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疲惫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阖上眼睛。虽然汉尼拔最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变化,但是敏感如克莱尔,她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些恶人身上独有的气味。
冷酷又残忍,毫无怜悯的感情。他开始丧失作为“人类”所特有的那份柔软,而最后的羁绊,显然是克莱尔,不,是米莎。
如果她死了,不知道汉尼拔会变成什么模样。
克莱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很重,她的思想似乎摆脱了自己的肉身翱翔了起来,然后她隐约感受到汉尼拔落在自己脸上阴翳沉默的目光,以及他默默离开的背影。
而下一秒,她就看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疲惫的仰躺在床上,身体蜷成一团,看到自己脸上丑陋的伤疤,以及睡梦中紧紧皱起的眉宇。
她自上而下的观察着,然后眼前的世界摇晃了起来:“米莎?米莎?”汉尼拔在叫她!
克莱尔试图无视汉尼拔的声音冲向自己的身体,不论现实让她多么的想要逃避,但是至少这里才是真实的!然而……
“米莎?米莎?醒过来!上帝啊!你快醒过来!求你了米莎……!”汉尼拔的声音声嘶力竭起来。克莱尔感到自己被人狠狠的摇晃着,她睁开了眼睛。
汉尼拔英俊的脸离的很近,那双蓝眼睛在与她对视后快速的红了起来,然后少年似乎觉得非常狼狈一般扭开了头,声音嗡嗡:“你吓到我了,我以为……”
然后他甩甩头,带过了话题:“你睡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他说着,从桌子上端来了一盘牛排。眼神期待极了:“尝一尝吧,米莎,这是我亲手做的。”
克莱尔摇摇头:“我想吃一些清淡的。”汉尼拔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与沮丧,克莱尔无动于衷的扭开视线。
她注意到窗外天已经黑了。
即使她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无比短暂的梦。
而这一天起,汉尼拔迷恋上了做饭。他总是端来各种各样的肉食想诱惑克莱尔与她共同进餐,但事实上,克莱尔确实不愿意吃肉。正如她所说,她只想来一些清淡的。并非是因为喜好,而是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油水。
但是汉尼拔的执拗并未因为她重复的拒绝而改变。
“米莎,我今天做了白汁烩小牛肉,也许你愿意尝尝。”克莱尔克制的小声咳嗽着,然后用手帕默默擦过唇角的血迹。
她摇头:“谢谢,汉尼拔,但是我现在只想要再休息一会儿。”
汉尼拔却不同以往。他坐在了她的身边:“试一试吧,米莎。这是我从菜谱上学到的法国菜,虽然并不是非常地道,但是在未来,我们一起去看望罗斯科特叔叔的时候,就可以吃吃法国当地的白汁烩小牛肉了。一定很正宗,不是吗?”
克莱尔仰头看了眼汉尼拔期待的目光,他似乎为这样的未来极为向往。
克莱尔有些心软,她最终还是沉默的接过汉尼拔手中的汤匙。汤的味道鲜美醇厚,克莱尔在它们划过了自己的咽喉后,对汉尼拔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汉尼拔,你做的非常额咳咳!!咳!咳咳……!!”她最终的话语没有说完,鲜血连同刚刚咽下的汤汁被呛出了喉咙。
汉尼拔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与无措。
他将她牢牢的钳进怀里,在发黑的眼前,整个世界都旋转晃动起来,克莱尔听到汉尼拔无措的拍着她枯瘦的脊椎安慰:“别怕,米莎,别怕……”
他说着,却仿佛绝望:“会好的,很快会好的……”
克莱尔在这样的安慰里闭上了双眼——不论汉尼拔究竟背着她做了什么,不论他的存在让自己感到多么的危险,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他作为[人]的一部分,还是会让自己感到些许动容。
许久,有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少年汉尼拔,观察结束。”
“结论:[人与恶魔只有一线之隔。]”
“能力储蓄:10%。”
第9章 第 9 章
[章 8]
谁在说话?克莱尔坐起身来。左右巡视。
她回到了自己并不宽敞的出租房。窗外的天还是黑的,身体并没有感到任何的饥饿感。这说明不论她在梦中度过的世界多么的冗长,现实里的时间并不曾有过任何流逝。
谁在说话?她再次探问着。手则探向了枕头下的匕首,预计有人出声就立刻将对方制服!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回应时,电子音再次响起:“许愿机,为每一个想要回到过去的人满足心愿。”
克莱尔抿唇,她的脑海中转过无数个问题之后,决定只选择最重要的来问:“我要怎么做?”
