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站后面,甘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到这不是她喊的那个人。
梁泽西懒懒扫了眼周围,几乎瞬间就明白姓秦的把他骗过来干什么。
自己别有用心,不好直接出手,倒让他过来当助手。
狗东西,把他也当棋子了。
如果秦屹淮想破坏他妹的联姻,大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戳破李启明的伪善面孔未尝不可。但力度或许不够,毕竟是联姻,甘父更看重利益也说不定。
他和秦屹淮交好多年,清楚秦屹淮做事一向稳准狠,想要做成的事,就要把失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秦屹淮或许不够了解甘秉文身为父亲的角色,但站在多年上位者的角度,触及甘家家族利益的事,甘秉文不会允许。李启明对股份动心思是犯了大忌,他想哄骗甘棠,在短期内将股份质押,资金回流后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小看了甘棠,没意识到甘棠其实是个很拎得清的人。
秦屹淮算这个局,算得倒是挺准。
他悄然隐身,笃定自己会帮他收尾,等着自己把消息带回甘家当证人,梁泽西冷哼一声。
包厢内狼藉一片。
梁泽西瞧见对面的李启明,眼底一凉,把女生推着往外带,语气依旧吊儿郎当,却罕见地带了温柔道:“先找个地儿好好呆着,我等下送你回去。”
“我想现在回去。”事到如今,还要什么形象?甘棠抽张纸用力擤了擤鼻涕。
“叫人送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给手底下人使了个眼色,西包厢内瞬间清场。
李启明肆意的心理真切有了慌。
甘棠好哄,甘家人可不好哄。
可笑他始终都觉得,甘棠在被触犯底线以后,还能和他有转圜余地。
外面的雨早停了,风渐渐变柔。
夜黑得没边,方寸的光亮里,白色路灯更添几分清冷。
甘棠出了室内,还能乐观地觉得这风挺善解人意,不往她脸上死命地吹了。
铭策户外的亭子中,她把车钥匙给了梁泽西的秘书,自己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独自愤恨伤心。
思绪游离,她好不容易忍住嘴,在心里骂了李启明千万遍……
突然,凉亭处不止一盏光亮。
昏黄的车灯在她身后闪了闪,一下,两下,连闪三回,停了。
她忘了所有,迟钝地感受到暖光,漂亮眼眸缓缓聚焦。
太巧合的相遇暗号。
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
在榕树下,在红绿灯旁,在他们的春夏秋冬里。
那人喜欢在路边打着双闪等她,胳膊搭在车窗上,嘴角带三分漫不经心的薄笑,然后就转头朝她那么一看。
甘棠惊诧于自己竟会想起这样的时刻。
太过荒谬,她没有回头。
但是,黯然垂眼间,真的有双黑色皮鞋停在自己跟前。
甘棠呼吸收紧,视线不再移动,盯着那处,漂亮瞳孔微缩。
她甚至没抬头。
因为男人眉眼温柔,带了一身清寂的风,半蹲在她面前,俊朗面孔完整映入了她的眼帘。
秦屹淮瞧进她湿润眼睛,含着几分笑意说:“甘小姐,真巧,又碰见了。”
甘棠愣愣瞧着他,男人面孔太过优越,熟悉里带陌生。
秦屹淮也不觉累,耐心十足,半晌,听见她也说:“好巧。”
女生的眼尾还泛着些红,太过可怜,瞧得叫人心动。
秦屹淮无声看着她,从饱满额头到湿润的眼眸,她瞳孔微缩,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喉结悄然滚落,他压下那股子旖旎,笑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
“我没有哭。”无论何时,甘棠总是要面子的那个,她用纸狠狠擦了擦泪花以示佐证,眼睛瞄着别处,轻飘飘哽咽道,“只是甩了个男人而已。”
她说谎时不大敢直视他,大概是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伤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在想,他们分手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哭过。
秦屹淮也不深究,松弛自如,明知故问道:“和你未婚夫闹掰了?”
