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望向毛利兰:“……”
黑夜里海面有些冰凉, 冷风吹得呜呜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身上都仿若起了层鸡皮疙瘩。
杏子看着他们两个,饶有兴致的点头:“你可算是问对了,我们二楼的医药箱里面,刚好有足够的绷带和消毒药瓶,等下要鹤田一起拿给你们。”
“好,谢谢杏子小姐,”毛利兰点头,对着杏子和鹤田鞠了一躬,“麻烦你们了。”
“没事,不用客气。”杏子连忙扶起毛利兰弯下的身体,“来者都是客嘛!”
“我们两个这么像,目测体型也差不多,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我没穿过的干净衣服。”
“你们先去房间等我哦。”
毛利兰点头,再次道谢:“好,谢谢杏子小姐。”
“不用不用……”
杏子又向鹤田交代了下,便朝着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往船艇里面走去。
鹤田很高,穿着身黑色西装,站在一旁,眼睛用块黑色墨镜挡着,看起来面无表情。
他望向他们两人,机械的做着手势:“二位请跟随我来二楼。”
毛利兰朝着工藤新一示意了下,一起往二楼走。
这间船艇不光是表面看上去豪华,里面的布置也异常奢侈,却又不显得夺目,一切都恰到好处。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一闪一闪,璀璨如发光的宝石。
工藤新一低下头,一言不发,而毛利兰仔细观察着里边的设施,难得的也没吭声。
鹤田带着他们来到电梯前,坐上直达电梯,经历一番折腾,来到杏子交代的二楼房间。
二楼是圆形状,众多房间围成一个圈,隔空,面对面对齐,中间有连廊连接,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鹤田打开其中一间房说:“这位先生,这就是我们……小姐给你安排的房间。”
“多谢。”工藤新一颔首。
“至于这位小姐的房间。”鹤田适时停顿了下,说“对面那间就是。”
毛利兰顺着往对面的房间看去,点了下头,意思是她知道了,紧接着她又对鹤田说:“谢谢,请问……你知道那个医药箱在哪吗?”
先不论她的事,为工藤新一换药比较紧迫一点。
鹤田听到她这句话,心里有点茫然,他扫了眼面前浑身湿哒哒,没有一处干地方的两人:“我现在就去拿药箱,但在那之前,您们还是先换一下衣服比较要紧吧?”
还不等他们两人回答,鹤田刚转回头,准备去拿药箱,又再度看了过来,不带任何情绪,例行公事般地说:“这位先生,给您安排的房间里有提前放置好的干衣服,您随意挑一件穿就可以的。”
“每间房都有现成的浴室。”
工藤新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鹤田见他们知道了,也不再打扰他们,抬脚,走去拿医药箱,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毛利兰都还没回过神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兰,”工藤新一的嗓音回荡在耳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鹤田先生和杏子小姐,”毛利兰望向他,神情有点凝重,“新一,你应该也发现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吧?”
工藤新一简短地“嗯”了一声,另外一只手轻巧打开房门,心思显然不在那两人身上,转而对毛利兰说:“进来吧,小兰。”
“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工藤新一像是怕她忘记,刻意地提醒她,“小兰刚刚好像有说要帮我换药。”
工藤新一微微弯了下腰,温热的气息准确无误喷洒在她的耳廓,他特意加重“换药”两字,语气里充满蛊惑。
……换药。
“换药”两个字听起来十分正常,她也帮他换过不少次药,但他念出来,若有若无透着暧昧的氛围,毛利兰被他这气息,弄得后退一步,她眨了眨眼,问:“可是新一,你不是先要洗澡换衣服吗?”
“鹤田先生也还在拿药箱,我现在就进去不是很好吧?”她实话实说。
“等下杏子小姐送衣服过来,说不定听到鹤田先生的意思,会直接将衣服拿到这里来。”
“诶?”毛利兰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人在别人看来,亲昵得更像是情侣,加上他手中还得拿到医药箱换药,直接送到他房间是最大的可能。
工藤新一并没有将这些告诉她。
“如果小兰你不愿意进来的话,可能我们也没办法讨论关于他们二人的身份了,”她的心思压根不在他的身上,工藤新一表情看起来有些惋惜,“既然如此,小兰,我先进去了。”
工藤新一侧过身,却并未完全走进去,而是在暗中等待毛利兰的回答,果不其然,她连忙跑来:“新一,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
工藤新一微不可察勾了下唇,等到毛利兰进来之后,彻底将门关上,隔绝门外的世界。
杏子小姐给工藤新一安排的房间,很是简洁,不,应该说每间房都是这样的搭配。
瓷白的灯光闪烁,绒白色大床搭建中央,电视机放置床正对面,旁边是衣柜,浴室则在最里边的位置。
毛利兰简单扫了眼房间布置,望向正坐沙发上的工藤新一,心里仍记挂这件事:“新一,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工藤新一走到衣柜前,翻开了柜子,点头:“嗯,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兰,”衣柜里衣服很多,工藤新一到旁边拿了块白色毛巾,望向她,正色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啊,嗯。”毛利兰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点头,神情很是严肃,“杏子小姐的船艇、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不像是寻常能买到的。”
“其次,是她的姓氏。杏子小姐说她没有姓氏,而在日本,只有王室的公主没有姓氏。”
“新一,这就是我对杏子小姐身份的猜测,你觉得呢?”
