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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这算什么?
致敬先帝?
徐韶华一边挥毫泼墨,一边在想着这位其名不扬的陈尚书,可陈尚书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十数年。
他看着圣上登基,看着圣上娶妻,在右相等人争权夺利之时,他也只是自保而已。
可以说,这位礼部尚书在坐上尚书之位后,并未留下什么让人称赞的建树。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试图在会试之上,一问憾群英!
陈庭齐的这一手,让徐韶华越发好奇起他日若能与其在朝堂共事,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心里这样想着,徐韶华笔下未停,如此三日之期,一晃而过。
众多考生走出贡院后,都忍不住在原地顿足,多年寒窗苦读,如今都已经成了定局,来日是扶摇直上,还是坠入泥地,也只看这九天六夜的辛劳了。
一时之间,众人感慨万千,遂都纷纷离去。
徐韶华和安望飞也都上了马车,安望飞如旧喝了一碗百合莲子羹,这才长舒一口气:
“华弟,这次的题目真是让我捡大便宜了!那陈大人也不知如何想的,竟然连科举纪要的原题都能落在纸上,嘶——”
徐韶华不由笑了笑,轻抿一口甜汤,这才悠悠道:
“正因如此,此番阅卷,只怕会让阅卷官们目不暇接了。”
安望飞懒懒的靠在一边:
“那就不是我能想的了,总之,这次开考前,华弟与我重新将那些考题的破题,解题之法都捋了一遍,若是再出现旁的问题,那也只能说我时运不济了。”
出了贡院,安望飞仿佛被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徐韶华也没有扫兴的意思,当下只是玩笑道:
“那看来望飞兄可是要好好睡上一天一夜了?”
“不!最起码得三天三夜,华弟可别来叫我,我这会儿是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了。”
徐韶华连声道好,可安望飞最终还是没有睡上三天三夜,而是外第二日便在卯时就清醒过来。
坐在餐桌前,安望飞一脸幽怨的看着徐韶华:
“华弟,你怎么也不睡了?”
“到点就醒了呀,望飞兄在贡院时不也是这样吗?”
安望飞:“……”
“我现在就觉得整个人特别的空虚,或许需要看几本书,解几道题来缓解缓解……”
安望飞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欲望,心里不由怀疑起来,难道自己就是天生的科举命?
明明已经可以休息了,可偏偏他的身体不允许啊!
徐韶华见状,不由笑了,望飞兄这怕是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不过嘛,这也是好事儿,最起码他日上朝的时候不担心起不来了。
安望飞看到徐韶华偷笑,就想要去扯他的脸,可徐韶华的身手岂是他能追上的,二人你追我赶的,竟是撞上了刚进门的卫知徵。
“啧,医馆里现在都躺满了各地的考生,你二人却这般生龙活虎的,我真是白担心了!”
“明乐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徐韶华不由有些好奇,卫知徵是去岁岁考过了后,直接进了大理寺,是正七品的大理寺左评事。
卫知徵纵使身份不同常人,但他初来乍到,加上大理寺堆积的案子不少,故而这两月平日里除了休沐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我不是想着你们今天刚考完,和人换了值,过来瞧瞧吗?”
卫知徵幽幽的看了一眼方才还打打闹闹的两人,谁承想,他担心他的,人俩玩的开心着呢!
徐韶华闻言,不由笑嘻嘻的将卫知徵往屋里拉:
“明乐兄一番好意,我们受用不尽,且来屋里坐着说罢。”
卫知徵轻哼一声,但脚却很诚实的跟着徐韶华朝屋里走去,安望飞也跟了上去。
“我可不是白来的,一会儿会有厨子上门,给你们做些药膳调理身子,厨子做完饭就会回去,华弟你也别拒绝。”
卫知徵直接将徐韶华拒绝的话都堵了回去:
“你们年纪都小,这科举可折腾了,耗的都是身体底子,你们也不想将来过了四十就各种力不从心吧?”