甘棠不知道他心底作何想法,她用纸巾摁了摁眼睛,委屈细微地“嗯”了一声。
提起伤心事了,她嘴唇颤抖,已然又要哭。
秦屹淮暗自失笑。
一阵风吹得恰到好处,她裙摆扬起,暧昧地拂过他西装裤腿。
风凉露重,这地方不适合说话,她肩膀瑟缩了一下,抬眼看着面前男人。
秦屹淮有着一副极其俊朗的面孔,半明半昧的光影下,他侧脸被衬托得愈发优越,冷淡,随性。
明明是一张薄情脸,可那双眼睛只看着她,让甘棠有些恍惚,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我送你回家?”
男人不动声色看她反应,这样问道。
她今晚耗费了所有精力,已没有心思再去强撑,只遵从于自己身体的真实感受,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她终于清醒过来,直起身子,连忙张嘴推翻:“不用,我哥等下会送我回家。”
甘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自己也能回家。”
她只是今天情绪不好,不是什么必须要被人送回家的小孩子,也不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但是,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她又小声嘟囔一句:“你刚刚好像诱拐儿童的诈骗犯。”
还好她足够机智,没有为色所迷。
秦屹淮:“……”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男人无奈闷声低笑起来,嗓音醇厚,虚虚实实般说:“这么聪明的我可不骗,把我卖了怎么办?”
她脸突然红了些许,自知之明尚在,没有大言不惭地肯定他的话。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不笨啦,就是偶尔有点花痴。
“小姐,车已经开过来了。”秘书过来,看见一旁的男人后,惊讶一番,恭敬喊了一声“秦总”。
“再会,路上当心。”秦屹淮恢复正经样,没有多说,没多留恋。
男人起身,覆盖在她头顶一片阴影,再转身,步履轻健,背影高大,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的到来如同一场梦一般。
甘棠视线跟随着男人身影,直至他消失在转角处,她才陡然生出一份想法:所以,和前女友有什么好再会的呢?
他好像全然不记得之前的事。
而她也忘了许多细节。
“走吧,我二哥和李启明呢?”甘棠这时才有空问一句。
“梁总说他会处理。”秘书顺从回答。
甘棠抿唇,不再出声,独自呆在后座,车里的座椅都是按照她体型量身设计的。
她往后靠在真皮椅上,细长脖颈被颈枕托着,很舒服。彻底放松过后,她才细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伤心过后,更多的是愤懑。
甘棠想着想着又开始骂起李启明,渣男渣男渣男!
死渣男!!!
她要怎么和家里说呢?
家里人当然很爱她,但是联姻,是能轻易说退就退的吗?
其中联系千丝万缕。
千挑万选挑中的李启明,躲过了甘家背调的李启明。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她为了逃婚,轻易编织的借口?
毕竟她之前的表现,从没让人觉得她有多想结婚。
甘棠脑中灵光一闪,拿出了手机,开始翻看里面的视频。
不过两秒,恶心!
她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秘书车得了吩咐,开得很慢,稳稳地。
别墅花园里很安静,刚下过雨,鹅软石的小道光滑许多。
人脸识别过后,门很快打开。
她没有回临江平层,一个人回了甘家,甫一进门,就被人抱住。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极淡又熟悉的苏州牡丹香,甘棠愣了一下。
她那个不近人情的……大姐?
