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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良宵(李丁尧)


梁弋周把牌拢起来,收好,动作慢悠悠的,头也没抬。
Lucy 则扯了扯徐南薇,示意她看看徐渊的方向,手指飞舞发了个信息出去。
[是你说的那个校友吗]
徐南薇看了眼信息,又看了眼好友指的方向,轻轻点头。
崔钰今天穿得很简单,藏蓝复古针织短袖,纯白阔腿裤,休闲宽松的风格,戴了顶棒球帽,正处于拔河状态。
“徐总真的,我真没空,你帮我转交就好。”
崔钰虔诚合掌,被徐渊温和地拒绝了,他缓缓摇头:“这么贵的东西,丢了我会被抓进局子,你还是自己来吧。”
陆以昊加入战局后,局势很快一边倒了。
他抓着崔钰手臂:“走了走了,喝两杯,看你们这拉拉扯扯的,多大点事。”
拉到卡座边,陆以昊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梁弋周,立刻不着痕迹地松手,绅士地问崔钰:“你想坐哪儿?”
新客人新面孔。
除了梁弋周,N 双眼睛齐刷刷的飘过来,包括隔壁卡座的盛颐员工,也好奇徐渊拉过来的是何方神圣。
崔钰双手插在裤兜里,把东西默默塞回去。
尴尬到一定程度尴尬就会烟消云散,于是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社交微笑。
“崔钰,我的……新朋友,”
徐渊及时上来为大家做了介绍:“做甜品很厉害,以后应该会在浦西开店吧?到时候大家多多支持啊。”
徐渊给她让了个位置,跟梁弋周刚好坐成对角线。
“小崔?你是哪里毕业的呀?你的店开在哪里?”
Lucy 热情地递给她一杯菠萝风味的酒,不着痕迹地把她全身都打量了一遍。
“以前我们所也经常徐总跟梁总聚哎是吧?那时候没看到过你,最近才回上海吗?”
崔钰接过:“谢谢。”
在一堆问题中,她捡了最后一个回答。
“没回上海,我还在陇城。”
Lucy 有些掩不住的惊讶,她也确实不知道:“陇城?在……哪儿?”
徐南薇用手肘戳了好友一下,Lucy 很快反应过来了,据说跟梁弋周是高中校友,总不能把梁也扫射进去,赶紧道:“噢,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说着,她又瞥了眼梁弋周,不过他好像不在意他们聊什么,靠在卡座深处静静吃坚果看手机发邮件。
也没徐南薇警报那么夸张,这种情况要么熟的要死在装,要么就不那么熟,后者可能性当然远高于前者。
“你得了吧,地理知识欠缺就去补,我都去了两次了,露西你不行啊你!”
陆以昊跳出来说话,俩人经常互呛,很快拌起嘴来。
人是群居动物,高中生物课上没说错。精英的圈子也是一样,有时透着股自矜和闪闪发光的傲慢,就算有人不喜欢,他们也有底气不在意,散发着这种气息的人,就是同类。
崔钰明显不是。
她的嗅觉非常敏锐,很快感觉到她在这,其他人也不好放松,而且她这个人也没什么值得大家交际的必要。崔钰很快喝光了杯里的酒,打算起身从另一边过,再把表悄悄丢下。
“小崔,你跟梁弋周熟吗?”
徐南薇没忍住,在她起身前,还是开口问道。
这几天她就算工作,也忍不住想到梁弋周在车里的话,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放弃又不太甘心。
徐南薇自认看人很准,梁弋周看上去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又很高傲,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
崔钰动作到一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沉吟了几秒:“……校友。”
众人听到梁弋周关键词,又好奇地支起八卦耳朵。
徐南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校友也分熟或者不熟的嘛,你们算熟吗?”
崔钰抬眸,看了眼对面神色清冷男人,他从手机里抬眼,淡淡打量了崔钰两秒:“有点印象。”
徐渊被酒呛了一大口。
论装不熟,这流程她熟。当时地下恋情藏得好,还要拜她所赐。
崔钰从善如流:“见过,早操应该见过几次。学长在我们那儿很有名。”
“这样——怪不得,高中追他的人很多吧?”