勋贵之家对于身子骨的调养格外看重,卫知徵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徐韶华和安望飞也并未推拒,但随后,徐韶华也忍不住关怀道:
“明乐兄还说我们呢,多日不见,明乐兄都瘦了一大圈了!”
卫知徵原本锦衣玉食的养着,已经快及冠的年纪,颊上还有一点儿婴儿肥,现如今一下子消下去了,整个人五官也变得更加俊逸,可到底还是有些突兀。
卫知徵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老头也这么说,那还不是大理寺的差事太累人了?就这,听大理寺的同僚说,还是上官照顾我,都分给我的是京城附近的差事,有些同僚,可是要自京城到其他六省的跑!”
大理寺掌举国刑狱,故而整个大周的重大案件、冤案、错案等都会由大理寺先行调查,审理。
而这些大理寺评事的工作便是对此进行调查审理,需要外出公干,办的顺利,或许一月两月就回来了。
可若是办的不顺,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卫知徵虽是这么说,可是却劲头十足,此番岁考可是直接让他从正八品跃至正七品,除非大功,谁能这般快?
“这些时日我和华弟忙于会试,倒是不知近来京中也有了大案。”
安望飞说起此事,卫知徵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这案子说与华弟和望飞兄弟听也没有什么,左右现下在京城之中也是传的满城风雨。”
“这桩案子,本来只是一桩民间杀夫案,乃是京郊陈家村一个叫陈生的人在两年前娶了妻,可奈何其妻一直无孕,意志消沉,与邻村的李二玩骰子,喝多了酒,不小心将妻子输给了李二一夜。”
卫知徵讲起案子,面容端肃,毫无亵渎之意。
“陈大哥,这些日子我们村儿有了些闲话,听说,嫂子两年了还没揣上,大家都说,都说陈大哥你不行……”
李二嗫喏的说着,油灯下,那双淫邪的眼睛未露出破绽,陈生已经变得醉醺醺的,闻言怒气冲冲道:
“放,放屁!老子好着呢!是那婆娘,是,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三个四!”
“哦?可是嫂子那妹子嫁到我们村,那是三年抱俩,所以大家伙都说是陈大哥你的事儿!四个四,开你!”
“我,我输了?李二!都怪你要提那晦气婆娘,竟然害得我又输了!再来,再来!”
李二按住骰盅,笑眯眯道:
“陈大哥,你都输了十两银子了,咱还怎么玩儿啊!”
陈生听到这里,酒劲儿都被吓得去了三分:
“十,十两?!”
他打娶了媳妇就没出去干活,这十两银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啊!
李二眼珠子一转,就知道陈生怎么想的,当下他只将酒盅推给了陈生:
“陈大哥,你我兄弟多年,这银子我也不要你的,只不过听说嫂子当初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我嘛,就求一夜!”
“李二,你把你当兄弟,你竟然,你竟然……”
陈生拍案而起,可是看着李二手里滴溜溜的骰盅,他的声音不由消了:
“陈大哥,这十里八乡还没有敢赖我的账,左右只是一夜罢了,这可是十两银子,便是陈大哥你要干多久才能有?
到时候,你在外忙碌,嫂子独守空闺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万一?
再退一步说,若是嫂子有了,陈大哥你不也是清白了?这唾沫,淹死人呀!”
“你!”
李二三言两语,说动了陈生,陈生亲自为其妻下了药,在门外守了一夜。
“可谁也没想到,陈妻竟然真的有孕了。陈生心里又气又恼,陈妻亦觉得委屈不已,直到一个下雨的午后,陈妻让不事生产的陈生去收衣服得到了一顿痛骂,只得自己去收,却不幸脚滑流产,与陈生产生了激烈的争吵。”
“陈生啊陈生,若是知道你是这懒皮贱肉的东西,我就是一根绳子吊死也不嫁给你!
你犯懒,你陈家的种也落了,你现在高兴了?满意了?!”
陈妻撕打着陈生,可陈生反而一把将陈妻搂在怀里:
“那野种没了也就没了,娘子,咱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陈妻不是愚钝之人,顿时听出了意思,这才知道自己腹中孩子的由来,可对她来说,丈夫如何比得上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儿。
于是,当晚,陈妻便给陈生喂了蒙汗药,用斧头剁下了他的头。
“陈妻虽然冲动,可也是一时情切,若只是如此,哪里会让明乐兄这般奔波?”
