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涓涓心底的疑惑解开了，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成精！
几秒后，她忽然面色大变，“妖怪！”
闻柒哭笑不得，“对对对，说是妖怪也行，但我们一般叫精怪，也算是稀有物种了，现在能成精的东西都不容易。”
有两个天师在，加上小九的外表又酷又帅，实在招人喜欢。所以在最初的震惊后，林涓涓并没有觉得害怕，而是感觉很新奇。
一路上，她一直在打量小九，并试图跟它聊天，即便小九爱搭不理的也不放弃。
躲在范晓玲护身符里的雷鬼听了个全程，心就像泡在了醋缸里，酸的不行。
他也想跟涓涓聊天啊！
应思云排练的地方是在一个靠近市中心的老楼的地下室内，隔音很好，价格还便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淘到的地方。
闻柒他们到的时候，应思云他们排练还没结束，一行人沿着楼梯往下，直接推门进去，找了个角落欣赏音乐。
很躁，也很好听，但听一会儿就开始觉得吵，脑瓜子嗡嗡的，想逃。
好在没多久，应思云他们排练就结束了。乐队的人都收拾东西各自离开，一个个看起来都格外潇洒。
应思云带着一头汗水走过来，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闻柒还能说什么，她只能笑着夸赞啊。
应思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一低头就看到了地上的小九，她顿时惊呼一声，“好酷的猫！”停顿不过一秒，她又震惊道：“竟然还成精了！”
应思云顿时心痒难耐，“这猫你卖吗？”
小九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你找死！”
应思云撇嘴，“母猫啊，那算了。”
小九弓背叫了一声，被闻柒一个眼神制止了，“脾气太暴躁，回去多看点修身养性的书。”说着她打开手机，下app，买早教课，一气呵成。
最后把手机往小九面前一放，“好好学习。”
手机里传来声音，“今天我们要学的是拼音，首先我们要了解拼音的构成……”
小九炸毛似的叫了一声，叼起手机就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能给它留点面子吗？！
几人都忍不住大笑，十多秒后，又陡然安静下来。
应思云看向林涓涓，感叹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放弃。”
林涓涓很倔强，“无论它能变的多像，也终究不是他，我不会活在虚假的自我欺骗中，贺叔叔贺阿姨更不应该被欺骗！”
应思云蹙眉，提醒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是心甘情愿被骗的呢？毕竟他们真正的儿子回不来了，有人能陪他们演戏，假装儿子还在，这不也是一种慰藉吗？”
林涓涓抿唇不说话，她还是觉得，这种替代，是对贺兆山的一种背叛！
闻柒灵光一闪，问道：“贺家供奉了保家仙？”
第175章 做个实验（二更）
应思云感叹不已，要不怎么说闻天师厉害呢，还啥都没听就把真相推测出来了，不服不行。
“对，贺兆山死后，贺家爸妈日日对着保家仙祈祷，希望儿子能回来。”应思云说：“保家仙实现了他们的愿望，现在家里的那个贺兆山其实是他们经由愿力凝聚出来的，除非他们自己放弃，没人能除掉他。”
闻柒“哎呀”一声，“那就算了吧，老两口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了，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吧？太残忍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嘛。”
应思云点头，“目前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林涓涓反驳道：“那个东西他已经开始不满足了。从最开始，他只在家里活动，每天都陪着叔叔阿姨，再后来，他开始跟着阿姨出门买菜，散步，跳广场舞……现在，整个小区的人都认可了他的存在。”
林涓涓沉声道：“我感觉，他想彻底取代贺兆山，成为真正的人。”
范晓玲点头道：“确实，现在小区里的人都不认可贺兆山的那场葬礼，甚至有参加过葬礼，随了礼金的人都把钱要回去了。”
闻柒看向应思云，后者摸了摸鼻子，“这个……我还真没关注。”
“那就去贺兆山家看看吧。”闻柒站了起来，“如果那个幻象真的想要变成人，即便会惹的老两口伤心，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了。”
从妄想中诞生的东西，留不得。
几人又坐车回去了莲花新湾，在林涓涓的带领下直奔贺兆山的家。
现在是下午三点不到，贺家的人应该全都在家泡茶。
林涓涓按响门铃，几秒钟，大门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那个被幻想出来的贺兆山。
贺兆山看到这么多人不由一愣，尤其是看到应思云的时候，面色更是变了变，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贺家爸妈看到他们竟然也不意外，只是相视一眼，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贺兆山坐在老两口中间，笑着道：“早晚都是要分开的，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们能多见见儿子，我也能多看看这个世界，已经很好了。”
闻柒挑眉，有些意外道：“你们已经发现他是假的，而且还聊过了？”
贺妈妈看了眼贺兆山，语气平静道：“半年多前就发现了，但我们舍不得让他消失，不管他是什么，终究是因为我们才出现的，在我们看来，他就跟真正的兆山一样。都是我们的儿子。”
贺兆山没说话，但眼尾却有些泛红，明显是心里被触动了。
贺爸爸也说，“好歹也是一条命，他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他为什么不能成为独立的人存在？”
听到这，闻柒忍不住皱眉，她想她大概找到问题的根结了，贺兆山之所以越来越像活人，可以出去跟其他人正常社交，全都来自贺家爸妈的期望。