Lucy 看了几眼梁弋周,感慨道:“他当时来我们所里过一次,把所里那几个自恋男震晕了。”
“是,很多。”
崔钰莞尔,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拿梁弋周的脸赚钱,爽就一个字。
“我还有点事,孩子那边要哄睡的,就先走了。”
崔钰说着,礼貌打了招呼。
“你有孩子?!”
Lucy 不掩震惊,也顺手拍了拍徐南薇膝盖,松了口气:“你多大啊?”
崔钰笑笑,笑意里有几分清淡的冷意,没再回答。
她改变主意了,不打算从梁弋周那过了,以免意外横生,干脆把表从身后强硬地塞给徐渊,做了个口型:辛苦。
“徐渊,不该你管的别管。”
梁弋周语气很淡,唇边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起上目线,扫了徐渊一眼。
“管什么?”
陆以昊好奇地问出众人心里的疑问。
崔钰:“学长,我觉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说呢?”
前两个字她的咬音很重。
梁弋周跟人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顺口道。
“方便吗?我不觉得。”
“我只觉得有人胆小的可笑。”
他放松地仰头在卡座里,威士忌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
这下大八卦的气息的确飘散开了。
大家的目光开始认真地崔钰和梁弋周之间游移。
“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很多。”
曾经的她无法把前途放在天秤上,无论是他的还是她的。
现在也一样。
崔钰大方承认,慢慢直起腰来,垂眸凝视着他。
“等我新店开了,梁总有空带着朋友多多光顾吧。”
她抬腿就走。
几秒过后,梁弋周从卡座里起身,迈开长腿懒懒跟了上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我靠什么情况!?
梁弋周在清吧门口把人堵住。他看着崔钰,这张从少年到青年改变很多,只有骨子里的倔强狠意未变的一张脸,忽然轻笑了声:“你今天敢从这里多走一步,我们就彻底完了。你没有一秒钟对我感到愧疚的,对不对?你觉得我没有自尊,是不是?”
崔钰这辈子都不是爱受威胁的人,这点上,他们俩一模一样。
按常理来说,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崔钰也确实打算这么做,但步子还没迈开,还是退了回来。
她盯着梁弋周,声音放的很轻:“我愧疚。我什么时候最愧疚?有垃圾过来洋洋得意地告诉我,一个梦想是去发动机研究所的人,为了十五万,扔了保研,他说他就想看你放弃,你那时怎么说的?你说你不想去,要换方向创业——”
那天他回来,说的那么随意,天衣无缝的轻巧。
她却很久后才知道,知道的同时,对方已经亮出了可以随时毁灭他新路的刀,还是从她这递出去的。
方攸然笑着对她说,崔钰,因为你很缺钱。你家也缺。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你们俩真够有意思的。
崔钰从不爱给人添麻烦。
她更不能接受梁弋周低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尽管崔钰很早就明白,再勇敢锋利的人,踏入成人世界后,踏出他们的家乡后,也许就是外面一块块硌手又廉价的石头,别人嫌挡路,就可以一脚踢开。
但不可以是这样的形式,会让她这辈子做噩梦的形式。
别人说她是灾星,她才不在意,但这两个字真的降临时,又确有千钧之力,他们决不能再做两个抱团取暖的、可以被随意踢走的石子了。爱是奢侈的,稀有的玩意,如果一份爱被拉伸到极限,没人能再承受多一分的变故和痛苦,那引线随时会将这份爱炸得尸骨无存。
崔钰从不流泪,心比石头还硬,现在她话没说完,也不想说下去了,转过脸扭头就要走。
手腕被人拽住,下一刻就让梁弋周再度拉回去。
他伸手用大拇指指腹拭去她的泪痕,叹了口气。
“我的前途,我自己会操心,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崔钰挣开他的手,抹了把脸:“都过去了。其实也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各自都挺好的,不是么?”
那一丝崩溃又消散的无影无踪,她重新变回了无坚不摧的崔钰。
梁弋周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黑眸微沉。
“我后天回陇城,你应该是明天的飞机吧?祝你一切顺利。”
崔钰扬起了个轻快的微笑。
“随便你。现在十一点四十。”
梁弋周没理她,看了眼表,面上没什么表情:“我在这儿有公寓,离这不远,你走前,考虑履行约定吗?还是说打算毁约?”