卫知徵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华弟说的不错,若只是单纯的杀夫案,自然不会进了大理寺的门。可,那陈妻自首后,陈生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和安望飞不由得面面相觑,安望飞忍不住道:
“不翼而飞?难不成是老天都看不惯陈生那背信弃义的行为,降下惩罚不成?”
时人讲究入土为安,陈生日后不得入土,这可是最大的惩罚!
而也因为这样神异的事件,让这件事被传扬开来,以至如今的满城风雨。

第170章
“事情就是这样, 当初陈妻杀夫后,陈氏族长本欲第二日直接在族人面前处置了她,可却不想一夜之间, 陈生不翼而飞, 只留下当初事发时的一滩血迹。”
卫知徵如是说着,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正因如此,此事倒是不能轻易以杀夫案做结, 就连那李二也已经被问讯了数次, 可只要陈生的尸体一日不找到, 那此案或许会成为一桩悬案。”
“如此奇案, 不知我可否随明乐兄同往, 察看一二?”
徐韶华听到这里,不由得来了兴致, 尸体不翼而飞与密室杀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密室杀人的难度更容易一些, 可偌大的活人不翼而飞却不是一桩易事。
“当然可以,可是华弟你才考完会试,不多休息几日吗?”
卫知徵听了徐韶华的话,心中一喜,但随后又不由得有些担忧, 徐韶华只笑着看了一眼安望飞:
“那明乐兄不妨问问望飞兄, 看看我二人可还能歇的住?”
安望飞闻言,一下子垮了脸:
“明乐兄快别提了, 你知道我今个几时醒的吗?卯时!好容易会试结束,如今有此奇案, 换换心情也好。”
“那这次就要劳烦二位了, 咱们这就走着?”
“明乐兄,请——”
徐韶华知会了爹娘一句, 卫知徵也让府上准备了三匹马,三人这就出了城。
陈家村在出了京城十余里的地方,村外有一片松柏林,每一棵都翠绿翠绿,且枝干遒劲,与不远处的万木岭遥相呼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这陈家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之一,且里面有十之八九都是陈氏族人。
许是之前卫知徵来的太频繁,却毫无头绪,以至于陈氏族人看着卫知徵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甚至在三人驱马走过的时候,有人直接在背后大声道:
“还是什么世子呢,查个案子,查了个把月都没结果,害得老子半夜起夜都不敢出门了!”
卫知徵薄唇抿紧,当做没有听到,徐韶华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将方才说了闲话,眼神躲闪的那人认了出来,只暂时按下未曾发作。
三人沉默的走过了村人聚集的地方,徐韶华这才故作轻松的看着卫知徵,笑眼盈盈道:
“倒不曾想,多日不见,明乐兄如今越发沉稳了。”
遥记去岁之时,明乐兄尚且还会在主帐外与武将军争辩,可今日面对村民的质疑,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卫知徵听了这话,回身看了一眼徐韶华,耸了耸肩:
“给人说两句又能如何?我可不想惹出什么事儿,让老头在家里念我!”
最重要的是,他这官职,有一半是因为华弟得来,他可舍不得因为两句口角糟践了!
说话间,三人到了陈生的房屋外,地面上是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碗、盘子等还未被清理,倒是屋外多了许多被拖拉的痕迹。
徐韶华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这案发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卫知徵一边栓马一边道:
“陈家村人乃是清阳陈氏一旁支,而陈生已经是此支第七代次子的独子,早已分家单过。
听村人说,两年前,他曾赚了一笔银子,这才迎娶了陈妻柳氏,可却两年无子,如今杀夫案一出,陈生家当日便摆了流水席。
虽然只有那一夜,可是其叔伯们也都趁此机会将里面用得到的家具锅碗都悉数带走。
华弟你看到的托痕,据柳氏说,应是她嫁过来所带的嫁妆之一,一对儿榆木箱子。”
卫知徵已经来过数遍,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一遍,这会儿随便一处痕迹的由来,他都信手拈来,足见其用心。
徐韶华有些诧异,但也有些为卫知徵高兴,男儿在世,血性固然可贵,可若是热血上头,失了分寸,不过莽夫而已。
而明乐兄如今却可以稳下心来,将可疑之处仔细盘问,用心记下,假以时日,必有所作为!
