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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爹爹已黑化(小新茶)


身上血迹难销,她于是裹了披风,藏起一身血衣。
云霞铺满整片天空,宫苑顶部的琉璃瓦反射出金灿灿的光亮。宫女提着油灯在屋檐下穿行,添油点灯。
白茵见姜拂玉归来,迎了上来,行礼道:“陛下回来了。”
她没有直接走入景仪宫,而是先问白茵:“郎君和阿昭呢?”
白茵回答道:“殿下睡了,郎君将她抱去了偏殿休息。”
白茵感受到了姜拂玉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身为多年随从,她已经猜到姜拂玉方才动了刀,见了血光。
她问道:“陛下要去更衣,还是去见郎君和殿下吗?”
得知姜瑶已经睡去,姜拂玉这才进屋,“无妨,让阿昭先休息,朕去沐浴。”
说着,她朝安置父女两人的偏殿看了一眼。
阿昭睡了也好,她回来时担心这一身血污,会吓到阿昭。
“是。”
女官吩咐下去,整个宫中的宫女们开始立刻忙碌起来,为她准备沐浴的兰汤。
姜拂玉洗涤去一身的血迹,又焚香将身上的血腥味掩盖,确定身上只有淡淡的兰花香后,才走进偏殿。
屏风后,女童枕在金丝软枕上,蜷缩在被子中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平稳。
一般的被褥对于她来说太宽大了,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其中,只有了是露在外面的脑袋,五官如玉精雕细琢。
林愫坐在床边,像是在守着姜瑶,也像是在等姜拂玉回来。
这父女俩五官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有着血缘关系,她爹长得好看,她将来不失为美人坯子。
只是姜瑶从母亲那边也继承了部分样貌,比起亲爹柔美的轮廓,五官更凌厉一些,不过她现在年纪小,像母亲那部分还没显露太多。
林愫见姜拂玉进来,食指抵住唇,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开口,小心别吵醒姜瑶。
姜拂玉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跟自己出来。
出了偏殿,两人走向书房,这里是姜拂玉平日议事之所。
“你故意的?”
姜拂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当时下车逛市集也是他提出的,走累了去茶馆坐坐,听说书也是他提出的。
然后顺其自然让姜拂玉听见市井间的流言,放在别人身上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放在林愫身上……如果说他不是故意引诱姜拂玉去茶馆听评书,谁相信呢?
虽然姜拂玉开口就直接质问,但她语气平和,并没有真正要责备林愫的意思。
林愫笑容依然平和,只是进了书房后,他整个人的气质就与众不同了。
如果是从前他是内敛安静,只带着一身质朴的书生气,如今已经能隐隐看出他衣冠楚楚下,藏着别样的锋芒。
“只是揣摩罢了,我有十分把我他们会在我回来时生事,三分把握可以抓住他们把柄,造谣生事,是他们最常用的,最低级,也是最廉价无趣的手段罢了。”
姜拂玉与他接近,“离京多年,你对这些手段还是那样了然于心,不过我看你好像并不在意他们说你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五官中眼睛最为出众,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桃花眼,目光潋滟宛如春水。
男狐妖,荧惑灾星,如果姜拂玉是个昏君,他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头。
“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罢了,前朝相阳子,一个没用被帝王斩首的废物罢了,死后还能被奉为神人?荧惑狐妖,也不知他们从那本野史上杜撰的传言,胡说八道,无凭无据,我为何要怕?”
林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很快,这点鄙夷转瞬即逝,又化为温和的笑意。
他凑近姜拂玉耳边,小声说道:“不过你说,他们是不是会将火烧到阿昭身上?”
听到姜瑶,姜拂玉瞬间冷下脸,“我看谁敢!”
她这么一说,气氛渐渐冷肃下来。
林愫转身,看向屋外逐渐点燃的灯盏:“可是,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你怎么能保证,她可以永远置身事外?”
