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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徐小郎君,我,我并非有意……”
徐韶华不等木烈说完,便直接道:
“我如何都无妨,倒是右相大人他,似乎是个严厉的性子呀。”
木烈听到这里,不由得低下头:
“属下木烈,还请徐小郎君指条明路。”
徐韶华拍了拍木烈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顺带还替木烈弹了弹衣角的灰,这才轻轻笑着:
“明路谈不上,倒是木护卫你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可却忙碌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自己这么“普普通通”的小监生,哪里值得右相的亲信来请?
木烈被徐韶华这句话直接说到了心坎儿里,他一时眼中热意蒸腾,但还是有些理智,只道:
“为大人办事,不论大小,都要办妥才不负大人的栽培。”
徐韶华没有错过木烈眼中的动摇,他只是拍了拍木烈的手臂:
“那木护卫可以再斟酌斟酌。”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徐韶华已经笃定木烈不会将自己今日失手被擒之事告知右相。
此事不大,可右相此人惯来谨慎,总要小心为上才是。
木烈应了一声,随后又隐于暗处,徐韶华今日未曾在宅子里留宿,而是趁着暮色回到了国子监。
深夜里,木烈看着少年沉睡的面容,想起今日的种种,能够悄无声息的将自己擒住,这徐小郎君身边定然另有高人。
而大人他还以为自己会是徐小郎君唯一的依仗,这等事本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他要告知大人吗?
木烈扪心自问,自他当初十九岁过了武乡试后,偶然被大人发掘,跟在大人身边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再渴求着建功立业。
而时至今日,一十三年整,他从护卫都快要沦为小厮,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可那七品官,当是大人倚重的心腹才对,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木烈静静的看着徐韶华,片刻后,他也抱着剑,倚着房梁阖上了眼眸。
东方既白,夜里落了初冬的第一场小雨,徐韶华半坐起来,看着昨日留着透气的窗缝被闭的严严实实,身上的被褥也多加了一床,他不由得唤了一声:
“木护卫?”
“见过郎君!”
木烈应声而出,徐韶华拥着被子,看着木烈半跪在地的模样,温声道:
“木护卫这是想通了?”
木烈垂下头,低低道:
“属下,似乎只能选择郎君了。”
徐韶华听到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不过,他倒是不曾想过,右相身边……竟也不是铁板一块。
“你既跟了我,我总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过如今我只是一介秀才,只能予你比之相府的月钱了。”
徐韶华如是说着,木烈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郎君,不考验考验我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好了,木护卫,快起身吧,地上凉。”
木烈僵硬着站了起来,徐韶华让他暂时隐去身影,随后叫了侍从取来热水。
这一场雨落下,空气越发冻人,徐韶华是不愿意再用冰水洗漱了,等他结束洗漱后,便照常提剑在院中练剑。
昨日墨五姑娘虽然误打误撞,提前让木烈暴露出来,但自己一番顺水推舟,木烈已然归顺,日后行事也能便宜一些。
这会儿,木烈愣愣的看着少年练剑的身影,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昨日就是被徐小郎君给弄下来的?
他这剑法,可比自己在武馆学的精妙的多!
甚至,木烈有种预感,要是徐小郎君愿意让大人知道他这一身武艺,指不定首领都要退位让贤了。
木烈这么一想,心下一凛,顿时觉得自己今日这条路没有选错。
徐韶华练完剑,也没敢歇着,今日可是有两节六艺课,一节是何先生的射艺课,一节是周先生的礼艺课。
不过,今日气温低的厉害,可射艺课却是在早上第一节,不必想,便知道今日的学子们该多么有怨念了。
木烈在徐韶华临出门前,不知从何处寻了一个手炉,给徐韶华塞到怀里,却被徐韶华婉拒了:
“何先生性子刚烈,最是见不得学子拈轻怕重,畏热惧冷的,我若是捧着手炉去,何先生怕是要生气了。”
徐韶华连何先生怎么骂人的话都能猜的到,左不过就是什么大男人还娘们唧唧的用手炉,怕冷何不躲你娘怀里云云……
“……手炉!手炉!你们看老子像不像个手炉?!一群大老爷们还指着手炉暖和?这么怕冷不如回你娘怀里,那儿暖和!”
