脑子一转, 各种计划已经归纳完毕, 当即记上小本本, “还可以去滑雪, 那附近有一个前些年新开的滑雪场, 应该很有意思。”
“但是假期可有半个月呢,一直在旅店里也好无聊啊……这之后要不我们去周边看看吧。”
在蜜月行程决定好的当天,晓就给北海道的旅游酒店打电话预订好了房间,这家旅店还是小时候她曾和爸爸一块去的那家,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电话号码也没变, 生意一样火爆。
正在晓在确认最后的行程计划的时候, 甚尔也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是随性派,崇尚走到哪是哪, “到那里再说吧。”
出行的交通工具自然是新干线, 甚尔一人拿着所有的行李, 大包小包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晓也想要帮忙, 但只会被甚尔拒绝。
“要买车吗?”晓看着都愧疚了,虽然她知道以甚尔的力气这点东西还真不能给他造成什么负担, 但一个人提着两个行李箱还背着三个包,视觉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毕竟是半个月的蜜月旅行,晓总觉得这不能缺那也不能缺,不知不觉就装了很多东西。
“只是这一次而已,这点东西也没多重。”甚尔倒不是觉得买车会吃灰浪费怎么的,主要是——“而且我也没驾照啊。”
其实他平常远行可以让丑宝帮忙坨东西,并不会很麻烦,只是在晓面前他自然不能这么干。
“有车的话不只是搬东西方便,移动也更自由吧。”晓越想越觉得心动,觉得甚尔有了车说不定会扩大行动范围,也能到处走走多交交朋友,免得一个人在家憋坏了,“回来以后去考个驾照试试?”
这时车也到了,甚尔对此不置可否,抬起行李走进车厢。
“再说。”
正如晓所预料的那样,靠近公共假期的日子总有许多人选择凑假提早出行,旅店前台排了不少人准备入住,想来等到真正的假期到来,学校也开始放假之后,这里会出现不少带着孩子来旅游的家庭。
旅店是古朴的日式旅店,前台的服务人员也穿着浴衣,与周围的装饰相映,抬头见到走上前的晓和甚尔两人,得体地鞠躬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晓点头。
“好的。”前台人员颔首微笑,低头翻开账目本,“请问您的姓名是?”
负责预订的是晓,自然需要报她的名字。
“禅院晓。”晓趴在前台上,自然道出姓名,随后接过前台人员递过来登记材料,垂头开始认真填写。
一旁的甚尔正把背上的行李卸下,抬头就听到“禅院”二字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从晓的口中说了出来,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被棒棒糖轻轻地刺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甜。
甚尔默默看着晓的侧脸,直到她走完所有手续,回身朝他招手。
“走吧!”
要居住半个月的套房自然不能选差的,晓推开房间门,立马就被阳台外的景色吸引住了目光,哇了一声兴冲冲地推开阳台门,趴在栏杆上极目远眺。
“甚尔快看!那边有雪山!”
就见在不远处,高山耸立,皑皑白雪像是大地的毛毯,山底下还有一个小村庄,炊烟袅袅升起,与清晨的薄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
一条小溪从村庄中间潺潺流淌而过,如今已经冻结,溪边的树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像是碎钻,晶莹剔透。
晓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头畅快不已。
甚尔把行李放下,对面前的大床非常满意,听到晓叫他,便跟着走到阳台,抬手先摸了一下晓的脸,“凉了,进去。”
晓高兴地应好,乐颠颠地转头跑回了房间。
假期开始啦!晓猛地扑到床上,头朝下,不动了。
甚尔回身把阳台门关上,见老婆已经在床上躺尸,当机立断欣然加入其中。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吧!
谁知他才刚把晓的身体摆正,打算躺在另一边,对方就一骨碌坐了起来,又元气满满了,“我们马上去周围逛逛吧!”
但甚尔已经躺结实了,“时间多的是,先补觉。”
今天出门太早,他睡眠时间还不够呢。
“好吧,那你先睡。”晓心想他一路拿了这么久行李应该也累了,便先将兴奋暂时压下,“我去收拾行李。”
于是勤劳的小松鼠开始了整理大业,懒散的大灰狼在床上呼呼大睡,分工明确。
等到把行李都分门别类整理完,晓抬头见甚尔已然睡熟,胸口平稳地一上一下,料想他估计得睡到中午,便转身拉上窗帘,换上睡衣,撩起被褥钻进甚尔的怀里,也跟着躺了下来。
好暖和啊……晓趴在枕头上,抬眼看了看甚尔熟睡的侧脸,控制不住笑了一下,闭上双眼,很快也一同进入了梦乡。
结果醒来的时候连午饭的时间都过了。
这里说是旅店,其实这么些年早就发展成了体系完备的度假山庄,不仅比十几年前面积更大,温泉类型更丰富,还能为客人提供三餐服务,即使是进餐时间以外也可以。
在第一天就发现这一点的甚尔宅属性彻底爆发,根本就不想出门了。
“我们是来蜜月的,又不是来越野的。”某次床上运动间隙,甚尔压着嗓子道,“难道这不应该才是我们最主要的运动吗?”
“乱说。”晓忍着喘息气恼道,却总在尾音里卸了气势,“明明我们是在度假!”
假期前三天全耗在房间里的状况终于让晓无法忍受,扶着腰言辞警告甚尔,才让这只野狼勉强歇了心思,换来了清净。
腰酸背痛的时候,自然要去泡温泉。
到达旅店第四天终于泡上温泉的晓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并不是泡温泉的高峰期,池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晓用手撩起水玩耍,一边在心里埋怨甚尔的不知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