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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老臣要参晏南巡抚之子梁世则,指使侍卫当街行凶,谋害国子监监生,理应重罚!”
国子监监生?
景帝眸子一沉,幸而有冕旒遮掩,这才没有被人看出异样,于此同时,兵部左侍郎站了出来:
“不知右相大人此言可有证据?下官以为,上不陵下,那国子监监生大多为各府优贡,梁公子应不至于与人能结下死仇吧?”
右相抬眼看过去,目光有一瞬间的阴沉,但随后,他也只是面色淡定道:
“若是这学子为国子监如今的三艺一试之首呢?那梁世则上月可是才被刘大人因作弊处置,如此嫉贤妒能之辈,何谈上不陵下?!”
右相这话一出,那兵部左侍郎也不由得一顿,他家中孩子还小,对于国子监之事还真不清楚,这会儿听了这话,他都不由面上一热,可还是狡辩道:
“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下一刻,与其相邻而站的马清嗤笑一声,只听“啪”的一声,一声脆响,兵部左侍郎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差点儿没有跳起来。
“马清!你放肆!”
“方大人,我只不过是在向大人展示,一个巴掌拍得响罢了,听这声音十分清脆,看来大人所言不实。”
马清言笑晏晏,上首的景帝在方才心里一紧后,也不由得弯了弯唇:
“好了,马爱卿,朝堂之上莫要胡闹了,此事到此为止。”
景帝这话一出,兵部左侍郎脸都黑了,可到底没有右相的胆子,敢当面顶撞,只得咬牙切齿的退回原位。
右相也不由得看了马清一眼,心里想的却是,那徐韶华果然有些本事,这马清素来滑如泥鳅,竟也愿意为他得罪人。
马清被景帝袒护,也未得意,只是捋了捋袖子,头一次附议道:
“圣上,臣以为右相大人所言极是,此子胆大妄为,天子脚下也敢放肆,若不严惩,以正法纪,恐会有损国法威严!”
马清一顶高帽子接一顶的扣下来,右相都不由得侧目,那兵部左侍郎犹不甘道:
“听说右相大人已经将其下了大狱,今日何须因这等小事,搅扰圣上安宁?!”
右相看了一眼跳的很欢的兵部左侍郎,这些时日里,他倒是只顾着与安王相斗,忘了敲打敲打下面人了。
“正因本相将其下狱,又从其口中听到些陈年旧事,故而此事非要报于圣上知晓!”
报于御前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梁家那些肮脏龌龊之事,无论做什么,总是要师出有名才是!
而此时,安王终于皱眉呛声道:
“那梁公子才下狱半月有余,何至于会胡言乱语,说些旁的事儿?莫不是右相你……严刑相逼吧?”
安王终于站了出来,兵部左侍郎喜极而泣,忍不住瞪了一眼马清,随后便看着这二人唇枪舌战,炒作一团。
两人斗了多年,这会儿差点儿假戏真做,等到最后,安王频频向右相使眼色,右相都置之不理,只等自己骂爽了,这才抚了抚袖口,冷声道:
“说一千,道一万,诸位可曾知道那梁世则口中的陈年旧事是什么吗?
你们不知道,这会儿才好意思腆着脸看这份热闹!三年前,江家之案,又有多少人还记得?
倒是本相,可还记得尔等当日纷纷请求本相下令屠尽江家阖族之事!可,若是当日江家之事,皆为构陷,尔等他日有何颜面,去对上那衙门之中的‘明镜高悬’四个字?!”
右相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连安王都想要为他拍手叫好,不过安王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这会儿只是冷冷一笑: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值得右相这么大动干戈?梁家之事已经过了三年,右相今日拿来说嘴,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况且,当初屠尽江家阖族之令,可是右相你亲自下令,现下便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当初,江家阖族被屠,乃是本相之令尚在路上!”
江家提前被杀,无人知道吗?