徐韶华到的时候,何先生正在校场门口盯着,一看到不少学子连手炉都捧上了,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徐韶华听了何先生熟悉的痛骂声,摇了摇头,他猜对了,可惜没奖。
这会儿,徐韶华两手空空朝校场走去,经过何先生行了一礼,何先生顿时一喜,但随后也没有给徐韶华拉仇恨,就让他直接进去了。
等到所有人来齐,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何先生记性好,直接一个个将带手炉的学子点出来:
“不是怕冷?去,绕着校场跑一圈先!其余人开始练箭!”
这里头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学子,他们多是无银购置手炉和炭火,这会儿倒是逃过一劫。
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会儿众人的双手冻的几乎都伸不出袖子,徐韶华用真气在手上薄薄的覆盖了一层,这才得以拿起冻的冰凉的长弓。
“徐同窗小小年纪,倒是意志坚定。”
徐韶华刚拿起长弓,便听到了雷睿明的声音,他抬眸看去,不由一笑:
“雷同窗总是步履轻盈,不易察觉,倒是吓了我一跳。”
“徐同窗看着可不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
雷睿明如是说着,唇角弯起一抹弧度,随后他便熟稔的拉满了弓,看着远处的靶子,一箭飞射而过,这才继续道:
“徐同窗一向与卫世子交好,听说昨日卫世子还请徐同窗过府叙话,不知徐同窗可是知道了些事情?”
徐韶华闻言,并未急着答话,亦是慢悠悠的抽出四支箭来,他的井仪射法还不熟练,正好再联系联系。
四矢中心!
徐韶华扬了扬唇,这才道:
“雷同窗实在消息灵通,那不知雷同窗今日提起此事,有何赐教?”
雷睿明见徐韶华一脸平静,一如既往带笑的模样,也不由跟着勾了勾唇:
“徐同窗心性果然了得,逢此大事也依旧能泰然自若,着实让人佩服。”
随后,雷睿明还不待徐韶华说话,便直接道:
“这次与徐同窗一见,以后也不知何时再见。叔叔让我三日后便启程前往边疆,自我走后,雷家短时间内不会再送族兄子弟入国子监。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射艺之首,非我即君,不知徐同窗意下如何?”
雷睿明说完,手中的箭离弦而出,随后他便收起了长弓,认真的看着徐韶华。
徐韶华闻言,也不由得垂下手:
“雷同窗这话倒是让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雷同窗这话,是之后国子监发生的任何争端,他雷家都不参与吗?
徐韶华的指尖在弓弦上轻轻摩挲,那锋利的弓弦在少年手中却很是听话,雷睿明一时看着少年那玉白修长的手指出了神,仿佛他此刻在奏一曲无声的华章。
片刻后,徐韶华终于启唇,微微一笑:
“我以为雷同窗与我,当是英雄所见略同!”
雷睿明抬眸,与少年对上,二人的眼中除了表面的平静外,更多的是独属于他们这个年岁的张扬骄傲。
雷睿明终于笑了出来,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浅笑,而是大笑出声,他拍了拍徐韶华的肩膀:
“好胆色!我在边疆等着你的好消息,你且放心,旧事不会重演!监正大人不允许,叔叔更不允许!”
随后,雷睿明竟是兀自离去,仿佛他今日便是为了来得徐韶华一个答案。
二人虽不过萍水相逢,却总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徐韶华目送雷睿明离去,随后何先生那爆雷般的声音在徐韶华的耳边响起:
“回神了!那雷小子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哪里值得徐学子你巴巴看着了?”
徐韶华无奈的唤了一声:
“何先生,学生只是觉得,雷同窗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会……”
虽说,大都督只让雷睿明镇守边疆三年,可是让其镇守自然不是缩在后方被人保护着。
否则,只怕大都督都要千里单骑杀过去将人结结实实收拾一顿了。
可若是上了战场,那便是生死无度了。
“放心吧,雷小子那身功夫不差,他要是活不下来,那我大周其他将士又该如何?”
