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他这样说,然后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去了。沙发是他的好朋友,他深夜归来,有时连走到卧室的心气儿都没有。时常在沙发上窝一宿。
司明明看着熟睡的他,觉得他们的确是熟了一点。至少比他跟陆曼曼熟,她亲他他没觉得恶心。
陆曼曼问司明明:“怎么样?如实招来了吗?”
“一个字不差。就连你强吻他那段都说了。”司明明对陆曼曼说:“他说你是大傻冒。”
陆曼曼发来一连串的哈哈哈,而后说:“司明明,不得不说,你随便选的这个老公,没准优于大部分老公。单就那张脸来说,能战胜99%的男人了。”
“好好的吧,我送你那东西你怕是也用不上了。除非你老公是个外强中干的。”陆曼曼不讨厌苏景秋,觉得他看着比白羊顺眼。苏景秋的单纯是由内而外的,真是可惜了他那花臂纹身。
司明明犯了困,走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连陆曼曼最后一条消息都没回。第二天她睡过了头,睁眼时候发现苏景秋已经走了。根据经验,他应当是去照看自己的白天生意了。
司明明认为苏景秋有一个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他不懒惰。他开了一家餐厅一家酒吧,一个占据白天一个占据黑夜,留给他自己休息的时间很有限。他白天跑餐厅晚上跑酒吧,到家睡六七个小时,再爬起来去餐厅,如此往复。
司明明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生活单调程度能与她媲美,这样一看,苏景秋没好到哪里去。
她起来后看了眼下属发给她的确认版人员优化方案,着重看了裁员补偿那里,包括年终奖折算、年假折算、股票兑现等等,非常细致。她打开电脑精算了一下,符合模型。于是马上写邮件申请最终报批,没问题的话,会将这个按照施一楠副总裁的要求做进系统中。
这又是一个信号。
这意味着这一场裁员短时间内不会停止,这将是一场持久的工作。
司明明在审下属邮件的时候不小心抠了手指,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拇指已经血淋淋了。起身扯了张纸巾包上,就又继续工作。
等她处理完这些,已经傍晚了,她的星期日就这样报废了。这些年司明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无论她去哪,都会抱着电脑,揣着手机。在她飞速晋升的道路上,也有常人看不见的努力。只是这个傍晚她突然间也有一点迷茫,她看着窗外的云朵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失业了呢?我该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会困扰司明明太久,她迅速拿出手机,将自己的存款、保险,以及理财算个清楚。她突然很庆幸,自己不算是一个高物质需求的人,她的存款应该会帮她平稳度过几年。
苏景秋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考,电话里的他听起来非常严肃,他说:“司明月,你最好来一趟我的餐厅。”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妈妈来了。”
苏景秋挂断电话后就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访客聂如霜。他的丈母娘是一个很奇特的女人,到了餐厅后径直走到他的面前自报家门:“我是司明月的母亲,我要跟你谈一谈。”
“我就认识司明明。”苏景秋说。
“不重要,一个人。”
聂如霜的眼睛犹如装了探照灯,将他的餐厅扫射一遍。老人发量真好,一头灰花白短发在头顶蓬勃着,有点侠骨又带着点市侩。总之看起来不像司明明的亲生母亲。
苏景秋请聂如霜坐下,转身给司明明打了这个电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苏景秋,必须拉上司明明一起来面对她那个目露凶光的母亲。
从目光上来讲,司明明又像她妈妈亲生的了。
等司明明的时候,聂如霜想起她抽屉里的小东西,脑子里又冒出那些词来,就意味深长看了眼苏景秋。
把苏景秋看得发毛。
第16章 一场硬仗
在司明明到来以前,聂如霜已经完成了对自己女婿的初步审视。小伙子相貌出众,不太像好人,在这家餐厅里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招揽着年轻食客。也不知卖的是吃的,还是色相。
很有礼貌,又很拘谨,时不时回答一些聂如霜的刁钻问题。比如:
“初恋在几岁啊?”
