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锐垂下头,刘莉说:“你要真这么放不下,那要不我们就趁她还没走,一起帮你使使劲?”
蒋锐一听,不由坐直了。
“你们怎么帮——”
“没必要吧。”
他的话被时诀打断了。
蒋锐转眼过去,时诀看着这边,神色淡淡的:“死缠烂打就没劲了。”他冲王泰林抬抬头,“是吧?”
“嗯,”王泰林是比较认同这个观点的,“这东西还是得你情我愿。”
蒋锐低着头,十分伤心的样子。
时诀看他这沮丧的样子,劝说道:“打起精神来,再好的人,不喜欢你也没用,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意思,还是对自己好点最重要。”
蒋锐听得懵懵懂懂:“我知道,我就是觉着她……”
“你觉着什么,”时诀说,“你就是一时上头,给她美化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他说着话,身子向着里侧,没注意其他三人的视线都往一个方向动了动。
蒋锐哎了一声,但他声音太小了,时诀完全没听到,手指头指了指他,接着说:“还说她好看,好看在哪啊?你滤镜太厚了,看她那一天天故作正经的样,多无聊啊,跟她开个玩笑都不一定能听得懂。”
“什么玩笑我听不懂?”
时诀猛地回头,徐云妮就站在后面,垂眸看他。
无言相对。
刘莉问:“……你怎么回来了?”
徐云妮说:“我买的东西忘拿了。”她从座位上拿起便利店的袋子,里面装着她放学买的纸巾和红色签字笔。
她又看了时诀一眼,时诀没说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聊。”然后就直接走了。
店门关上数秒,桌上同样没人说话。
王泰林斜眼看时诀,后者舌头舔舔口腔,盯着门口不言语。
刘莉两只手挡挡面容,小声说:“呀,有点尴尬啊……”
王泰林回想刚才画面,也没忍住,抿了抿嘴,跟蒋锐说:“……这他妈不比你表白有意思多了?”
时诀一语不发。
蒋锐看着时诀不善的侧脸,试着开导他,说:“没事的,徐云妮人很大度的,她不会很生……”他说一半,但见时诀看了过来。
时诀神色舒展,嘴唇轻启,下颌稍有点错位,唇角似乎还带着点森森的笑意似的。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
那一股子霸凌瘾上来了,蒋锐被他看得直瘆得慌。
这翻脸未免也太快了。
蒋锐觉得自己有点冤,讲道理,这不能怨他吧?
“我、我刚才提醒你了啊,是你没听见……”
时诀挑挑眉毛:“是吗?”
蒋锐避开视线。
“哎,”王哥不得不出来维护小弟了,“别吓唬他了,他表白失败就够倒霉了。”
时诀看着紧张兮兮的蒋锐,最后,蓦然一笑,说:“没事,我尴尬点就尴尬点,你不难过了就行。”然后起身收拾碗筷,去了后厨。
徐云妮坐在那写试卷。
今天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同学在自习,前座的杨梦莎也在,学到中途,她回头小声问:“徐云妮,我能问你几道题吗?”
“可以,什么题?”
“数学的,有点做不明白……”
杨梦莎把练习册拿过来,徐云妮扫了一眼,微微一顿。
世上题目千千万,偏偏又是数列题。
……又?
徐云妮把题本转过来,身体也侧过来些,给杨梦莎讲道:“你看,如果等差数列的题目只有一个条件,先把它看作X……”她拿着笔,一边说一边写,“……不过这个得是常数列,然后这里,3X等于9,X……”
可能是题目比较简单的缘故,徐云妮在给杨梦莎讲数列题的时候,有点一心二用,想着之前给蒋锐讲的那道题,和它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
她讲到一半,喝了口水,顺便告诉自己应该更加专注一点。
她放下水瓶,再看回来的时候,跟杨梦莎眼神对上了。
徐云妮问:“前面讲的没听懂吗?”
