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没有啊。”利艾皱了皱眉。
易雪再次抬首，她看到漆黑的5楼时，人都懵了一下。
“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了陈旭热就站在窗边了……利艾姐，我们先去5楼看看吧？”
利艾没有拒绝，她心里也希望陈旭热没死，因此“嗯”了一声，和易雪走进公寓里。
寻州市4区18段，地铁停靠在一条隧道中，黑暗中穿刺而出的尖叫声，在隧道里久久回荡不散。
听起来瘆人极了。
在黑暗彻底吞噬车厢前的一秒，蒲英不再犹豫，从僵硬的状态中解除，她举刀挥去刚才化作她模样的女人所身处的前方。
挥刀劈下的同时，黑暗已经笼罩在蒲英以及她身后的普通人身上。
然而，刀劈落的位置，并没有刺入肉的阻滞感。
蒲英心感不妙，此时，边上已经传来活人的尖叫声，她立即转身冲向发出尖叫声的声源处。
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理应围堵在她身后的活人都消失不见，她没有碰撞到旁人，但她却可以听见边上人的急喘的呼气声。
无穷的黑暗放大这样的声音，就似活人躯体已散，只剩下一群鬼魂围着她尖叫求救。
蒲英感到毛骨悚然，黑刀注入圣水，再次举刀，这次竟然对准边上发出气喘声的方向。
她似乎感受不到此刻自己在做着怎样骇人的事，只想将“鬼魂”砍杀清除。
黑刀扬起，即将利落劈下……
突然，一只手从她肩上擦过，牢牢抓紧她高举的手腕。
另一只手轻轻压在她另一侧的肩膀，施加力量给予她实感。
蒲英紧绷的心弦差点因这突如其来的手而崩断，却在下一秒背上女孩的声音响起时放松下来。
“那是活人，你不要挥刀。”韦棠野的声音多了些罕见的理智清醒。
这句话，瞬间让蒲英清醒。
一想到自己差点杀了活人，她硬生生地冒出一茬冷汗。
“现在该怎么做？”蒲英恢复清醒后冷静反问。
“你手上的刀交给我，我来当挥刀者，我能感应到它们在哪里。”
韦棠野轻声说话。
下一秒，她猛地抽气一声。
“哎呀疼疼疼，小英你要背好我，我刚睡醒，脚麻下不来……”
韦棠野理智冷静的形象瞬间被后句话打破。
蒲英嘴角抽了抽，心想哥哥看上的人原来是这般行事作风的么？
可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刀毫不犹豫地放在了韦棠野手上。
“你说方向。”蒲英迅速道。
“左上一步，直走5步。”韦棠野道。
蒲英按着她的提醒，飞快按着方向来走。
几乎同一时间，蒲英的耳边传来破风的声音，空气中那种霸气的劲道让属于战斗派玩家的她身体立即激起防御机制。
她身体一搐，差一点就下意识将韦棠野摔到地上。
“小英别紧张，我们的敌人是在前方。”韦棠野出言安慰。
韦棠野的话音刚落，蒲英听到“吱”的一声，她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凉丝丝的液体，鼻尖还飘着铁锈的腥味。
蒲英愣愣地看着黑暗不能视物的前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来自不明怪物的血液。
黑暗中，她感受到后背上的韦棠野正轻微调整身体的动静，以及听到她尽管压低，也掩盖不住的得意扬扬的声音。
“砍掉一个，剩下六个。”
“哎呀，忘记边上还有一个臭臭的老太婆。”
躲在黑暗中准备觅食的月亮女：我没惹你……
韦棠野挑衅的话语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一般，藏匿在阴影中的怪物目标放过嘴边的男人，而是瞄准了骂她是老太婆的韦棠野。
黑暗中的动静更加频繁了。
来自活人的尖叫和哭嚎声成为背景音，不停地在四周播放着，而控制着这块区域的怪物将自己身影潜伏在尖利的声音中，逐渐靠近自己的新的猎物。
“小英，右上4步，然后迅速蹲下！”韦棠野自然没有错过黑暗中的动静，她不再在嘴上捣蛋。
蒲英也能感受到杂音之下隐藏逼近的危机，她身影灵巧地配合韦棠野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冲去某处。
“扑哧”
又一声穿刺插入肉-体的声音。
蒲英脸上多了不少溅上来的血。
“转身，左上10步，注意箍住我的脚。”韦棠野抛下一句。
蒲英没有过问，迅速扭身直往左边冲去，同时紧紧箍住韦棠野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小腿。