“二十出头没留下过什么乱子吧?”
“结婚前有女朋友吗?”
苏景秋头一次如此热切地盼望司明明出现在他面前,将她那磨人的妈妈带走。当司明明推开餐厅门的时候,苏景秋感激涕零,祖宗,你可算是来了。你的妈妈她非常人啊!
这一场见面真是毫无准备。
司明明太了解自己亲妈聂如霜了,她永远有本事将原本井然的秩序打乱。
聂如霜是那样的母亲:遇事不慌不忙,偶尔嫌日子平淡,就要搞出点事情来。司明明的父亲司明天在聂如霜的庇佑之下,在外人面前活成了一个透明人。父亲在钢铁厂工作,后来赶上厂址迁移,厂办要求大家一起响应号召到唐山去。还说必要时候可以帮大家做家属工作。别人一筹莫展,只有司明天同志第一个签字。
他说:“我不怕,我老婆不需要我。我离我老婆远点,她能少操点心。”
在司明明的印象里,父母感情是极好的。这种好伴随着聂如霜的喋喋不休,以及司明天在一边不停嘿嘿嘿地笑。
所以司明明相信:自己那个“没头脑”老公一定会被聂如霜收编的。尽管他现在还弄不清状况,但他早晚会知道,反抗无用,唯有缴械。
当聂如霜提出他们应该有一场真正的婚礼的时候,苏景秋在桌下踢了司明明一脚,让她赶紧制止她母亲的无理要求。
司明明意会了,试图跟聂如霜沟通:“妈,您看啊,现在我们工作都很……
“我以为你们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你们的工作连办婚礼的时间都没有,那你们为什么要工作?”聂如霜翘着二郎腿,捋了下自己灰白的头发,接着说道:“我跟你们说,不管你们是不是闪婚,也不管你们为了什么而结婚,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们:别凑活事儿。给自己留下些念想。不然到老了在敬老院,连个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闭嘴。”
聂如霜态度坚决,开始放狠话:“不办试试!”又小声对司明明说:“你不是想知道婚姻是个什么东西吗?婚礼也是婚姻的一环。”
聂如霜果然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这一句话就让司明明燃起了兴趣。聂如霜见时机到了,起身告辞。临走前对苏景秋说:“叫妈的事儿别急,办了婚礼,再叫不迟。”
苏景秋尽管要被聂如霜折磨疯了,修养却不错,一直将聂如霜送到了地下停车场,当他看到聂如霜的破车的时候,下意识就想:他们家没有开好车的习俗吗?他甚至预料到,或许再过不久,他的“妻子”就会继承“丈母娘”的衣钵,将眼前这辆车收入麾下。
他只希望当司明明继承这辆车的时候,空调能是好的。
为聂如霜开了车门,毕恭毕敬地说:“阿……不,……路上慢些。”
聂如霜很是受用,对他说:“虽然一切从简,但我刚刚说的事你还是要考虑。人这一辈子不管因为什么结婚,不管能一起生活多久,好歹是结了。既然结了,就得有……式感。你们年轻人是这么说的吧?别把日子过得跟屎一样,闻着臭,看着膈应,更别提吃了。”
她这例子举得好,苏景秋满脑子都是狗吃屎的臆想,一边点头一边说:“好的,妈,您慢走。”
司明明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响目送了聂如霜一脚油门走了。车虽然老旧,但架不住她驾驶技术好。
苏景秋的礼貌姿态一直维持到聂如霜拐出地库,然后回头瞪着司明明。
司明明学他的口吻说话:“瞪我干什么?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苏景秋就上前虚捏住司明明脖子,咬牙切齿:“把你这小细脖子拧折!”
司明明知道他虚张声势,就哼一声。苏景秋沮丧地松开手,早知道结婚这么麻烦,他才不要为了跟郑良较劲结婚呢!
“办婚礼,那就办啊。”司明明说:“这又不难。”
“办婚礼不难?”
“不难。我出钱。”司明明说:“这事儿我妈找的,钱我出。”
“不是,你瞧不起谁呢?是钱的事吗?”
