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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你虽家世单薄,可若是寻常女娘嫁过来,倒是可以直接当家做主,此为优势,届时可请红娘好好说道说道。”
大用见自己的主子还是个少年郎,倒是比自己还自如的多,当下只呐呐道:
“是,是。”
徐韶华又与大用说了两句话,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徐韶华抬眼看去,竟然是卫知徵!
“卫同窗?你过来所为何事?”
卫知徵行色匆匆,这会儿见到徐韶华这吐出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方才见外头无人守着,我这才径直入内,失礼之处,望徐同窗莫怪。”
徐韶华请卫知徵坐下,随后又让大用上了茶水,这才道:
“卫同窗且喝些茶水定定神吧,有什么话,慢慢说。”
卫知徵一气将茶水喝尽,随后这才道:
“好了,茶喝了,我爹他有事儿请徐同窗过府一叙,徐同窗,咱们这就走吧?”
徐韶华愣了愣,他不曾见过卫知徵这幅模样,当下也再耽搁,随后便在大用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宅子。
等上了马车,卫知徵这才解释道:
“徐同窗莫怪,我还不曾见过我爹那副样子,是以方才有些急躁……”
“卫同窗还不曾说,究竟所为何事?”
卫知徵摇了摇头:
“我亦不知,只不过是回府后正好碰上了我爹,他问了一下你我的近况,然后便催着我过来请徐同窗叙话。”
徐韶华闻言,眸子微凝,脑中万千念头闪过,随后这才道:
“或许,是因为我此番的双艺之首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一愣:
“怎么可能!当初江三郎可是五艺一试之首!”
“那江家如今何在?”
徐韶华一句反问,卫知徵彻底呆住,徐韶华又继续道:
“卫同窗可还记得你我那次的对话,你说……其他省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那这个上桌的资格,又是什么?”
徐韶华直勾勾的看着卫知徵,卫知徵不由呼吸一滞:
“我那不过是族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罢了,可……”
徐韶华垂下眼帘,薄唇紧抿:
“也罢,我二人不必多加猜测,且听侯爷所言即是。”
徐韶华刚一进门,便见管家等在二门,低声道:
“徐郎君,侯爷在书房等您。”
徐韶华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谢,随后被卫知徵拉着,大步朝书房而去。
二人刚敲了门,门便应声而来,乐阳侯扫了一圈二人的身后,神色戒备,随后这才请二人入内:
“进来说话吧。”
二人进去没多久,管家便行至门外守着,便是木烈一时也不敢靠的太近。
而书房内,乐阳侯请二人坐下后,他率先看向卫知徵:
“今日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你就给我把此事咽进肚里,带进土里,可记下了?”
卫知徵闻言,撇了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您可真是我亲爹,我是那大嘴巴的人吗?!”
乐阳侯面色没有丝毫和缓,只是淡淡道:
“你若是说出去,给侯府招了灾,那便莫怪我为父不慈了。”
卫知徵沉默了一下,闷声道:
“知道了。”
卫知徵不再耍宝,徐韶华蹙了蹙眉心:
“侯爷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我会守口如瓶。”
乐阳侯看向徐韶华,态度倒是一个大转变:
“徐郎君,除了你,这世间我怕是再无可以相信之人了。”
这段时日,有安王的庇护,卫家的势力倒是渐渐开始往上走了,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必给安王当狗!
这一切,都是安王心甘情愿,与他们卫家结盟的!
卫知徵:“……”
徐韶华面上却无半点儿笑意,这会儿,他看着乐阳侯,缓缓道:
“侯爷不必如此,我与侯府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见乐阳侯还要再说些旁的,徐韶华强行将话题拉了回去:
“若是我不曾猜错,侯爷这次请我来此,怕是为了国子监六艺之首的事情吧?”
乐阳侯听后,面色一松,忙点了点头:
“徐郎君果然智计双全!这六艺之首,乃是当初刘大人重设国子监监规后,为安抚勋贵权臣,特意所设。
毕竟,寻常学子哪里比得过京中弟子打小被名师教导,更精通六艺呢?”