杨梦莎:“不是……”
她声音很小,徐云妮稍微凑近了点。
杨梦莎问:“徐云妮,你跟时诀熟吗?”
徐云妮:“还行吧,也不算很熟,怎么了?”
“我看之前彩排的时候,他在操场上叫你来着。”
“那次是有点事情说。”
“你们……”她声音越说越小,徐云妮都快贴她身上了,才听清,“你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比起这个问题的内容,徐云妮脑子里更先冒出来的念头是——数列题的后续走向永远这么出人意料。
“不是,”她解释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因为丁可萌那件事,我们才熟了一点。”
“你跟丁可萌还有联系啊?”杨梦莎似乎很不喜欢丁可萌,“她特别不老实,被抓了就只会装无辜,没被抓就什么事都敢干,她都偷拍时诀好久了,也就是时诀对女生太温柔了,才没跟她计较。”
徐云妮嗯了一声,说:“咱们先讲题吧。”
“稍等一下……”杨梦莎说完,回头从自己书桌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徐云妮的桌面上。
一个天蓝色的牛皮纸斑驳浮雕信封,非常漂亮。
一看就是情书。
徐云妮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
空气里是被谁下了春药吗?
杨梦莎小声说:“你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徐云妮说:“行倒是行,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呢?自己给更有意义吧。”
“我不想自己给……”杨梦莎趴在徐云妮的桌面上,一双手臂把摆设一样的试卷都压飞边了。
徐云妮拿起这漂亮的信封,正反面看了看,说:“你跟他们的说法正相反。”
“……谁?”
“别人说的,”徐云妮没有供出王泰林,“时诀这方面人很冷,他以前在学校不是交往过一个学姐吗?后来分手了,那女生很伤心,都不念书了。”
“谁说他们交往了?”杨梦莎直起身子,“从来没说交往好吧,她后来签公司了才不来学校的。”
“这样吗?”
杨梦莎愤愤道:“时诀找她合作而已,她自己想多了,入戏太深,到处跟人说这说那,时诀很讨厌这种纠缠不休的关系,就不再找她了。后来那女生去娱乐公司面试,用的还是时诀写的歌。她把自己放原创了,进公司之后才告诉时诀,时诀也没说什么。”杨梦莎枕在胳膊上,“时诀一点都不冷,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杨梦莎的指头轻轻点了点信封:“这里其实没署名。”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知道,但我还是想给他。我怕没名字的礼物他容易丢掉,所以希望跟他关系近的人拿给他,告诉他不要丢。”
“我跟他关系也不算很近吧。”
“很近了,”杨梦莎小声说,“我觉得你很厉害。”
杨梦莎说着话,悄悄看着徐云妮。
在徐云妮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杨梦莎感觉她是个比较内敛的女生。她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她身后,每天只专注于学习。杨梦莎一开始觉得,也许后面她们会因为相似的性格而走到一起。
但随后她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徐云妮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跟全学校最张扬的人打成了一片,不管是外班的,还是本班的,后续她甚至在学校乐团,和校领导那边都挂了名。
她们的性格其实完全不一样。
徐云妮答应下来:“好,我会帮你给他的,我尽量告诉他好好保存,但我也不确定他会怎么处理。”
“好的,谢谢你,”杨梦莎又叮嘱,“千万你别说漏嘴是我送的。”
徐云妮嗯了一声。
其实她很想问问杨梦莎,既然时诀在你口中那么温柔,为什么还要担心礼物会被丢掉,为什么连情书都不敢署名?
但她最终还是没问,她觉得这问题有点太残忍了。
晚自习结束了,杨梦莎看起来整个自习的任务就是这封无名的情书,她交代好后,人就走了。
徐云妮收拾了书包,也离开了。
她走在通往校园外的小路上,学校里的灯已经关得差不多了,校外的方向倒是越发灯火通明。
出了校园,她准备去路边打车。
“哎。”
身旁一声呼唤。
徐云妮转过头,时诀坐在路边的花坛旁,那套正装已经脱了,换成一身黑色运动服,他常穿的款式。
校外比校内亮堂多了,把他照得一清二楚。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每次刚洗过澡,都像开了高清摄像头一样,白得直泛冷光。
徐云妮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问:“班长,你怎么在这?”
