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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钟情(槐故)


冯世杰没搭理他,盯着钟吟不放,“叫什么名字?”
“钟吟。”
“哪个yin?”
“吟诵的吟。”
“钟,吟?好名字。”冯世杰兴味的笑,“在哪个节目?”
“钟吟,冯总问你话呢!哪个节目?”
“聚焦体坛。”她抿紧唇。
这时,电梯叮咚一声,显示到达楼层。钟吟早已经一秒不想再这个密闭空间待下去,迈步出去,“冯总,副台长,我到了,先走一步。”
冯世杰抽出根烟点着,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像是盯着猎物的鹰,“聚焦体坛是什么节目?”
这节目实在太小,小到廖副台长都没有印象,“应该是个体育新闻节目。”
“体育新闻?”冯世杰视线意有所指地移过来,吐出个烟圈,“屈才了。”
廖副台长眼珠一转,“确实,这姑娘形象不错,冯总您是想——”
冯世杰笑笑,“形象是不错,但还要再听话些。”
钟吟疾步走出大楼,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胸腔那种不适才将将褪去。
时节已至四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风吹过,斜斜打在身上。
下雨天没有星星,夜幕漆黑,飘着薄薄的雾。
在台阶下,钟吟看到了撑伞站立的林弈年。他穿着浅色的夹克衫,满身干净清澈的气质。
钟吟心中压着事,话也相应地变少。
林弈年牵着她来到马路边,“怎么了?”
钟吟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刚刚的事情说出口。
只是一个插曲罢了。
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她摇摇头:“可能就是太累了。”
但她知道,林弈年也绝不轻松。他很忙,忙得一天只睡几个小时,还要挤时间来接她。
“小心,有台阶。”林弈年提醒她,边低头看手机屏幕,“叫的车还堵在路上,还需要等一下。”
钟吟把头靠在他肩膀,“没关系。”
她话语中透着疲惫,林弈年心情沉下来,有些自责:“下学期,我搬出去,再买辆车送你好不好?”
钟吟顿时瞪圆了眼睛,“你干嘛?钱多啊?我不用。”
“但——”
话未说完,面前停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后车窗缓缓摇下,刚刚电梯里的男人挑着眉,轻飘飘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钟主播,又见面了。”
钟吟握着林弈年的手顿时收紧,警惕地看着男人,不吭声。
“去哪儿,”冯世杰像是看不见她的脸色,兀自道,“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钟吟抿唇:“不用了,谢谢。”
他摸着下巴笑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下雨天,钟主播还要陪着男朋友等车,实在有些可怜呢。”
钟吟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厌恶地看着男人傲慢的嘴脸,刚要开口,身侧的林弈年替她接过话:“这位先生,我们车到了,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牵着钟吟往后,上了车。
有点意思。
冯世杰咬着后槽牙阖上车窗,吩咐秘书:“去查查这个钟吟。”
“是,冯少。”
上车后,林弈年垂头,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沥干上面的水。
气氛有些沉闷。
“我都不认识他,”钟吟胸腔烧着火,“真是莫名其妙的…”
突然,她的手心被林弈年握紧,后者脸色有些严肃:“吟吟,你要小心他。”
钟吟愣了下:“我明白。”她拍他手背,“他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我不理他就好了。”
林弈年却并没有因此好转,握住她的手更紧。
“我要是再年长些,就更好了。”
钟吟:“为什么?”
林弈年揉了揉她的后脑,声音很轻:“我总是觉得,我照顾不好你。”
钟吟鼻尖一酸,头靠在他肩膀:“没有,你很好。”
好到,她都为自己的动摇而感到负罪和可耻。
好在电梯里的这个男人只是个插曲,之后半个月,就再也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钟吟便将其彻底抛在脑后。
她继续在学校和实习地两边跑,忙碌又充实。
再听到易忱的名字,是从郭陶口中。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她和顾旻两人一追一拒,来回拉扯了几个月,终于在最近,郭陶松了口答应了顾旻的第n次表白。
“到底是谁说,宁愿单身一辈子,单身到死,也不会找个弟弟的?”