“改变。”它讷讷的回应,语气有所掩饰:“只有你对世界没有恶意,许愿机才会满足你的愿望。”
这含糊不清的回应反而让克莱尔觉得好笑:“我对世界没有恶意?呵呵……”她神情讥讽:“然而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从来不是我对世界抱有恶意,而是世界对我的恶意太大!”
克莱尔站起身来。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镜子,所有的家具都采用木制品,绝不会有任何的倒影让她有机会看到自己。这是她对世界的恶意吗?不,从来都不是!!
她闭上眼深呼吸,试图平息自己内心翻滚的恶意与仇恨。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克莱尔愤怒的拔出刀插进了床板,力的反作用让她的掌心抽痛,然而却也让她勉强恢复了理智。
她想到自己三年前的那一场遭遇。
那时克莱尔刚刚考上Georgetown(乔治城大学)不久。她与这个年纪的许多女孩都不同,不嗑/药,吸烟,纵/欲,滥/交。她洁身自好,良好的家教与出挑的容貌让她一直都是人群的焦点。但是这并没有让她因此变得骄纵,事实上,她反而更加的讨人喜欢。
克莱尔·维多,在那时的许多人心中开朗热情,像一个小太阳。她善良又真诚,从来不吝啬帮助他人。她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学习好但是又受欢迎的存在。
然而一切都在那一天改变。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帮助他人,原来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可怕的灾难……而在一切发生过后,上帝没有来救她,家人没有来救她,就连她的恋人与朋友,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在打问她关于那个案件的细节……
克莱尔摇摇脑袋,甩开了自己的回忆。至少就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办法去回顾那一年所发生的种种。而那个号称许愿机的存在也完全消失。
它藏了起来,在克莱尔再一次询问时虚弱的回应:“总之,我会努力帮助你达成心愿……”即使克莱尔自己都不确定,她的心愿是否就是回到过去。
她仰躺在床上,脑海中有无数的念头纷扰着。克莱尔甚至不确定自己在汉尼拔身边度过的那几年到底意义何在,以及这一切是否都只是一个与现实毫无关系的梦境。而怀揣着这些想法,克莱尔缓缓沉入了梦乡。
“叮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
她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克莱尔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就慢悠悠的接过了电话。果然,电话那头的人是维多太太。她的母亲。
电话刚刚接通,就传来维多太太不停歇的抱怨和指责,埋怨她不回家也就算了,也不和她联系,而且还一直不去上课。克莱尔沉默的听着对方的嘚嘚嘚得讲个不停。脸部的线条难得柔软了下来。
正如同米莎对汉尼拔而言,是束缚着他的绳索一般,维多太太和维多先生,也同样是她的线。让克莱尔不至于真的因为那件事而全无理性。
“亲爱的……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维多太太叹息,她的语气里带出了哽咽。
“我知道这一切很难面对,但是你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你已经休学三年了,你必须要尽快回归学校去完成你的学业,毕竟即使你有着这样的遭遇,但是生活并未因此停滞……”
“我真的很担心你。克莱尔,我,我为你找了一个心理导师,非常有名的一个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帮助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能主动参与到互诫会中,你会认识许多同样有心灵创伤的人……你并不孤独……”维多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何时起,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变成母亲单方面的述说,而让人难过的是,即使如此,维多太太也总是忍不住小心谨慎起来,害怕会不小心刺痛到她。
克莱尔感到愧疚和心酸。她多希望自己有勇气回归社会,有勇气面对别人。然而心理上的怯懦却让她不由的感到难堪。
“好的妈妈,我回去的,你把地址和预约时间发给我,我今天就去你说的医生那里。”
维多太太短暂沉默后发出惊喜的尖叫,她在电话里激动的送给了克莱尔好几个吻,然后说出了电话地址以及预约时间,再三叮嘱克莱尔有空一定要回家来看她后,终于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挂断许久,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忘记告诉克莱尔。是的,她忘记告诉她主治医生的名字。
克莱尔起床后重复自己每一天的行为。跳绳,跑步(跑步机),以及挥空拳500下后快速的冲了个澡。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克莱尔穿上了卫衣,将自己的脸一如既往的藏在了兜帽下,关上门前往维多太太所说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