徐韶华微微颔首,乐阳侯这才继续道:
“不过,徐郎君天赋异禀,不过一月便能摘下双艺之首,实在难得啊!”
乐阳侯如是说着,语气中的欣赏不容掩饰,不过他素来对儿子不上心,若不是今日刚好撞见这小子,想要问问徐郎君如何,只怕要酿成大祸!
乐阳侯想到这里,面色一凝:
“不过,我要说的是,还请徐郎君之后敛锋藏锐,莫要再争这六艺之首了。”
“因为江家?”
徐韶华这话一出,乐阳侯眸子狠狠一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韶华:
“徐郎君知道?”
“我曾听卫同窗说过几句,不过略有猜测罢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乐阳侯愈发叹服:
“徐郎君说的不错,这国子监纵然当初被刘大人略有改善,可如今先帝走了多年,圣上还……是以,这混水,徐郎君还是莫要沾染才是。”
乐阳侯叹息一声,随后继续道:
“当年江家那个孩子,名动京师,可最终却被几家联手设计,请动了右相,直接将江家满门抄斩。
当年之事,我曾亲历,我亦从未见过朝中众臣有那么齐心协力的时候。”
乐阳侯如是说着,唇角带着一丝讥讽,若是众臣将那样齐心协力的时候用在护卫正统之上,右相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权势滔天。
乐阳侯的眼中带着追忆,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以晏南巡抚回京述职开始,将江家人种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行”公之于众。
而也是那日,所有的证据不过是晏南巡抚的一纸文书,到最后却是满朝文武请斩江氏一族的请愿之声!
只用了一日。
那个惊才绝艳的江三郎便被人从国子监中押出来,当街斩首!
白刃带出鲜血,他们竟等不及让他多活一刻!
他们多么恨他?!
之后,江氏一族被阖族处斩,犹如今日常家。
时至今日,三年已过,乐阳侯想起当日朝中的种种,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虽是勋贵,可一向胆小怕事,生怕祖宗基业毁在他的手里,故而只敢旁观。
也只敢……看着那些人放肆的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利,随意污蔑屠戮一个宗族!
“徐郎君,莫要再执着了,常家已倒,可常家之后,还有千万万个常家等着出人头地。”
乐阳侯语重心长的说着,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初自己心中的压抑,只能这样劝说徐韶华。
而徐韶华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右相为何会那么轻飘飘的同意了他的“自立门户”。
只怕,右相是在等着自己碰壁,然后再施以救命之恩。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多谢侯爷告知。”
徐韶华起身拱手谢过,乐阳侯连连摆手,随后乐阳侯又说了安王近日所为,徐韶华只让乐阳侯照常领受便是。
卫家的家底并不逊于旁人,族中子弟虽然并未居高位,可也都是紧要之处,只要好好筹谋一番,自有作为。
随后,徐韶华起身告辞,而卫知徵尚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只愣愣的看着徐韶华远去。
而等徐韶华离开后,卫知徵这才偏头看向乐阳侯:
“你说的江家之事,是真的吗?”
乐阳侯闻言,只瞥了卫知徵一眼:
“我不会在此事说谎,明乐,你也该长大了。”
这世间,从不是非黑即白,有的是滔天权力之下的阴影,无人可以躲过。
徐韶华一时没有想到当初的江家竟然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阖族覆没。
是的,可笑。
这原因,终不过是他们的嫉妒罢了!
因为可笑的嫉妒,便毁了一个宗族,这畸形权利之下的丑陋真相真是让人作呕!
这会儿,徐韶华拒绝了乐阳侯府的马车,只一路走回了宅子,身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才觉得方才那透骨的凉意渐渐褪去。
他仿佛又回到了人间。
不过,徐韶华一向自控能力不错,这会儿他虽然心绪起伏难宁,可面上未露分毫。
等他回了宅子,大用依旧在门口巴巴的守着,等给徐韶华奉了茶水后,大用便马不停蹄的守在了门外。
今日卫世子上门他不曾接待,已是失礼,他是郎君唯一的下人,自不能让郎君失了颜面才对!
