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筷子夹起一条,吹散了热气,小心咬了一口。粉糯的香芋落在舌尖,轻轻一抿,便化开在了嘴里。白糖的甜与香芋的糯完美融合,好吃的停不下来。
关掉抽油烟机,反沙芋的香甜顺着气流飘散。扶着向晓兰出来的麦亦芃笑道:“又做什么好吃的?”
“你过来尝尝。”有段时间没做甜品的廖小月开心的跟麦亦芃招手,“甜的,你不能多吃,但吃一两条没事。”
向晓兰也笑赞:“好靓的反沙芋,小月好手艺!”
“向姐你喜欢的话,多吃两块。我做了很多,回头拿打包盒带一盒走。”廖小月笑着招呼。
麦亦芃扶着桌子坐下,今天他的状态又好了许多,所以有管闲事的闲心了。看到桌上硕大一盆反沙芋,不由好奇问:“你做那么多,吃得完吗?过夜不好吃了吧?”
“我准备给对门和楼上楼下各送一点。”廖小月一边盛饭,一边道,“先前秦阿姨跟他们打过招呼,但我想着也不能一点不走动。反正这点甜品,做一小碗也是做,做一大盆也是做,索性多做点。”廖小月俏皮的眨眨眼,“让他们欠我们个人情,有事喊帮忙的时候,他们不好不应的。”
开玩笑,向晓兰可是有休息日的。万一哪个星期天她必须出门,上哪临时找个靠谱的人守着麦亦芃去?还不如带手做点好吃的,真有事了也好张口不是。
向晓兰意外的看了廖小月一眼,不熟悉情况的她,猜度着廖小月的资历。看样子,像是一直在这家干的。心里不由的暗暗调整了态度。
要知道越是有钱人,对家里的保姆们依赖越重。那种做了十几年的保姆辞个职,他们跟天塌了一样。换言之,有时候住家保姆的小话,比小情人的枕头风还厉害。
秦蓁蓁给钱爽快,向晓兰自然想好好做完这单,能不和家里的老人起矛盾是最好的。她哪知道,廖小月纯粹是因为麦亦芃待她好,她愿意用心呢?
桌上的饭菜还很烫,入不了口。廖小月正好趁热打包,足足收拾出了七个小盒子,抱着往门外送人情去了。
对面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位,见到廖小月递过来的三个盒子,嘴角抽了又抽。好家伙,还按人头准备的是吗?
廖小月笑得甜甜的,说是没经验,不小心做多了,请街坊四邻帮忙消化消化。
我信你个鬼!急诊医生面无表情的抱着三盒反沙芋,眼睁睁的看着廖小月路过隔壁那户,直冲楼上。没多久,又听见她蹬蹬蹬下楼的动静。那不正是之前秦蓁蓁提着礼品上门打招呼的几户人家吗?
这么上心,他对面怕不是住了个金娃娃吧!
廖小月送完人情回来,饭菜温度刚好入口。麦亦芃今天还是不太愿意咬饭粒,拿排骨汤泡了饭,不太情愿的吞咽着。倒是那道无水焗鲈鱼合了他的口味,他本来就比较爱吃鱼,廖小月做鱼都是去了骨的,吃起来特别方便。
无水焗鲈鱼又比清蒸的口味重些,普宁豆酱调出来的酱汁咸香开胃,裹上酱汁的鲈鱼,更是软滑爽口。向晓兰和廖小月都是极有眼色的多年从业人员,见麦亦芃爱吃鱼,她们俩的筷子齐齐转向了莲藕排骨。直到麦亦芃吃了足有半条鱼,看着吃不下了,向晓兰才好奇的夹了块鲈鱼尝味道。
“好吃!”吃上了鲈鱼的向晓兰眼睛一亮,“你们越省人,真的好会做鱼!我碰到鲈鱼只会蒸,还经常做不好。”向晓兰格外不擅长做菜,提起鲈鱼她就有抱怨要讲,“鲈鱼可难伺候了,要么老了,要么生了。我现在都不敢做,生怕浪费了它。”
廖小月笑着打哈哈:“术业有专攻嘛!我是专门做饭的,练了好些年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收拾完碗筷的廖小月又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确认好了明天上门的保洁订单,才舒舒服服的回房睡午觉去了。
说是白天要好好休息,廖小月却不肯浪费大好时光。反正麦亦芃夜里几乎不喊人,顶多半夜上一次厕所,影响不了睡眠。因此廖小月只设置了45分钟的闹钟,小憩一会儿罢了。
午睡起来,廖小月也不必去麦亦芃的房间里凑热闹。趁着有空,把堆了几天的行李重新规整,顺便翻出了之前买的练习册摆到小书桌上,打开手机上的网络教程,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
唔,蔡立林的课本她都没带走,得下单买一套高中各科教材了。顺便再买几套练习册。她基础不好,该多刷刷题!