得知郭陶也叛变组织的那刻,寝室唯一的单身狗郑宝妮对其报以直击灵魂的谴责。
“还没在一起!”郭陶红着脸嘴硬,“试用期还有三个月!我不满意要直接退货的!”
史安安学她语气:“还没在一起~”
“靠。”郭陶去掐她脸,“学坏了是吧!”
几人笑笑闹闹地扭打在一起,钟吟看得弯起眼,继续看晚上要播报的新闻稿。
郭陶:“顾旻今晚要请咱全寝室吃饭,你们去吗?”
“去啊!必须得去,狠狠敲他一顿。”
史安安举手:“介意带亲属吗?”
郑宝妮戳她头:“靠你也要虐狗是吧!”
“吟吟你呢?”
钟吟随口问:“有哪些人啊?”
“就顾旻他们寝室。”郭陶不假思索,突然,喉咙卡了卡,嗓音低下来,“哦,好像还有他哥易忱。”
钟吟手指微顿,喉间一时艰涩,摇摇头,“我晚上还有直播,可能去不了。”
郭陶聪明地点点头,没有多问,“没事,下次让他单独请你!”
钟吟垂下眼:“好。”
“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聚焦体坛》。我是主持人钟吟。”
“今天啊,从田径世锦赛赛场上传来了好消息。我国跳远选手孙进在最后一跳中跳出8.38米的好成绩…”
画面上,穿着浅粉色正装外套配一步裙的女人从容面向镜头,不疾不徐地播报新闻,嗓音如沐春风般动听。
她咬字清晰,节奏平缓舒适,听在耳边,娓娓道来。
KTV的包厢内,桌上的酒瓶开了七七八八,顾旻对着话筒一顿鬼哭狼嚎。
沙发上,起哄的,聊天的,说笑的,所有声音嘈杂入耳。
易忱独自坐在沙发一侧,戴着耳机,手机屏幕上,放的就是今晚的直播。
这是个新栏目,还是个插在两个大节目间的过度,观看的人数寥寥无几。
隔着屏幕,他便能再无顾忌地盯着她的面颊看。
她头发很长而蓬松,稍微靠近,就带着浓郁的香气。眼睛大而明亮,总是好脾性地弯着,闪着莹润的光。鼻子直而小巧,每次被他惹生气时,都会气呼呼地皱起来。最漂亮的,是她的嘴唇,其实有些翘,但饱满而有弧度,总是吐出很好听的声音。
那天她在楼梯撞进他怀里后。
从此除了她,就再没人能进入他的眼。
不然为什么这么无聊的直播,他也能一秒不落地看下来,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直播结束了。
易忱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心中重新归于空落。
“哥!”顾旻晚上喝了不少,红着脸,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
身侧沙发下沉,顾旻看了眼旁边正在唱歌的郭陶,悄悄抹眼泪:“哥,我好开心。我终于追上桃子了。”
易忱低头灌酒,很轻地说,“恭喜。”
“呜呜呜,这感情的苦太折磨人了,”顾旻絮絮叨叨,“我这辈子也不要受一遍了。”
易忱手指攥紧易拉罐,头后仰。
他晚上喝了太多,头晕目眩,连胃里也翻涌着,喉间苦得发麻。
折磨人吗?真的好折磨。
闭上眼,脑子里也全是她。
哭着的,笑着的,嗔着的,怒着的。
现在还只是钟吟事业的开始。
他毫不意外,未来她会从这个狭小的直播间,走去更大的舞台,去更多人的视野里。
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远到,他只能永远如这般,隔着屏幕看她的脸。
易忱抹了把脸,突然站起身。
“哥?!”顾旻见他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你去哪?”
