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她直起身体,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韦棠野和恢复回圣洁面容的女祭司。
泪水下意识从莉莉丝眼角淌落,她泪眼朦胧地凝视着女祭司。
“ moon……”
女祭司目光越过韦棠野的身侧, 温柔地看向她一直照顾的孩子。
“莉莉丝，很高兴还能看见你, 原以为我就要死去了, 但幸好主的光芒终于出现, 为我驱赶了黑暗。”
韦棠野慢慢地松开手, 她浑身酸痛，收回双腿, “吧嗒”一声在边上瘫坐起来，她独自休息，好让莉莉丝与她的牌灵重逢。
韦棠野一边揉着跳得异常急促的心脏，一边环顾火焰焚烧，却烧不了她们半分的大火，一边听着边上既是修女玛利亚，也是莉莉丝的牌灵女祭司moon在陈述发生在塔罗公会里的诡异，心里慢慢陷入沉思。
这时，化作成女祭司的牌灵moon对莉莉丝坦白它会失踪的缘由。
她道：“莉莉丝，我们不是被谋害而失踪的，而是为了保全你们，故意断开和你们的连接。”
“为什么？”莉莉丝跪爬到女祭司的边上，将虚弱的对方扶起。
女祭司盯着前方的烈火，轻声说：“因为我们感受到污浊的袭来，它们的速度太快了，我们不能让你们也受污染。”
“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莉莉丝急问。
“一周前，安眠的我感到无法挣脱的白色蛛丝在包裹我的眼睛，我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同时，我也感受到这些蛛丝在入侵我的灵体，想将我彻底腐蚀。 ”
“莉莉丝，与我做出割断行为的都是不想契约者出问题的灵体，但其他还没切断连结的灵体，我不敢确定它们是否被控制了……”
“所以你作为灵也无法挣脱那种力量吗？”边上的韦棠野忽然问道。
莉莉丝也脸色凝重地看着它。
女祭司摇头，它尝试描述那种恐惧：“在异常强大的浑浊面前，恐怕只有上帝的力量才能对抗、摧毁它们。”
“蝼蚁撼树，根本不可能成功。在绝对力量面前，我只能想出牺牲的方法，保住莉莉丝的性命。”
“但我能感受到这股力量来自地下的浑浊……”
莉莉丝哑声，一时间无人将话接下去，空间只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他们微乱的呼吸声。
直到韦棠野眼底的残余的金光闪了一下。
“是邪神。”她忽然道。
韦棠野表情不知何时变得神圣平和，她目光望向屋外不知何时降临的黑暗，无法伤害她的火光，在她洁净的侧脸打落出暖红的辉光。
“邪神才会想尽办法污染一切活物。”
“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皆是祂们的食物。”
“小野，你好像很清楚他们的事。”恢复理智的莉莉丝看向神色平和圣洁的韦棠野，她能感受到对方此刻情绪的变化，以及某些细微的改变。
韦棠野慢慢转过头，眼底金色的微光与映入眼中的火光跳跃共舞，她被火焰簇拥着，却毫发无损地坐在火海之中，这一幕显得她整个人伟岸强大。
韦棠野静静地注视莉莉丝，眼神里似乎有对一切的了然。
她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道：“莉莉丝，为你取这名字的人，就像进行一场预言，让你的能力比其他人更加强大。”
莉莉丝怔愣，她紧张地与怀中的女祭司对视一眼。
莉莉丝这个名字从最初出现就带有神奇的力量，犹太教的拉比文学中曾记载，莉莉丝才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女性。
因为莉莉丝不想臣服亚当，得知上帝真名后，莉莉丝拥有借神之真名，短暂获得神之力量的能力，后来她因犯下忤逆神的罪名，离开了伊甸园，莉莉丝为证明自己比亚当更加强大，莉莉丝选择与魔鬼路西法结合，从他那里获得魔力。
莉莉丝因此也被视作魔女的始祖、原罪的起源。
此刻，与原罪起源名字一样的莉莉丝，心中升起惊慌的感觉，一种被说中，又担心力量被夺走的恐惧感。
她开始恐惧，是不是由于“莉莉丝”是她名字的原因，上帝当年才不回应玛利亚修女的祈求。
因为上帝不允许知晓祂真名的莉莉丝，获得祂的力量