崔钰被震撼到了,这种百折不挠永远专注于一个目标的人,确实少见——
一个小时后。
雨后的凌晨,二十七楼的大平层内,落地窗外的云舒展轻淡。
屋里开着恒温的二十六度空调,只有月辉做光源的客厅里,她的腰被扣住,手撑在玻璃上,身前是冰凉的单面反光玻璃,身后是炙热的温度与坚实的肌理。
高楼外熄灭的夜色中,笼着一幕闪过的过往。
在她二十岁的台风日,两个人各自忙了一天,他早上把伞给她,但她这唯一一把好伞也断了,最后都狼狈地淋了一身雨,在破旧小区下的路灯处撞到一起,看着对方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腰,笑着笑着,张开手臂拥抱对方,在淡金色的闪动灯雾下、暴雨中,再度缠吻在了一起。
那一天,那一秒,是被世界末日射出的箭击中,丢在了命运荒野里,却依然有力气冲它竖中指的美好一秒。
二十岁已经过去,谁都不会缺伞,也不会再淋雨了。但潮湿的雨总不见停。
“站稳。”
察觉到她的失神,梁弋周右手强硬地别过崔钰的脸,柔和地吮吻,强硬地撞入时,贴着她耳廓说,蛊惑般轻咬住她耳垂。
“专心点。”
梁弋周不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是个做什么都极度专注的人。
现在,他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好好地利用、感受这漫长潮湿的夜。

十五岁,崔钰读初三,班上开始流行言情小说。长乐初中在当地是中不溜的水准,班主任管的不太严,离学校四五百米的地方就有音像店报刊亭,DVD 可以出租,小说当然也可以。陇城的文化经济发展相对缓慢,跟更发达的城市比起来像有时差。
流行的言情书和漫画也稍微慢一个档,但书店老板会做生意,专门在不显眼的地方开辟了一个二手台湾言情专区,可租可买,租借六毛一天,买下来四块一本,并且还帮忙套书皮,因为封面的美女帅哥实在显眼的过分,生意火爆,隔壁的辅导书光洁如新,这边书页翻得起毛边。
训练结束的崔钰偶尔路过这家店,看着络绎不绝的学生,她很羡慕,梦想一度是成年后荣誉归来,跟书店老板公平竞争,不过她也没想到,时代变幻万千,没几年这些报刊亭与书店都会成为落寞的回响。
爱,一件新鲜又具有冲击力的事,在枯燥的生活里撕开一个新鲜的口子。女生们结伴看书,男生们结伴借光盘。
躁动不安的少男少女们,在有关学习爱这件事的作品差异中,不知不觉地进行了第一次分流。只有在生物课上跳过的章节,或者语文课出现了类似水乳交融、丰乳肥臀这样的词汇时,男生们的怪叫与心照不宣的兴奋中,这些东西才会隐隐约约地从水面中浮起。
情窦初开的年纪,情欲与爱是件需要掩盖在校服宽大袖口下的事,它朦朦胧胧地存在于袖口下的迷你小说中,藏在美丽的公主和赐她一吻的王子绝世爱情中。
一个新测试也在女生间悄然流行:让朋友打一下手心,攥起来,用大拇指挤压手腕处,有几个小泡出现,未来就会有几个孩子。谁的未来小孩越多,谁就越幸福。
而爱这个虚幻的泡泡,总要寄托在一些实在的人身上,但凡长得能看的,都会被列入讨论范围,连俞子霖这个臭名昭著、好勇斗狠的长乐毕业生,暗恋他的人都有,更不用说靠自己考进一中的梁弋周。
提到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崔钰每次听到这三个字,都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耳观鼻鼻观心,跟干走私生意的一样。
兔子不吃窝边草,她绝不会把货卖到长乐来,不过转卖的二手贩子挺多,她班上在传的侧脸照价格已经来到了八块五毛钱,照片背面还有不知道谁加的四个歪歪扭扭的丑字:一中绝帅。
崔钰默默地观望着。她的人缘已经没那么差,这要得益于她的耐心经营,该低头时就低头、不乱出风头的人生宗旨。用白痴梁某的话说,她这是在靠给人当狗苟活。
他懂个屁。
低调是有用的,大家不关注她但是偶尔让她帮带早饭、打个水、做个作业,也算是一种人际关系的缓和。她不想要鸡飞狗跳的生活。但这一年,突然流行的话题她开始听不明白,小说借回来研读,看到主角们用嘴唇狂甩对方嘴唇时,崔钰看得直咬指甲,所有矛盾都可以用这个来解决吗?可是借她书的人又再三叮嘱她,要一个人的时候看,不然……不太好。
不太好在哪里?