易忱没回头,推开ktv的门,大步往外走。
比起被她撇开,被忘记,湮没在籍籍众人里。
别的都不重要了。
只要不被隔绝在外就好。
他要留在她身边,无论用什么身份。
快十点时,钟吟在寝室楼下和林弈年告别,身上还穿着直播时的粉色西装外套。
“回去好好休息。”林弈年揉她后脑。
钟吟:“那我上去了?”
“等一下。”林弈年拉住她,躬下身,指腹擦过她脸颊,“好了。”
“怎么了?”
“只是想摸摸你的脸。”
觉察出被他戏弄,钟吟恼得打他,“好了,快走!”
林弈年笑,冲她挥挥手,“明天见。”
直到看着他离开,钟吟才转身,往寝室楼去,正撞上出来倒垃圾的阿姨,“小钟啊。”
“阿姨~”她甜甜喊一声。
阿姨笑呵呵地摆手,正要继续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表哥来找你,等你半天了,也不知道什么事,你见到他了没?”
钟吟脑中嗡一下,“…他来了?在哪?”
“你没看到呀?”阿姨朝着斜对面梧桐树下抬了抬下巴,“不就在那吗?”
钟吟僵硬着转身。
和远处的易忱对上视线。
这瞬间,她品尝到了恍如隔世的滋味。
他以往也总是会站在那个位置,骄傲地端着副架子,不太愿意靠近她楼下。
已经许久没见了。
林弈年不再提起他,顾清现在也会直接联系她。
真正想彻底隔绝一个人,原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钟吟喉头哽堵着,狠下心,转过身,继续往寝室楼去。
阿姨看她仍要走,热心肠地问:“怎么了这是?和你表哥吵架了?”
钟吟张了张唇,不知该怎么说。
正沉默着,男声在背后响起。
“我不是她表哥。”
“啊?”阿姨彻底蒙圈了,“不是表哥是什么?”
“我想做她男朋友。”
“易忱!”钟吟猛地回头看他。
阿姨才刚看着钟吟将男朋友送走,这会听到这话,简直惊掉了下巴。
“那个,”她表情变幻莫测,干脆开溜,“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聊吧,阿姨老了,先不掺和了。”
她急急忙忙去倒垃圾。
留下他们二人僵持在寝室楼下。
这个点,来往的学生很多。
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钟吟当先走下台阶:“换个地方说。”
钟吟兀自往前走着,步伐很急很快。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心情乱如麻。
走到一处僻静的小路。
她才终于停下,转过身。到这时,她察觉不对。
“你是不是喝酒了?”
易忱满身黑色,隐在黑暗里,像是浓稠的影子。
他定定看着她。
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她。
唇瓣嗡动着,吐出几个字,“我不介意。”
钟吟懵了,缓缓看向他,“不介意什么?”
可她只能看见少年漆黑的眼眸,似乎说出这四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他还是打碎了满身的傲骨,“我想留在你身边。”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久到钟吟没法再装作不懂——他是在回应她那句口不择言的疯话:“做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后退一步。
表情荒谬地摇头,“不,不该这样。”
嗓音颤动:“易忱,你清醒一点,你是易忱啊。”
“易忱又怎么样,”他眸中只能看见她,定定重复,“他只想留在你身边。”
心中自以为厚重的城墙都在这一瞬间崩塌殆尽。
钟吟眼眶红了。
不停摇头。
哪怕再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她都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这种揪心到喘不过气的感觉。
只有他能带给她。
所以,她该怎么办?
林弈年有错吗?没有。
身为男朋友,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没有一点错。
巨大的负罪和愧疚感将她席卷,几乎将她割裂成两半。
“不,”她几乎要落荒而逃,语无伦次,“你别这样,易忱,你别逼我了,可以吗?”
她话语中的仓皇和逃避,宣泄着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易忱激动得全身血液都在翻涌,两步上前,用着不顾一切的疯劲伸手将她按在胸膛。
心脏像是活过来。
这一刻,他嗓音都忍不住的发抖:“钟吟,你喜欢我。”
“你就是喜欢我。”
背德感让钟吟全身每一寸都叫嚣起来。
这样不行。
钟吟用尽全身力气抗争,但他手臂宛若铜墙铁壁,按住她后脑,完全无法挣动半分。
她惊叫:“易忱,你别发疯!”
