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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尽天明/坠落擒网(顾子行)


凌霜点头说:“知道啦。”
凌霜上车后,徐司前不咸不淡地开口:“他给了你银行卡。”
“这叫借,不叫给。”凌霜将卡收进小包说,“我会还他的。”
“你和我一起,为什么要借用他的钱?”
“我……”凌霜真的有被这个问题难住,破案都没这么难。
“凌霜,你内心并不想依赖我。”徐司前一针见血指出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你情愿依赖他。”
凌霜抿唇没说话,秦萧和她认识九年,在她心里的份量,自然比只认识几天的徐司前强。
而且,她一直觉得男女关系非常不稳定,分手或者离婚就是仇人的案例太多,反之,朋友之间没有那种负担。
徐司前发动车子,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哼:“男人喜欢女人的表现就是愿意给她花钱,看得出来,秦萧很喜欢你。”
“我和他之间是纯洁的友情。”凌霜反驳。
“那只是你这样觉得,他未必这样想。”徐司前平静分析给她听。
凌霜陷入沉思,秦萧从没和她表过白,她也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经徐司前一提醒,她忽然有几分开窍。
秦萧难道真的喜欢她吗?等这次回来,得和他说清楚,她确非良人。
徐司前见她想明白了,询问:“要不要把车开回去,把卡还给他?”
“你上次不是说,我和他合适嘛?今天怎么这么酸?”凌霜指出他的动机。
徐司前阴阳怪气道:“我都没名分,能吃什么醋?昨晚亲你的是蚊子。”
凌霜忽然被他逗乐了,笑:“徐司前,想不到,你吃醋还挺可爱。”
车里光线很亮,女孩眉眼弯弯,他心里也跟着柔和起来。
两人高铁转汽车,九个小时后,抵达肃城市市区。
晚上七点,凌霜和徐司前在路边摊上坐下,一人要了一份凉皮。
徐司前吃东西很慢,骨节修长的手,被光映照得格外好看。
凌霜辣椒醋一顿撒,反观徐司前则没有放辣椒。
“你怎么今天不吃辣椒?”她问。
徐司前停筷道:“我都可以。”
“那你吃辣豆花吗?”凌霜望着他继续问。
徐司前愣了一下说:“吃的。”
“哦。”凌霜垂着脑袋,搅拌碗里的醋和辣椒,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心里好像总是藏着一把尺,在那量东量西。
周浔安、徐司前……她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做,但就是会情不自禁,像个写完作业,找人偷偷对答案的小学生。
“怎么了?”他抬头,一双黑眸幽暗深邃。
“没怎么。”凌霜战术性喝水。
“你刚刚又在拿我当他替身。”他用的是肯定句。
凌霜一口水呛住,使劲咳嗽,徐司前总是能一眼看穿她。
她在他面前,像是没有秘密一样。
徐司前放下碗,走到对面来给她拍背顺气:“我又不介意当他替身,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没……”
“没拿我当替身,还是没激动?”他追问。
“都没。”凌霜嘴硬道,“是这辣椒太辣,我呛住了,你别多想。”
凌霜想,她这算不算花心啊?她不想徐司前不高兴,但又忍不住思念周浔安。他们两个要是同一个人多好,可又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徐司前见她不吃了,站起来说:“走吧,去找那个清清足浴。”
凌霜连忙起身跟上。
清清足浴就在市中心,坐两站地铁就到。
凌霜进门出示证件,表明来意。
老板娘不是太好说话,板着脸说:“警官,你们是南城警局的,怎么突然上我们肃城查案?”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特殊服务?”徐司前低头点了支烟,隔着一层迷蒙的烟雾,慢悠悠吐出这句。
老板娘打量徐司前一眼,立刻紧张起来。
这男人虽然长相英俊,但气质冷峻,那双眼睛漆黑迫人,跟淬毒似的,一看就不好说话。他们肃城可没有这么吓人的警察。
开门做生意,她尤其擅长察言观色,连忙笑着走出来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特殊服务?警官,你可不能乱说,现在国家查得严,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徐司前弹掉烟灰,语气淡淡:“那就配合调查。”
老板娘点头:“是是是,配合,你们要怎么查?”