不,只不过为数不多有资格说出此事之人,不在意罢了。
以江家事入手,是右相和安王共同商议好的,当年江家之事,梁向实虽然做的匆忙,可是该料理之事也都处置干净了。
唯有如此,才能诱得梁向实回京“自证清白”。
眼看右相和安王争执不休,人群中,有人不由得小声道:
“那,不若让梁大人回京述职,顺带一证清白。”
此话一出,许多经历过当年之事的朝臣不由一顿,但不多时都表示了同意。
方才右相一番话,几乎将江家无辜被杀的帽子平等的扣在了每个人的头上,这件事经手之人只有梁向实。
若是梁向实处理的干净,那么大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若是梁向实没有扫干净尾巴,那总要有人背这个锅。
右相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却冷着脸道:
“让梁巡抚归京?只怕不妥吧!梁世则乃是梁巡抚的亲子,他的话还能有假?”
安王暗刺道:
“梁公子的话,固然不会假,可是……右相如何能保证这话是梁公子所言,子告父,可是不孝之罪!”
二人又结结实实吵了一顿,安王知道右相为了达到目的愿意忍,直接将方才右相的骂法还了回去。
二人骂的痛快,足足磨了两刻钟,右相这才“勉强”同意了梁向实回京自证之时。
景帝坐在上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待回到御书房,他将方才右相和安王言行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才不由喃喃道:
“他们……这是要逼梁向实归京?”
可是,能让右相和安王联手做这件事,怕是需要天大的利益才足够吧?
景帝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随后他又顿住。
天大……的利益。
晏南乃国之粮仓的美誉自古便有,景帝这些年虽然只是听政,可是心里也有一本账。
晏南此前的税银税粮如何,他一概不知,可只眼前这三年,虽然年年大差不差,可也不过比清北多了两成罢了。
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那这些年富庶的晏南,究竟有多少民脂民膏被贪墨?
景帝缓缓坐直了身子,他下意识的想要请左相来此,可是想了想后,还是作罢了。
不过,景帝想起梁世则被丢进大牢的导火索是徐韶华后,心里也不由得猜测到:
这,会是徐郎的另一出锦囊妙计吗?
不得不说,常家倒了,可景帝却稳稳的迈出了第一步。
那么这一次,梁家又是如何?
不过,景帝虽然心中期待,却也不曾真的对这件事寄予希望,一个常家,让他可以在一夕之间,收拢一批暗中的人心,已经够了。
“可惜了。”
景帝忍不住喃喃着,右相和安王齐齐出手,梁向实便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无法逃脱。
但景帝可惜的是,他手中无人,只能坐视晏南巡抚的位置上,一个接一个的轮换,可最终,都肥了右相和安王。
右相和安王越强大,景帝便越无法收拢皇权,此消彼长罢了。
不过,景帝胜过他们的一点是:
他更年轻。
一个小小的梁世则,让素来只讨论国家大事的朝会整整吵了一日,这才得以为梁向实争取到一个自证的机会。
可等梁向实知道此事后,第一时间将廖光义和方知曲召集过来,商议此事。
“廖大人,方大人,此事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们如何看?”
廖光义通民政,也审过不少案子,这会儿听了梁向实这话,沉思了一下,道:
“为今之计,是需要知道大公子是否真的说了这些话,不过大公子虽然性子娇了些,可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廖光义说的模棱两可,梁向实看了一眼,只道:
“若归的性子我知道,怕就怕右相对其严刑加身,他那样的年岁……”
梁向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方知曲这会儿抿了口茶水,淡淡道:
“无论大公子说什么,当年之事,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经被处置干净,大人又怕什么?”
方知曲做过不少这样的事儿,他有自信自己处理的干干净净,况且,当年若不是江家发现了那件事,也不至于遭此灭顶之灾。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慎重,这件事他有十分的自信。
梁向实对于方知曲的信任大过廖光义,这会儿方知曲这话一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方大人这话,我就放心了。那江家也是,死了都不安生!这一次,待我归京,定要将此事按死在他们头上!”

