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一眼就看出了这背后的价值。
确实值得一赌。
“对面出得急,我可以帮你压压价格。你要想亲自去看一眼也行。”孔时雨已经胜券在握,“怎么样?拿下?”
谁知听到这里,甚尔却突然面色一僵。
孔时雨见他这个表情,奇怪道:“怎么?”
这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我回来啦。唉,今天最后一台手术取消了,真是的……嗯?”
晓抬头,注意到了客厅里的孔时雨。
“啊!是孔先生来了啊!”晓惊讶一瞬,马上热情道,“快到晚饭时间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孔时雨反应极快,当即摆手,“谢谢,我就来看看禅院,之后还有事,马上就走了。”
“啊这样啊。”晓看出来他们兄弟俩的事还没有谈完,体贴地给他们留出空间,往楼上走去,“那你们接着聊。”
见晓离开,孔时雨回头朝甚尔道:“你搞什么呢?”
甚尔双手抱胸,额头冒汗。
“我现在买东西,可能……嗯……有点不太方便……”
孔时雨不理解,“哪里不方便?”
谁能管你花钱?
甚尔默默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刚刚看见晓走上楼的孔时雨:“啊。”
“……”
“……”
“……你需要多久能解决?”
甚尔呼了一口气,刚刚遇到好咒具的兴奋已经完全化为了忐忑。
“我问问。”
晓吓了一大跳, 第一个反应:“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
银行卡里的钱距离这个数也差好远啊!
甚尔移开视线,“下个月的分红到了应该就够了……”
实际上就算是上次的大出差,他也得连续跑五六次才能凑到这个数, 凭借这个月的工作量, 显然是不可能补上这个缺口的。
但这次的咒具他又实在是想要……
甚尔定了定神, “钱不是问题。”
不过是五亿而已,对于以前的他来说不过是多跑几个委托罢了。
反正只要不暴露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等, 等等……”晓头晕眼花,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大的买卖, “你说你要买什么来着?”
甚尔气定神闲:“古董。”
晓:“肯定是骗你的!”
甚尔:“……”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啊, 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 哪有途径接触这些啊。”晓忧心忡忡道,“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消遣,怎么会找到我们?”
偶尔负责VIP客户时,晓也曾看过挥金如土的场面, 更别说自己的好友现在就是富家夫人, 这里头的门道她也曾窥见一斑。
这种高价位的古董, 要么在拍卖会上流通,要么在人脉中转赠,亦或者是出现在高阶展览会上……总而言之都是他们连门票都没有的地方, 怎么可能会直接找上他们?!
“这种骗局太常见了。”晓一脸严肃, “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甚尔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连忙道:“不是骗局, 是孔时雨……”
“那肯定是孔先生也被骗了!”
“……”
逻辑缜密, 无法反驳。
甚尔挠挠头,冥思苦想, 决定以退为进,“既然如此,你也可以先去问问花宫的意见。”
“晓。”他在沙发上挪了挪,伸手把晓搂进怀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个古董我真的很想要,孔时雨也知道,所以才一打听到就立马来找我了。”
“他的工作本来就是跟有钱人联系多的——之前匠海家的事不也是他负责?这次也是他负责的一个有钱人家正好要卖东西,我把这个家族的名字告诉你,花宫他应该也知道。”
晓一听这里面似乎有隐情,态度顿时软化了一些,问道:“什么古董?为什么你那么想要?”
甚尔大脑疯狂运转,忽然福至心灵,“应该……是跟我父母有关。”
话一开了个头,后面就好扯了。
“你知道禅院家也是个大家族。”甚尔努力把逻辑圆上,但也不多说,“我至今也记不清我父母是谁……”
“所以你才拜托你哥哥打听?”晓恍然大悟。
甚尔:……“哥哥”这件事什么时候能过去?