有了向晓兰的加入,廖小月的生活安定了下来。每天上午买菜做家务,中午休息一小会儿,下午一口气学四个小时。傍晚做饭,给麦亦芃洗澡,等把麦亦芃扔上床,她还能把明天要学的预习一波。再算算自己的工资,一个字,爽!
然而,世上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廖小月的生活上了正轨,不远处的蔡家却陷入了混乱。
这天,提着购物袋,高高兴兴买菜回来的廖小月,猝不及防的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神情憔悴的蔡立林,吓了好大一跳。
“小月……”蔡立林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我阿公走了。”
廖小月愣了愣,蔡业崧走了?这么快!?
蔡立林声音沙哑的道:“后来的看护不负责,大白天的偷懒打盹,阿公卡了痰他没发现。等我妈进去的时候,已经……”蔡立林说不下去了,他抹了把脸,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接着道,“我爸怪我妈不上心,他们吵了一架,我妈气得高血压犯了……”
刚刚满腹伤感的廖小月,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甚至想鼓个掌。这叫什么?活脱脱的报应啊!
“哪知她自己在家吃药没吃好,血压降得太厉害……”蔡立林苦笑,“昨晚,也送去医院急诊了。”
廖小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假惺惺的道:“没事吧?”
“嗯,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有了年纪,你平日里多注意点,老人家……”
“小月。”蔡立林打断了廖小月温柔的叮嘱,“我们家是真的离不开你,你回来好不好?”
廖小月震惊!她一向知道蔡立林脸大,但万万没想到,蔡立林的脸那么——大!不是,太子,你凭啥觉得你们家太子妈那么对我了,我还要舔着脸回去?
真当老娘是你老婆了?我们两家是纯洁的雇佣关系好不好!你休要玷污我兜里的金钱!
“小月……”蔡立林眼里含泪,“帮帮我吧,求你了。”
廖小月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头摇得似拨浪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人签约了,一口气签了三年的。违约金我赔不起呢。”不等蔡立林继续说,廖小月觑了个空儿撒腿就跑,“雇主还等我回去做饭,我先走了,拜拜拜拜!”
而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蔡立林惊愕的张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随即心里泛起苦涩,看来上次他妈妈,确实是伤了小月的心了。
廖小月鬼赶着似的冲回了麦家,放下手里的菜蔬,忍不住骂了句晦气!
早些年廖小月还想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当,引起了蔡立林的误会。后来她想明白了,跟她怎么做没关系,主要是蔡太子有病。
廖小月一边收拾着鸡腿,一边冷嗤。原先怎么说来着?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想娶她。结果呢?每逢家里亲妈亲姐发癫,他从来乌龟脖子一缩,搁那儿装左右为难。等到风平浪静了,他又凑上来送不值钱的小礼物了。
廖小月好几次都快给他气笑了!别人家过节送保姆的礼,那起码是一箱海鲜起步价。尤其是过年,群里保姆们彼此炫耀,贴上来的照片里都是什么高档水果、高档礼品盒,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蔡立林送的啥?网红小蛋糕……
廖小月简直想掀桌,你看不起谁呢?
