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脱下这条裙子后,她虽然依旧很美,却少了几分令人一眼惊艳的风韵。
梁清清有些念念不舍地摸了一把这条裙子,才将其和那盒雪花膏放在一起藏到不起眼的暗处。
倚靠在门口帮她把风的范彦行目睹这一幕,心里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脑海中蓦然产生一个想法,那就是他想将她的衣柜填满各种好看的衣裙供她挑选,让她以后再也不用为了一条裙子而不舍。
知道这个时候说话,会更让她惆怅,范彦行索性装作没瞧见,放柔声音开口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吃一个桃子?我去给你洗。”
梁清清没拒绝,想起什么,又提醒道:“千万记得是你买的东西!”
“知道,我办事你放心。”范彦行勾了勾唇,转身去厨房舀水洗桃子。
梁清清桃子吃到一半,马秀芝他们就回来了,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大堆东西,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却都说不出话来。
“叔叔婶子你们也尝尝这个桃子。”范彦行拿着两个洗好的桃子塞到马秀芝和梁学勇的手里,自己也拿着一个啃了起来,“之前我朋友来医院看我买过一次,吃起来很甜的。”
“咱不爱吃桃子,你自个拿回去吃吧。”就算没在供销社买过水果,但他们眼不瞎,人不蠢,自然知道这看起来油光水亮的桃子肯定不便宜,哪好意思一吃就吃两个!
可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宝贝闺女坐在院子里,一口啃在已经吃了一半的桃子上,动作自然大方,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仔细一看,她脚边还有一个桃核,显然她手里的那个是第二个!
这这这,清清也真是的,咋能白白拿范知青这么好的东西!
“天气热放不了两天就要坏,我买了这么多,根本吃不完,到时候就是浪费。”范彦行动作强硬,将马秀芝他们推还回来的桃子又推了回去,“我有钱,别跟我客气。”
范彦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不好再推辞,见他给家中其他人都准备了桃子,咽了咽口水,一口咬了下去,口腔内瞬间被香甜的果肉给充盈,这味道跟村里那种苦涩的小桃子完全不一样,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桃子!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范知青还买了其他好吃的,爹娘你们都先尝尝,西瓜就冰到井水里,等明天大哥他们回来后大家一起吃吧。”梁清清两三下吃完手中的桃子,拍了拍黏糊糊的手,语气自然地给桌子上的那些东西安排了去路。
马秀芝两夫妻听到这话,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但偏偏范彦行本人却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在旁边附和了两句。
一时间,他们的表情格外复杂,真不知道该说梁清清心大没有分寸,还是该说范彦行大方脾气好!
晚上家中只有他们四个人,待在堂屋聊了一会儿,马秀芝和梁学勇就先去洗漱了,他们一向是早睡早起的人,锁上院子门后就回房休息了。
梁清清洗完从浴房出来,月色挂在天空,混着煤油灯昏黄的光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她将头发用毛巾包裹着,小心翼翼地抱着脏衣服往水缸的方向走。
她的衣服一向是自己洗的,特别是贴身衣物,每晚洗完澡后,她都会洗干净晾在后院,第二天早上就干了,马秀芝会帮她收进房间。
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不远处有人,她猛地抬起头,吓得长睫忍不住颤了颤,眯起眼睛看清对方的脸后,心中才松了口气,不由娇嗔道:“大晚上的在这儿装鬼吓人干什么?”
女人长发都被白色的毛巾包起来,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夏日清凉,她今日仗着家中没多少人,贪凉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光洁白皙的修长脖颈上滚着几滴水珠,顺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滑,藏进起伏的饱满沟壑当中。
大长腿露在外面,脚趾因受惊蜷缩起来,在看清是他后又瞬间放松,好似在告诉他,他在她这儿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整个人肤若凝脂,在黑夜中白得发光。
“没想吓你。”
范彦行收回视线,咽了咽口水,深呼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举起手中干净的衣物,大长腿往前迈了两步,走进煤油灯灯光照亮的范围内,压低声音委屈道:“我估摸着你快洗完了,所以就过来等着。”
等着?这货在这儿等了多久?
该不会听见她轻哼的小曲了吧?想起刚才她唱的周董的某首小情歌好似不在调上,虽然清楚他肯定不知道她有没有走调,但脸上还是不自觉开始发烫,语调也拔高了些,颇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
“偷听我洗澡,不要脸!”
范彦行确实不知道梁清清刚才唱的什么,又是否走调。
但不是因为他没听过周董的歌,而是因为他的心思根本没在那上面!
可他真的不是故意听到的!谁让这后院安静异常,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她洗澡的动静还那么大,想听不到都难。
被梁清清这样轻飘飘又直白地戳穿真相,范彦行面上的淡然险些维持不住,抓着衣物的手指用力,手背上凸出几道性感的青筋,喉结滚动两下,轻咳一声掩饰不自然,随后打着商量道:“那我让你偷听回来?”
