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背有点疼,这种疼痛,在此时此刻,却像催化剂一样。
他的头越来越低,脸紧紧贴着她的脖颈,给她一种下一秒就要咬下去的危机感。
他张嘴了吗?
应该是张了,因为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脖子扬起来了。
他的呼吸很重,她同样也是,光用鼻子都已经不够了,他们像搁浅的鱼一样,需要用嘴来补充氧气。
……这不太对吧?
徐云妮用仅剩的理智思考着,她都快被他挤成年画贴门上了。
这已经不是拥抱了吧?
但是……
但是……
徐云妮心里清清楚楚,她的手也早早就脱离了他的腰身, 而抓在他的双臂上。
但她还是贪到了最后一秒, 贪到了他口中已经忍不住发出呻吟的那一刻, 她才像触电一般, 将他拉开。
他太重了,他早就不是当初在病床上那虚弱的模样了,徐云妮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从身上扯走。
他站在她面前。
他的头发有点乱了,但也可能之前就这样乱……
更能确定的,是那嘴唇,在半分钟之前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红艳。
她看不到自己,她也是这样的吗?
这么潦草,这么放浪。
那双狭长的眼,居高临下,毫不掩饰地看着她,他的嘴巴还微微张着,轻轻喘息。
从拥抱的那一刻,到现在,徐云妮的皮肤一直是紧的,她说:“班长,这有点,有点快了吧……”
他没有说话。
徐云妮感觉,他根本就没在意她说了什么,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之中。
她的手机又震起来。
她掏出来看,又是辅导员。
她低声说:“我去接个电话。”然后从他身旁走过,到窗边接电话。
“……喂?张老师……是吗?现在吗?她是怎么说的?……啊,好的,我过去看一眼……没事,我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钟吧,嗯,好……”
她挂断电话,回过头时,时诀正往桌边走。
徐云妮说:“我们辅导员的电话,我得回去了。”
时诀:“嗯。”
时诀点了支烟,打火机扔到桌面,坐在椅子上。
事情来得急,徐云妮解释说:“寝室有人闹矛盾,我去处理完就联系你。然后明天我会再来,中午应该就行,或者早上……”她顿了顿,“我起早一点,过来看看行吗?你几点钟起床?”
时诀从兜里拿出样东西递给她,徐云妮接过,是一把钥匙,色泽崭新,边缘还有没磨掉的金属末,应该是新配的。
徐云妮收起钥匙,说:“那我来了自己开门,我得走了,那边在催我。”
她走到门口,再次回头。
他还看着她,叠着腿,撑着脸,指间夹着烟,非常安静。
徐云妮说:“你好好休息。”
他说:“嗯。”
徐云妮离去了。
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感觉脑子平滑滑的,装的都是刚刚屋里发生的事。
她走时,他的脸色很淡,但徐云妮知道,他绝对没有生气,更像是沉浸在了某种状态里。
……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坐上电梯,徐云妮抬起手,看看腕上垂下的金色链子,然后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她再次想着,她要是都能知道就好了。
现在正是大学校园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吃完饭了,也没有课了,想活动的活动,想学习的学习,绝对的自由时间。
也不对……
不是绝对。
也有些身不由己之人。
就比如说徐云妮同学,她现在正顶着学生会舍务调解员的头衔,在某寝室里断案。
这两名女生,鉴于她们打断了徐云妮期待已久的重逢场景,她私心不想记住她们的名字,姑且命名为A女士和B女士。
现在案件有了新的进展,被用了化妆品的A女士不止要换寝,还要求赔偿。
“我不是差这点钱,我就是要这个态度!”
徐云妮问:“你想要多少赔偿金额?”
A女士说:“我的晚霜柜台价三千多,她至少得赔一半吧。”
B女士马上说了:“一半?我就用了一次。”
A女士:“用一次少了那么多?”