第124章
二月初三, 梁向实这才自晏南省城回到京城,不过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既不是面圣述职, 也不是去安王府打探消息, 而是直接去了刑部。
彼时,刑部尚书尚在忙于公务,梁向实直接登门而入, 却没成想, 那守门的侍卫竟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直接默许了此事。
“楚尚书, 许久不见, 近来无恙否?”
楚修德闻言,愣了愣, 猛的抬起头, 在一息之间带上了笑脸:
“梁巡抚何时归京的,怎么也不派人来说说,否则,我定是要好生为梁巡抚你接风洗尘啊!”
说着,楚修德便直接迎了上去, 梁向实闻言只是摆了摆手:
“何必拘那些虚礼, 楚尚书,我这次回来, 可是头一个来你这里的……”
随后,梁向实托住楚修德的手, 笑眯眯道:
“听说嫂子好礼佛, 我特命人在京外的承安寺供奉了一座金身等人佛像,约重一石, 待其开光后,请回府里,必能护佑楚兄步步青云,顺遂安乐。”
梁向实这话一出,楚修德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梁大人费心了,不过这侍奉佛祖只需心诚即好,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哈哈!”
楚修德笑了两声,看了梁向实一眼,梁向实会意带笑道:
“楚兄此言差矣,有道是贤妇令夫贵,嫂子礼佛可是为楚兄积攒福报的大事,如何能不慎重?楚兄可不许与我推辞了啊!
听说楚兄家的大郎二郎都去岁就已经入仕,也是屡屡建功,真真是虎父无犬子,称一句楚璧隋珍也不为过!”
楚修德听了这话,面色微松,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正二品的刑部尚书,要仰右相鼻息过活,可他胜过右相的一点,便是:
他有两个好儿子!
右相如今大权在握又如何?
也不过是乘着东风扶摇直上,可他一无子嗣,二无根基,待他死了,他那傻儿子不被人吃干啃净才怪!
梁向实观察着楚修德的面色,随后这才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
“倒是吾家那不孝子,才来京城便闯出了祸患,我这个当爹的不知当日情状,不知楚兄可否明示?”
楚修德闻言,斟酌了一下,道:
“梁大人呐,我便直说了,令郎当日确实曾经派人当街行凶,不过,右相的木卫统领,是抓了人后,这才让我写了文书。”
梁向实闻言,面色一沉,随即拱手一礼:
“多谢楚兄告知!不知我今日可否见一见我家大郎,他小小年纪,便在这狱中一月有余,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啊!”
梁向实说着,掩面而泣,楚修德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梁大人随我来吧。”
梁世则此罪的关键,不在于他行凶未遂,而是在京畿重地杀人的大不敬之上。
不过,梁向实此番敢回京,便也能说明他的自信,是以楚修德愿意卖他这个好。
况且,梁向实乃是有备而来,楚修德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
这会儿,二人一道来了刑部的大牢,大周大牢的布局都大差不差,二人自有些陡峭的台阶到了大牢,刚一进去,一股子霉味便扑鼻而来,梁向实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口鼻。
幸而这会儿还不是夏日,否则汗臭、脚臭加起来,寻常人怕是一进去就要跑了。
楚修德倒是面色如常,引着梁向实去了一间最里面的刑房,里面已有有数人,可梁向实一眼就看到里面那个躺在薄薄的稻草上,浑身发抖的身影,声音微颤:
“若归……”
梁世则这些时日可以称得上生不如死,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杀一个普普通通的监生而已,怎么就落得如此田地。
进狱的这一个多月,梁世则无数次哭喊、求饶,可都无济于事,这会儿听到父亲的声音,他仿佛听到了天籁:
“爹?爹!”