“呸,谁要偷听你洗澡!我又不是变.态!”梁清清只想逃离唱歌走调被人听到的尴尬氛围,并没有察觉到范彦行的不对劲,她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后,大步往水缸的所在地走去。
只是这话在不久后像是大耳刮子一样狠狠扇在了脸上。
这时,梁清清才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一些大言不惭的狠话不要随便放。
黑夜,柔和的月光轻轻抚摸着水面,落下点点星光。
梁清清将衣服放进木盆里,拿起瓢舀水,阵阵水声当中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响,鬼使神差地,她扭头冲着身后看了一眼,四五步的距离,足以让她看见他的动作。
高大健硕的身躯微微弯曲,灵活地将身上的白衬衫脱了下来,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比例格外优越,后背肌肉线条是常年锻炼留下来的痕迹。
大手一挥,白毛巾就搭在了宽厚的肩膀上,宽肩窄腰四个字此时有了具象化。
梁清清的耳后慢一拍般地烧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后,猛地挪开视线,捏紧手中的水瓢,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犹豫两秒,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谁料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似乎已经等她再次看过来很久了。
她心尖一颤,开始砰砰狂跳,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在小板凳上坐下,拿起肥皂开始洗衣服,白色的泡沫缓缓出现在布料上,却转移不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就发现范彦行已经提着热水进了浴房,门口早没了半个人影。
重重松了口气,手中洗衣服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洗澡去里面脱啊,在外面脱干什么?”嘴里不免抱怨了两句,深呼一口气,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副活色生香的画面,耳垂上的滚烫缓缓转移到面颊,脖颈……
梁清清痛恨自己的没出息,这还只看到上半身就成这样了,那要是看到下半身那还得了!
想什么呢!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清清白白的大脑自打遇到范彦行后就变得不干净了!她总是想些以前从未想过的龌龊事,男女之间无限的可能都被她勾勒了一遍。
清心寡欲到欲壑难填之间,只差一个男人。
就好比这个时候,听着一墙之隔传出来的哗啦啦水声,梁清清完全做不到心无杂念,于是她匆匆洗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那架势或许用“逃”来形容会更加准确。
她还骂范彦行变.态,真正变.态的是谁,或许她比谁都清楚!
但她不知道是,浴房内轻微的水声比平日响的时间更久。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梁书强和王晓梅就带着松子回来了,小家伙窝在他爹的怀里睡得更香,就连一路上的颠簸都没能把他给吵醒。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一晚上没睡好的梁清清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跟院子里同样顶着两个熊猫眼的范彦行撞了个正着。
梁清清脚一滑,差点儿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门框将将站稳。
“清清!”
范彦行脸都吓白了,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这么大个人了,连路都走不好,梁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一声:“鞋子没穿好。”
“小心点儿。”范彦行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正准备再叮嘱几句,刚进堂屋里的几人就走了出来,“清清咋了?没事吧?”
显然是听到了刚才范彦行惊呼的那一声,他们脸上都带着担忧。
“我就是没站稳,没摔,放心吧。”梁清清见这么多人都跑出来看她,顿时更不好意思了,谁知道这时候马秀芝走过来捧着她的脸,音量拔高:“清清,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咋脸色这么难看。”
梁清清皮肤白,脸上有点风吹草动就格外明显,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她脸上。
范彦行也看着她,眼神似乎带着火,灼得她打了个哆嗦,深怕被看出端倪,她垂下头,差点儿将头埋进土里,不自在地压低声音随便扯了个理由:“昨天蚊子多,咬得我睡不着。”
“晚上睡觉前,叫你大哥给你熏熏屋子。”马秀芝不疑有他,附和着点了点头:“夏天蚊子确实多,昨天你爹也被咬了好几个包,干脆全家都熏一熏,你二哥等会儿也回来了,这活计就让你两个哥哥干!”
