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恒眉头紧紧蹙着,神情几度变化,终于睁大眼,恍然大悟。
他略带尴尬地僵硬收剑,迎亲队伍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红着脸向花轿旁的三宗修士道歉:“抱歉,是我一时心急,误会了各位。”
大家摆摆手表示没事儿,反正社死的不是我们。
索恒一时浑身跟蚂蚁爬似的,面皮僵硬,按剑走到花轿附近,加入送亲队伍。
平日里大家接触不算太多,总觉得和这群正经修士有壁,无法成为贴心好友,但今日索恒的表现,让秦千凝觉得:嗯,有点神经,可以愉快地加入我们。
她掀着轿帘和索恒说:“索道友,你是怎么想歪那么远的?”
索恒脸更红了,万幸此处没有留影石,要不沧海宗的风评将会大大受损。
他解释道:“因为秦道友平素行事与众不同,我便排除了正经计谋这个答案,下意识往其他方向想去。”
秦千凝:……
秦千凝放下轿帘,先下了886。
维持秩序的鬼兵一直紧紧跟着他们,迟迟不散,几乎布满了所有的街道,一群人跟随花轿行走,虽没有受到攻击,但仍感觉到了他们的虎视眈眈。
根本找不到可以逃离的时机,难不成真要把秦千凝送去成亲?
就在众人心焦不安时,黑漆漆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宫殿,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随着人群的靠近,慢慢亮起一盏盏绿幽幽的灯笼,如野狼凝视。
秦千凝打量着宫殿,又看着被鬼兵围得水泄不通后路,都走到这步了再拼命杀出去,还不如进殿看看自己的老公长啥样。
她抓起被自己踩的脏兮兮的纸人,一掀轿帘,准备出去看看。
刚一动,一直僵硬的迎亲鬼猛地闪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夫人,仪式未开始,不可随意下轿。”
秦千凝还真不懂娶亲是什么规矩,脑海里闪过各种电视剧情节,隐约记得新郎好像要来迎接新娘……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忽然一阵极冷的威压降临,在场的修士无不毛骨悚然,下意识运转起了灵气抵御这森森鬼气。
风吹鬼嚎,一道黑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站在殿前抬眸看向前方。
“活人?”他声音极冷,充满了诧异。
漫天的纸钱纷飞,阴风发出尖啸,诡谲而怪诞。
鬼主终于露出了真容,出乎意料地,他看上去并不像适婚年龄的成人,更不像索恒脑补中的□□老头,而是一个身材细长的少年。
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穿着与纸人身上相配的婚服,脸色与白纸无异,唯独嘴唇鲜红如血,在绿光照耀下显得面目狰狞。
秦千凝下意识看向手上的纸人,同款白脸红唇,原来这就是夫妻相。
这煞白的脸,她抹粉也达不到啊。秦千凝感慨道:“原来在这场爱情里,我注定是输家。”
城主:?
迎亲鬼:?不会真如那名剑修所言,其实一人一鬼是相爱的吧,这女修是人吗口味这么重。
习惯了她随时发癫的众修士们:……又开始了。
阴凄骇人的气氛瞬间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少年鬼主表情裂了一下,这才将注意力从一群修士们转移到花轿前。
他看着带着凤冠的秦千凝,眉头紧锁:“你谁?”
秦千凝:“你未过门的妻子。”
鬼主:……
他忍不住问:“你是人是鬼?”太离谱了,什么鬼玩意儿。
被一只鬼问这个问题,秦千凝也沉默了。
两相沉默中,秦千凝转移了话题:“我们乃西境最强五宗的精英弟子,身上秘宝无数,解决不了城中所有的鬼物,但也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重创你。”
刚才人家正经的时候,她胡说八道,别人被带偏了,她又开始直入主题了。
鬼主哪还不明白这群人是来捣乱的,他筹谋已久的时刻被破坏,还受这群蝼蚁人修的威胁,当即大怒,二话不说,朝他们释放全部的鬼气。
有防御法宝的立刻打开防御,剑修们迎难而上,直接挥剑斩去。
灵气与鬼气对撞,以他们为中心爆发出极强的光球,身后站立的鬼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大家神魂一震,差点灵力乱窜。
这一招算是领略了鬼主的能力,一人对所有竟然毫无压力。
他的修为在化神!