但像变化了一个人的韦棠野，她好似分得清谁是真正的莉莉丝，没有迁怒在莉莉丝身上，只是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诡秘。
“你本是好苗子，无论是在我方，还是邪端那方，然而你出生的年代，是大瘟疫后的时间……”韦棠野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可惜，“但幸好玛利亚用爱感化了你，你才没有落于黑暗的控制中。”
“孩子，尽管你拥有强大的灵识，但也不要试图窥视这具身体，那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结果。”
莉莉丝有种错觉，她觉得自己正和上帝对话，她忍不住前倾身体，脱口而出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韦棠野”微微笑了笑，笑容好像又带了一些她本人的狂妄恣意，让人移不开眼。
“神之意志，岂容凡人直视。”
莉莉丝怔在原地，她震惊地与“韦棠野”对视，浑身发麻，灵魂震撼无比。
她终于确定坐在前方是何等神圣的存在。
韦棠野眼中残余的金光开始有消散的迹象，祂在最后出现的时间，说出最终的命运批文——
“末日审判即将来临，我的意志正决定着，是新生或是灾难，而人类，选择权正在你们身上。”
话音刚落，二人与女祭司身处的教堂与四周烈火，碎裂成无数细片，再由细片变化成漂浮的尘埃，尘埃悬空停滞半秒，以韦棠野为中心，蓦地往四周喷散，过往的时空眨眼间碎裂，她们迅速回归到副本之中。
四周都是翠绿的树木，原先身影变大的女祭司已经安然地躺在莉莉丝的怀里，正化作碎光回归到她的灵识中。
莉莉丝却无暇顾及moon ，她目光紧紧黏着在韦棠野身上，她看见对方在时空碎裂的瞬间，头颅慢慢垂下，直到现在才再次抬起了头。
韦棠野仿佛大梦初醒，抬头的眼神懵懂，她看到莉莉丝盯着她的眼神十分奇怪，她不禁问：“怎么回事，我给你的牌灵净化后，好像很累忍不住就睡着了……咦？我们已经回到副本啦？！ moon呢，她还好吗？”
莉莉丝不知何时开始屏住的呼吸，蓦地松下，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韦棠野，艰涩地问：
“小野，刚才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欸？我有说过话吗？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韦棠野挠挠头。
“不过好像我问了moon ，问它为什么不能对抗着那股力量……”
莉莉丝眉头慢慢蹙起，对方显然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韦棠野本人也许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特殊，但神之意志，让人难以揣摩。
莉莉丝想起刚才听到的最后的命运批文，在末日审判面前，选择权在人类身上，而神之意志看起来是会根据人类的选择来促使其中一种结局的发生。
'我的意志正决定着是灾难还是新生……'
'难道……连上帝也要放弃我们吗？ '莉莉丝心里暗忖。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收起心里得知预言后的沉重，摇摇头，轻声回答刚才韦棠野提出的问题。
“当时你问完moon后就疲劳极了，睡了过去。”
莉莉丝选择将上帝曾现身这件事隐瞒下来。
“是邪神。”莉莉丝说出这个回答，“ moon在你睡着后已经和我说了。”
她将“韦棠野”说出的答案，改成由moon说出。
韦棠野对这个回答虽然有些意外，但内心深处好像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
毕竟能让灵体也抵挡不了，就像神父在她来之前和她讨论的那样——发生在塔罗公会的事情与邪神侵染有关。
莉莉丝一直观察着韦棠野，感觉对方好像早就对“邪神”的存在了然于心，她心里闪过各种想法。
这时，韦棠野悄悄伸出手指来数数，想数清楚已经发生多少起侵染的事件了。
'神佑公会的陈旭热，侵染着他和利艾姐的邪神下-身长得像八爪鱼，能利用水珠复制另一个自己出现；在我面前忽然变得很有力气的毛飞天；还有这次出现，又在【肉公主】副本里出现的的小蛛蛛……'