凌霜环顾四周,发现柜台上摆放有打火机。
“这些都是店里放着给客人自己拿着用的,也不收钱。”女人忙说。
凌霜的关注点不是这个,她看出这打火机的样式和她看过那个打火机不太一样。
凌霜从手机里调出照片问老板娘:“这种打火机有吗?”
女人仔细查看后说:“这是我们两个月前的打火机,当时开业匆忙,上面没印店面标,用完那批就不用了。”
“开业是什么时候?”凌霜问。
“八月份。”女人如实说。
凌霜又说:“我们还要查一下监控,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肯定全方位配合。”说话间,女人领着徐司前和凌霜去监控室开电脑。
两个月前的视频都还在,画面也比较高清。
但是查找难度很大,清清足浴开业至今,生意兴隆,每天来做足浴的有一两百号人。
两个月,这里陆续出现过近6000人次。
而且,单看视频很难确定那些人的具体身高、具体年龄。
做足浴又不用实名登记,要想在成百上千的人中找到没有头的死者简直是天方夜谭。
凌霜有些焦虑。
两人看到半夜,徐司前看过手表说:“走吧,先去酒店,明天再过来继续查,反正死者就在里面跑不了。”
徐司前的话,给凌霜一种莫名宽慰,她吐了口气,站起来。
来之前,他们没订酒店,这会儿陆陆续续看了几家店,都没有空房间。
肃城这两天在开音乐节,大大小小的酒店宾馆全部满员,就连天价星级酒店也满客。
凌霜在预定软件上看过一圈,总算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
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还有两间房。
等两人打车过去,前台说就只剩一间房了。
一间房,她和徐司前也没法住。
跟在他们后面进来一对情侣,开口就要订房间,凌霜连忙说:“最后一间房我们预定了。”
凌霜说完示意徐司前把身份证拿出来去办理登记。
“你不住?”他发现她没拿身份证的意思。
“我再去找找别的房间,你先入住下。”凌霜说。
徐司前把身份证收回口袋:“你住吧,我可以在楼下坐一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后面的小情侣很着急:“你们俩到底住不住?不住的话,我们住。”
前台也在等,房间卖给谁都行。
来回跑了一整天,骨架都要累散了,凌霜一咬牙,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徐司前的身份证一同递进去说:“住,我们住。”
“你们又不是情侣,一间房住不下……”男生看出两人关系说。
“谁说我们不是情侣的?”凌霜一把抱住徐司前的胳膊,让他充当起了工具人,“我们就是情侣。”
徐司前也配合着搂住凌霜后腰。
小情侣见状,轻叹一声气,推门走了。
大堂里静悄悄,墙上的钟表哒哒哒地响着,前台把房卡递过来说了房号:“304标间。”
凌霜握着那张卡,手心在冒汗,这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妈呀,她刚刚脑子抽了,才要抢房间和徐司前住……
她扭头看向徐司前——
男人表情淡定,眼底隐隐有笑,模样尤其可恶。
凌霜把房卡塞给他说:“你住吧,我在楼下将就一晚。”
徐司前弯唇轻哂出声。
凌霜耳朵发烫,脸蛋绯红,她根本不敢回应他灼热的目光。
某人却不不依不饶:“凌霜,你刚刚抢房间的时候,看上去很着急。”
“我……我那是抢给你住的,你别曲解我的好意。”凌霜拔高声音强调。
他背倚着大理石桌子,双手抱胸看向她,神情有些散漫,语气更是说不出的坏:“是吗?可是你还气势汹汹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我以为你很想和我一起住,而且你刚刚还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凌霜恼羞成怒:“徐司前,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才不要和你住!男女授受不亲!我今晚就在楼下待,保证不上去。”
前台接待的女孩见状,跟着憋笑。