贺兆生本就是幻想中的产物，自然也会根据人的幻想持续变化。严格来说，不是贺兆生想变成人，而是贺家爸妈想让他变成人。
他会是最完美的儿子，因为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基于贺爸贺妈内心对贺兆山反应的预判，时间越长，他们越会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儿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像？
但其实，人的记忆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因为大脑会自动美化每一个画面，为期冠上各种意义。
而现实，并没有记忆那么美好。
就比如现在，贺兆山因为感动已经哭了起来，甚至还抱住了贺妈妈，把脸埋在妈妈的肩膀上，看起来是非常温情的一幕。
但雷鬼却一直在给范晓玲传递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因为这些举动是他生前绝对不会做的，他不会在爸妈面前哭，这太丢人了！他也不会往妈妈怀里扑，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动不动就撒娇这像话吗？
范晓玲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因为她自己偶尔也会跟妈妈撒娇，但等雷鬼说完，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男女对于情感的表达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男生越长大，情绪越内敛，也不习惯，或者说不好意思用语言和肢体去表达亲昵，更多的是用实际行动去表达，比如说给爸妈发红包，往家里带吃的用的，帮家里干活这些。
而贺家爸妈幻想出来的这个贺兆山，虽然有着二十多岁的外表，但心智和行为明显还不太成熟，更像个还没长大，需要父母照顾的孩子。
“就让我们一家三口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吧。”贺爸爸带着一丝哽咽，恳求道：“我们不会妨碍别人的，也不会带他去太远的地方，放过他吧。”
应思云耸耸肩，示意自己没办法。
林涓涓见状也没有说话，虽然她心里不认同，但却没办法当着贺家爸妈的面说出让这个替代品离开的话，面对贺兆生那张脸，她还是不够坚定。
范晓玲微微蹙眉，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把雷鬼放出来，双方对峙，打破美好的幻想，干脆利落的解决。但碍于规定，死去的人是不能跟阳间的人见面的，顶多托梦。
但人类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一般托梦也不可能完全记得，顶多只能记住几个印象深刻的画面。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贺家爸妈认识到，这个幻想其实就是他们心里投射出来的虚妄东西呢？他甚至连生命都不具备！他就像一个高智能的AI产物，能投射出他们脑海里想象的那个人。
“这样吧。”闻柒笑着说：“我们做个实验，如果实验成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如果失败，那抱歉，我们还是要按照规定处理。”
贺妈妈跟贺爸爸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几分希望，贺兆生也立马不哭了，看向闻柒，问道：“是什么实验？”
闻柒笑着说：“给你爸妈办一场寿宴吧。”
贺兆生愣愣的看向贺爸贺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可是爸妈还不到过寿的年纪。”
贺家爸妈也一脸疑惑。
闻柒说：“就当是弥补一下遗憾吧，”她笑了下说：“这个实验还有另一个参与者，他也会策划一场寿宴，最后由叔叔阿姨评分，如果你能赢就算是通过实验。”
贺兆生皱眉，“这根本没有意义。”
闻柒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有没有意义我说了算，你只要记住这场寿宴将决定你的命运，全力以赴吧，截止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九点。”
贺家爸妈都忍不住蹙眉，贺兆生刚想说时间太赶了，闻柒就道：“一天应该足够了，也不用太复杂，毕竟只是实验。”
贺家爸妈眉头松开，贺兆生也没再反驳。
闻柒又道：“明天晚上见。”
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身离开，唯有小九在路过门口一个紧闭的房门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喵”。那一瞬间，贺兆生的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像是要“断电”了一样。
闻柒沉声叫道：“小九。”
小九微微垂头，从贺家窜出。
这个变故贺家爸妈甚至贺兆生本人都没发现，一家三口把他们送出门，关上房门就思考寿宴该怎么办。
贺妈妈开始回忆以前参见寿宴的经历，也就一个蛋糕，一桌饭菜，顶多说几句祝福的话，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贺兆生接受到了“信号”，顿时信心满满的说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能通过实验，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另一边，已经走出小区，并送走林涓涓的三人又回到了咖啡厅。
范晓玲神色复杂的说道：“你说的另一个参与者不会是雷鬼吧？可是他不能出现啊！”
“布置好寿宴之后躲起来就是了。”闻柒老神在在道：“总要让他们认识到幻想和现实的差距，那个贺兆生准备的寿宴，一定非常符合老两口的心意，但雷鬼的可不一定。”
她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来，让我们先了解下雷鬼的想法。”