她没有看得脸红心跳,看出了困意。
换英语作业来做,更困。
干脆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崔钰撑在台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黑瘦瘦,就这样了脸上还有晒红的痕迹,顺着水迹摸一把,有点紧绷干燥。瘦而窄的一张脸,干燥开裂的嘴唇,伸手摸摸胸口,起伏的小山丘,也就那样。
她的生活是五点五十睁眼,五毛钱的早饭,两块五的食堂,田径队教练有时候给她留点牛肉,那天会很幸福。上课,做题,下楼,训练,200 米争取到 27.24,二级标准;400 米最好成绩已经跑出过 1:02。校运会的时候,老师会一口气给她报六个项目,女子长跑短跑接力也都给她。
崔钰熟悉的跑道和天空会在某个点上相交,干燥的空气里有时候会有很淡的草木香,每周末她从利家沟的土丘跑到镇上做耐力训练,沿途会摘点春夏季节漫山遍野都有的美子吃。
小说里的生活,高楼大厦也好,异域古风也罢,都离她好远。
英俊的温柔的王子或者皇帝,更像虚幻的符号。
现实里都是梁弋周这种人,顽劣,自恋,嘴贱,爱好空气投篮,让人想一铲子把他拍扁。
崔钰想着想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下一秒,开裂的洗手盆又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咔嚓声,吓得她赶紧挪开手,往后退几步,洗手间昏暗闪烁的灯泡一晃一晃,照出她的迷茫来。
不过很快,这迷茫又化成一缕烟。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好事,舅妈赞助了她 300 块,让她得以跟着教练出省,去参加一个有奖金的田径比赛,吃住都包。
崔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介于孩子和少女之间的人,已经有了起伏的手臂肌肉,平直的锁骨,黑眸亮而坚定,在厕所,这个全世界最孤独的独角戏剧院内,她对镜子里的人说,
她会赢的。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比赢更印象深刻的事——当然,不是梁弋周高中游学跟她撞到一起这种衰事。
她吃到了家天堂餐厅:豪享来。醒目的黄绿相间 logo,一头壮硕的卡通牛,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内容,色拉、布丁、玉米浓汤,能无线续杯的红茶,还有冒着热气的铁板牛排。
崔钰咬下去时,被烫的半天没缓过劲来。隔壁桌就是一中游学团体,梁弋周自己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笑她了,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很逗,像个急吼吼的松鼠。
崔钰冷冷撇他一眼,懒得理他,不过那时有人为她主持了公道,一个戴着眼镜、却不显呆板,白净文气的男生,冷静地阻止了犯贱的梁弋周。
“不要这样对女孩子。”
崔钰多看了他一眼,长得也是秀色可餐,旁边的人叫他方哥、方班,一看就是标准的好学生,温柔大方。
此时的方攸然还不知道,一年后自己的资料卡、美照、复习资料也会在学校市场小范围流通。
方攸然对崔钰的第一印象,只是个扎着高马尾,话少清秀,黑眸滴溜溜圆,呆呆的,不知道牛排怎么切的少女,他还把她的盘子拿过来,替她细细切好了。
梁弋周冷笑一声,拿着叉子把牛排一分为二,直接用筷子夹着吃。
惯他的白人。
崔钰比赛跨度四天,都跑到这家餐厅来。
豪享来隔壁是家肯德基,梁弋周则跟一众狐朋狗友频繁光顾,汉堡薯条可乐摆一桌,拿着薯条肯园结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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