“好。”梁书强怀里抱着松子应了一声,“我先把他放床上去。”
“行呢,快去吧,别把他给弄醒了。”一大早就赶山路回来上工,估计昨天晚上也没睡多久,马秀芝心疼地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对着大儿子和大儿媳道:“时间还早,你们去眯一眯,等会儿吃饭了我再叫你们。”
“娘,我帮你做饭吧。”要忙一家人的饭菜,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王晓梅主动要留下来,却被马秀芝给赶回了房间,“去睡一会儿吧,不差这一顿。”
“我帮忙打下手。”梁清清主动举起手,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还不如帮忙,“嫂子你去睡吧,有我在。”
这下子,王晓梅没话可说了,跟着梁书强一起回了房间,她是真的累,等会儿又要上工,要是不休息一会儿,估计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都能睡着。
“我跟叔叔去后院劈柴。”范彦行奇怪地看了一眼梁清清,心中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可具体哪里反常,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压下疑惑,跟着梁学勇往后院走去。
听到后院二字,梁清清双手抠了一下掌心,刻意放轻了呼吸,直到范彦行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拍了拍胸脯。
“娘,我去洗漱一下,马上过来帮你。”
“不着急,你慢慢来。”
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梁军强和黄淑敏也回来了,两人去的时候两只手都提不下,回来的时候却两手空空,马秀芝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他们也回房休息一会儿,等会儿直接过来吃饭就行。
黄淑敏自打进门就忐忑不安,见婆婆跟平时无异,还叫他们去休息,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跟在梁军强身后进了房间。
两人躺在床上,梁军强一沾枕头就很快睡了过去,黄淑敏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装着昨天黄母跟她说的话,就连今天早上临走时都把她拉到一边又叮嘱起了这件事情。
黄母过分殷勤的态度让她更加觉得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鬼,可是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到时候按照黄母的脾气搞不好还真的不会让她再进家门了。
没了娘家的女人以后还有什么好活路,要是在婆家被欺负了,都没个能说理的地方。
虽然梁家人都好,不会欺负她,可是凡事都讲究个万一……
再者,虽然父母重男轻女,她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舒坦,但黄家好歹是养育她二十年的地方,她私心里还是不想跟他们闹得太难看。
总归就是介绍个婚事,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等晚上下工后,她就和婆婆提一下这件事。
心里装着事情,一整天的活计黄淑敏都干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下了工,她便去仓库还了工具,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中,回去的太早,家里只有梁清清一个人。
“二嫂?你回来了?”梁清清吃完早饭后,先是补了个觉,又念了一会儿稿子,就在家里给自己找些家务做,此时她正在堂屋里扫地,看见气喘吁吁的黄淑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笑着打了个招呼。
看着笑颜如花的梁清清,黄淑敏觉得她娘有一句话没说错,她这位小姑子的相貌和身段放在十里八乡都是顶顶好的,难怪那个男人条件那么好,都会对只见了一面的梁清清十分满意。
她要是个男人,应该也会大手笔花那么多钱去娶这么一位美人放在家中。
黄淑敏也跟着笑了笑,收起了心中的胡思乱想,“是啊。”
话音落下,黄淑敏捏了捏掌心,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梁清清,毕竟是有关她的婚事,可转念一想,又将这个念头给掐断了,哪有越过父母直接跟闺女谈婚论嫁的,这不是乱来吗?
还是先跟婆婆商量商量吧。
打定主意后,黄淑敏跟梁清清闲谈两句后,就先去厨房准备鸡食了,但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时时刻刻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在听到马秀芝的声音后,就第一时间走了出来,把她给叫走了。
“娘,过来帮我一下吧?顺便去捡鸡蛋。”
“好。”马秀芝帮着黄淑敏一起把鸡食提到后院,打开竹子做的篱笆,两人熟练地将鸡食倒在地上,刚倒出来一些,几只肥硕的鸡闻着味道就从鸡窝里飞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啄食。
马秀芝动作灵敏地趁机扒拉开鸡窝中的稻草,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四五个鸡蛋,有一个其中还带着热气,她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连带着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几条。
每天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此时,鸡蛋可是好东西,补身体还能换钱。
多存一些,等休息日拿去供销社统一换成钱,就把当初老二结婚时借邻居家的钱还了去。
马秀芝心里盘算着,拿着鸡蛋的手不由更小心了些,生怕摔碎了,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黄淑敏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娘,我有事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啊?”马秀芝蹲在地上还在检查稻草缝隙,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听见黄淑敏的话,也没时间回头。
“我这次回家,我娘说有门好亲事想给清清介绍一下。”
闻言,马秀芝皱起眉头,缓缓站了起来,回头看向黄淑敏,“什么?”
黄淑敏看着马秀芝那双与梁清清有五六分相似的眼睛,心跳开始加速跳动。
“是我未来弟媳那边的远房亲戚……”
黄淑敏老老实实将黄母告诉她的男方信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语气又快又急,不给马秀芝打断的机会,越说她的心情就越放松。
她娘家那边能介绍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何尝不是一件长脸的事情?别人想认识这样的好人家,求爹爹告奶奶都认识不了,可他们家却能介绍给她的小姑子当婆家!
万一成事了,她就是他们梁家的大功臣!谁不捧着她!
再加上还能帮她娘赚五十块钱的媒钱,以后回娘家也不用小心翼翼的了。
想到这儿,黄淑敏背脊挺直,原本存着的一些疑虑和忐忑也顿时消失不见,开始劝说马秀芝,眉飞色舞道:“娘,我也觉得挺好的,要是清清能嫁到城里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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