他却充耳不闻,冰凉的手指抬起她下巴,眼眸呈现无机质的黑,骨子里的无法无天展露无遗:“我早就疯了。”
身体比大脑要诚实得多,被他触碰的每一处,都如火般将她灼烧。
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试图唤醒他:“易忱。”
“你这样让我怎么办?让弈年怎么想?”
“你怕什么?”易忱歪头,卡在她下巴的手指甚至因为能触碰她而颤栗,“让他来找我。”
“介入你们的是我,不要脸的也是我。”
“你有什么错?”

这一下,似乎将他打得清醒,整个人变得茫然。眼中的光芒也彻底熄灭。
钟吟的手指还在抖,“你不要这样作践你自己。”
他盯着她,突然,眼睑垂下,撒出浓密的一层阴影。
有什么快速滴下,他飞速侧过头,不让她看清。
钟吟心中咯噔一声,一把按住他的脸,易忱梗着脖子,不让她看。
但眼眶红着,湿润的水痕根本无处遁形。
他哭了。
他竟然会哭。
他生得好,平时一副拽上天的模样,无声掉眼泪时,连头发都耷拉了下来,看得钟吟心中酸酸麻麻一片,竟又开始没出息地心疼他。
这一刻。
她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恼怒到一把将手中的包砸到他脸上,爆出了人生第一句粗口:“易忱,你他妈是不是非要我身败名裂才甘心?!”
钟吟崩溃地捂住脸,蹲下身来哭。
“你好烦,真的好烦。”
“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明明都已经和你绝交了。你为什么还要我面前晃?”
“你现在要我怎么——“她哽咽,“怎么对得起他?”
易忱脸被她丢过来的包打偏,甚至被拉链划出一道血痕。
但他早已经无暇顾及,紧盯着她:“什么…意思?”
胸膛起伏着,脑中嗡嗡作响,完全死了机。他趔趄着上前,曲起双膝,半蹲着,几乎是跪在她面前。
“钟吟,你和我说明白!”
钟吟擦干眼泪,看都没看他。
“我会分手。”
易忱心跳几乎停滞,下一秒,疯了般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
“但和你没关系。”钟吟整理好情绪,站起身,冷若冰霜地说,“只是我配不上他的好。”
她要走。
易忱跟上。
钟吟心情很差:“别跟着我。”烦躁地说:“就是分手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说什么,易忱早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只知道。
她说要分手。
钟吟没再管易忱,失魂落魄地走向寝室楼。
铺天盖地的内疚与懊悔几乎将她席卷。
如果当初借着易忱接近林弈年是一种错误,那么这就是对她最戏剧性的惩罚。
钟吟进了寝室楼。身后脚步声也停止。
楼梯拐角,她视线几不可见地往下扫。
易忱驻足在那里,等她离开。
钟吟垂下头。
她当然怪不了易忱。
苦果也只能自己来尝。
钟吟找到keen,请了周五的假。她需要几天时间,来理清思绪。
除了上课,她便是待在寝室,没有和林弈年见面。
终于,在周五下午,林弈年给她打了电话,“吟吟,今天不去台里吗?”
“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她轻声说,“请了假。”
“嗓子不舒服?”他语气停了停,“吃药了吗?怎么不和我说?”
钟吟绷紧声线,“没什么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抱歉。”林弈年说,“我这几天太忙了,没能及时关心你。”
“没事的,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钟吟几乎说不下去,“周一我就能正常去了,你别担心。”
她又匆忙说了几句,便找理由挂了电话。
看着暗下的屏幕,钟吟眼睛发酸,埋下头,内疚感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
钟吟一连萎靡了几天。
寝室几人见她的状态,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没人问出口,明里暗里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周六,钟吟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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