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粘贴复制的树叶, 叶脉走向一模一样……果然，创造这个幻境的家伙没读过书啊。”
姜溯想问为什么从树叶就能看出这是幻境, 但听到姜洄的话后，把问题又咽了回去，它没读过书怎么了，谁也没给过它上学的机会啊。
姜溯：委屈，但小车车不说。
好在姜洄没卖关子，自己就开口解释了：“就跟世界上没有相同的指纹一样，世界上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叶脉走向、弯曲弧度等等, 都会在细微处有所不同。”
所以，这两片粘贴复制的叶子, 就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姜洄将叶子攥在手里, 一点点揉搓成团, 在她将叶子扔到空中之后，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破碎了。
还是原来的街道、原来的裂缝、就连树木倒地后树枝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
姜洄摸了摸地面, 触感真实，随机捡起几片树叶，脉络走向都不一样，摸上去的感觉也像是真的，就是吧……
“喂，你是不是临时加载太多东西，所以过载了——这卡顿太明显了吧？而且锯齿你都没消，看看这叶子，周边锯齿简直笑死人了。”
片刻沉默后，熟悉的玻璃破碎声，景象再一次刷新。
这一次，终于和之前几次有了明显区别。
街道、裂缝、树木……以及在街上茫然乱走的人。
[这次是真实了吗？]
“应该是。”姜洄丢掉手里的树叶，拍掉手上沾染的尘土，“多重幻境也差不多到头了。”
[你丢掉的叶子还是有锯齿]
“啊，那个是正常的。”姜洄开门上车，“那是枫杨树，本身叶子就带锯齿。我刚才就是诈了一下，那家伙就乖乖上当了。”
[我要上学]
“找学校有点难度，不过我可以给你弄份教材，你先自学，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或者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去调查员总部那边问问，看有没有专门给诡异办的学校。”
[这些学校教吗？]
“有的学科教，如果你只是想学这些，不如我想办法给你联网，你自己搜索感兴趣的东西看，比上学有意思多了。不过上学能系统学习，跟这个还是不一样……要不咱们双管齐下，都试试。”
一人一车就上学和接受教育的事聊了几句，提问的没觉得一辆车想学习有什么问题，回答的也忽略了这个直接帮忙思考解决方案。
倘若有外人在，或许会因此感到惊讶，然而此时只有姜洄和姜溯，所以这番话也仅仅是诸多姐妹对话中的一小段日常而已。
“信号塔还是坏的，我们去调查员总部看看。”
姜洄放下手机，电话依旧没有接通，她目光扫过街上的那些茫然惊慌的外来者，在看到他们中有人因为触犯规则而直接死掉后，抿了抿唇，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咱们带他们一程吧，正好让他们知道咱俩人的名字，在那个世界增加锚点，怎么样？”
[听你的]
见姜溯没有反对，姜洄立刻将手放到喇叭上用力按了下去，双层观光巴士发出长长的“滴——”声，纵然街道上嘈杂混乱，也吸引到了足够多的注意。
“有车！那里有车！”
“那辆车里有司机！”
“车通往哪里？能回家吗？”
“不管了，先上车，外面太可怕了。”
“上车上车！”
“我、我没带钱，这里手机没信号。”
“没事，我有现金，我口袋里有几百块，足够我们这些人了，我先付钱，大家先过来。”
“小心点，别闯红灯，刚才那个炸开的人就是闯红灯了。”
“沿着边走，别乱，这个地方随时可能死人，大家保持秩序，不要违反这里的规则——跟我走，别乱，千万别乱别加塞！”
姜洄听到声音，挑了挑眉，看来这个人应该是所谓“续命游戏”的参与者，不然不会对怪谈世界这么了解。
——至少是对这里的危险度非常了解。
这样挺好，省得自己开口解释，万一遇到质疑的，姜洄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心情好好解释。
在那人的带领下，大约20多个外来者纷纷上车，都不用姜洄说话，姜溯自己就播放了关于乘车的须知，听得那些人一愣一愣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有外来者悄声问那个带头的人，而对方则一脸激动开口解释：“这是传闻中的小巴车，据说这里会卖很多有用的道具，而且只要跟这个司机签订契约，她就能保护乘客的安全。”
姜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是什么新品种的魔法少女吗？
算了，不跟这帮人计较，爱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吧，别来烦我就行了。
那人正在跟普通人们严肃解释关于规则的事，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乖乖坐着，按照《乘车须知》上说的做。
别惹事，别起来，除非小巴车司机停车让他们下去，否则就一直待在车上，这样就能苟住性命，等到回家的机会。
在他的叮嘱下，车上安静极了，虽然乘客可以随便说话，但当姜洄启动车辆正式上路后，就没人再开口了，都怕自己多说多错，就算小巴车上允许说话，但万一他们说不好，哪句话触发忌讳了，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所以啊，还是闭嘴吧，反正不说话也不会死人，自己的命还是自己珍惜点比较好。
在前往调查员总部之前，姜洄先去了一趟三姨家所在的小区，表哥结婚后也买了这里的房子。
碰巧表嫂娘家也在这里，她和表哥本来就是上下楼的邻居，因为总见面才慢慢熟识，最后走到一起，所以姜洄来这一趟能见到所有想见的人，不用再额外去别的地方。
从外表来看，这个小区的样子还算正常，然而门口的保安室里空无一人，就证明安全只是假象。
毕竟规则要求，每个小区门口的保安室内，必须24小时有人，为了满足这个需求，几乎所有小区的保安都是三班倒，而且保安亭虽小但五脏俱全，足以满足保安的生理所需。