第二天晚上九点，还是昨天那些人，准时出现在了贺家门口。
还是贺兆生开的门，跟昨天的仓惶不同，今天的他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连对手的成果都没看到，就已经料定自己会赢了一样。
“进来吧。”贺兆生笑着说：“爸妈今天很高兴，我要谢谢你的提议，偶尔的惊喜能让人觉得更幸福。”
闻柒也笑了下，“那就好，等下还有更惊喜的。”她抽了抽鼻子，“好香啊，做的什么？”
范晓玲也说：“这个味道好熟悉啊，但是想不太起来……”走到屋内，往餐厅一看，她忽然“啊”了声：“是中奥广场那家做鱼的店，我就吃过那一次，但是他家鱼做的确实很好吃。”
贺爸爸笑着道：“是啊，这一桌花了不少钱呢，兆生这孩子有心了。”
范晓玲眨眨眼，很想问一句，贺兆生花的是谁的钱？但她终究没问出口，她毕竟是个外人，这么问感觉不太好。
但有人敢问啊。
“他都没办法出去上班，花的是谁的钱？”林涓涓的语气堪称质问，“是兆生的赔偿金，还是他一笔一笔攒下来的，等我们结婚前买房子的钱？”
一句话，贺家爸妈和贺兆生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好一会儿，贺妈妈才说：“是我们的退休金，那两笔钱，我们都没动。”
贺爸爸也说：“前半年我们不知道，花了一点，后来慢慢都给补上去了。那钱是兆生为了你们的未来攒的，等你以后需要用钱了，就跟我们说，我们拿给你。”
林涓涓的眼泪瞬间下来了，她蹲在地上，压着声音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对不起。
贺妈妈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这辈子没缘分，下辈子希望能跟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范晓玲蹲在林涓涓身边，劝道：“别哭了，再哭他要忍不住出来了。”
林涓涓一僵，连忙深呼吸止住哭声，可千万不能出来，早上起她就了解了，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见面的，对彼此都不好。
闻柒松了口气，看向餐桌，除了饭菜还有一个寿桃蛋糕，墙上还贴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她又看了看周围，“还有其他准备吗？”
闻言，贺家爸妈都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贺兆生问道：“还需要什么准备？”
闻柒失笑，“我只是随口问一句，别这么紧张，叔叔阿姨才是评委，我说什么都不重要。”
贺家爸妈松了口气，连连道：“我们很满意，已经非常满意了。”
闻柒没做评价，只是说：“那我们去看看另一场寿宴吧，就在小区里，麻烦大家稍微走两步。”
出门后，应思云忍不住说道：“这么短时间找到一套格局相像的房子可不容易，还就租一天，人家那可是刚装修好没多久的房子。”
范晓玲也跟着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啊！”
闻柒花了一万块租了一天人家的房子，要求户主二十四小时不得回家。
听起来就觉得很离谱，但人家偏偏同意了，只加了一个要求，房子租出去什么样，拿回来就得什么样，不能脏不能乱，更不能损坏任何东西。
闻柒答应了。
可户主不放心，还签了协议。就一天的租房协议，中介也是第一次看到，但这一单就赚不少呢！人想签就签呗。
从贺家出来，下楼往小区里面走两栋就到了。
推开门，入眼的格局跟贺家很像，但装修要现代化的多，整个屋子都宽敞明亮的很。
贺家爸妈一边往屋内走，一边打量装修。
一直走到餐厅，贺妈妈才说：“以前兆生在的时候，好像给我看过类似的装修，他还说跟涓涓结婚之前，要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就选这个现代简约风，涓涓喜欢。”
林涓涓的眼睛又红了，但她忍住没哭，带着哽咽道：“看看饭菜吧，都是你们爱吃的。”
贺爸爸走到餐桌前，跟家里的菜色大同小异，但品相却差了不少，摆在中间的不是蛋糕，而是一束百合花。
贺妈妈也看到那束百合了，她忽然笑了下，“好多年都没收到过花了。”
贺爸爸闻言也笑了，拿起花束转身就递给贺妈妈，“上次给你买花，好像还是求婚的时候。”
贺妈妈笑着接过来，口中埋怨道：“一辈子也就浪漫那么一回。”她走到餐桌边看了眼，沉默了两秒，忽然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只嚼了两下，贺妈妈的眼睛就红了，激动的说：这是兆生做的菜。我之前吃过，跟这个味道一模一样，有点糊，是炒糖的时候火太大了，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他总是控制不好火候。”
贺爸爸怔了一下，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滑落。
没人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口接一口的吃，连贺兆生都神色黯淡的站在一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直到他们快要吃完了，林涓涓忽然拍了下手，“还有蛋糕呢！”说着她快步走进厨房，端出来一个蛋糕放在餐桌上。她说：“这是他亲手做的。”
贺家爸妈低头看蛋糕，眼泪在瞬间涌了出来。
蛋糕是很普通的单层蛋糕，只是上面用奶油写了一句话：爸妈，希望你们早日走出伤痛，长命百岁。
字数有点多，但排列的很整齐，整齐的往右侧倾斜，这是贺兆生写字的习惯。
林涓涓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没安慰贺家爸妈，哭出来就好了，悲伤就该哭出来，总憋着会生病的。
这时，贺兆生的身形忽然变淡了一点，看起来就像是3D立体投影，他有点慌，忍不住喊了声：“爸！妈！”
两人连忙转头看过去，但目光触及贺兆生的时候却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那不是他们的儿子，那只是他们想象中的儿子，可想象的再完美也变不成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