大用的心思,徐韶华一时未曾察觉,不过一晌,徐韶华便遇到了两桩事,这会儿他忽而觉得有些疲倦,随后喝了茶水,便直接浅眠了一阵。
却不曾想,这一眠去,再醒来已是近了黄昏。
等到傍晚,便是客来之时,大用守在门外,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
“郎君醒了?可要用些饭食?”
徐韶华睡了一觉,已平了心绪,这会儿点了点头,大用便立刻忙碌起来。
不多时,徐韶华便吃上了热腾腾的馄饨肉饼和炸小鱼儿,不过,大用刚一退去,徐韶华还未来得及用动筷,便不由得眸色一厉:
“谁?!”

“郎君?”
大用在外面唤了一声,徐韶华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 随意找了个由头, 将人打发走了,这才看着女娘,轻声道:
“墨五姑娘?”
墨五娘点了点头, 笑眯眯的看着徐韶华, 一双眼弯成了一对儿月牙, 她踹了一脚地上昏睡的木烈, 道:
“啧, 徐小郎君,你这才上京多久, 暗地里就有尾巴跟着了?你这是招了什么人的眼啊?”
徐韶华看了一眼木烈, 对于木烈的跟随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有木烈,右相也要派旁人前来。
徐韶华一时没有说话,墨五娘皱了皱鼻子:
“是我坏了你的事儿?”
“无妨。”
徐韶华摆了摆手, 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五姑娘先坐吧。”
墨五娘低声道了句谢, 有些心虚的将木烈挡在路上的腿用脚尖拨到一旁,这才轻巧的在徐韶华对面坐下。
徐韶华说了一句稍等, 随后俯身探查了一下木烈的情况,又落下一手刀, 见木烈再度发出一声闷响, 确定他短时间内再醒不过来,徐韶华这才坐回原位。
“墨五姑娘怎么上京来了?”
徐韶华没有说的是, 虽然他这宅子位置并未隐瞒,可是他与墨五娘无亲无故,她何故这个时候上门?
徐韶华虽然语气客气,可却带着几分疏离,墨五娘听出来后,抿了抿唇:
“姑母因缘际会得以还家,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出来历练历练也是理所应当吧?”
“确实应该。”
徐韶华客套的说了一句,二人一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不多时,突然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徐韶华诧异的抬眼看去,便见墨五娘红着面颊,几乎将头都要低到怀里,声若蚊呐道:
“咳,我在京郊遇到了妙手空空,身上的银钱都被偷走了。我,我在京中如今只认识你一人,本来想要在国子监门口等你,可我又不知你什么时候出来。只能,只能打探着问了一路……”
墨五娘说完,不好意思的看了徐韶华一眼,幸好少年生了一张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不然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墨五娘说完,肚子又响了一下,徐韶华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先吃些东西吧。”
到底当初是因为墨家,这才暂时将那罪魁祸首的古月教解决,徐韶华这会儿也不好对一个小姑娘冷着脸。
随后,徐韶华将其中一碗馄饨分给墨五娘,墨五娘一边道谢,一边便将一颗大馄饨送入小嘴,撑的脸颊鼓鼓的,看上去确实是许久不曾进食了。
徐韶华这会儿也慢悠悠的吃着馄饨,至于那肉饼,他方才看了一眼,并未做印记,想是最近朝堂还算平静。
毕竟,有常家的例子比着,这两日京中可谓是难得的清静。
一碗馄饨吃光,墨五娘还有些意犹未尽,徐韶华随即劝道:
“莫要贪多,且让肠胃缓一缓。”
“我听徐小郎君的!”
墨五娘这话一出,徐韶华眼皮子一抖,随后坐在原位,不紧不慢道:
“墨五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稍后我便去请镖局的人,让其送墨五姑娘还家。”
“我不要!”