哦,还送过她一条手链。925银镶水钻的,号称是本地老品牌,叫什么琇莹饰品的。廖小月好奇一查,好家伙,辉煌全在十几年前,现在都快退出历史舞台了。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旧款清仓打骨折。
当时的廖小月:“……”实不相瞒,老娘的工资买十条这样的,都不带眨眼的。她平日里节省真不是买不起,那不是她想买房的么?
这就是廖小月格外讨厌蔡立林的地方。堂堂一个富二代,追个妹子都不掏钱、全靠一张嘴的,还有没有一点诚意了?她就是让对门给她代半个小时班,还自掏腰包买了个大西瓜呢。
廖小月越想越气,虽说钱难挣屎难吃,可在蔡家那些年,那可真是受了满肚子冤枉气!廖小月可是个敢拿削尖了的簪子捅人的主,从来不是好脾气。蔡立林给她气受,她可忍不了。
于是她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菜,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
微信“长洲街家政大家庭”的群内,顿时刷起了屏。
“给大家讲个事,避一下雷。”廖小月几乎不在群里说话,没人认识她,自然也没人搭理。但廖小月机智的发了个红包,群里一下子蹦出了几十号抢红包的人。
红包塞了八十八块,人家打开一看,嚯,好几块呢!不是那种一分钱两分钱的假红包,看起来像正事了!
立刻有人跳出来问:“小月?是原先那个老慢阻肺家的小月吗?”
廖小月眼睛一亮,有认识的?那好说了!赶忙打字回复:“是我!是我!我要跟你们讲的,就是那个老慢阻肺家!”
“哎呀我快被他们气死了!”廖小月打字飞快,三言两语把在蔡家的经历,以及工作范围和薪资说了个明明白白。
全群顿时震惊!倒不是廖小月一万五的薪资太少,而是她的工作范围太广了。这年头谁去当看护保姆,还包洗衣做饭搞卫生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于是有人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不是去他们家当保姆,是去当童养媳的?”
廖小月:“……”巧了不是,蔡太子不把她当童养媳,她也想不起来报复了。
“工资少我认啦,”廖小月故作大方的道,“那时候我小嘛,什么也不会,好歹跟他们家女主学了做菜,才有现在的工作。但是!”廖小月发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我没跟他们计较工资少,你们猜他家怎么说我的?”
“我知道!”群里又跳出了个熟人,“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一直不上线。你真跟他们家儿子搞上了?”
“搞个屁啊!”廖小月想起自己遭遇黄凯峰,有一半的责任得归在罗润妹先坏她名声上,恨恨的打字道,“她儿子精得要死,不舍得掏钱请保姆,想把我骗回去当免费保姆呢!”
群里:!!!
“小月妹子是吧?你千万别犯傻啊!”突然有个好久没发言的老保姆冒了出来,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年轻妹子不经事,不晓得有些男人啊,坏得很咧。口口声声说爱你,讨你做老婆,其实就是舍不得保姆钱!”
老保姆显然经验丰富,当即跟后辈们分析道:“讨个老婆多划得来?像小月妹子那样,伺候老人洗衣做饭,一月一万五,大家都说她亏。可大家想想,以前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哪个当儿媳妇的不要干这么多?婆家给钱了吗?买个卫生巾都要找婆婆讨。我是受不得那气,才出来打工的。”
“谁不是呢?”老保姆算是说到了一部分阿姨的心坎上,大家纷纷诉起苦来。说真的,当保姆再委屈,那也比不得在婆家看人脸色的万分之一。一样的活,自己赚钱自己花,婆家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法比的。
廖小月看到这里时,打字的手指一顿,垂下了眼眸。
出来打工拿钱当保姆,真又好到哪里去吗?赚来的钱,还不是给丈夫养家,给丈夫家养孩子?