时诀:“吃完饭,没事了出来转转。”
周围店铺林立,亮得如同白昼,只是跟阳光不同,这种光里少了点自然的暖意,而多了几分人为的精雕细琢,照得他唇红齿白,双眸明亮有神。
时诀问道:“晚自习上完了?”
徐云妮没说话。
时诀叠着腿,一手拄着旁边,一手放在膝盖上,稍微歪过身子,点点她,像模像样道:“好好学习没?”
“班长。”
“嗯?”
“你想道歉可以直说。”
时诀一顿,笑了出来:“真生气了啊?”问得兴致勃勃的。
其实也没有。
时诀说:“都是反话,说给傻子听呢。”
“谁是傻子?”徐云妮问,“蒋锐?”
“是啊,难过的傻子,你走之后他都哭了。”
“……他哭了?”
时诀指指胸口:“在心里,我帮你安慰了他一下。”
满嘴瞎话。
但时班长的特点就在于,不管说再离谱的话,也从来不会心虚,他一直看着徐云妮,视线没偏过半分,手指在膝盖上弹琴似的来回折了几轮。
反倒是徐云妮,好像溜了号一样,目光发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时诀抬抬下巴,“原来不答应也能收礼啊。”
徐云妮低头,看着手里拎着的小口袋。
这是蒋锐给她的。
“他一定要我留下。”
时诀伸手:“给我看看。”
“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时诀说,“我白帮你安慰他了?”
在徐云妮看来,时诀有时候非常的狡猾,说起话来,啖以甘言,圆滑伶俐,就像只狐狸一样。
徐云妮心里叹了口气,把口袋递给他,然后往前两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时诀打开袋子,里面只有一盒巧克力和一管口红。
徐云妮侧过头,时诀正在把玩那管杂牌口红,看了看贴着的印刷标签。他神色很淡,淡得几乎有点发冷,最后手腕一动,口红被轻盈地丢回袋子,就像他丢擦桌子的纸巾一样。
徐云妮听着口红落袋的声音,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刚才他在面馆里哄蒋锐的样子。
如果刚才他说蒋锐是个傻子的话被蒋锐听见,他会做出解释吗?
肯定不会的。
也许还真就像杨梦莎所说的,她跟他的关系是比较近的。
但这仍然无法改变他性格中冰白的底色。
时诀拿出巧克力,顺理成章地拆开,取了两块,递给徐云妮一块,问:“吃吗?”
这谁的巧克力来着?
徐云妮接过,拆了包装放入口中,然后把书包拿到前面,取了一样东西给他。
时诀低头,看见了一封漂亮的信封,他稍微顿了顿,眼神挑向徐云妮。
“你的?”
“之前有人托我给你的。”
“哦。”时诀接过信封,“谁啊?”
“她不想你知道,里面也没写名字,但她希望你不要丢掉。”
时诀没说什么,拿着信封正反看看,然后折起来揣进裤兜里。
徐云妮一直看着,在他折纸的瞬间,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杨梦莎对他的评价,不由呵了一声。
时诀看过来:“怎么了?”
徐云妮:“送你信的女生,说你是个温柔的人。”
时诀:“她还挺懂。”
徐云妮接着说:“除了她以外,还有人说你冷酷、薄情、外热内冷,只想着自己。”
时诀顿了顿,也没问这些都是谁说的。
“那你觉得呢?”
徐云妮歪着头打量他,琢磨了一会,说:“我觉得,这些词也不矛盾吧。”
时诀没有说话。
徐云妮忽然想到什么,说:“哦,对了,班长,你妈妈应该算是骨科问题吧?”