“是你父母曾经的东西吗?”晓陷入思考,“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把它买下来,跟卖家打听打听,说不定就能知道之前的主人是谁了。”
“而且说起来,你父母的事情,你的远房哥哥原也是不知道的吗?”晓琢磨过味儿了,“禅院家怎么这么乱啊。”
甚尔:“……”
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赞同。
弱肉强食的封建家族,还真挺多发现生下废物就丢到宅院后头不管不问的事情。
对从没见过面的父母毫无心理负担的甚尔决定开口终结话题,故作深沉道:“这东西出现……大概就是遗物了吧。”
晓顿时噤声。
成功化身为“想要回收父母遗物的可怜宝宝”的甚尔终于艰难地获得了家庭财政的赦免权,第二天迅速重操旧业,以不露面的形式开始接市面上的诅咒师委托。
中介自然还是熟人。
“我说你啊。”熟悉的轿车,熟悉的烟味,孔时雨一脸无语靠在驾驶座上,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诫道:“两口子之间有这么大的事瞒着可不是长久之计。”
谎言总是补不完的,只要多一个缺口就会制造多一份谎言。
“我能有什么办法。”甚尔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她那么信任我。
想起那双满是疼惜的望向自己的碧绿色眼睛,甚尔眉尖一颤,心头何尝不愧疚。
只是……甚尔左右看了看,发现车窗下以前他不小心摁坏的窟窿竟然还在。
有些事情,终究无法挽回。
孔时雨瞥了甚尔一眼,没再说什么,掐烟开车。
而另一边,正在医院上班的晓在休息的间隙,心中还是不免担心。
虽然甚尔跟她保证这背后肯定不是骗局,但突然要移用这么大数额的金钱,晓还做不到泰然处之。
果然还是多打听一下吧。
“……这个家族,我也算知晓。”
介人平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们最近内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有了分歧,一群小辈闹了不少笑话,估计家主正头疼着呢。”
晓一听这确实是存在于世的大家族而不是杜撰的,心里的警惕已经放下了一半,“那他们这段时间有在卖东西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介人闻言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晓连忙把甚尔的说辞又给介人转述了一遍。
介人听完,沉默了半晌。
这让晓不由地紧张起来,“果然……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介人心中已有了猜测,但没有贸然下结论,转而问晓道:“夏烧,你还记得你之前戴的那个耳坠吗?绿色四叶草的那个。”
“你是说甚尔送我的那个吧。”晓马上想起来,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失落,“那个耳坠……已经坏了。”
在上次住院部坍塌的事件中碎成了细砂,根本无法复原,大概是被掉落的石块不小心波及到了吧。
这之后她也把这件事告诉了甚尔,甚尔只说是帮她挡了灾,也算物有所值。
“你知道那个耳坠是从哪里来的吗?”介人淡淡问道。
晓一愣,心里奇怪介人为什么要这么问,“是甚尔买的……估计是在哪家商店里吧。”
不然呢?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介人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片刻后还是提醒道:“夏烧,那个耳坠之前我曾见过。”
“但不是在普通的商店里,你明白吗?”
介人过目不忘,既然他说见过,那自然不会错。
挂了电话,晓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有同事呼唤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欸?晓!你怎么来啦!”
刚把广告牌摆好,爱子一抬头,就看见了出现在街头的晓,当即高兴招手,“快来快来,我请你吃好吃的啊!”
酒吧里的人知道晓来了,都非常热情。
不管怎么样,这可是千鹤的救命恩人啊!
“医生还没来过这里吧。”姬奈端出一杯温牛奶放在晓面前,温和道,“之前千鹤受你关照了,菜单上的东西尽管点,算在我账上。”
爱子马上不甘心道:“狡猾!明明是我先的!”
晓坐在吧台前,低头捧起牛奶喝了一口,温暖的液体顺着食道滚进了胃里,仿佛将身体里的寒冷都驱散了,“谢谢你们。”
“我们才应该要感谢你。”入鹿端来了一盘小零食,笑眯眯道,“医生请不要客气。”
晓闻言面色一缓,“千鹤怎么样了?”
“超级精神呢!马上就开始捣乱了!”
“……那就好。”
现在才傍晚,对于酒吧而言还远远不到热闹的时候,虽然到了营业时间,灯光都已经打开,但内里除了晓还没有别的客人,倒少了些灯红酒绿的意味。
晓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注意到酒吧中央的格斗台,心想那大概就是甚尔平时工作的地方。
咦?那台子上怎么还有一个洞?
“晓怎么会想到过来一趟?”
晓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旁。
爱子高兴道:“今天甚尔君可没有排班哦。”
她还以为晓不知道他们酒吧在哪里呢,之前邀请的时候,晓因为工作太忙总来不了。
“其实是有点事……”晓斟酌地开口,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易拉罐滚落地面的声音,把晓吓了一跳,但等到她顺着声音扭头看去的时候,却只堪堪看见转角处消失的衣角。
“幸男!”姬奈大喊。
矮小的身躯顿时一僵,犹犹豫豫地倒过身子,从柱子后伸出个头来。
晓一愣,“孩子?”怎么会在酒吧?
而且这个男孩……晓定睛看了看。
好像有点眼熟?
“那是幸男,也是孤儿院的孩子。”爱子连忙解释道,“比较大,平时也会来酒吧帮忙。”
晓闻言恍然,见幸男蹲在柱子背后看她,以为他是怕生,便笑着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谁知幸男仰头看了晓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走了。
“幸男!”爱子恨铁不成钢,扭头不好意思地跟晓道歉,“对不起,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晓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姬奈看向入鹿,入鹿顿时了然,转身朝幸男消失的方向走去。
爱子见此叹了口气,打起精神与晓搭话,“话说回来,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热牛奶。
“稍微,想跟你们说说话……”
甚尔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怎么没睡?”甚尔脱下外套,看了眼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温暖的暖黄色灯光下,晓一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黄色的小外挂,面对关闭的电视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四周万籁俱寂,只隐隐听见院子里的风声。
“想等你回来。”听到声音,她抬眼朝甚尔看去,眼底含着笑意,“今天怎么这么晚?”