所以，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姜洄心底一沉，对车上惴惴不安的外来者们开口：“我下去一趟，你们留在车上，我很快回来。”
说完，为了维护显隐性双胞胎的人设，她还特意招呼了姜溯一起走，哪怕外来者们什么都看不到，她也演出了旁边有人的样子，演技之精湛，愣是让外来者们宁肯相信这个“姐妹俩只能有一个人出现在人前”的设定，也不愿怀疑姜洄在骗他们。
毕竟，如果这个司机在这个问题上骗了他们，那对方说的会带他们去安全地点的话，还能相信吗？
姜洄沿着小区内的路往前走，她来过三姨家无数次，对小区内的状况早已烂熟于心，随随便便就能在脑中勾勒出地图。
小区的主干路上，没人。
往日热闹的街区小广场，没人。
……不过，有段日子没来，三姨家的小区这是新添设备了吗？
姜洄一眼扫过，单杠和双杠她认识，但其它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她就没见过了。
有了两个世界重叠这个大前提，任何多出来的、没见过的、引人注目的东西，都会引起姜洄的警惕。
她小心翼翼走了过去，中途毫无波澜，之后略过双杠单杠，姜洄看向其他器械，出于怪谈世界到陌生地方第一时间寻找规则的本能，她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器械上的标牌。
那是关于器械的使用说明、生产厂家的名字、以及关于售后的一行小字。
——VX小程序：国家认证报障。
姜洄的世界里，既没有VX，也没有国家这个概念，毕竟她们的官方机构就那几个，非要冠以官称的话，大概是“规则认证报障”，而非“国家”。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三姨家的小区里出现了这么个东西，那么这里还是三姨家的小区吗？
往好处想，是世界重叠导致这里多了点东西。
往坏处想，重叠的可能不止是这些。
姜洄不敢再耽搁了，卯足劲往三姨住的楼栋跑去，好在电梯这边没受影响，让她能用三姨之前给的电梯卡，直接上到了27层。
事到如今，姜洄也顾不上自己半人半诡的身份，她就跟三姨见几分钟，污染不了多少，三姨之后吃片药就行了。
“咚咚咚——”
姜洄敲门，三姨不喜欢门铃声，说每次听到心脏都会一激灵，不如敲门声听着舒服。
所以三姨家是没有门铃的，姜洄也没在这里看到，这让她多少放松了点，接下来就要看屋里是否有人了。
有人，有人，一定要有人！
就在姜洄在心里碎碎念时，一个警惕且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出：“你找谁？”
姜洄的心“咯噔”一下，这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的声音，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三姨不在，在这个房间的是陌生人。
“我是姜洄，来找我三姨。”姜洄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为对方的存在找好了理由，“你是来我三姨家做客的客人吗？”
门开了。
三姨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屋内。
“小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三姨看到姜洄的瞬间几乎热泪盈眶，既像是看到久不归家的孩子，又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快进来，进来，你可好久没来了。”
姜洄同样松了口气，目光下意识看向三姨屋里，然后就惊呆了。
不是，三姨好好的屋子，怎么突然就成双拼了？
第209章 出战
姜洄几乎是被三姨拽进屋里的, 然后对方还探出头四下张望片刻，这才跟做贼一样把门关上。
“太好了，你没事, 我一直担心来着, 可是电话又打不通。”
三姨一边拉着姜洄, 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的都是关心的话，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 听得姜洄心里暖暖的。
不过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 姜洄清楚记得自己的车里还有一堆人呢, 她来也只是看看三姨的状况, 她现在的体质，不适合在普通人身边多待。
三姨夫张罗着拿了好多零食水果出来, 都是姜洄爱吃的，全给她堆在面前的茶几上，恨不得她现在都吃了才好。
姜洄也没客气，伸手捞了一袋番茄薯片在手，现今时刻，她只有表现得和往日一样，才会让三姨和三姨夫安心。
就是吧，这屋里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三姨家的装修风格很老式, 就是那种别管有没有那么多客人，客厅里都会放一条很大的沙发, 然后还要在边缘带一个可以躺着看电视的长榻。
想要坐满这个沙发, 没有6、7个人是办不到的, 现在却做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人坐在单独拿来的凳子上。
三姨、三姨夫和表哥3人, 姜洄自然是熟悉的，原本跟表嫂不是很熟，但经历过婚礼那次的污染区，也已经很熟悉了，然后就是表嫂的父母，也因为那时候见过很多次，虽然不太了解性格，但至少面上是熟悉的。
可能是因为担心，或者聚在一起好抗风险这样的考虑，他们都聚在了三姨家里，这点很正常，姜洄也觉得想法不错，只要保证理智还在，精神不被污染，乱起来时自己人越多越好。
可除了这些姜洄认识的人外，还有4个姜洄不认识的人也在屋里，其中就包括当时跟三姨一起开门的陌生女人，除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姜洄最初以为是三姨的邻居，彼此知根知底聚在一起比较安全，可在扫过双拼的屋子时，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三姨家里现在比较怪异，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但里面的细节全都乱了套，就比如说现在的客厅，三姨家的大沙发还在，对面的电视机却变成了成排的书架。