B女士有点急:“但我真就用了一次,再说,我买的纸巾和洗衣液你平时也在用啊。”
A女士:“这是一回事吗?东西价格一样吗?那咱们互相赔吧!”
徐云妮举起手:“哎,别吵,别吵,咱们处理问题……那个,你的面霜在哪?我能看看吗?”
A女士把桌上一个黑罐子往前推推,徐云妮拿来,拧开看看,里面的白色膏体确实已经没了大半了。
B女士在旁坚持说:“我真就用了一次!”
A女士:“然后一次挖20ml?”
B女士:“你怎么不讲理呢?”
A女士:“你偷用别人东西还有脸提讲理?”
徐云妮在她们的争论声中,仔细观察膏体质感,然后用无名指在罐子周围蹭下一点面霜,拇指揉搓,又拿到鼻下闻了闻,把盖子扣上了。
那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寝室另外两个人不在屋里,大概也是受不了她们的吵闹。
徐云妮说:“别吵了,这都没法说话了。这样吧,我们分开聊,你们把自己的要求提提,然后我汇总上报。”她先跟B女士说,“你先跟我来。”
徐云妮带着B女士来到寝室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俯瞰着校园生活区。
她跟B女士说:“她现在提出的这个赔偿要求,你不太接受是吧?”
B女士皱着眉道:“不是,我们东西平时也都互相用的啊,我真就是那天面霜用完了才用的她的,她怎么这样啊。”
徐云妮说:“如果你的东西也被她用了,你也可以收集证据,但化妆品这个事,肯定算侵犯他人财产。”
B女士:“那怎么办啊……”
徐云妮:“你们要不要协商一个赔偿金额,你最高能接受多少?”
B女士犹犹豫豫,最后说:“……三四百?我真没用20ml那么多!我拿来当身体乳吗?”
徐云妮:“那我跟她沟通看看,你给我点时间,先不要吵,不然这个事学生会不管,你们就只能报警处理,那对你的影响就不太好了。”
B女士点点头:“好吧……”
徐云妮跟B女士谈完,又把A女士找了出来,还是同样的阳台位置。
“你先消消气。”她跟A女士说。
“哼!”
徐云妮:“她私下用你东西,你提出赔偿是合理的。”
A女士:“当然合理了,我那一排化妆品,她就挑那瓶,没用过手就是欠!”
徐云妮:“那你先把面霜收好,到时候定损完再看。”
A女士皱眉:“……定损?定什么损?”
徐云妮:“她是觉得你们之间都有使用对方物品的行为,光她赔偿不太公平,但毕竟物品价值不一样,你们各自做好价格评估,就比较直观了。你专柜的购买凭证还有吗?”
A女士瞥向一边:“没有,早没了……”
徐云妮:“那你可以和她一起,再找个第三方,找专业机构做个证明。就是报警,警察也得根据估值进行判定,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她半开玩笑道,“万一是假的呢?那还涉及虚构事实隐瞒真相了。”
A女士一顿,然后狠狠白了一眼。
徐云妮说:“辅导员让我来调节,也是希望同学之间能相互理解,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没必要搞那么难看。你肯定是更亏一点,所以赔偿我也可以帮你谈一谈。”
A女士冷嗤:“那你谈啊,怎么我被偷用东西我还得迁就她呢!”
徐云妮:“你别激动,我跟她沟通看看,但是你得降降心理价位,我估计嘛……一百块差不多了。”
“一百?”A女士皱眉说,“不行,太少了!”
