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蒲英看了眼周围或受伤或昏迷的同伴，咬牙对韦棠野说：“小野，你去哥哥那里，我守着飞耀哥就行。”
“我们先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韦棠野看了眼守着神父的火人，心想确实是让满是火的人抱起他不合适。
但正当她返回去时，一直立在原地的小于忽然啊了一声，手指焦急地指向蒲英的身后。
韦棠野眼神一凛，她立即转身，终于感受到了气流中最轻微的变化，介质之刀毫不犹豫地飞击到那发生最轻微改变的空间中。
下一秒，银刀插在一具实体上，乍眼一看，银刀就像是悬空平插着。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显露出来，软趴趴地掉落在地上，这人皮一正一反两面，竟然长着两幅完全不同的人脸，其中一面在场玩家都看见过，正是参加本次副本化区域的玩家之一，另一面却是一幅完全陌生的脸。
这一幕，也在无声解答了刚才蒲英询问黄迥然的问题——原来人皮真的存在，一张人皮同时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人，但明显这两张人脸已经融合为一体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黄迥然他们隐身后，他们行动无声无息，血液也无法滴落到地上，因为活人变成二维的纸人，自然不可能滴下血水。
而这薄薄一片人皮，发出的声音同样是极其轻微的。
除了他们要攻击的那一刻，他们才会露出马脚。
搞明白这一切，蒲英马上抽起介质之刀，将其抛回给韦棠野。
而同一时刻，小于仍发出啊声，这次指向韦棠野身后3点钟方向。
韦棠野握紧手中刚回来的刀，认真感受身体周围的气流变化。
'气息肯定离我很近，猴子才会通知我的，但气流变化停顿了……攻击者临时改变了轨迹……来了，但我也找到了你的位置了……'韦棠野心中默默分析。
她骤然向左侧侧弯下腰，用尚好的手用力一掐，一种纸张被攥紧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她立即用另一只手举起银刀，精准地对着自己攥住的“东西”劈下去。
很快，一张身首分离的人皮愕然地飘落在地上，人皮这次同样是正反长了不同的人脸。
与此同时，蒲英那边也杀死了第三个隐藏的人皮。
目前仅剩下第四张人皮没出现，正是迟迟没有现身的黄迥然。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小于的面色忽然一变，他有些颤抖地“啊”了一声，脚步后退，看起来像是要躲避某道攻击。
边上尚未消失的火人及时甩出带火的流－弹，暂时护住为韦棠野提供方位的小于。
可小于视线蓦地变化，他一边大叫，一边手指向地上失去了保护的蒲白。
韦棠野眼瞳一缩，她离蒲白有点距离，气流的变化她难以感受，根本无法靠掷刀来杀死黄迥然，控制不好方向，甚至会伤到蒲白。
她只能让自己的意识尽快共享到火人身上。
可时间紧迫，小于的叫声更加急了，他犹豫了一瞬，咬了咬牙最终飞身扑在蒲白身上。
下一秒，一把刀径直插在他的背部。
火人也在这时候成功共享到韦棠野的意识，“她”果断地抽出插在小于身上的刀，感受到气流的变化出现后，反手将刀插在空气中。
片刻，一副薄薄的人皮显露出来，正是隐藏到最后的黄迥然。
他的身体一反常态恢复正常的形体，只是当另一张人皮贴在他后脑勺时，场景顿时变得森然诡异。
黄迥然愤忿地盯着挡刀受伤的小于，哑声怒道：“小于，你忘了谁救了你们，是谁让你活到了现在！你这该死的叛徒！你害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你这死哑巴就该跟着她一起死在里头！”
撕开伪装的脸皮，黄迥然骂出来的话难听至极。
火人挥刀想要彻底杀死他，让他可以住口。
但突然，一只手拦住了即将挥下去的刀，小于受着疼，手掌压着刀刃，淅沥沥地滴下血，他慢慢地攀着锋利的刀刃站起来，用他的血手握住了刀柄。
他的眼神暗得像墨水。
所有人都震惊地目睹着这个半大男孩出奇的举动。
火人却像是感受到了，边上的男孩身体里爆发出的一种怒火。
“她”迟疑了一瞬，随后沉默地将刀递给对方。