梁世则立刻爬了起来,那沉重的木枷让他几乎直不起来腰,只能跪在地上,吃力的抬头看着梁向实。
“爹,救我!救我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
梁世则眼中的惧怕已经几乎凝成实质,整个人抖若筛糠,嘴里不是求救,就是求饶。
梁向实平复了一下呼吸,他上前一步,只听“啪”的一声,梁世则再一抬头,就是父亲那冷漠至极的眼神:
“清醒了吗?”
他废了那么大的心力,又是送金子,又是装孙子,可不是为了看嫡子在旁人面前摇尾乞怜的!
他梁家的儿郎,就是死,也不应跪着死!
梁世则打出生都没有被梁向实动过一根手指,这会儿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溢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向实:
“爹……”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梁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老子千里迢迢回来,就为了江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你……”
梁向实这话还没有说完,楚修德便眉头一皱:
“梁大人。”
楚修德是要卖梁向实一个好,可他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儿让自己儿子翻供啊!
梁世则也不由一怔,梁向实只是冲着楚修德歉意一笑:
“瞧我,被气糊涂了。这个年过的实在糟糕,我啊,早就想把这小子家法处置了,今个看着了实在没有控制住,还请楚兄见谅。”
楚修德勉强的点了点头,随后梁向实这才偏头瞪了梁世则一眼:
“我已经让二郎搬到前院读书了,你好自为之吧。”
梁向实说完这话,便与楚修德离开了大牢,二人又是一番客气,这才各自别过。
出了刑部大门,梁向实刚一上了马车,里头的管家便急急道:
“大人,大公子如何了?”
梁向实靠坐在车壁上,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半晌,他一拳狠狠砸在了车壁上,咬牙切齿道:
“这个蠢货,怕是被人算计了!”
外头,车夫赶车越发小心,远远看着一颗石头,也要小心避过,而马车里头的气压一直低的吓人。
等到了梁家别院,梁向实一进门便让人将剩下的侍卫招了过来,挨个问话后,整个人面沉如水:
“你们是说,安王世子用了大力丸,若归借了白氏兄弟二人度功,都没有在射艺上赢了那个徐韶华?他是什么怪物不成?”
“这,属下瞧着,那徐韶华应是个不通武艺之人,那天统领的刀都要砍在他的脖子上了,要不是右相来得及时……”
一个负责盯梢的侍卫如是说着,梁向实听了这话,更加确定此番梁世则被下大狱,乃是遭人算计!
随后,梁向实挥退了侍卫,一旁的管家小心的奉上了解乏的热帕子,梁向实抹了一把脸,这才叹了一口气:
“此事,不怪若归。”
管家有些诧异于梁向实的态度不同,随后便听梁向实道:
“我听楚修德那厮所言,抓捕若归的乃是右相的木卫统领,且那抓捕文书都是由楚修德过后补办的。”
管家沉吟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
“这是那右相早就打量着抓了大公子了!否则,否则大公子也不是不仔细之人,岂会那么轻易被右相撞见?”
“还不止。你说,那徐韶华虽然曾得了点贡入监,可他一个泥腿子,如何能拿下三艺一试之首?刘摘星素来矫性,当初口口声声让国子监名副其实,可结果呢?”
梁向实嗤笑一声,眸色一片深沉:
“只怕是右相盯上了我梁家,他在怕,怕我今年归京,届时……他位子不稳!”
随后,梁向实直接向管家吩咐:
“去,备礼,明日我去拜访安王,后日大朝,若有安王相助,此番必定无忧!”
“是!”
管家应了一声,随后又顿住步子,小声道:
“大人,那大公子他……”
管家心里还是记挂梁世则的,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甭管他在外如何,可在管家眼里,大公子还是个好孩子。
“他若是聪明,便该从容赴死,以彰我梁家清白!”
梁向实没有说的是,他曾仔细打量过梁世则,他的身上并无外伤,就连那张矜贵的脸也没有丝毫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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