在她跑出第5步的时候，她感受到背上的韦棠野动作幅度更大了，下一步，一种向后拉扯的力量出现，蒲英下意识紧紧绷住韦棠野将要抽出的双腿。
二人在短短数秒间配合得极好。
同一时刻，韦棠野猛地后倒，明亮的眼睛仰视不知何时飘来位于她上空，距离她约一掌远的怪物。
对方还变着蒲英的脸，就像是要取代成为对方。
韦棠野却忽然无声地咧开嘴角，久违的冒险感刺激着她的心脏，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清晰地跳动着。
某些力量正悄然回归。
“老太婆，小英长那么好看，你要是取代成为她，我会很生气。”平直倒仰身躯的韦棠野真心说道。
她核心极强地维持着半空悬躺的姿势，像一头猎豹从下向上盯梢她的猎物。
正箍紧韦棠野双腿的蒲英脸一红，突然被人这么直接夸，还怪害羞的。
月亮脸缓缓转向下方，看着这位出言不逊取笑她的女孩，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能在黑暗中辨别出她的位置和看见她。
“那我就变成你。”
月亮女阴测测地说一句，那张能随意移动的怪脸速度极快地朝韦棠野飘去。
“嘿，可我也是不好被取代的，你看我的刀……”
韦棠野笑得眼都亮了，黑刀紧握，握刀的右手凭感觉挥击，下一秒，她以倒身之姿挥刀利落横切月亮女的身体。
不成形状的黑色身躯就这样，直接被人横空割断。
黑色躯体断裂的地方，映入一缕外界黯淡的绿光，同时照清晰了月亮女那张惊愕的脸。
“不好意思，看来我的刀比你还快些。”
惊愕的月亮女看着在她身下说话的女孩，对方仍保持半空倒卧的姿势，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下一秒，那女孩靠着极强的核心直接起腰，刀刃改为从下往上竖切，将那惊愕的月亮脑袋切成均匀的两半。
“啊……”
嘶哑的声音从黑暗中爆发出来，又伴随着黑暗躯体的受损而慢慢消散。
车厢里的绿色应急照明灯的色彩缓缓填满车厢，就似揭开一层幕布，让暗黑场景回归原身。
被黑暗吞噬的乘客们身影也重新暴露出来，有4位男性乘客已经意识迷乱，衣服半脱，但果露的躯体已经被吸食成干巴巴的，只剩下一张皱褶的皮肤裹着骨骸，而下半身还保持着正常皮肉状态。
地上有黑色断肢状的东西，它们慢慢融化成黑色泥浆，蜿蜒地流淌在车厢一侧，吓得站在那侧的人们连滚带爬地逃到另一边，生怕沾上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剩余存活的乘客涕泗横流地环顾恢复正常的环境，当他们看到那些半身死了半身又像活着的男性时，有人吓得短促地尖叫一声，有人已经捂嘴哭泣起来……
韦棠野看着地上那4具死状奇怪的尸体，他们身体之下的影子静悄悄地蠕动，像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逃遁回另外一个世界。
韦棠野眯了眯眼，连忙拍拍蒲英的肩膀，提醒：“小英，快过去那边，我要用你的刀继续杀死它们，要不然那影子人要逃走了！”
蒲英二话不说，迅速越过混乱的人群，直直朝向那些尸体。
她虽然不知道韦棠野为什么能那这么快地察觉到这些藏在黑暗里的怪物，但眼下她不需要过问，她只需要及时地配合韦棠野，先尽可能地将危机解除。
有了蒲英的配合，韦棠野挥刀利落地砍掉那4具尸体的身躯，将他们干瘪的上身和下半身分离开。
感受到那些影子人的气息都消亡掉后，韦棠野松了一口气，将刀还给蒲英。
蒲英拿回自己的刀，警惕地往车厢前后两端细看，车厢中只剩下幽绿色的应急照明灯灯光在散发着，她确定那些恐怖的怪物都消失时，她才敢放松下来。
蒲英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原来是自己不知何时被这场惊魂经历吓得半身是汗。
她怕韦棠野趴在她半湿的衣服上会不舒服，走到边上，将背上的韦棠野稳稳放在空椅子上，自己才转身坐落在一旁的空位，靠在冰凉的椅子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那些乘客神色各异地看着坐在座位上就这样休息起来的两个女孩，犹犹豫豫地上前，想询问她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蒲英没有看向他们，而是侧首先问韦棠野：“小野，你的脚还能动吗？”