小于颤巍巍地接过这把刀，忽然用力插向地上怒骂的黄迥然身上，一下又一下。
伴随每一刀落下，他一声又一声地干嚎着，表情极其痛苦地完成着这场屠杀。
还留在这里的玩家们怔愣在原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背叛自己的公会，又为何被被刺激到如此愤怒。
但无人敢提醒对方黄迥然已经被捅得身体破烂，他早已没了声息。
直到火人消失，韦棠野快步来到小于边上，抬手拦住了他机械的挥砍。
“猴子，够了！”她的目光很沉。
小于双目猩红地转身盯着拦阻的韦棠野，冲着她嚎叫数声，就像是在怒骂她为什么阻止他。
韦棠野没管对方的烂脾气，她只抛下一句。
“发泄够了就该活下去了。”
“时间不多，我们要逃出这里。”韦棠野松开手，蹲下将被溅了一身血的蒲白扶起，“还有，你把神父都弄脏了，这血迹很难清洗的，等他醒来你要给他道歉才行……”
韦棠野煞有其事的解释，却是一下子拉小于回了人间。
他急喘着气，胸腔的起伏慢慢变弱，小于眼神复杂地几乎半身都被血浸上的蒲白，没有出声反驳。
韦棠野没理他了。
她连忙回首招呼其他同伴，道：“好了，我们快走吧！小英你还撑得住吧？”
蒲英点了点头，周辰风他们过来帮忙搀扶不能动弹的羽飞耀，莉莉丝则是由娜塔莎搀扶着。
一行人往最初进来的方向逃离着，但小于还是站在黄迥然尸体的边上，神情由最初的怨愤逐渐转变为怔忡，他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接下来去往何方。
公会没了，最想守护的人也没了，他一个哑巴能去哪里？这次出去以后，那些活着的玩家肯定会散播他们公会的事，到时候，他又有什么出路，又该怎么活下去……
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玩家们。
他们身上都挂有伤，几乎都是受他们公会谋害导致的。
小于脸上的怔忡慢慢转变为一种如台风过境后的平静。
他没有跟上他们的步伐，看着那些人的身影渐渐缩小。
但不知道过了几秒钟，韦棠野皱着一张脸，扶着蒲白转身苦恼地盯着小于。
她看见那个长得干瘪瘦弱的男孩，满手都是血腥地站在毁灭的华美建筑前，他身后的巨大女人就似正在微笑欣赏他挣扎过后的绝望和痛苦。
灰蒙蒙的的雾天里，破败与荒凉正充斥着这个地方，就快要将一个活人吞没了一般。
韦棠野忽然大喊：“猴子，你怎么还不跟上来啊？”
“杀人很累的，你肚子不饿吗？我都快饿扁了，你要不要跟我出去吃好吃的！”
那些和韦棠野同行的同伴，此刻都转身平静地看着他。
小于眼睫毛颤抖，过了几秒，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听见，但还是低低地“啊”了一声。
仿佛在应了个“好”，又仿佛在困惑地询问真的是在问他吗？
韦棠野却是不管他回答了什么话，她只是咧开嘴笑。
“快点快点，再慢我们就不等你了啊！”

第163章
小于在韦棠野期待的目光里, 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后来他的速度渐渐加快，最后来到韦棠野的边上。
受伤的蒲英与羽飞耀对视一眼,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于，没有阻止韦棠野让他过来。
二人心中皆冒出一个目的，那就是——赫尔墨斯公会只剩下小于一人活着，这个名为【油画】的副本，它的来龙去脉、一些副本的疑点也只能从对方身上找出。
即使他是一个哑巴，也总好过无人可问。
另一方面，小于刚才的确拯救了蒲白，于情于理是命运公会的恩人, 他们也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因此二人默许韦棠野让他跟上来。
小于来到韦棠野边上后，有点担心这些玩家会如何询问他，但这些人只是神色平常地看了他一眼,就没说话专心想着逃离这里,就连韦棠野也沉默着,扶紧昏迷的蒲白加快速度快走着。
小于心中对几人的反应感到愕然，可他不能说话,在这种环境下也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众人就在安静的环境下加速赶路,最后的1分钟,落在最后的他们终于走回了士兵守住的地方。