“小姨,我也要抱抱。”远处的小闵坐在甘秉文腿上闹腾着要下来。
好像,不需要解释了,她想。
甘棠看了客厅里至亲的家人,眼眶酸涩。
甘家琛一如既往地没有大哥样,在一旁嚼着口香糖煞风景:“哎呦喂,真是,这么大人了还搂搂抱抱。”
话刚落地,他非常没有威严地被人小闵踢了一脚……
“怎么对大舅舅的?小兔崽子。”他拍了拍小腿道。
“不小心的,对不起嘛,大舅舅。”小闵委委屈屈。
“没关系喽。”甘家琛“大度”开口。
“你们怎么就知道了?”甘棠小嘴一撇,闷闷出声。
甘佳璇果然还是那个甘佳璇,她戳了戳甘棠额头,提前预警:“我劝你最好别哭。”
于是甘棠小嘴撇得更开了。
小闵在一旁笑她:“又要哭哭了,小姨羞羞脸。”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梁泽西换了件衣服,从楼上缓步下来,傲娇道,“当然是我说的,姓李的那么会装,不搬个奥斯卡影帝给他真是可惜了。”
甘家琛白他一眼,两个人不对付惯了,梁泽西才没理他。
甘棠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和他结婚了。”
甘秉文刚接到李父的电话,那边不停道歉,他没给转圜余地。他年纪大了,脸上皱纹不少,他叹口气:“李启明确实不行。”
随后,他又冷冷睨了甘家琛一眼,没说自己也看走眼,只道:“这么大人,连个背调都做不好。”
甘家琛:“……”
他无法反驳。
有了这两句,甘棠又壮着胆子,擦擦眼泪,挺挺小胸膛,得寸进尺改口:“我不想结婚了。”
这话没人能接,大家齐齐看着家里唯一的长辈。
果不其然,甘秉文也依旧是那个甘秉文,不会把儿女往火坑里推,但也依旧遵循着自己老套、且家族延续惯了的行事法则。
他凛声说:“不行。”
大家毫不意外。
这一次的反抗当然也以失败告终。
甘秉文娶过三个老婆,认为情爱都是抓不住、不可靠的,一个人的人品才是婚姻是否长久稳定和谐的重要因素。
他自诩思想开明,但依旧有一些中国式家长的固执,认为自己都是为他们好。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榆城富贵圈子里,这样干的人并不少。
这样对家族也最稳当。
这是他们想要延续财富地位所交换的代价。
他与这样的内里逻辑融合得完美自洽,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却未必是一个合格的家长。
甘棠不是没哭过闹过,但都没什么用。
她最小,所以甘秉文任她闹,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其他几个孩子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甘佳璇选择承担责任,接管甘氏,嫁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丈夫,相敬如宾。
甘家琛倒是很情愿,主要是没有过老婆,别人都有了,他甘大公子怎么能没有?但是他太浪太花了,就算有甘家作保,但处于权力边缘,没哪个显贵家的姑娘看得上他,看的上他的,又过不了甘秉文这关。
梁泽西,他比较特殊,甘秉文管不了他。
至于甘棠,她最能闹腾,当然都属无效闹腾。这次估计也一样。
甘秉文退了一步,大发善心道,“那你想找什么样的,我给你照个模板来?”
甘棠细长睫毛扑腾两下,作为被坑惯了的小女儿和小妹,她犹豫冒头,试探着问:“真的假的?”
甘秉文沉闷“嗯”了一声。
甘棠微歪脑袋思考片刻,吞咽下口水,轻咳一声打好招呼:“那我可说了啊,其实要求不高,只有以下小小几点而已。”
半小时后。
甘棠越说越来劲,一拍手,意犹未尽补上最后一句:“当然,如果他喜欢工作赚钱,活着跟死了一样,天天不着家的话,那就最好啦。”好像说得有点儿多了,甘棠后知后觉才瞧他面色,似是小心问道,“爸爸,可以…吗?”
甘秉文已经石化成思考者雕塑。
死一样的寂静。
甘佳璇刚刚带小闵去洗手,不知小妹到底说了什么,此刻才抽空悄摸问了句:“她想找个什么样的?”
甘家琛略微思索两秒,只记得最后一句,迷茫眼神里逐渐透出坚毅的自信,煞有其事提炼其中精华道:“活死人!”
梁泽西:“……”
你是会总结的。
甘棠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看向甘秉文。
威严的大家长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在儿女面前信誉扫地,已经承诺过又怎么能说不行?