“那两百?再高我也没那个能力了,你们只能找警察处理了。”
A女士抱着手臂,思来想去,给了个价位。
“最少三百。”
“你这价开得还是高,你先别跟她说,我努力试试,争取别闹到警察面前。”
“行。”
送回了A女士,徐云妮又给辅导员打电话,表述她已经跟她们沟通完了。
“有些事还没达成共识,但我看她们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多劝劝应该能说开。”
“那就劝,别一天天碰到点事就报警,大学校园成什么了。”
“那老师你来劝还是……我感觉我比较了解情况,还是我劝吧,就是这几天还有些舍务工作,我真的有点……”
“你把她俩弄明白,你那活我安排别人干。”
“好的,我一定尽力。”
“辛苦你了啊,折腾这么晚,你的干部评优我已经给你报了。”
“哎呦,张老师,你看看……我不是为了这个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哈哈,知道知道。”
又说了几句,徐云妮挂了电话。
她看着深秋的校园发了会呆,不太集中得了注意力,脑子里一会蹦出这件事,一会蹦出那件事……
这件事至少可以拖三天,然后换寝室再磨蹭一下,四天差不多?
他吃饭了吗?
后天下午有例会,她现在就该想个请假的理由了。
那屋有热水壶吗?总不能一直喝冰的吧……
东西还是不够,有电磁炉有锅,但没有刀和菜板。
他现在睡了吗?
他洗过澡了吗?
他原来能发出那样的呻吟声……
徐云妮低下头。
慢慢的,正事都被挤没了,她脑子里只剩下时诀。
哎,不对,时诀才是正事吧。
水泥地面又青又硬,徐云妮再抬起头,然后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朝西的方向,虽然前面有别的楼挡着,看不到远处公寓,但这确实是朝西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怀抱身前,秋风温度低,让她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最终,她回到宿舍。
聂恩贝在打游戏,陶雨在看书。
徐云妮去桌边,把手链先摘下来,她一开始放在桌上,后来又拿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去洗了澡。
洗完澡,她换上睡衣,直接去了上铺。
陶雨看见,说:“你睡这么早?”
徐云妮说:“今天有点累。”
她们寝室还是比较注意隐私的,每个人的上铺床位都有隔断的帘子,不过平时她们都在夜晚的卧谈会结束后才会拉上帘子,今天徐云妮提前了。
帘子拉上,陶雨在下面问:“要不要把灯关了?”
徐云妮说:“不用。”
她并没有躺下,背靠着墙壁,屈起腿,拿出手机。
她给时诀发消息。
【班长,我忙完了。】
他回消息很快,直接一串震动,她刚开始以为是语音,后来才发现是视频。
徐云妮后背挺直了点。
……聂恩贝戴着耳机,陶雨戴了吗?
徐云妮看看周围,觉得这场合不太正式,不适合接视频,但她又不想挂断,因为这是时诀第一次给她发视频邀请。
她接通了。
时诀躺在床上。
房间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干净,反正床是弄完了,床单被套都换好了,他把枕头竖起来放床头,自己靠着。
他也洗了澡,头发半干,穿着一件黑背心。
视频里看他,跟平时看好像不太一样,被框在一个小小的范围里,他的头发,眉眼,背心都非常的黑,皮肤又特别白,躺在深灰色的,带着细条纹的高支棉床单上,层层叠叠的质感。
她第一次见他露肩膀,又平又直,肩头的肌肉纹理就像含苞的白莲花瓣,非常漂亮。
徐云妮小声说:“我在寝室,你都收拾完了吗?”
时诀没说话,把摄像头调转,照了一圈。
比起房间,更先引人注意的是那两条长腿,他穿着黑色的宽松棉麻长裤,露出一双瘦长的脚掌,右脚搭在左脚上。
徐云妮再去看房间,大概干完了一半吧,很多东西都归拢好了。
徐云妮说:“我明天早上六点过去,会打扰你睡觉吗?”
他把摄像头又转了过来,随口道:“怕打扰可以现在来啊。”
徐云妮说:“来不及了,我已经洗完澡在床上了。”
他呵了一声,风凉道:“所以我就说嘛,看你也不是很期待啊。”
徐云妮说:“你昨天半夜到,今天又忙一天,不累吗?”
时诀说:“我说不累你就来吗?”
徐云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今晚真的来不及了。”
他淡淡道:“那明晚呢?”