“嗯,”工藤新一点头,看着她缓缓露出笑容,“我跟小兰想的一样。”
“但是,”工藤新一顺着她的话,认真思考了下,“小兰,你知道杏子小姐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吗?”
身份尊贵的公主,怎么会大半夜带着几个保镖,坐着船,就这样悄悄出来了?
一点风声都没有。
很不正常,不是吗?
还是说,他们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
毛利兰看他皱眉,一脸猜忌似的表情,瞬间就明白过来工藤新一在想什么:“新一,我仔细观察过了,这片区域很安全,不会有危险,虽然不知道杏子小姐和鹤田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们绝不会跟那两个黑衣人是一伙的。”
毛利兰说:“所以,你不要担心。”
工藤新一垂眸,看着她一本正经安慰的腔调,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点头:“嗯,小兰说的对。”
工藤新一晃了下手里白色毛巾,认真地说:“那在杏子小姐没来之前,我先帮你擦干头发,等到衣服拿过来了再洗澡。”
经过工藤新一这么一提醒,毛利兰这才察觉到她漆黑的头发还在源源不断滴水,打湿了地毯:“抱歉新一,我没想到会……”
“不用抱歉,这房间里的暖气很足,等下地毯会干的,”工藤新一动身将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看着她,“小兰,坐到床上去吧。”
被毛巾遮挡住一部分光亮,毛利兰低下头,余光瞥见床,觉得有点棘手:“不用了新一,我自己来擦就好,而且,等下我还是要洗头发的。”
现在擦干头发,等下依旧要打湿。
“即使房间里有暖气,长时间不吹干头发,依旧会感冒,”工藤新一牵着她,往床边走去,若有若无地气息,“如果小兰你介意我帮你擦头发的话,就把这个当做是你救我的报答吧?”
他不提最后一句话还好,一提到这个,毛利兰脑袋里不可预料的闪过很多在海底画面。
比如,她帮工藤新一“渡氧气”的场景。
毛利兰的脸彻底红透,小心翼翼侧了下头,余光偏偏忍不住去观察他的唇部,他的嘴唇恢复了以往的红润,是温热的,触感也异常柔软。
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能想这件事……
真是不应该。
工藤新一两手轻轻按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床上,注意到她此刻异常不自在的表情,倒也没说什么,径直将毛巾揉成圈,慢慢地帮他擦干头发。
他两手隔着毛巾,缓慢擦干她的头发,透过毛巾的水渍,逐渐染湿了手心,留下一点微痒的触感,他忽然低声说:“小兰,上次的告白,你还没有回答我。”
“嗯?”她呼吸一窒。
“你也喜欢我,对吗?”他说。
“你也喜欢我, 对吗?”
少年的话语,清晰而又有力的回荡在这间空荡房间里,似是真切的恳求又好像是绝对肯定。
却毫无疑问地让毛利兰极力掩藏的心思无处遁形, 她低下头, 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几乎快要窒息。
而工藤新一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白色毛巾。
毛利兰并没有勇气回答他,嘴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着没有说话。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工藤新一手里拿着毛巾,缓缓摩挲毛利兰乌黑靓丽的头发,所发出摩擦声,以及,两人并不平稳的心跳声。
工藤新一并没有让她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非常耐心把她的头发擦干,然后, 将毛巾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他俯下身, 双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小兰。”
毛利兰看着他。
“你知道沉入海底的时候, 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提到“海底”, 毛利兰立刻联想到工藤新一松开她, 闭着眼睛,身体径直的沉入海底的画面。
只记得那一下,她的心好像都要骤停了。
不知道工藤新一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还是下意识顺着轻声说:“什么?”
“我当时在想, 我要是就这样死了,或许会有遗憾, 但你依旧可以健康、快乐的活着,”工藤新一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叙述事实,“可是,我在想起你的那一刻,不论是拆炸弹,亦或是沉入海底,我都想要活下来。”
每逢面临绝境,只要脑袋里细想到关于她的事,他就会不自主地产生一种本能的求生欲,像救命稻草似的,在最后一刻激发他想要活下来的欲望。
“可是新一,你不会死的,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活下来了吗?”