原本放书架的地方空了出来，可要是抬头往上看，就能发现有个电脑桌倒着镶在天花板上，书桌上还放着电脑、鼠标、键盘以及一些其它的小摆件，理论上它们早就该“哗啦”一下都掉出来，然而此时却跟被黏住了一样，纹丝未动继续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屋里还有好几个类似的画面，但也不都是倒挂在天花板上的，也有镶嵌在墙上，或者某个家具上的，光是看就让人觉得心生怪异。
对此，三姨倒是接受良好，另外几个陌生人也是如此，或许她们也慌乱过，但在慌乱过后，则都冷静下来。
“小洄，她们都是外来者。”三姨为姜洄做着介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和她们的家就突然出现了。我没敢多问，不是说尽量不要接触外来者吗？”
“嗯，外来者的世界和我们的有些不太一样，不问是对的。”
姜洄目光审视地从那几个人身上扫过，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姑且不论，两个女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一个惴惴不安，一个充满警惕。
这种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姜洄快速将自己了解到的消息说了一遍，之后又简单介绍了自己——当然，她成为半个诡异这种事没说——只说自己在为调查员协会做事。
“虽然你们的家和三姨家重叠了，但不表示这里一定安全，你们可以选择跟我走，或者留下——如果选择留下，最好不要凑一起，我看房间挺多的，两拨人尽量分开，不要交流彼此世界的情况，也最好不要聊天，等事情解决了，就能各自归位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她们是一对姐妹，妹妹来姐姐家里玩，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们不走，待会就带着吃喝回房。”姐姐开口，她是刚才一直警惕看向姜洄的人，“你能告诉我们一下，这件事要等多久才能解决吗？”
姜洄的话，姐姐没有全信，而且比起跟着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不如留在自己熟悉的——至少是一半熟悉的家里——和已经确定几乎没有歹念的这一家子待在一起。
就像是这个叫“小洄”的人说的那样，待会她就和妹妹拿好吃喝，回到主卧去等着。
主卧里有卫生间，到时候再搬个饮水机进来，然后把门反锁再堵点东西，怎么也比出去强。
听到那位姐姐说的话，姜洄看向三姨和三姨夫，两人点点头，对此表示默认，显然他们之前就这个问题商量过，就算没深入了解，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彼此世界的事。
姜洄挠头，好像自己的叮嘱有点晚，不过看三姨她们的精神挺好的，应该没受什么影响吧？
“还是要吃点祛除污染的药。”姜洄叮嘱着三姨，“给她们也预备点，吃不吃的看她们自己。”
说完这个，姜洄拎着打开的薯片站起身，她就是来看看三姨一家的，此时见人都没事也就放心了。
理论上，她应该把三姨一家都带走，去调查员总部那边，但实际上，姜洄觉得留在家里也挺不错的，调查员总部那地方非必要最好别去，毕竟如果真的是进化教派搞事，那里才是最危险的。
像三姨这样的普通人，只要没在最初的时候被卷入危机，且不是在那种毁天灭地的灾害中，那么越是远离漩涡中心，就越安全。
“我得走了。”姜洄说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我得回总部报道去，不能再耽搁了。”
三姨对此很是不舍，然而也知道对方加入了调查员，遇到这种大事肯定要服从调遣去干活的，道理她都懂，然而也不妨碍她担忧。
“那你自己小心，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三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翻来覆去让姜洄小心。
姜洄没嫌三姨啰嗦，对方叮嘱一句，她应和一句，等走到门口才对三姨等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外面危险，千万不要再送了。
“记得吃药。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望你们。”
姜洄说完后，转身下楼离开，小区内依旧没看到什么人，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跟三姨一样都躲在自己的屋里。
不过小区内的设施又有了新的变化，某些楼层变高了，某些楼层上横着又多了栋楼。
姜洄抬头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正站在窗边往下看，也不知道是原住民还是外来者。
无论是什么，姜洄也都顾不上，她目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开车将那群外来者带去调查员总部，然后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不管是像上次那样，去破解某种特殊结界，还是和姜溯一起去救人，姜洄觉得她都会答应，毕竟两个世界真的融合在一起，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上车之后，姜洄继续朝着目的地出发，而一车的外来者在看到她回来后，也都松了口气。
姜洄去了那么久，他们还以为对方是故意消失的呢。
还好，人回来了。
姜洄沿途又收容了不少人，有外来者，也有本地居民，等她来到调查员总部时，双层巴士再次装得满满当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