他摆手,起身离开,高深道:“你让我想想。”
儿女们都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穿,甘家琛只在他上楼以后才道,“你给小老头儿留点儿余地,他直接说找不到怎么办?”
甘佳璇一把拍过他后脑勺:“怎么喊爸的?”
甘棠对亲爹了解得很清楚,回答道:“他不会轻易说找不到的啦。”
威信树立已久的人,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话。夸张一点来讲,就像古时候的君无戏言。
尤其是甘秉文还算古板的情况下。
“那你刚刚提了半小时的条件?”
她耸耸肩,俏皮摊手道:“故意的喽。”
甘棠不可能不联姻的,她又不傻,没有爱得要死要活的人,也始终舍不掉富贵,刚刚那一翻话也只是以退为进,拖延时间,顺便真找个顶级男人当她老公。
如此而已。
甘佳璇戳了戳她额头:“小机灵鬼。”
夜里风声又起,桑葚树叶落在草地上,甘棠在自己房外的阳台小坐一会儿,撑着脑袋,睡意淡淡。
手机提示音响起,不出意外,温思茗。
温思茗:【他怎么敢的?竟然给你带绿帽子?!你能嫁给他都是他祖坟冒青烟了,他竟然还敢出轨?!看我不找个时间爆揍他一顿】
甘棠毫不意外,温思茗的确能干出找人打他这种事。
温思茗:【他还真敢问你要股份,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就算是秦屹淮和陆一舟,和她关系最浓的时候,她也不见得会给。
鬼晓得温思茗知晓具体经过的时候有多震惊,他脸怎么这么大?
温思茗一个人絮絮叨叨,自己能唱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甘棠没有什么心思回。
温思茗:【我的棠宝,你还好吧?】
她还好吗?
伤心是有,但好像哭过以后就没太多了,负面情绪的主要来源还是因为被人背叛。
甘棠拿起手机:【我很好啦,不用担心我,你不知道我多勇,直接扇了他一个巴掌,我哥也已经处理过他了,你别再惹得一身腥】
甘棠绘声绘色描述当时场景,完美突出自己的不屈形象。
她很庆幸,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孩,有亲人和朋友,拥有他们很多很多的爱,所以不稀罕旁人那一点,也并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人费心力。
温思茗消息不停:【不行,你高低受了点儿情伤,我得干些什么让你开心一点】
甘棠:【……比如?】
其实她真的还好,但是盛情难却。
温思茗:【等我给你找几个男人】
甘棠:……
很好,给自己谋福利来了。
说着说着,温思茗又提起君悦那几个新人,一样的说辞,男大、腹肌、刚下海。
不对,下海有一会儿了,但君悦永远有新人。
君悦是什么场所?
通俗来说,就是榆城服务富婆的高级会所,温思茗喜欢去那地方——发泄。
甘棠不可能没去过。
她是个俗人,喜欢欣赏美好的□□,更放开的秀也不是没看过。
但是,她大概有点儿心理洁癖,正常的男人还好,会所里的男人就不一定,她过不了心里这关。
她第一次去君悦的时候,故作镇定,一本正经问鸭鸭有没有身体检查报告,鸭鸭直接懵住。他可是只健康的鸭,入职都有评估检测报告,每月一检,平白被人侮辱清白,不要太委屈。
温思茗:【你现在又没有未婚夫,去一次又不会怎么样,就当陪我解闷了呗】
甘棠也打算干点儿什么散散心,是得好好放松一下,闻言也应下来:【去!】
都单身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去!就要去!有什么不能去的?!
夜深,甘棠没有目的地滑动手机,手机亮光讲她漂亮脸蛋照得清晰,干净面孔上可见细微绒毛。李启明的未接电话有二十多个,她面无表情,最后给他发了条信息:【如果你不想失去更多的话,建议不要再骚扰我,否则我会把所有视频公诸于众,李伯伯那边我什么也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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