'它们都有类似诡气的气息出现，但味道和特征都不一样，所以已经有3位不同邪神了？ '
'也就是说……不同味道的诡气和不同的能力特征，就对应不同的邪神？ ！ '
韦棠野在心中总结出了规律。
'慢着……上个【魔药】副本我好像闻到新的味道……'
韦棠野心沉了一下，她感觉这个游戏，好像变得不太妙。

正当韦棠野在心里头想分析下去时, 莉莉丝说话中断她的思考。
她走过去将韦棠野扶起来，道：“ moon现在已经和我重新连接上了，我让她在我的灵识里休养。”
“我们先看看有没有副本怪物被收集了, 想要离开副本，终究是要我们收集完副本怪物图鉴，才能离开。”
莉莉丝扶起韦棠野后，打开游戏方屏，看见游戏正提示他们已完成第一个副本怪物——【枷锁轮】的首杀收集。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眼前的3D形象的怪物上：
只见一团灰色气雾被乌黑的轮-盘困锁着，轮-盘的乌木似镶嵌着气雾的身躯，让它无法动弹。
3D形象出现片刻后，缓缓地化为二维形象记录在方屏中。
韦棠野惊讶地指着游戏方屏里的二维图像,道：“我认得这是刚才困住moon的东西，我刚刚完成净化时看到了！”
“净化时，我还看见白色小蛛蛛吐出的蛛丝裹住moon的头颅, 但很奇怪, 这个怪物图鉴里竟然没有蛛丝出现……”
莉莉丝听完这些话, 她明白就是韦棠野刚才完成了【枷锁轮】的首杀。
至于对方提及的白色蛛丝，她想起moon也提到自己被污染、蒙蔽时, 也曾感受到有白色蛛丝的侵入。
她们已经可以确认白蛛代表的是邪神, 但这个邪神出现的痕迹, 却没有在怪物图鉴里表现出来。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白蛛在副本开启前就出现了，所以眼下身处的副本是早就为塔罗公会设置了？还是有别的因素在影响？
莉莉丝的目光不禁慢慢移向困锁灰雾的轮-盘,她认出来这是什么。
莉莉丝下意识问韦棠野：“小野,你知道这个轮-盘代表什么吗？”
韦棠野摇头, 她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莉莉丝凝视着怪物身上的轮-盘,道：“这是塔罗牌中命运之轮的轮-盘，导致我们进入副本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它。”
“啊？为什么你会这样说？”韦棠野不明白关于塔罗的内容。
莉莉丝简单地给对方解释了一番：“因为命运之轮是一张代表着改变的牌，顺向表示走向成功，逆向表示改变，面临困境。”
“牌面中，轮-盘上面有象征天使的斯芬克斯，下面有魔鬼，四周还有女神、天鹅、毒蛇、长翅膀的狮子等图案，牌面信息暗示我们的命运在循环之中、在好坏运气之中、在机遇与困难之中转动。”
“我们现在可以梳理整个事件的经过，知道起因是我们的牌灵受到蛛丝污染，我们寻求你帮忙净化，你在副本里净化moon时看到它被困锁在轮-盘上，而轮-盘又在怪物图鉴里出现了。”
“说明是白蛛吐出的蛛丝蒙蔽污染我们的牌灵，命运之轮的轮-盘困住它们。”
“这就是牌灵失踪，且不受我们控制的原因。”
“公会会触发副本，皆是被某种事物一步步引导、卷入进来的，我担心我们公会的一众人的命运，也已经被故意放置在命运之轮的轮-盘上了……”
莉莉丝看着方屏上枷锁一般的轮-盘，“我们此刻的处境，如同被困在轮-盘上的羔羊，无法挣脱，只能等待转盘转动我们的命运。”
她眼神冰冷，极轻地笑了一笑，低声道：“但我认为转向危险的可能性更大。”
听到这番话，韦棠野则想起刚才自己还数清究竟有多少个邪神已经出现了，她已经肯定白蛛代表另一个邪神的力量进入这里。
而刚杀死的【枷锁轮】身上有个轮-盘的特征，会不会又是代表一位新的邪神？是祂伙同另一个邪神的力量进来……
要不然，塔罗公会也不会被卷进这个副本中。
'就差新的诡气气息出现，就能帮我佐证这个猜测了。 '韦棠野暗忖道。
她将猜测先放在心底，因为她还没完全证实，不能随意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神父嘱咐过她，让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她的异常。