在场弟子们最高的也就筑基,抱团打他都不够塞牙缝的。
秦千凝觉得这次有点玄,正在绞尽脑汁想方法时,一道极强的鬼气直直冲着她而来。
哇,这鬼也太记仇了吧!
秦千凝立刻掏出无数的防御灵器抵抗,可鬼主显然被她挑衅到了极点,这一击实实在在的,她手上的法器接连碎裂。
法修们立刻为她护身,但他们顾着自身都已经很困难了,别说秦千凝。
她刚才收集了一袋子防御灵器,手速飞快地拿出来用,可惜根本无法彻底接下这一击。
那抹杀气腾腾的鬼气穿破重重阻碍,逼到了她眼前,秦千凝忍不住闭眼,
完了,她灵石还没用完呢……
下一刻,剑光大盛。
一条白色巨龙从她胸口钻出,盘旋于空中,一声长吟驱散所有的鬼气,旋即化作万千刀光,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直冲向鬼主。
幽黑的空间被这光影点亮,大家能清楚看见万千剑光汇聚在一起,穿过了鬼主身体,将它猛地击溃在地。
秦千凝愣愣地抬手抹了抹防御衣,胸口镶着一片护心玉。
她立刻明白了这剑意从哪儿来的。
是沧尘。
沧尘被废前,虽只是元婴期,但剑修是所有修士里可唯一越级挑战的修士,不愧是剑道天才,剑意精凝,竟可直逼化神期。
这道留在玉内的剑意让众人跨时空感受到了沧尘当年的风光,要有多么强的天赋,多么坚定的道心,才能从小小门派中走出这么一个剑修。
剑意随心,沧尘的剑气不仅是利,还有极强的浩然明净正气,如长空明月,能驱散所有的黑暗污浊。
这正是鬼魄最怕的东西。
鬼主痛苦地匍匐在地上,狠厉地抬头,双目血红,神色扭曲,但却没有继续攻击。
他不确信秦千凝身上还藏有多少这样的剑意。
问题来了,秦千凝也不知道有多少。这玉肯定是沧尘在被废前制作的,谁知道他当时做了多少个?
她想,这种剑意很难得,估计不会做太多。
可是秦千凝这次倒是没猜对。沧尘这一生茕茕孑立,踏上了一条苦修之道,落月寒山,大漠长河,独行独坐间也会偶感孤寂,于是他便生出了收徒的想法。
剑意每精进一些,他就会费劲苦心留一道进去,想要将来把这些玉当做收徒礼送给徒儿。
只是后来变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合眼缘的徒儿,就从巅峰跌落,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直到遇到秦千凝,沧尘又想起了过往的时光,想到那份赠予未来徒儿的心意。他这等废人自然是不能收徒的,所以沧尘也没提过玉的事儿,只是让炼器师将这些玉藏于防御衣中,让过去的自己为这个错过的徒儿护航。
秦千凝曾说过沧尘看着冷面冷心,其实心里很是柔软,但她也没想过沧尘那么柔软,留剑意进玉内如此费劲儿,他想到徒儿,留一个,想到徒儿,再留一个……陆陆续续的,竟然留了一箱子玉。
这些玉被藏于防御衣内,密密麻麻的,秦千凝如今相当于一个巨型大杀器,行走的弹药包。
她本人是不知道的,但她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
于是她嘴角一歪,一幅“小小鬼主,可笑可笑”的样子,看着鬼主道:“都说了我们是精英弟子了,你真以为我们没有任何大能护身的手段就敢只身前来?”
好大的口气,好自信的态度,就连身后的队友们都怀疑秦千凝是真的有点东西了。
“你想做什么?”鬼主起身,忌惮地盯着她。
“我不做什么呀,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秦千凝一幅十分苦恼的模样,“我们既无怨也无仇,何苦打得两败俱伤?”
鬼主眉心忍不住跳了跳,拜托,你还戴着凤冠捏着我的纸人新娘呢,你说我们无冤无仇?
秦千凝好像也想到了这点,尴尬一笑,找补道:“我也不算是破坏了你的娶亲吧,少了一个纸人新娘,我不是赔上了自己吗?”