已经早一步出来的玩家没有离开，他们都在等着在清除时间最后来临时,命运公会的人能不能及时出来。
幸运的是, 韦棠野等人都赶在最后走出了副本化区域。
韦棠野他们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但与劫后余生的众玩家不同,一直守在副本化区域边缘的长官大卫神情显然焦急很多,看到几人出来，他连忙问：“你们谁可以完完整整告诉我里边副本的情况？”
蒲英沉声问：“怎么了吗？”
大卫脸色难看起来,他尽量简短地解释：“蒲会长说得没错，逃出来的人有问题，他们的身上陆续长出另一张人脸，全都是陌生的人脸，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将逃出的幸存者都找回来，集中一块管理。”
“比你们早逃出来的玩家说你们更清楚这次副本的运行，所以我需要从你们这里了解更多副本的事。。”
他担忧地看着昏迷的蒲白，问：“蒲会长，现在还好吗？”
蒲英嘴角抿紧没回答这个问题，正常人看到哥哥伤成这样，都知道他们这一行遇到了多少危险。
“关于人皮的事，实话说我们也没搞明白。”她转移话题，继续一针见血地说，“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将长了人皮的人全送回副本化区域？”
大卫沉默了。
因为欧洲区负责任人早在半小时前，的确是这么下达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有可能危及到其他非副本化区域的可能性给掐灭。
将逃出的人重新送进去，跟着8段区域毁灭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大卫迟迟做不了这个决定，他想等蒲白他们出来，也许事情就有了转变。
然而眼前的蒲英却说他们也不明白这人皮的事，这意味着能改变的希望熄灭了。
大卫声音低沉地说：“好，我知道了……”
他准备重新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
这时，一直沉默的小于发出几声“啊”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副本化区域，表示自己知情。
大卫一愣，随之眼睛迸发出惊喜的亮光。
“你知道解决办法？！”
小于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韦棠野身上，他拍了拍她手臂，指着她的衣兜。
韦棠野露出古怪的神情，她一边伸手掏向自己的衣兜，一边嘀咕：“猴子，你是长了透视眼吗？怎么知道我衣兜里有宝贝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新找出来的宝贝，对长了人皮的人有帮助？”
小于点头承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韦棠野手中的雕像，那是一颗质地奇怪的眼球雕像，看起来与真眼球的质地相似，而瞳孔里有2个模糊的字母，要凑近认真辨认才行。
但经历了副本的玩家们都下意识想起，蒲白曾说过的关于蒙娜丽萨左眼的猜测。
“这是蒙娜丽莎的左眼？”羽飞耀惊讶地指着雕像。
小于点头，他走过去拿起韦棠野手中的眼球，来到大卫面前做出示范。
只见他平举着眼球，令其对准自己，手指依次举起3根手指和做出数字“ 0”手势，意思是只需要让眼球对准人30秒的时间，人皮状态就会消除。
大卫又惊又喜地确定：“对准人30秒就行了？”
小于继续点头。
大卫连忙看向韦棠野，他请求道：“这位小姐，你可以将你获得的眼球借给我一阵子吗？我会在事成之后归还给你，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跟随过来。”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无私帮助你们。”大卫做出承诺。
他目光落在蒲白身上，颇为体贴地说：“放心，我们还会安排专业人员为你们治疗，我们部队和绿森医疗有联系，我可以派他们的医疗专员来这里。”
韦棠野没有犹豫，她答应下来：“好啊，你记得还我就行，还有一定要将神父和小英他们治好才行。”
大卫松了口气，他急忙答允。