徐司前表情一松,贴到凌霜耳侧说:“胆小鬼,别人在笑话你。”
他的鼻尖无意间蹭到了她的耳垂,酥酥麻麻,有些痒。
凌霜握紧拳头想打他。
徐司前忽然捉住她的手腕道:“走吧,一起住,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凌霜反驳。
男人声音低低的:“亲都亲了,赖账也没用。”

密闭空间催生出一种禁忌感,304房间在楼道尽头。
两人脚步声听上去都异常暧昧,这是凌霜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心脏怦怦直跳。
两人谁也没说话,并肩往前,胳膊偶尔碰撞在一起又分开。
凌霜和徐司前今天都穿着皮质夹克,小羊皮贴在一起又分开,发出细微声响。
凌霜想,唇瓣相贴再分开,就会发出类似声响。衣服好像在接吻,她被这种比喻刺激得面红耳赤。
皮衣不厚,她手臂隔着外套,隐隐可以感觉到他膨胀的小臂。
触觉代替了视觉,她甚至能由此脑补出他坚硬蓬勃的肌肉。
电流在手臂游走,麻到心里去,凌霜刻意放慢步调,想与他一前一后分开走。
谁知,徐司前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她。
凌霜这才发现,他还握着她的手腕。这算牵手吗?应该不算吧,凌霜想。
下一秒,他轻轻摩挲过她洁白的手背,逮小兔子似的,正儿八经地握住她的掌心。
凌霜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躲,而是回握。
男人掌心干燥宽阔,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她早已习惯给自己安全感,但这种会让人心脏一暖的感觉,她还是拒绝不了。
有一瞬间,她想过周浔安,但很快,她确认这是徐司前,因为他更加霸道——
两人双手交握两三秒后,他撑开她的指缝,灵活将她扣住。她好像被他用手逮捕了,凌霜晕晕乎乎地想。
男人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问:“出汗了?”
他声音有些朦胧的哑意,很磁,仿佛带着电流。
凌霜这才发现她掌心湿透,她一紧张就容易出手汗。
“有点热。”她咽了咽嗓子说。
徐司前故意用直用手指夹了她一下,低笑:“真像逮了条滑溜溜的小鱼,少用点力气,它就跑了。”
凌霜听到这句,耳朵像是着了火。
“你才是小鱼呢?”她不甘示弱道。
他逸出一声低笑:“是啊,我就是小鱼,你要逮我?”
“不逮。”凌霜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你都把我当替身了,还不肯逮我,反正就是钓着呗?”
“我才没有……”凌霜毫无底气地反驳。
徐司前没拆穿她,忽然顿住脚步。
凌霜抬头,发现304号房间到了。
走进这扇门就像在打开潘多拉魔盒,她不知道里面会释放出什么。
她和徐司前还没好到可以共度良宵的程度。
徐司前开门,凌霜想把手从他手心缓缓抽出,但又被用力他夹了一下。
这次有点痛,凌霜嘶着气抗议:“徐司前,你干嘛夹我?好痛!”
他把她的手拎起来,似笑非笑提醒:“谁让你刚刚想逃跑。”
“我没有……”
他弯唇,不紧不慢道:“凌霜,我学犯罪心理的。”
“了不起啊,我还学刑事侦查的呢!”凌霜叉着腰,仰脸回怼。
徐司前眉骨轻动,上下打量着她说:“你手心出汗是因为紧张,耳朵泛红是因为害羞,刻意提高声音是因为着急,眼神闪躲是因为心慌,叉腰是虚张声势,所以……”
“所以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他松开她的手,凑到她耳畔低语:“霜霜宝贝,你在害怕。”
凌霜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害怕,她一把推开他,主动走进去,在沙发椅里坐下:“谁说我怕了?我也是谈过男朋友的。不就是住一间房,谁没住过?”
“是吗?凌警官经验挺足?”徐司前忍肯定着笑跟进来。
凌霜长腿交叠,强势道:“对付你够了!”
徐司前脱掉外套,解开领口,眉头朝着浴室方向一偏,道:“好啊,那我们先一起洗个澡放松下?”