韦棠野捏了捏自己的腿，一边将刀还给蒲英，一边惊喜道：“不麻了，能动！”
“那就好……”蒲英又疲惫地转头回去，目光终于望向那些不安又焦灼的乘客们。
刚才那个抢先推开车控室门的男人还站在人群里，正茫然无助地看着她。
她也看到最初拜托她带走自己，希望能活着见女儿的男人，但他的尸体被砍成两半落在不远处的闸门边，已经再无可能活着走出副本见她女儿的可能了。
蒲英想起刚才黑暗中不停传来的惊叫声，当时她差点反过来伤害到那些普通人。
蒲英又想起不知道还在不在赛尔街的哥哥，她还要过去那边确定情况……
她握住刀柄的手指微微痉挛。
蒲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指着地上被砍断的尸体，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不能护全你们全部人，甚至我会误伤……”
她顿了顿，没有将那块内容往深说下去，而是换成另一个话题：“这里已经被副本化化，我们和你们同样身处在危险的副本中。”
韦棠野扭头看着气质不再温柔，而是变得强硬许多的蒲英，发现她的侧脸和蒲白的极像，就像是蒲白神父现在坐在这儿说话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韦棠野觉得新奇。
'原来这就是亲兄妹吗？ '她心里飞快地闪过一句话。
“所以……大家在这样的境况下，一定要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护你自己。”蒲英仍在说着，像是在交待什么经验。
她抬手擦开脸上的血迹，站起来又将手上的血迹擦在自己裤子上。
蒲英朝韦棠野伸出干净了些的手，问：“要起来吗？”
韦棠野看看她，又看看边上那些乘客，歪了歪头。
似乎知道蒲英这一刻做出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她伸手握住蒲英的手，点了点头：“嗯，起来准备离开这里噜~”
有人听到韦棠野那句话，心里焦急，脱口而出问：“你们是要离开车子吗？”
“对啊！”韦棠野大咧咧地回应。
“能不能带上我，我保证我不吵闹，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出一份力的，只要你们必要时可以保护我……”那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急忙做出保证。
有一个人起头，其余人纷纷都做出类似的保证。
侧对着他们的蒲英顿下脚步，她转身注视着他们，嘴角抿了抿。
“你们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想说哪怕是跟着我俩，你们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她天生轻柔的声音又一次强调，“你们的性命我不能承担。”
最先说话的女孩愣了一下，她身后站着的人也在沉默。
对方的意思是不会保护他们这些普通人了？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这一刻连呼吸声仿佛都消失了。
直到有人忍不住开始啜泣，哭泣声打开了某个启动键。
有些人眼中原是感激的情绪慢慢转变到憎恨，他们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拒绝帮忙的蒲英。
就似伤害他们的不是副本怪物，而是眼前这个身形纤细的女生。
蒲英没有忽略那些怨恨的眼神，但她只是拉起了韦棠野，嘴巴动了动，那声“对不起”已经涌到嘴边，快说出口了。
这时，韦棠野又歪了下头，看着表情怨恨的乘客们忽然来了一句。
“你们是笨蛋吗？”
众人一怔，蒲英也没料到小野会突然骂人。
有人开始愤怒地攥紧拳头，有人满眼通红地转头盯着她。
韦棠野一下子把全部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笨蛋才会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还是你们觉得身为普通人就不能保护自己了？”韦棠野真诚地发问。