“好好好，没问题，绿森医疗的人最快半小时内赶过来。”
说完，他抬头眺望即将完全脱离画框的巨大版蒙娜丽莎，立即安排清除。
“不需要等待，现在开启清除区域化清除。”他吩咐边上跟随的手下。
“长官，但这个方法可行吗……”手下犹豫劝说，总感觉直视眼球30秒就能成功这方法不可靠。
大卫目光沉着，他拿着眼球大步往集中地走去。
“不行也得行，你立即再拉一颗气弹过来，出事了我会负责。”他做好了方法要是不行，自己就和大家一切被气弹清除的准备。
大卫沉声说，“我不能看着那么多的人，以垃圾的姿态被清除……”
“这个来自神明的破游戏已经够操蛋了，但人类的性命不能也跟着操蛋地毁灭。”
士兵愣住，他嘴巴微动，最终低低应了一句：“收到，长官！”
但小于并没有欺骗大卫，当神秘眼球放在了集中地，面朝可怜的民众达到30秒时，那些附着在活人背后的人皮慢慢脱落，就如蛇蜕皮一般。
韦棠野没有跟随去医院，而是带着小于、周辰风他们来到集中地，当看见地上蜕落人皮，她胆大地走上去，弯腰捡起来研究。
“他们不是人类……”她呢喃着，眉头慢慢蹙起。
但人皮还没在她手中停留多久，就化成灰烟消失。
周辰风听到她的呢喃，神情凝重地问：“野子，如果不是人类，那他们是什么？”
韦棠野转首看着他，脱口而出：“邪神的造物，邪灵一类的存在……”
周辰风心跳加速。
韦棠野这人果然知道寻常玩家不了解的游戏秘密。
“如果他们这群……邪灵来到现实世界会如何？”他赶紧问。
韦棠野脸色古怪，站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埃，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幅记忆失灵的模样，让心脏刚提起的周辰风，又重重地沉了心。
他明白对待韦棠野这人不能像对别人那样逼迫，要顺着她的状态，还要努力打进她的交际圈，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佳的做法。
周辰风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没关系，如果野子你想起什么，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需要回国一趟，等等我送你们两个去医院后我再离开，这次你们公会受伤那么严重，我留些人在这儿保护你们吧。”
韦棠野无所谓，但她知道对方这次一直在帮他们的忙，她应下周辰风刚才的话。
“没问题的，我要是想起邪灵的事，到时会联系你，这次的事，真的很谢谢你啊！”
得了这句承诺的周辰风真心笑了起来。
“好。”他顿了顿，“我知道你爱吃东西，刚好我知道国内有几家不错的店，到时候你们回来，我带你去吃。”
韦棠野眨巴眼睛，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蒲白那张向来冷淡的脸。
她长长地“啊”了一声。
“好啊，但我要问问神父他陪不陪我去，我感觉他也很爱吃好吃的。”
周辰风：嗯……蒲会长知道他在你心中的评价是这样的吗……
半小时后。
韦棠野简单地包扎后，就坐在医院的排椅上拿着一瓶疗养液在喝，机械公会的人出去给她打包食物，其他的同伴包括哑巴男孩小于都还在手术室里治疗着，只有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外面坐着等待。
就在韦棠野快要喝完手中的青苹果味的疗养液时，一个穿着分指羊毛袜，却夹着一双人字拖的大叔突然坐在她边上。
韦棠野侧首看向他。
虽然对方长得平平无奇，放在人海可能转眼就忘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对方。
这大叔正是昨天说要跟她交朋友，还拿了几根被诡气沾染过的糖葫芦给她的人。
韦棠野状若正常地打招呼：“晚上好，大叔你今天怎么又来了啊？还跟着我来国外了。”
老李眼睛笑眯起来，他与韦棠野并肩坐着，自然地翘起个二郎腿，几块钱的人字拖就在这吊起来，晃来晃去的。
“不是，我最近的工作地点都是在欧洲区，昨天只不过想去见见你才回国的。”
“可你用诡气试探我了。”韦棠野眨巴着眼睛说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