司明明明知故问:“那是什么事呀?”
苏景秋一口气憋在心口,那狠话被他吞进了肚子。能是什么事?是他压根就不想办婚礼的事!司明明看他一眼,咳了声,对他说:“老兄,既来之则安之。你知道的,除非你现在就离婚。”
“那就离婚好了。”
“那不行……司明明眼睛眯起来:“我还没过够呢!”
要说司明明的头脑可真不是白给的,她当即拿起电话打给张乐乐,问她她姐姐那个婚庆公司最近有没有哪个新人临期要取消婚礼,她准备办个婚礼。她的行事作风真像一个悍匪。苏景秋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她能在职场混得开了。
张乐乐挂断电话就去问,三分钟之后回话:还真有一个。说要去新疆搞雪山婚礼,定金交了,场地定了,当地的拍摄也安排好了,结婚男方婚前出轨被女方抓到,现在要取消婚礼,正在协商,现在属于客户不想交违约金,婚庆公司拿着合同好说歹说,闹到要报警。
“行,让他们别取消了。把请帖名字一换,婚我替他们结。”司明明挂断电话,看着苏景秋,耸耸肩,解决了。
地下车库里车来车往,俩人站在通道边上,十分钟时间解决了这一件对于苏景秋来说天大的难事。他震惊地看着司明明,三十载人生首次遇到这么一个平静的“疯人”。偏这疯人又有着令人不敢小觑的脑力和魄力,解决问题的能力优于苏景秋认识的99%的人。
“你要问什么?问。”司明明捂着鼻子咳嗽一声:“问题是能不能不在这里说?”
俩人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场所,于是一前一后上电梯,最终坐到了健康餐厅的靠窗位置。也就是当初司明明来相亲时坐的那个位置。
那位置其实不错,窗明几净,外头的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都清晰得见,若愿意耗点工夫在这里待一天,那人生百态也是能看到个七八的。
这次司明明对面坐的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相亲对象,而是更“不可一世”的苏景秋。相亲对象的傲慢在于形,而苏景秋的傲慢在于心。
司明明并没轻易开口。多年的职场历练让她明白话可以不说,真开口那就是要“蛇打七寸”。苏景秋也不开口,他单纯就是懒得说话,并对自己被司家母女轻易摆弄这件事感到懊恼。
服务生涛涛首次直面自己的老板娘,餐厅里温度得宜,他额头的汗却是冒了一层又一层。让别人上前招呼这对特殊夫妇,偏别人跟他有同样感受,不想惹祸上身,寻个借口就溜了。
涛涛硬着头皮上前,笑得小心翼翼:“老板,喝点什么?”
“问她。”苏景秋回他。
涛涛又微微转了身体,在开口前脑子过了一遍什么称呼能不得罪司明明,又让老板容易接受。
“叫我老板娘就行。”司明明故意板着脸,其实是在逗涛涛。这个人视她如洪水猛兽,那她可不得来点态度么!吓唬人她最在行了。
涛涛偷觑了眼苏景秋,见他看着窗外,仿佛对眼前的事不关心,于是咳了一声:“那老板娘,您喝点什么?”