“京中斗争无休无止,你将她接回来,就要做好准备她卷入争斗的准备。”
姜拂玉沉默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林愫说得对。姜拂玉虽然镇压了藩王,但是京中权势贵族,利益环环相扣,这本来就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姜拂玉能够以女子之身登基,不是因为她能强大到盖得过所有世家显贵,而是因为她和这些权贵门阀间形成了平衡。
林愫和姜瑶被接回京,这个平衡将会被打破。
姜拂玉刚坐稳皇位,就有人曾上奏说要她选秀,一个个盘算着把自家人往他宫里塞,那些权贵们可对她的后宫和子嗣盯得紧。
她抵住压力接回林愫和姜拂玉,今日他们才刚刚抵京,就有了针对林愫的谣言与中伤,那这些算计离姜瑶还会远吗?
姜拂玉喃喃道:“宫里的孩子,想要长大都不容易,阿昭长于乡野之间,你将她养得天性纯良,毫无心计,与宫中长大的孩子天差地别……”
林愫盯着姜拂玉,似水的眼眸中暗暗浮动几分不明的意味,“可是我从来不觉得,将她养成这种性子有什么不妥,哪怕已经入宫,我也不希望她的性子会有任何改变,如果今后有一天她因为这个性情被迫害,我也只会后悔,是我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住他。”
“世人逐利,她因身份被卷入争斗,本就不是她的错,在你带她回来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为她抵挡一切的准备,而不是在品行上对她过多苛责,吹毛求疵。”
姜拂玉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她多了解林愫,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夹枪带棒,明白他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你什么意思,我对阿昭现在的性子完全没有半分不满,她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苛责她?”
姜拂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按耐在自己的情绪,“我是她的母亲,我能将她接回来,必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你这是在质疑我?”
林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话,眼眸幽深,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片刻后,他叹息道:“抱歉,是我情绪上头了。”
忽然间,一个宫女跑进来,朝两人行礼。
姜拂玉也冷静下来,问道:“什么事?”
“陛下,殿下好像梦魇了。”
姜瑶明明知道自己在梦里,却无法醒来,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无法动弹。
感觉自己被按在水里,窒息感扑面而来,完全喘不过气来。
她蜷缩在某个阴冷的角落里,双手环膝,抱住自己。
身上的衣衫单薄,露出衣袖的手臂上,全是鞭伤和和铁烙的烫伤。
古代牢狱之中逼供犯人的刑罚,可以令人生不如死,刮下人一层皮。
姜瑶从前对这些刑罚的了解只是止于书中,只有在亲身经历受刑时才明白这些刑罚有多么反人性。
原来人在遭受极致的痛苦时,可以抛弃一切,失去尊严,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她控制不住瑟缩起来,身上的旧伤被牵动,一阵阵疼痛传来。
她痛到连喊疼都困难。
狱中黑暗,稻草堆里还有着小动物窸窸窣窣翻动。
只有很高的墙上,开了个小窗,只有早晨的时候,阳光才会透过窗缝,照亮眼前的铁栏。
她左手紧紧攥着右手手腕上的红绳,那根细小的红绳上已经染上血污,上头还系着个檀木挂坠。
谢兰修说,这是保佑平安的念珠。
系在她手腕上,神佛会庇佑她顺利渡过难关。
可是并没有用。
她抬眼看着浮动在光中的尘埃,终于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想要回家。

姜瑶满脸泪痕,紧紧抓住身前的被褥,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刚才宫女发现她不对劲,第一时间通知了林愫和姜拂玉来。
林愫轻轻摇晃着她,半刻后姜瑶才缓缓转醒。
她在梦中哭了好久,眼睛充盈着泪水,这副样子当真是可怜极了。
林愫心疼得连忙把她搂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婴儿一样哄她,“阿昭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的乖乖,梦见什么恐怖的事情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姜瑶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却没有碰到那颗熟悉的念珠。