卫知徵随后从身上摸出来一把钥匙,上前开了门,门上也有一串儿血珠,许是当初柳氏手中的斧头沾了血,洒上去的:
“也就是这陈生不翼而飞,连这屋子也变得不祥起来,这才未曾被陈氏族人占了去。为了防止里面的物证再被毁坏,我便让人加了锁。”
卫知徵说罢,手中的锁也应声而开,他推开门,里面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家徒四壁了。
唯有床榻上那沾了血的铺盖,还未曾被人带走,陈生是被砍头而亡,是以他被斩杀的被褥上已经淌满了血,远远看去,一片乌黑。
且那血迹有一部分都喷溅到一旁的墙壁、床头上,最高竟是快要到天花板,足以想见当初柳氏有多么憎恨陈生。
“陈氏一族,枝繁叶茂,但其族中仍是以族长为主,是以当初发生命案后,并未直接报官,直到尸体失踪后,这才遣人告官。
可因为这屋子里的痕迹已经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哪怕是少卿大人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卫知徵如今的上司,便是大理寺少卿左遂文,这位左大人在位数年,便已经处理过数十件冤假错案,是位不可多得的探案好手。
徐韶华对其也有所耳闻,这会儿他微微颔首,随后却在打量着那床榻之上的血液喷溅图样。
陈家的床铺也是正经八百的榆木所制,不似寻常穷苦人家只随意用木板拼凑而来,是以若将案发现场只缩小到床榻上,那便不算其被破坏掉。
众所周知,若是杀鸡之时,只划开鸡的喉管,那么鸡血便只会徐徐落入碗中,可若是杀鸡之时,直接剁了鸡头,那么鸡在受惊剧痛,以及神经收缩的情况下,甚至很快飞快移动,血液喷溅。
而柳氏杀夫后,却只有床铺、墙壁、墙头留下血迹,倒是与她交代的喂夫吃下蒙汗药相合,可以初步确定陈生确实是在无力反抗之时被杀。
根据血液的位置,陈生应当是仰卧之时,直接被斧头砍断了头颅,致使墙壁上喷溅血液更多,而床头略少。
徐韶华心里默想着,手指在床沿处滑过,因为使用时间略久,已经微微发乌的床沿上,只有几处并不明显的血迹,初步怀疑是柳氏提着斧头离开时,滴落所致。
“根据现场情况来看,杀夫之事,应是确有其事。陈生死时毫无反抗之力,与柳氏所言不谋而合,”
“左大人也是如此说,且当初村子里有许多人看到柳氏浑身是血,提着斧头的模样,是以人证物证俱全,柳氏如今已经被收监,只等秋后问斩了。”
“听明乐兄所言,那柳氏只为泄愤,那会不会是她将陈生的尸首藏匿起来?”
安望飞不由好奇的问道,卫知徵却摇了摇头:
“难,陈生是一壮年男子,柳氏虽因干农活有些力气,可若是将陈生的尸首带走便有些不大可能。
且事发时,柳氏已经被关了起来,陈生家当时正在摆流水席,可以说尸体是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安望飞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陈生刚死,其族人便已经在其屋前摆宴……
盖因陈生夫妇无子,他二人一朝出事,为了合理的将他们的家产瓜分,这才有这流水席与被搬空的屋子。
在宗族之中,这样之事太过平常,只卫知徵这两月便已经见过数次,现下已经习以为常。
而就在安望飞还在伤神之际,徐韶华抚摸着床沿的动作微微一顿:
“陈生的尸体不是不翼而飞。”
卫知徵闻言一惊,随后立刻冲过去,俯身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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