“免费的柠檬水,谢谢。”
周末加班的人出来觅食,街头的人多了起来。老天爷似乎在帮助司明明,因为它把郑良送到了街上。司明明想起那天苏景秋酒后喊“郑良”、“郑良”,心想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她指尖点在透明玻璃上,轻声说:“诶?我们公司的同事。”她装作不知情,低声念叨:“郑良她们部门今天加班……
苏景秋老早就看到了郑良,这会儿听司明明说起,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在夕阳余晖里穿过街道,这一天穿了一件碎花衬衫,头发别在耳后。
人总会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一切,因为得不到,所以有关那人那事的想象都会趋近于美好。司明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此刻,她利用了窗外的诗情画意,故意说道:“落日下的雪山,应该也很漂亮。大概可与世间一切相较。”
直至此刻,洞悉人心的司明明已经完成了对苏景秋的初步观察。她精准掌握了苏景秋的单恋故事,并一瞬间就确定了解决方案。她不动声色,像一狡猾的狐狸,但已经准备围猎苏景秋了。
婚礼是要办的,她迫切想体验下。聂如霜说得对,等她到了晚年,看看自己的婚姻观察报告,发现少了“婚礼”这样的论据,这可不行。
“也不知别人的婚礼是不是很幸……司明明念着,看到郑良越来越近,起身隔桌揪住苏景秋衣领,在别人震惊的目光中亲吻了他的嘴唇。
苏景秋下意识去擦嘴,她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
“老公。”司明明轻声说:“向前看,看着我。”
说完又亲了他一下,轻轻地。
向前看, 向我看。
司明明带一个职能团队,不停解决人和流程的问题。她清楚地知道:在一个协作的团队里,必须统一目标, 必须有合理的行动方案。她允许下属各有风格, 但团队必须融合。
在她和苏景秋的婚姻里,他们两个看起来毫无相近之处, 所以他们要融合;他们毫无目标,所以必须建立目标。
当司明明带着目的性亲吻苏景秋的时候,她看到郑良朝这里看了一眼。司明明是聂如霜的女儿, 聂如霜生平最喜欢“找事”,司明明自然也是。她喜欢将一团乱麻理顺的成就感。譬如此刻,她的婚姻是一团乱麻。她不能就此等死。
而苏景秋还在愣着,司明明坐回去看向窗外。郑良身边的同事忙转过脸去,司明明知道,明天开始, 公司会有关于她新的情感流言了。内容她也猜得到:火速晋升的零度人换口味了、攀高枝了、开始找富二代接盘自己的人生了。
她在桌下踢了苏景秋一脚, 对他说:“打起精神,该干活了。”
“干什么活?”苏景秋强忍着擦嘴的冲动, 语气并不好。
“经营我们的婚姻。”司明明决定跟苏景秋摊牌, 她开始推心置腹, 她向来如此游刃有余:“我知道我们对这场婚姻都无所谓, 我是为了体验,你是为……猜是为了跟谁较劲。不管怎样, 咱们结婚了,就绑到了一起。虽然是以游戏的心态开始, 但游戏体验也非常重要。不如就一起努力通关。”
“试想在漫长的人生里,如果不能跟爱的人结婚, 那么跟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结婚也是不错的选择。你和我,是有能力成为志同道合的人的。我们的婚姻未必会比别人差。”司明明说完又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的婚姻未必比别人差。
“别人”二字,她加了重音。像在苏景秋心头凿了一下,又像对他进行了当头棒喝。
司明明太擅长说服别人了,在她过往的职场经验中,只要她坐到那里,经过细致的观察和思考后,谨慎开口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人。或许是她的理智赋予了她这样的能力,又或许她内心比看到的更细腻。总之,在这个傍晚,在她相过亲的餐厅里,她胡乱结婚的对象就坐在她的对面,也没能逃过她的语言煽动。
苏景秋投降了。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他说:“你说得对,反正跟谁都是过日子。”
“那你不能这样说。”司明明说:“你运气好,你的结婚对象不错。”
苏景秋也没听到过有人这样笃定地夸自己,被她逗笑了。郑良的背影已经迷糊了,他被亲吻的那个瞬间就想:人这一辈子,总有不可得。他有种认命了的念头。他的妻子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苏景秋和司明明在此之前,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一场婚礼。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意外,二人都不想在为此费什么心神,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婚姻带着复杂的社会属性,它很难成为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总会无可避免地牵扯很多。
司明明因为怕聂如霜持续搞事,又迫切丰富结婚的体验,在第一时间内就决定满足她的要求,而苏景秋因为放弃抵抗,就成为了被摆弄的木偶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从简。
“从简到什么程度呢?”司明明与他探讨。
“简到不能再简。”
司明明恰有其意,她也怕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就顺水推舟:“就你、我,双方父母,一起参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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