何先生大大咧咧的说着,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亲近,随后他看向徐韶华,大掌拍在徐韶华的肩膀上:
“徐学子,你啊,以后就大胆往前走!这又快是月试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雷小子走了,我这总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才是!”
“是!”
徐韶华应了一声,掷地有声,听的何先生满面笑容,心情颇好,等到最后还大方的让那些不堪重负的学子们提前休息了一刻。
卫知徵照旧因伤躲了射艺课,可徐韶华深知何先生的记忆力,这会儿只心里摇了摇头。
卫同窗最好祈祷他这身伤一直都可以不好,否则他日上了何先生的课,怕是要生不如死。
而等到晌午后的礼艺课时,徐韶华终于见到了卫知徵的身影,他似乎极怕冷,整个人被厚厚的狐裘包着,如同一只硕大的胖狐狸。
徐韶华看着乐不可支:
“卫同窗今日这一身真是稀罕,也不知等到深冬,卫同窗要如何过?”
卫知徵对上徐韶华揶揄的目光,幽幽道:
“我躺着过!这才十一月便已经冷成这个样子,等到深冬,我便不出来了,只月试来考便是。”
想来,这就是卫知徵宁可带着伤,也要拿下御艺之首的原因,否则他若是出了上三院,可没有这么自在的日子了。
“那卫同窗可要守好你御艺之首的位置了,否则,以卫同窗之前种种违规之举,啧!”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面色微变,不顾自己还冰凉的手,一把抓住徐韶华的手腕,压低了声音:
“祖宗,你忘了我爹给你说的话了吗?你,惜命点行吗?!”
徐韶华闻言,笑了笑:
“我如何就不惜命了?”
卫知徵急急道:
“听说雷睿明不日便要远赴边疆,那射艺之首便要空出来了,到时候咱别去争了,行不行?”
“若有胜我者,我自当双手奉上。”
徐韶华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犹如振翅欲飞的黑蝴蝶一般,带着脆弱的美。
可卫知徵这会儿无瑕欣赏,他直接一个苦瓜脸:
“不是,我的徐同窗啊,大家都是文弱书生,哪有如你这般的人,那谁争得过你啊!
况且,我可是听说,林青越被徐同窗你压下去后,晏南那边临时换了几个优贡生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你说的是他们吗?”
徐韶华抬眼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一群癸院学子,语气淡淡。

第116章
卫知徵顺着徐韶华的目光看去, 见那不远处共七位学子,皆身穿癸院蜜合色院服,其中还有两位生得一般无二, 身材高大, 皮肤黝黑之辈。
见此模样,卫知徵不由得错愕的张了张口:
“不是,他们还这么玩儿?!”
那两个双胞胎的黑肤学子, 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徐韶华看着眼前这一幕, 笑意不达眼底, 只轻轻道:
“看来, 此前对江家动手者, 应是这位晏南巡抚大人牵头才是。”
不过,这或许也有谢家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毕竟……他此前种种, 乃是将林家逼下神坛才对。
那七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徐韶华的目光,这会儿有一比林青越气质更胜,容貌姣好的少年缓步而来。
他只站在那里,便仿佛让人看到了第二个徐韶华。
若是说徐韶华的容貌清逸出尘,如松风水月, 轩然霞举, 那这学子便是浓墨重彩,骄矜贵气。
“若是我没有猜错, 那为首之人便是晏南巡抚的嫡子,梁世则。据说三年前, 江三郎的出现, 让这位梁同窗暂退晏南,如今徐同窗你才初露锋芒, 他便来势汹汹,只怕……”
卫知徵在一旁碎碎念着,徐韶华这会儿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梁世则,若是他没有看错,他们这是……撞人设了?