鬼主:……
“赔你就不必了。”真的会谢。
秦千凝十分疑惑:“为何,我还是比这个纸人好一点……嘶,你口味好特别,玩儿太大了吧?”
鬼主手握成拳,不断劝自己冷静冷静。
“我娶纸人乃遵循六界法则结阴亲,你不懂鬼界规矩就不要胡说八道。”真是开了眼了,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这种人。
秦千凝觉得他逻辑不是很对:“那我和纸人不一个道理嘛,我如花似玉,你一看就死了很久,算老牛吃嫩草,占了大便宜了。”
鬼主本来还在三观重组中,不懂哪儿来的疯子要强行嫁给自己,听到她后面那几句话,彻底爆发,尖着嗓子吼道:“我死时也才不过十五!死后便没有长大了!”
他性格看上去确实不够沉稳,像个未长成的半大少年,应该没有说谎。
“但是你死了最少一千年了吧,加起来——”
鬼主气得跳了起来:“那不算!!!”
秦千凝连连道:“好好好,不算不算。”她一幅沉稳大人模样,无奈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天地可鉴,谁面对这种场面能冷静。
身后瞪着眼睛看秦千凝戏耍鬼主的修士们一时唏嘘不已,万幸他们是队友而不是敌人,否则气都能被她活活气死。
他们默默地在心头给鬼主点了个蜡。
鬼主不愧是万鬼头头,秦千凝一说,他还真是冷静了下来。
“我结亲算好了时辰,不能耽搁。”他掀起眼皮看秦千凝,其实她说的没错,活人比纸人好,纸人他试了无数次都失败了,活人结阴亲准成。
明明刚才要嫁的人是她,她却说翻脸就翻脸:“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你先说清楚为何要结亲,我再考虑要不要嫁给你。”
鬼主:“……”
身后鬼兵和迎亲鬼们忍不住转了转僵硬的眼珠,那吃瓜的姿势做得足足的。
鬼主抽了抽嘴角,对他们道:“进殿内谈吧。”
秦千凝防备:“你殿内没有猫腻吧?”
鬼主已经被气到自暴自弃了,冷笑一声:“你身上的剑意可以把我屋顶都掀翻了,你怕什么?”
也是,秦千凝点点头,跟着鬼主走近了殿内。
殿内点着白烛,气氛比外面还阴间,但秦千凝丝毫不惧,因为这座大殿真是装修得太豪华了,比御兽宫的魔主还要富有。
她眼神四处打量着,鬼主幽幽叹息一声,自顾自地道:“我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困了多久,或许外界已经过了几千年了吧。”
他便讲述起了千年前的过往:“我乃中州娄家嫡幼子,娄家曾是顶级世家,却慢慢呈现颓败之气,当时世道大乱,魔、邪、正道纠缠不休,我八字极阴,是鬼修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家主便动了心思,同鬼修做交换,将我折磨致死并炼化成家鬼,守护着娄家。”
他说得简短,但听的人都沉默了,明白他省略过去的细节有多残忍。
秦千凝道:“现在已经没有鬼修了。”
鬼主神色动了动,语气平淡地继续道:“被至亲残忍害死并炼化的鬼魄乃极恶之鬼,威力极胜,我受他们驱使,让娄家短暂地回到了巅峰时期。但邪魔外道终究不容于世,何况还是中州正道世家,娄家被正道讨伐,我自然也逃不了。”他话锋一转,道,“但我被净化后,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进入了这方界域。”
秦千凝自然而然问出了那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鬼主摇摇头:“不知道。我猜测这里是介于人界和冥界之间的空间,极为封闭,能量凝滞,这里有无数魂魄被困住游荡,千年来也没能找到出口。”
秦千凝懂了,当初杀死鬼主的人或许是谅他虽手满鲜血,但也是被人驱使的受害者,所以并未将他打得魂飞魄散,而是将他净化送他去投胎。
但鬼主和停留在这里的其他魂魄一样,去冥界的半道被截胡,困在了夹层里,一直找不到出口。
“那你为何要成亲?”秦千凝问出下一个问题。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鬼主也不藏着掖着了,道:“我这种家鬼除非魂飞魄散,否则要一直受人驱使,非亲人解缚不得摆脱,更不会投胎。所以我想娶阴亲,让妻子为我解缚。”
“为何要纸人,女鬼不行?”