甚尔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道:“有些别的事……”
“什么事?”
甚尔一顿,没抬头,“酒吧里的工作。”
“……”
“……这样啊。”晓搂着小外挂站起身,“那快点洗漱吧,不早了。”
甚尔没发现晓的异样,“嗯。啊对了晓,这几天我可能都会晚点回来。”
“知道啦,大忙人。”晓笑道。
交易过程很顺利, 晓也一反常态地非常支持,只不过中间还是有个小插曲。
“有人中途似乎也打听到了消息。”刚从卖家仓库里出来,孔时雨一边抽着烟, 一边跟甚尔往停车场走去, “刚开始态度还很强硬, 但听说是你有意之后,就歇了心思。”
“估计是哪个小喽啰吧。”甚尔没太在意。
孔时雨抬眼瞥了甚尔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甚尔察觉到了, “怎么?”
孔时雨收回目光, 无语道:“不, 只是觉得你这段日子过得果真是不错。”
“从我接手这个委托开始, 我可一次都没有向外暴露过你的存在, 连刚刚交货的时候你都没有现身。”
“那‘小喽啰’是从哪里知道你的?”
甚尔眼神一凛。
孔时雨见甚尔反应了过来,冷哼了一声,“看来有人还在盯着你呢。”
“有线索吗?”甚尔沉声问道。
“当然。”孔时雨就等着甚尔问呢,闻言脚步一停, 单手插兜转身与他相对, “对方藏得也挺深, 被我发现还真是因为运气不好。”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被小心折好的纸递给甚尔。
“他大概以为自己还没有漏出马脚吧,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他管束下人的能力见长, 有心人找找, 突破口还是有的。”
甚尔接过折纸打开, 发现里面是个熟悉的名字。
Club Heaven.
是他曾经合作过的情报中转站, 也是东京闹市里数一数二的牛郎店。
甚尔皱了皱眉头, 抬头看向孔时雨。
孔时雨却只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小心点吧。”
回到家, 趁着晓还没回来,甚尔连忙把从其他地方搞来的赝品装模作样地摆在电视柜旁。
别说特级咒具身上的诅咒有多危险了,单单是把它当作普通的开刃兵器,甚尔也不可能就这么将其摆在晓看得到的地方,万一不小心伤到她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他早早就准备好了替代品,这样到时晓问起来他能也有个交代。
把雕刻精美的老虎玉石左右又换了一个方向,甚尔站起身子端详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转身悠哉悠哉地朝楼上走去。
中午了,该睡午觉了。
等醒了再去超市买菜吧,今天晓没有晚班……等等!
刚在床上躺下不到三秒钟,甚尔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坐起,抓起另一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小日历迅速低头看了一眼。
就见小日历上,今日的日期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旁边还有一个蛋糕的简笔画。
顶着一头乱发的甚尔:“……”
甚尔没想过自己会把晓的生日给忘了。
毕竟曾经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虽然做牛郎不过是正职中间的小调味剂,但腾点脑子记住常客的脸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难事,更别说把生日日期对上号了,那根本就是行业基操。
结果却在最重要的女朋友的生日上翻了车。
甚尔当即从床上翻了下来,开始琢磨。
他可太清楚这种纪念日子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从客人那里听到过各种各样的抱怨,只要是跟老公或者男朋友有关的,百分之六十的论据里都带有一份“他竟然忘了xxx日子”,虽然大多都是不满的借口,但由此可见,忽视了可不算什么好事。
还有半天时间准备,对于讨好女人,甚尔的第一个反应是花钱。
他这辈子在遇到晓之前,唯一心甘情愿的花钱项目,就是咒具。
大概跟体质和过往经历有关,若手里没有咒具,甚尔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越是强大的咒具越是能让他兴奋,这么些年来存在丑宝那里的咒具,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各个都是精品,随便一把说出去,都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但咒具的收集总有个头,能被他看上的咒具并不常有,有些特性重复的他也不会无聊去做冤大头,而且算上刚到手的天逆鉾,他手上武器体系已经非常完备,基本上已经到了无可不破的境界,想要精进已经非常艰难。
唯有晓不同。
怎么会有一个人,让他愿意无休止地为她花钱,就算看不到尽头,也完全不觉得不耐烦。
楼上的阁楼已经完全满了,要不是晓及时收缩他的零用钱,她每天换一套衣服都能一个月不重样。
简直比赌博还要令人上瘾。
不过这也导致,过生日还买衣服首饰,就显不出特殊了。
正在甚尔冥思苦想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话痨司机。
甚尔接通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