这是她上辈子养成的习惯。
人被逼到绝望,甚至将希望寄托在虚伪飘渺的神佛庇佑上。
可她此刻手腕空空,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她这才如梦初醒。
抬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明亮的宫室,即便是夜晚,屋内也被点燃的琉璃灯盏照得亮堂。
她已经到了景仪宫。
不是牢狱,没有禁锢她的铁栏杆。
她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终于缓过神来,深深呼了口气。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做噩梦。
以前在乡下家中的时候,以及赶路住在驿馆的时候,她都睡得可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皇宫,她的睡眠就开始出问题。
站在唯心主义的角度上,姜瑶觉得是这座皇宫多年来积压的冤魂太多了,她一回来就被什么脏东西缠上,连觉都睡不好。
站在唯物主义的角度上,姜瑶认为是皇宫中磁场不好,影响她睡眠质量。
姜拂玉还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只能看着他们干着急。
直到姜瑶安静下来,眼神逐渐清明,大概是从梦魇中脱身,她才有机会问道:“要叫御医给阿昭看看吗,小孩子梦魇,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瑶立刻摇摇头,“不要叫。”
如果是做噩梦,御医有很大概率只会给她开一些安神香。
她这个年纪,不适合点安神的香料。
“好吧,不叫就不叫,”林愫问她:“阿昭梦见了可怕的东西了吗,从来没见过你睡觉还能睡到哭起来了。”
姜瑶回想起梦中的一切,那是上辈子她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在她被勒死之前,一直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
那些事情不吉利,还是不要对林愫说好,她穿越重生,每一个拉出来说都是玄学,穿越再重生,就是玄学中的玄学,她爹身子柔弱,怕他接受不了。
她只是说道:“我梦见爹爹和娘亲不见了,我在到处找你们,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小孩子的噩梦,大抵都是这些东西。
“好了好了……”
林愫连忙哄道,“没事了没事了,现在不是找到了,那只是一个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都在,不会离开你的。”
“既然已经醒了,”说着,林愫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阿昭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姜瑶有点想笑,不是吃就是睡,她爹真把她当成猪来喂。
或许刚从梦中脱身而出,她情绪有点低落,没什么食欲,她还觉得有些困,拉起被子,把自己包裹进去。
“爹爹,我还要睡一会。”
“行,”林愫笑着替她掖好被子,“阿昭先睡,休息好了,明天带着你去附近逛逛。”
宫人们忙活了一夜,总算是将凤仪宫清理好了。
姜拂玉去上朝后,林愫就带着姜瑶迁宫。
凤仪宫离景仪宫很近,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昨天宫人们早就将林愫从老家带来了几大箱杂物搬了过来。
长途跋涉,即便姜拂玉一再嘱咐要小心谨慎,但中途难免会有破损。
民间之物,自然比不上宫中动辄镶金镶银的器具。
即便格格不入,但是林愫还是亲自开箱,将这些旧物取出,挑选完好无损的,一一珍重地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姜瑶也没浪费她那小胳膊小腿,跟着她爹身后忙前忙后,布置屋子。
她把她那装满小木雕的箱子搬进自己居住的偏殿里。
她的寝宫中有个宽敞的大柜子,她的小木雕们就不用拘束在小箱子里,可以全部摆出来,以便随时观赏。
柜子很高,她又硬撑着不要别人帮忙,非要挽起袖子踮起脚尖,那那些木雕一个一个举上去放好。
做完这件事情,她的胳膊已经有些酸了,可她还是不想停,继续跑出去,来回帮她爹搬了不少东西。
等到最后将那几箱东西都拆箱放置之后,她已经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宫女们见她这样坐着,虽然觉得有些颇为无礼,但是也只能假装没看到。
有许婉之先例在前,白茵特地提点过宫女们,公主尚且年幼,天性使然,又在乡野间长大,养成的习惯不是短时间内能改过来的,在宫中不可妄议公主仪态。
姜拂玉尚且没有在仪态上指点姜瑶,其他人怎么能越过陛下,自作主张规训公主?
“阿昭,”直到林愫收拾完最后的茶具后,才去把她拎起来,放到摇椅上,“快起来,地上凉。”
看她一副年纪轻轻就没有骨头的样子,林愫笑道:“真的就这么累吗?”