不结婚呢?她反正是没见过几个未婚的女孩,真能把收入攥在自己手里,不被父母兄弟抢夺的。
像她这样独自跑出来,不跟家里联系、而家里因为自身不清白,也不敢报警来抓她的。又会因为落单、没有紧密联系的同乡,遭遇各种各样的黄凯峰和工头。前者疯狂骚扰,后者疯狂压榨。
廖小月抬头看向了窗外的绿树成荫,她们从来……生死两难……
群里的聊天没有因为廖小月的思绪而停止。
“我当时就说罗润妹讲大话,你们还不信。”有个人不服气的道,“大家都是做保姆的,见过的世面少吗?被骗去有钱人家当免费保姆的你们也都见过的好吧。”
这人为了取信于人,当场举了个例子,“那个谁!以前在儿科做过保洁的王娟娟你们记得吧?保洁做得好好的,一年搞二十万呢。那年在医院,碰到个三十多岁离了婚的男的带仔来看病,见她勤快,几句漂亮话把她哄去做了老婆。等她发现上当的时候,自己生的仔都断奶了,走不脱了。”
眼睁睁看着朋友上过当的保姆提起往事激动起来,因打字慢,索性切成了语音,很快,带着浓厚方言的抱怨就从大家的手机里钻了出来,“一天天在家服侍老老小小累得要死,还受前头儿子和公婆的气。
公婆讲她糠箩里跳到米箩里,要她识好歹。
真笑死个人了,米箩里就是装着金子打的米,给过王娟娟一粒吗?王娟娟想再出来做保洁,他男人哪里肯?讲她现在是全职太太,做保洁丢人现眼。我们这一党的,哪个冇晓得是她男人家舍不得劳动力!前天王娟娟打电话给我,哭的哟!
你们信罗润妹的屁话!在病房里讲小月勾引她崽?我看是她想搬翘,就跟王娟娟的婆婆一样,先把你踩到泥巴里,再把你搞回去当免费的长工。你们看她搞的那场,后来小月的名声成什么样?李主任给她介绍的工作,都黄了吧?要是小月找不到工作过不得,你们讲她怎么办?”
“传!传你们娘的屁话!”想来这位保姆也是个暴脾气,在群里发起火来,“别个冇晓得水几深,你们自己不晓得?你们长点脑阔吧!他们本地人,对我们外地人,坏得很咧!”
一番话把群里当时传过闲话的人说得讪讪的。
“我也听说过差不多的。”刚才说话的老保姆赶紧新起了个八卦,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十多年前我有个老姐妹,听隔壁一个董事长家里的保姆讲了个故事。
他们家的少东家哦,那才叫精明。他把公司里的首席设计师讨去做老婆。本来一个月给设计师开两万多的,讨到家里去,那不成了老板娘,还开什么工资?打白工去呗。两万多呢!那时候两万多不像现在,特值钱。”
群里纷纷惊叹,十多年前的两万那是真的多。那时候穗城城区的二手房,才五千一平米。两万的工资,一年能付首付的!
老保姆是个和气生财的,见众人对她的故事有了兴趣,便接着讲:“最歹毒的是,那个设计师老婆不晓得怎么死了,少东家不出三个月,讨了新老婆进门。我听到老姐妹讲啊,设计师老婆留的稿子,用到了现在呢!”
廖小月的脑海里隐约闪过什么,又快得抓不住。来不及多想,她再次被群里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所以啊!小月你千万别上当!!!我们当保姆的才是人生赢家,当太太的屁都不是!”听完八卦后前辈们纷纷总结发言,对廖小月的警告几乎称得上撕心裂肺了!
群情激奋之际,廖小月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本来事情都过了快一个月了,我也找到新工作,忙得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防着他们家。哪知道今天蔡家的崽在小区门口拦着我,说家里转不开了,要喊我回去接着干。”
众人???你妈干的事儿多缺德你心里没点数?怎么有脸请人回去的?莫不是真的像刚才那谁说的,故意打压,然后搞回去做免费长工吧?呕!恶心到了!
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好奇的问:“开多少?”
廖小月:“没谈钱,谈的感情。”
众人:“……”
群友1:“不说了,我去跟2群的打个招呼,这种断子绝孙的人家,千万看着新来的别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