墨五娘立刻站了起来,下意识道: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谁要回……”
墨五娘话未说完,便对上了徐韶华那似笑非笑的眼,顿时越发气虚,她低着头,脚尖蹭地:
“那什么,我好不容易出来历练,现下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回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墨五娘咬着唇,红润的唇瓣被咬的发白,可却也知少女的坚定之心。
“所以,现在墨五姑娘可以说说你来寻我的真正原因了吗?”
墨五娘闻言,沉思片刻,随后这才抬眼看着徐韶华:
“敢问徐小郎君此番国子监之行可还顺利?听说,国子监重六艺,不知徐小郎君贸然进入,可有挫败之感?”
墨五娘这话一出,徐韶华眉梢轻扬:
“墨五姑娘先坐下说话吧。”
墨五娘随即坐在一旁,可是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徐韶华,徐韶华有些无奈道:
“听起来,墨五姑娘似乎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不知墨五姑娘可能告知?”
“徐小郎君,是我先问你的!”
墨五娘执拗的看着徐韶华,徐韶华颔首道:
“还算顺利,虽然六艺繁复,但也多有重天分者,我侥幸得了双艺之首。”
“双艺?”
墨五娘口中喃喃了一句,可因为太轻,哪怕徐韶华听力过人,也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随后,墨五娘看向徐韶华,用一种徐韶华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半晌后,她才轻轻道:
“徐小郎君,如今才一个月,你便有此骄绩,那你接下来,预备如何?”
“自然是奋楫笃行,臻于至善了。”
“不要!”
墨五娘抬起头,看着徐韶华,一字一句道:
“徐小郎君,千万不要再继续了,就这样吧,你已经很厉害了!”
“为什么?”
徐韶华抬眸看着墨五娘,墨五娘垂下眸子,半晌,这才轻轻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稳妥一点,才是上策。况且,双艺之首与六艺之首,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墨五姑娘当真这么想?”
徐韶华这会儿亦是在认真看着墨五娘,他的目光温温和和,不带丝毫逼迫的味道,可是墨五娘却不由得攥紧了手掌,随后她扬起笑脸,看着徐韶华:
“不然呢?我虽在江湖,可却对于国子监的旧事也有所耳闻,昔年国子监中,未尝没有过如徐小郎君这般惊才绝艳的俊才,可最后……不过是沦为一捧黄土罢了。”
“听起来,墨五姑娘倒是知道其中内情?”
墨五娘闻言皱了皱眉: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但这些,还不够吗?难道徐小郎君是那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人吗?”
徐韶华笑着摇了摇头:
“墨五姑娘对我还是不够了解。我虽不是那等执拗之人,可属于我的,无论是谁也不可夺去。
若我能当得起这六艺之首,那我便不会相让,若是我技不如人,那我也认了,可我从不会未战而避,做一个懦弱的逃兵!”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可一抹笔挺的身影,却足以让任何人心折。
而墨五娘看着这样的徐韶华,眼中却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追忆,半晌,她才回过神,语气舒缓却坚定道: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要留在京中,好好看看来日六艺之首的风采了。”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墨五姑娘不愿归家的借口吗?”
徐韶华轻笑一声,墨五娘撇了撇嘴:
“徐小郎君这么巴巴的盼我归家作甚?我在此地可碍不着你什么事儿!”
墨五娘嗔了一句,随后直接起身告辞:
“好了,今日的劫富济贫到此为止,徐小郎君,我们他日再聚!”
随后,墨五娘便直接翻窗离开,不过三息徐韶华便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这墨五姑娘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轻功倒是一绝。
徐韶华感慨了一下,可想起今日两次对被人提醒了六艺之首不可居之之事,徐韶华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随后,徐韶华弄醒了木烈,木烈迷迷糊糊醒来,便对上了徐韶华那一句:
“想必阁下也不想右相大人知道阁下曾是个失职之人吧?”
木烈闻言,面色微白,他如今年岁不小了,若是再被大人惩处,只怕这辈子的前程都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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