鬼主摇头:“不行,家鬼受人驱使,女鬼是鬼,没法控制我。”
秦千凝疑惑:“那纸人也不是人啊。”
鬼主被她的语气激怒,辩驳道:“除了纸人,这里只有鬼!我也是没有办法,便想用写了活人八字的纸人替代活人,试图躲过六界法则,成功结亲后再操控纸人为我解缚。”
他气哄哄反驳了一通,低下头,丧气道:“但每一次我都失败了。”
他这个模样看着确实可怜。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少爷,却被亲人炼化成家鬼,后来被正道消灭,仍保留三魂六魄理智,没有成为只留念恶的残魄,想来生前是个善良的人。
秦千凝嘴毒,心不坏,见状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要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打瞌睡送枕头,我这不是给你来当老婆了吗?”
鬼主:“……”
记起旧事的一腔苦楚怨恨通通化作了无语,他道:“你确定你是正道的吗?”
秦千凝假装没听见,继续道:“而且我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
鬼主犹豫道:“什么好消息?”
“恭喜你,你家里人一千年前就死光啦!”
鬼主:……
果然就不该接茬。
他神色几番变化,煞白的脸硬是生出了五彩斑斓,最后化作了麻木一笑:“行吧,也算好消息。”
“所以这里的鬼城都是你的地盘?”见他脸色好了点,秦千凝便开口问细节。
鬼主点头:“算是吧,在我的私域下,都是我的地盘。这是我在娄家练出来的功夫,只要进入了我私域的鬼魂,都将听我号令。”
厉害啊。
秦千凝表示惊艳,并追问:“那你解缚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不是说这里是封闭的空间,你要怎么出去投胎呢?”
“我不知道,只想着先解缚再说,这里出不去进不来——”鬼主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他被秦千凝搅昏了头,现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你们怎么进来的?!”
秦千凝耸肩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进入了一方充满死气的秘境历练,那方界域估计和这里挨得很近,秘境被炸烂后生出了无数裂缝,我们从裂缝里来到了这里,我猜测是那一下炸开了和这方界域的通道。”
鬼主脑袋又开始发晕了:“等等,秘境……被炸烂?我没听错吧,是秘境?”
秦千凝一幅老实人的面孔点头。
鬼主沉默了,过会儿才道:“那现在空间应该开了。”
“意思是找到裂口就可以出去了?”秦千凝有点激动。
鬼主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哪儿有那么容易,第一,我们不知道裂缝在哪儿;第二,这方界域里的鬼魂什么都有,既有普通凡人修士,也有极恶的未被打散的魔道恶魂,千年过去,他们已然形成了势力;第三,就算在我的私域里可以暂保你们安全,但也保不了多久,因为你们是活人,而我的私域里只有鬼和亲人可以久留。”
秦千凝认真提取他话里给出的讯息,问:“裂缝有多难找?魔魂有多难对付?”
鬼主道:“首先裂缝现在不在我私域里面,不然我一定能感受到,但你们却掉入了我的私域,那么裂缝一定在不断地移动变化。至于魔魂,由于法则原因,他们闯入不了我的私域,但若是我踏出私域,对上他们便是送死,因为他们在不断炼化魂魄、驱使恶魂、建立大军……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摸我的遗物!”
家鬼私域里的东西都是他生前遗物和家里人烧的贡品,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摆件。
秦千凝尴尬地收回手,狡辩道:“你我即将成为夫妻,夫妻俩又不是外人,我摸摸拿拿怎么了。”
鬼主:“……我还没说要娶你呢。”
别的不说,要呆在他私域里,就必须成为他的亲人。姻亲也是亲,所以这个婚,成定了。
秦千凝冷哼道:“你不想解缚了?”
鬼主面皮一僵,很想嘴硬反驳,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与活人成亲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秦千凝很懂什么叫一张一弛,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见他一脸抗拒,安慰道:“没事儿,也不是非要和我成亲,和他们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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