“你懂什么？！你们有技能，可以和怪物抗衡，甚至能轻而易举地砍杀怪物！但我们是普通人，是非玩家，是被这个破游戏卷进来的倒霉鬼，你觉得是我们不想活吗？！是我们根本不能！”有人激动地大喊道。
韦棠野看向吼她的那个男人。
“所以小英刚才就是教你们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呀。”
韦棠野慢慢朝那个说话的男人走过去。
人群开始往两边拥挤，他们见识到刚才她利落砍断尸体的狠劲，就算再愤怒，也忍不住退后空出一条小道。
韦棠野走进小道。
“首先是冷静，起码保持冷静，胜算就能提高许多，然后你们再需要武器，比如愤怒的拳头，比如可以拆卸的硬物……”
韦棠野空手就砸破边上装有安全锤的玻璃，取出里头的红色小锤，将它拿出来。
“这些通通都是武器。”
“无论身处哪个环境下，只有当命悬在自己身上，人才会拼尽全力去想活下来。”
“不要想着依靠别人，谁也没有义务帮你，能守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况且，小英他们作为玩家就没有努力吗？还是他们真的能力强悍到可以对抗怪物而不受伤？但你们知不知道……”
韦棠野放轻了声音：“你们究竟知不知道……”
“身处在那个世界里的人，才是最容易死亡的可怜鬼。”
蒲英愣愣地看着完全理解她想法的韦棠野。
而对方正为她出头。
听到这番话的男人疯狂喘气，眼角生理性地飙出泪珠，又被他一脸倔强地抬手擦开。
众人看见说完那番话的韦棠野举起安全锤，对准那个愤怒叫喊的男人伸去，而那个男人下意识闪缩一下，以为韦棠野是听完反驳后，生气得想打他了。
但下一秒，韦棠野只是将安全锤交到他手中，同时握住对方的手腕，抓住他的手，反捶了一下她另一只手臂。
窄小的车厢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韦棠野嘴角微微弯起来：“你看，你打到我了，你打到刚才杀死怪物的我了。”
“谁说你没有力量？”
她环顾一圈怔然看着她的普通人，眼睛深处蓦地亮起一团火。
她又一次说：“谁说你们没有力量？”
数秒的寂静。
韦棠野放下男人的手，她嘴角还带着笑意，转身朝蒲英走去。
“走啦，小英，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被韦棠野那句话说怔在原地的人群，怔忡地看着她和另外一个玩家离开的身影。
有人手指忍不住抽动。
“慢着！那我只是和你们同路，可不可以？！”刚才喊得最凶的男人突然上前一步道。
已经走到蒲英边上的韦棠野，她回首笑看着他以及他边上的人。
“可以啊，欢迎你们当我们的同伴。”

韦棠野最后回复男人的那句话,让在场的众人心中热血倒流。
越来越多的人也像那个男乘客一样说出类似的话，希望能跟韦棠野她们成为同行的伙伴。
这些人心想：'是啊，自己也许是手无寸铁之力的非玩家, 但就像韦棠野所说的那样，他们还可以用拳头，用边上的器材作武器，他们可以不再单纯地仰仗玩家，而是为自己的生路拼一把。 '
这样，才配得上与韦棠野、蒲英这些玩家同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众人心情渐渐稳定下来，主动开始想方法寻求生路。
蒲英定定地望着从人群中朝她走来的韦棠野,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眼下场面已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但总归现在将场面稳定下来了。
而促使局面扭转的韦棠野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眼里似乎在说“怎么你不动了”。
这一刻, 蒲英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她想小野本人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时不时会散发出一种让人甘愿信服、追随的魅力。
哥哥说过, 有些人天生就有让人亲近的力量, 她感觉小野就是那样的人。
“没，我想先看看怪物图鉴是否完成收录。”蒲英解释了一句。
她打开游戏方屏, 准备查看刚才杀死的是哪一种副本怪物。
这时, 其他乘客视线也移向蒲英跟前浮现的游戏方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