“是,我们都活下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工藤新一看着她,缓缓地说,“一起破案、一起参加学园祭、一起看烟花、一起经历生死,这些都是无法复制、独属于我们的时光。”
他说这句话表情很是认真,每说一个事件,眼神便温柔一分,像是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毛利兰望向他,下意识捏紧了两侧的床单,硬生生被她捏出一个褶皱,她说:“新一,我……”
“小兰,其实初次和你相遇的那天,我就发现你很奇怪,总是会看着我哭出来,眼泪好像多得用不完。”工藤新一顿了下,再次看向她,唇边弥漫着笑意,“后来,我觉得你很坚强也很勇敢,个性倔强,有自己的底线,哪怕遇到困境,你也绝不放弃。”
毛利兰听完这段夸赞似的话,有些失神,她喃喃地说:“新一,你知道吗?”
“我……”她轻轻垂下眼,语气很艰涩,“我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从刚开始,她是带着目的,刻意地接近他,她做出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不纯粹,反而,卑劣到连她都一次次唾弃自己。
又怎么能承担起他这样的评价?
“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你是你就足够了。”
只要是“毛利兰”就足够了。
“小兰,你知道吗?”
“即使不是我,”工藤新一喉结滚动了下,目光坚定而又坦诚,一字一句地说,“也依然会有很多人爱你。”
会有很多人爱你的优点,也爱你的不完美,爱着完完整整的你,只因为,那个人是你。
“所以你不要愧疚。”
工藤新一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向她索取一份告白答复,而是平静的告诉她,你不要愧疚。
不要因为他的喜欢而觉得愧疚。
毛利兰的心脏都好像停跳了一拍,她望着面前指尖摩挲着她脸颊的少年,湛蓝色瞳孔在灯光闪烁下尤为真挚。
她笑起来,笑得眼眶发涩,低声说:“新一,你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她被表白的无措,知道她连日以来不断挣扎的愧疚,知道她无数次悄悄自责。
身上的水渍渐渐被暖气吹干,头发也都被他擦干净,衣服熨帖着肌肤,并不难受,相反带来一丝暖意。
坦白说,工藤新一心里也有点没底,即使以前他给毛利兰写过一封告白信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擅长向喜欢的女生袒露心声。
所以那次表完白,看到她沉默的表情,还有,听到她醉酒后说出的那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怎么可以喜欢你呢”,他就知道毛利兰内心很煎熬,她在愧疚,在自责。
因为,她偏移了本不该动摇的内心。
本来他是可以慢慢等毛利兰向他坦白,或者慢慢喜欢上自己,摆脱内心的愧疚感。
可在他经历海底一事后,他渐渐深刻领悟:有些话不趁早说,以后可能没机会说了,有些事不早点解开,那么她就会一直沉浸在愧疚里。
虽然,他以前暗示过她,但这些话还是亲自向她说明才行。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些话。
然而,毛利兰只是微微抿起唇,眼眶聚起泪水,紫色的眼眸里被泪水覆盖,不断往下流淌。
工藤新一:“……”
糟糕……
工藤新一想要拿纸帮她擦干,结果察觉自己的手也是湿的,只好先松开抚摸她脸颊的手,他望着快要流淌到地上的泪水,心一横,干脆直接用手,缓慢的帮她擦干。
向上次“学园祭”一样。
他一边擦,嘴上一边说着:“别哭了嘛!兰,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哭。”
毛利兰:“……”
毛利兰看着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移开视线,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
工藤新一帮她擦完眼泪,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失神片刻,也止不住的勾了下唇。
这才对。
这一直是他誓死想要守护的笑容,也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啊。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敲响了房门,紧接着鹤田浑厚的声音传来:“先生、小姐,你们的医药箱和杏子小姐嘱托送来的衣服已经带过来了。”
鹤田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冒出一圈冷汗。
其实,他站在门口等很久了,这期间,公主殿下也拿着给那位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小姐的衣服过来了。
望着手里提着药箱,一直杵在门口的他,杏子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好奇问道:“鹤田,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站门口不进去啊?”
鹤田有点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选择说话,保持着职业笑容。
房间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依旧会时不时从里边的缝隙,透露出几个字,比如“我都想要活下来”、“是你就够了”、“会有很多人爱你”。
杏子一句句听下来,脸颊绯红,却足够她肯定这俩人的关系,她朝鹤田眨了下眼,将手里的衣服丢给他:“鹤田,那等他们两个谈完话就帮我把衣服送给那位小姐,她跟我长得一样,体型也差不多,这几件衣服应该都穿得上。”
“公主”鹤田望着手中多出的一堆衣服,没忍住说,“你出来总共没带几件衣服啊!”
都给那位小姐算怎么回事?
“哎呀!这些衣服真不算多,况且,等我到那个地方,他会给我买很多衣服,”杏子笑得一脸甜蜜,“鹤田,你就别这么愁眉苦脸,如果我父王找到我们,怪罪下来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他哪里是担心这些?
“那宴会怎么办?”鹤田苦着脸说,“公主,你这么重要的宴会都不在场,迟早会被国王发现的啊!”
“悄悄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好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