现在莉莉丝已经知道白蛛就代表邪神，也大概知道侵染的事情在发生，这情况暂时不算坏，韦棠不用因此多解释什么。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在莉莉丝面前透了个底的韦棠野，还在思考白蛛的来历，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说出一些莉莉丝可能不知道事。
“二号美女姐姐。”她又说回原来习惯叫着的称号，“其实……这个白色小蛛蛛我前段时间见过，就在【肉公主】这个副本里，我看见过它，它能对玩家造成精神污染。”
莉莉丝的眉头渐渐拧起，她对这个副本有印象，副本开启的时间恰好发生在一周前，也就是moon刚才说的感受到自己被蛛丝包裹了眼睛的时间。
时间有了重合，明显不是偶然。
莉莉丝神情凝重：“小野，你可以将发生在【肉公主】里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吗？”
韦棠野没有拒绝，她除去发生在神佑公会被侵染的事没有说出来，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副本怪物特征都给对方说了。
聪明的莉莉丝已经在韦棠野的话里，摸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她沉声说出定论：“所以有人把邪神带到这个副本来了！”
“当时和你参加【肉公主】的玩家，活着回来的就只有娜塔莎、乔治和李徐行。”
“但参加这个副本的只有娜塔莎一人。”
“刚才moon也说过，它无法确定其他牌灵有没有在污染的情况下，主动切断与契约者的联系，所以娜塔莎的牌灵虽然没有失踪，但有可能被污染了。”
韦棠野觉得对方分析得挺合理的，她刚才在旧时空里也怀疑娜塔莎就是携带白蛛进来的人。
可她的直觉又告诉自己——娜塔莎很正常。
她想到自己进副本前，与神父蒲白无意间还说过会不会乔治被侵染了，韦棠野大部分时间还是蛮信自己的直觉的，要不然她刚才也不会那么准确地找到莉莉丝灵魂身处的时空。
因此，她道：“可【魔药】副本里，娜塔莎和我说过乔治休息了，才会不参加副本，二号美女姐姐，你们公会的玩家乔治真的在休息吗？”
莉莉丝皱眉道：“乔治？”
“没错，他当时的确在休息。”
“慢着……休息……”
“从【肉公主】副本出来，再到今天的副本开启，时间刚好过去一周了，任何玩家都要完成7天内至少参加一次副本的任务，乔治不可能在休息，他必须强制性参加副本游戏！”
莉莉丝终于反应了过来。
另一边，时间往回倒。
娜塔莎带着所有玩家在原地休整，等待莉莉丝和韦棠野二人的归来。
时间快速地流过，大家从原先安静地等待，慢慢地情绪变得有些焦灼，有玩家忍不住问：“副会长，会长他们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过去找一下她们，那蓝布身影一直在前方，我担心她们出事了……”
娜塔莎道：“再等等……”
众人面面相觑，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直到细碎的声响从不远处响起，河鸣声耳朵动了动，紧张道：“你们……有没有听到虫子爬动的细碎声？”
“有吗？”有人反问。
娜塔莎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立马变得糟糕起来，她厉声命令：“大家不要往前进，跟着我往后跑！”
众人不懂为什么娜塔莎副会长表现得如临大敌，大部分人愣在原地，问：“副会长，怎么回事啊？是有危险么？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
娜塔莎咬咬牙，已经起身往另一边东边走。
“白蛛来了，我们必须得走！”
“这是什么情况啊？”有人声音开始颤抖，他能看出来副会长不是在开玩笑。
娜塔莎嘴角抿直，一周前发生的事还在脑海里重演，但那个秘密，她又怎么说的出来。
众人茫然又惊慌，他们对视一眼，起初还跟着娜塔莎动身的玩家渐渐停下来，玩家河鸣声想起刚才娜塔莎副会长也是站在房间门，定定地不知道做什么。
种种异样，都在说明娜塔莎有问题。
“副会长，你不说明白，我们不会跟你离开这里的。”河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