看来,当初常齐昀提出的那个要求,梁家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过和常家各种威逼利诱不同的是,人家准备自己上。
而梁世则这会儿也一错不错的盯着徐韶华,他没想到,走了一个江三郎,来了一个徐韶华。
甚至,他比之当年的江三郎更加风光!
那可是大周的第一位点贡生,便是曾经的他也不敢奢求!
不过一眨眼间,梁世则已经走近,他稍长徐韶华几岁,可也还未及冠,此刻,梁世则噙笑而来,端的是风姿翩翩,俊秀非凡:
“在下梁世则,见过徐同窗,徐同窗,久仰大名啊!”
徐韶华眸子微眯,那身碧蓝色的院服更显少年若朗月清风,琼枝玉树,随后只听轻轻一笑:
“梁同窗的大名,亦是如雷贯耳。”
二人短暂的客气了一下,梁世则心里蓦然一跳,虽然这是句客气,可他总觉得这位徐同窗似乎意有所指。
随后,便见其余那六人皆目露不善的看着徐韶华,梁世则轻斥一声:
“做什么,莫要吓到徐同窗了!”
“我看看,谁能吓到徐同窗?”
梁世则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梁世则不由回身看去,随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锦贤弟?”
胡文绣拥着卫知徵同款狐裘走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颇有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这贼老天实在不做人,简直冻煞人也!
“绣贤弟,你竟然也在?”
胡氏一族曾因胡首辅的名头被晏南世族特意请去当地讲学,毕竟当初胡首辅的种种科举改革受益最大的乃是他们晏南学子。
而今一晃数十年,梁世则他们几乎都要以为胡氏一族会定居晏南。
可谁能想到,当初胡氏两位公子竟然回到祖籍科考,之后更是直接留了下来。
若非如此,此番梁世则前来国子监,身边拱卫的便不止这么些人。
甚至,这会儿梁世则身后已有两人目光游移起来。
胡文锦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随后在徐韶华的身后站定,他高了徐韶华半个头,这会儿呈拱卫之状而立,梁世则见之不由得面色一变:
“锦贤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可是意味着胡氏一族要以追随者的名义追随旁人,他胡文锦岂能做这个主?!
而一旁的胡文绣这会儿也是施施然走过来,与胡文锦相对而站,连卫知徵都被挤的没了地方。
随后,卫知徵左看右看,还是在胡文锦身旁站着了,虽然他们只有四人,可却让梁世则一时面色冷凝。
乐阳侯世子。
胡氏一族唯二的两位嫡子。
这徐韶华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值得这么多人追随?!
“梁同窗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总不能时隔一年,诸君便不能识得我二人了吧?”
胡文锦言笑晏晏,可是站在徐韶华身边背脊挺拔,这会儿他只顺手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徐韶华:
“徐同窗,来,拿着。这么冷的天,不必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多言。”
胡文锦做惯了照顾人的事儿,这会儿将手炉塞给徐韶华后,还顺手替他掖了掖斗篷,可入了梁世则的眼,却是让他惊怒交加:
“锦贤弟,你我当初共窗十载,今日你说这话是何意思?况且,他不过区区一介草莽,何至于,何至于……”
何至于你纡尊降贵的伺候他?!
梁世则气红了眼,若是胡文锦能这般待自己,晏南那些世族只怕早就臣服他梁家!
可是现在呢?
他梦寐所求之物竟然被一个微不足道之辈领受,他消受的起吗?
胡文锦连个眼神都不曾给梁世则,徐韶华知道胡文锦的用意,当下微微一笑:
“有劳胡同窗了,今日可是癸院头一节礼艺课,我们便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徐韶华说罢,看了一眼梁世则,淡笑道:
“梁同窗不来吗?虽说如今的礼艺之首乃是刘同窗,可梁同窗总不会连礼艺课的大门都不敢迈进去吧。”
梁世则冷哼一声,拂袖先行:
“不劳徐同窗操心,徐同窗还是先打量本月月试该如何是好吧?”
梁世则大步离去,卫知徵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阵,这才惊呼道:
“徐同窗,他是不是在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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