字字句句,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徐云妮视线微垂,想了想,低声说:“时诀,不是我不愿意,我是觉得你才刚到,先安定下来,以后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可以……”她说这话,多少还是有点赧然,都没有看着他。
该怎么表达清楚呢?细水才能长流?干柴烈火,烧完就没了?
其实,也不尽然吧……
她正犹豫着,时诀奇怪道:“你在说什么啊?”
她抬眼看,时诀又说:“我是叫你来吃个夜宵。”
徐云妮怔住:“啊……”
时诀眉头挑起:“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啊?”
徐云妮哑然:“我没装着什么。”
“不是吧,”时诀的表情完全看穿了她,眼神轻睨着,一副讽态,他就这么盯着她一会,轻轻说道,“徐云妮,真美得你啊。”
徐云妮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了。
她点点头,自我批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时诀:“你错什么了?”
徐云妮垂眸检讨:“我自我约束不足,言行不当,界限模糊,我一定吸取教训,也请班长继续监督管理。”
她说完,抬眼看,正好瞧见他没忍住笑出来的那一瞬,他可能不太想露笑,舔着腮帮子,眼睛往旁看,好像要拿东西似的……
拿什么啊?那有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拨弄了几下床单,又看回来了。
然后他就撞进了徐云妮的视线里。
她也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不干,别在耳后,让脸颊的轮廓更加清晰。
她拉上了帘子,周围有点暗,只有手机青白的光线照在脸上。
徐云妮平时就很素然,当下这一瞬,更给人一种山野林间的清澈之感。
干嘛这么看着他?
哄谁呢?
纵容谁呢?
把他当什么了?
时诀的眉毛浅浅一挑,说:“行啊,那以后我管着你。”
她没说话,时诀又问:“你听吗?”
徐云妮看着他,嘴唇轻抿,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他们聊到很晚。
徐云妮问了时诀好多问题,关于他在家那边的,还有这边租房的事,当她得知他在这边租房还要算上每个月七小时的演奏,说:“班长,你是不是亏了啊……”
他说:“哟,你也知道啊?”
徐云妮:“多给他点租金呢?”
时诀:“没用,不演人家就不租,老板不差那个钱。”
他说着,又盯她一眼,意味明显。
看看,这都是因为谁啊?
徐云妮听过时诀的演奏和他的歌声,也知道他是能给专业歌手写歌的水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那一点……该怎么说,从没表现出来过的,对艺术的清高追求?
徐云妮说:“班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哟,是吗?”他轻飘飘地说,“那你可记着自己的话。”
他们聊了很久,到最后,徐云妮手都酸了,她躺到被子里,把手机立在墙边。
然后,那么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视频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时诀清楚,是在十二点半左右,手机倒了,他就挂断了视频。
他没什么睡意,起身换衣服,然后去了LAPENA。
这个时间是酒吧营业高峰期,时诀到吧台坐了会,酒保还是熟人,就是白天给他搬东西的小洋。小洋调了杯最常见的长岛冰茶给他,时诀看着台上正在唱歌的歌手,一开始是在听歌,后来精神就有些发散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呀,”身旁有人说,“你怎么来了?”
时诀转头,薇薇走过来。
“房子住得怎么样?”
“还没住呢。”
薇薇化着漂亮的妆,她染着一头粉色头发,戴个鸭舌帽,穿着短背心,上面印着字母和爱心,下身是一条灰色的小格子短裙,黑丝加堆脚袜,和一双黑色厚底拖鞋。
“你来干嘛啊?”薇薇问。
时诀正在掏烟,说:“消费啊。”
薇薇:“哦?要不要请你喝一杯?”
时诀点着烟,随口道:“赵姐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我来这边是干什么的?”
“没说啊,”薇薇一脸懵懂,“你来干什么的?”
“这样啊,”时诀笑着,调侃道,“那你们关系很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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