姜瑶叹息着:“爹爹,你知不知道,我就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力气比大人小,我和你却忙活了同样的时间,你可能感觉不到累,但是你的女儿现在都快累死了。”
“爹爹昨天说好今天带你出去走走,累成这个样子,你还能出去吗?”
林愫笑着给她到了一杯温水,“今天要是出不去,可别又说爹爹是哄你玩。”
两人正聊着天,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姜瑶立刻从椅子上起来。
只见白茵带着一群宫人,走进凤仪宫。
“见过殿下,郎君。”
白茵带着众人行过礼后,对姜瑶和林愫介绍道:“凤仪宫空置多年,难免缺乏人手,这几位都是陛下亲手给郎君和殿下挑选的内官、宫女,以后就留在凤仪宫,侍奉郎君和殿下。”
“你们八个,上来和殿下和郎君打个招呼。”
姜瑶抬起头,看见四男四女走了进来。无论男女,无一不样貌洁净,眉清目秀。
他们整齐地行礼道:“见过殿下,郎君。”
“这四名宫女名为:临春,临夏,临秋,临冬,都有过照顾幼儿的经验,专门负责照看殿下。”
“这几名内官名为:青澜,书怀,李九,白行之,以前都是在内务府办公,最是聪明伶俐。”
但从名字上听就知道,这四个宫女是姜拂玉为姜瑶早就准备好,连名字都是整整齐齐的,而那四个内官就像是临时凑在一起被派过来的。
事实上,上辈子姜拂玉准备给姜瑶的贴身近侍也就是眼前这四位宫女,并没有给她准备内官。
可以见得,这几位内官,是为林愫准备的。
林愫说道:“都起来吧,我这里没怎么多规矩束缚。”
白茵挥手让那八个人退下,露出身后的队伍。
姜瑶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一群人,捧着一托又一托的金锭银锭,珠宝玉石,丝绸锦缎,把凤仪宫的院子都快挤满了。
白茵说:“这些都是陛下给郎君的赏赐,陛下列了个清单,请郎君过目。”
说着,恭敬地将一束竹简递到林愫面前。
姜瑶眼巴巴得看着林愫接过那厚厚的竹简,心想她娘可真大方。
林愫打开指看了几眼,就又合上了,“劳烦各位先搬去库房,在下稍后会亲自去向陛下谢恩。”
“是。”
说着,白茵便让人把东西搬去库房。
许是觉得姜瑶的目光太过炽热,林愫用竹简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看什么呢,小财迷?”
“这些都是要存起来,未雨绸缪,将来你成婚时可以用作给你夫婿的彩礼。”
姜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说是“彩礼”而不是“嫁妆”?
她上一辈子还没经历婚娶这一环节,有点搞不太明白南陈的男子也要收彩礼吗?
不过她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想太久,因为在白茵离开不久之后,凤仪宫就来客人了。
贵太妃和安太嫔是先帝时期的人了。
先帝奢靡无度,妃嫔无数,他死后,姜拂玉为了彰显仁德,让他曾经的妃嫔得以在宫中养老,用度一切如常。
先帝没有立后,贵太妃曾经就是宫中等级最高的嫔妃,她出身青楼舞伎,先帝喜好出宫狎妓,她凭借一手床上本事让先帝深深迷恋,并将她带入宫中。
后来有人嫉妒她受宠,在她跳舞的高台上做了手脚,让她摔断了腿,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
可是没想到,先帝的癖好如此变态,见到爱妃残疾……不仅没有厌弃,他竟然更喜欢了!把她直接晋为贵妃,凌驾于六宫之上,盛宠不衰!
而容太嫔就没有这么幸运,她本是官宦家的女儿,刚入宫就先帝冷落,因为不受重,还被后妃欺凌,在混乱的后宫中孤独地度过了十余年,整个人都变得痴痴呆呆的。
上辈子,这两个瘸子和疯子也是在姜瑶刚入宫时,就立刻来拜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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