话题跳得太快,时诀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吧,脊椎问题。”
“要动手术吗?”
“还没定,她肯定不愿意,嫌开销大。”
“没有保险吗?”
“她没交过,以前在老家,有点头疼脑热就找熟人弄点药,基本都是硬抗的。也就来了这边之后,偶尔还能去趟医院。”
“社保要补缴,一定要趁早,阿姨的情况以后肯定用得上的。”
“嗯。”时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我这几天在弄。”
徐云妮看着他点烟的样子。
她偶尔会觉得,时诀的冷漠也是事出有因,想一想,他不过十九岁,需要他考虑的事未免太多,剩下那么一点点的空间,只留给自己也情有可原。
“你还记得小帅吧,”徐云妮说,“他爸爸是做医疗器械的,跟本地的医院都很熟悉,阿姨要是定下来想做手术,我帮你问问他,能不能联系到好一点的医生。”
时诀拿下烟,看着她。
“徐云妮。”
“嗯?”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徐云妮一顿:“什么?”
他很确定她听清了他的话,没有再重复。
徐云妮有点没摸清这问题的缘由,顿了好久没开口。
时诀又说:“你要是都一视同仁,没别的意思,那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徐云妮下意识问:“你要说什么?”
他说:“你先回答我。”
徐云妮觉得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出内容。
她忽然觉得有点混乱。
“不是,你……”她突然憋出一句,“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喜欢唱歌好的人吗?”
时诀:“跟我在一起,你唱歌就会好的。”
徐云妮:“王泰林教了我很久,他说我没救了。”
时诀朝旁弹弹烟,笑着说:“他算什么。”
他的神情轻松平缓,一边抽烟一边说话,像在闲聊一样。虽然这话题的起因和发展都跟唱歌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她说了,他也就照常往下接着。
之前那次,他的声音也像现在这样柔和吗?
那次光顾着发愣,她什么都没注意到。
她的视线转回前方。
“时诀。”
“嗯。”
既然他是认真说的,那她也该认真回复。
“我们……”徐云妮说,“我们连做朋友都不够相互了解,而且……就目前知道的内容里,我们两个的兴趣爱好,生活圈子,包括目标大学所在地,还有未来的发展方向,完全是不一样的轨迹。”
时诀没说话,徐云妮看过来。
他还是很平静的神色,仿佛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这些事。
“你只说看没看上我,”他说,“其他的我来考虑。”
你怎么考虑?
她说的所有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还能怎么考虑——理智是这样告诉徐云妮的。
但是,她看着眼前人皎白俊隽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中,那一条原始的、天真的、没经过各种理论加工,独属于一个十七岁女生的神经,确确实实因为这句话而跳动了。
徐云妮缓吸了一口气,偏过头,拿起书包和袋子。
她把书包背上肩,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时诀也看着她。
徐云妮说:“班长,咱们就做普通朋友吧。”
他也没表示什么,静了一会,才说:“好,听你的。”
徐云妮:“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他抬抬下巴。
徐云妮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周围逐渐嘈杂起来,其实刚才也一直有人流车流,只是到了这时候,她才听到它们的声响。
刚才她的耳朵里,只有他的声音。
徐云妮看着地面的砖瓦,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他不会再问下一次了。
她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胸口的地方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口中的巧克力早就吃完了,徐云妮没有注意包装,不知道蒋锐到底送的是什么,现在回味一下,大概率是黑巧,一点点的甜,一点点的苦涩,相互搅糅,最终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平衡。
平静的生活再度回归。
校园生活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每天上课、考试,自习,艺术生还有专业训练。
时诀的集训课终于结束了,来校时间逐渐趋于稳定。徐云妮与他的来往也没发生太大变化,他们比之前更熟悉了,话也更多了,时诀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男男女女,各个年级都有,华都里有名有姓的学生,徐云妮基本都认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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