“不行!”凌霜觉得脑子里被他丢进一枚深水炸弹。
她一直以为他不是这么下流的人,谁知道根本就不是。
“你刚刚不是说你经验足?”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好整以暇看着她,表情坏透。
凌霜站起来,一把捉住他的衣领警告:“姓徐的,你少拿话激我,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局报到?”
他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握紧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幽暗如同黑洞的瞳仁,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一切吞噬。
固定她后脑勺的手移开,转而盖住她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睫毛轻颤着在他掌心刮蹭。
嘴唇忽然被他惩罚般地咬住——
不是亲吻,而是轻咬。齿尖撕扯着她的唇肉,咬完下唇咬上唇。
男人的声音和气息渡进她唇齿间:“凌小霜,别太凶。”
“凌小霜”三个字轻而易举惹恼了她。
凌霜踮起脚尖,张嘴,用力咬回去,两人牙齿磕在一起,他主动投诚,软下来,让她咬。
皮肉破开,血腥味漫进口腔,有些陌生的甜,她立刻停下。
徐司前唇瓣覆盖过来,他吮住她的唇,毫不犹豫地把那腥甜全部塞给她。他故意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强势又霸道。
凌霜身体软下来,像是被人咬开的酒心巧克力,一点点融化、流淌,他拿掉手掌,看见她瞳孔短暂失焦。
“认出我是谁了吗?”他喘着气问。
“你是徐司前啊……”她揪着他的衣服小声说。
他将她紧紧嵌入怀中,齿尖恶劣地叼住她红透的耳垂,唇瓣碾压轻吮吞咽:“凌霜,这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她没去深究什么叫这样也很好,只以为徐司前是在说替身的事。
可刚刚那个意乱情迷的亲吻里,她没想任何人,只想了他。
徐司前不再亲吻她的耳朵,凌霜感觉他喉结贴在脸上滑过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块软骨的硬度和尺寸。
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男色撩人。
他终于肯松开她。
徐司前提着衣服去洗澡,凌霜抱膝坐在床上回忆刚刚那个吻。
心脏绵绵地发麻,刺激透了。
浴室门“咔哒”响过一声,徐司前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他和她说:“你去洗吧,我去楼下抽根烟。”
凌霜点头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徐司前的好感度有所提升。他并不下流,还有一点点绅士风度。
半个小时后,徐司前回到房间,两人各自选了一张床躺下。
徐司前要关灯,凌霜却说:“今晚开着灯睡,行吗?”
徐司前同意。
凌霜觉得黑暗暧昧,有光照着就好很多。只要她能一直看着他,头脑就可以保持清醒。
徐司前则和她恰恰相反,光线让他将她看得更加清楚。
视觉冲击远超任何想象。
他喜欢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一个小时前,他还吻过她的耳朵。耳垂柔软的不像话,像是融化的牛奶太妃糖。
嘴唇也很软……
其他地方也会有同样的触感,女孩不是水做的,而是布丁和巧克力做的,他无厘头地想着。
闭上眼睛,房间里太静,凌霜耳朵总是在不自觉地捕捉男人的呼吸声。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他在家中穿睡衣的模样,身材比例很好,肌肉若隐若现,短发上的水珠粒粒分明……
热意从后背烘上来,这被子太厚了,好热……
凌霜把腿悄悄伸出去,又怕被他看见,掩耳盗铃般慢吞吞缩回被中。
徐司前看到女孩的小腿在被子里轻轻挪动,像只乖巧的兽。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在那些身体疼痛,意志力土崩瓦解的夜里,他无数次梦到过她。有些东西似藏在海底的火山,喷发熄灭都悄无声息。
梦醒之后,他甚至不敢继续想念她,觉得那是肮脏的亵渎。白天鹅该属于清澈的湖泊,不该属于泥潭。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世界已经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他不敢再去触碰她。
他希望她能永远平静,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恋爱、嫁人、生子,像大多数女孩一样。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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