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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良宵(李丁尧)


“你现在做事只靠一腔冲动,是吗?”
屏气凝神的几秒被无限拉长。
下一秒,从外面冲进来的年轻男人仿佛行走的大喇叭,打破了窒息般的寂静:“崔姐崔姐,你没事——”
“呃……”
“吧?”
林云朝模特出身,腿长自不必说,几步就冲到了床跟前,径直越过在场另一人,冲崔钰扬起灿烂笑意,同时试图把梁弋周不着痕迹地挤开,嘴一张就合不上了,叭叭叭疯狂输出:“你精神看起来不错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对了那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在国内啦,你没看来电显示吗?我打算忙完去找你的,但这两天在屋头休息,然后看到我舅晚上骑行发群里的照片,看到你衣服我吓死了!”
话音刚落,崔钰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感觉后脖颈衣领被人拎了起来,对方力气非常大,绝不是他这种控制体重的人能抗衡的。
于是林云朝怒视,选择用眼神谴责,毫不客气:“这位大哥,你这样对我就算了,那么野蛮的对一个刚英勇救人的女孩子,合适吗?”
说着,林云朝都在心里暗暗庆幸了。
命运安排的剧本果然还是属于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刚刚那个危险距离,对面这男的既然长着嘴怕不是……还打算亲下去??
吓人,吓死人了。
梁弋周冲他挑唇,语气温和,眼里却没一点笑意,赐了他冰冷的三个字。
“滚出去。”

眼下情况本来就乱成一锅粥了,又加一位重量级,崔钰感觉颅压骤然升高,很想破罐子破摔,趁热把粥喝了得了。
林云朝小崔钰四岁,跟她认识四年多了,她铆足劲疯狂赚钱的一年,其中一个副业是干电商,正赶上蓝海,无货源发货开道攒了半桶金,又自己开了个小店,经常跑义乌或者福建广东去找货源,衣服首饰放一起卖,找到的第一个模特就是林云朝。
那时候她刚好来了渝州一趟,路过野球场,看到了正在打球的大二生林云朝,被对面的前锋撞得乱七八糟,狠狠摔在地上时,崔钰停下了脚步。
瘦,高,白。很艺术生的长相,很有想象力的粉色发色,奇怪地适合他。单眼皮很薄,自带一股厌世气质,一问,还是学美术的。
崔钰向他发出邀请,林说对做模特没兴趣。
但正逢家里太后断粮停卡,崔钰出价又奇高,一小时给他开一千五,最后成交。
后来林云朝才知道,崔钰把前两个月赚到的钱都拿出来扔他身上了。胆子大的离谱。
他们也算幸运,半个月后第三件就爆单了,那一个品的净利润二十三万,当时她团队里一共就俩人,客服妹妹和林云朝。崔钰给客服发了三万奖金,给林云朝四万。剩下的钱又投入了下一轮生意,提高了资金周转率。
林云朝跟她前后合作了快一年,吵过大大小小的架也无数,可也算是打心眼里佩服她,崔钰这个人的场很神奇,像漩涡一样,不知不觉就会把人吸进暴风眼。
即使后来不合作了,林云朝走上了模特这条路,在国外也接到了工作,他也习惯性地有什么事都找崔钰。
崔钰还骂过他。她说你别那么脆弱行不行,半夜三点半打电话跟我说你饿得想哭?我能怎么办?跨太平洋替你多吃点?胃缝脑袋上算了,能干干不能干回家。
林云朝在电话那头感动地泪花闪闪:“就是这样,多骂点儿,我已经好了。”
崔钰:……
现在隔五个月没见,林云朝见到面前这男的,一时间心里警铃大作。
崔钰身边怎么又多了个这种质量的……雄性生物?
还叫他滚出去,你算哪根葱啊?
林云朝丝毫不让步地回望陌生男人:“你谁啊?这医院你家开的?”
话又说回来,他 188.4 的身高,自认除了排球队在哪都没太输过,偏偏对面也不比他矮。
林云朝暗暗调整了身姿,自动改善了驼背,争取努力压过他,最好最好能俯视。
这小动作被在场两人尽收眼底,梁弋周唇角似有若无地一勾,淡嘲之意呼之欲出,眼神从他身上轻飘飘扫过去,不再多费工夫。
崔钰低低叹了口气,不忍卒视地按了按眼窝:“林云朝,你没事干就回去吧,我不需要休息吗?还有你。”
她盯着梁弋周:“可以的话,辛苦你发个短信给陆律——”
梁弋周:“这是我的工作职责吗?”
崔钰:“……当然不是。”
梁弋周:“好,那我的答案是不。”
他微微歪头,沉静地看着她:“崔小姐,我不喜欢多管闲事。别人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劝你也不要对做圣母这件事这么上心,以免出力不讨好。”
说着,梁弋周信步上前,弯腰俯身,按下了床头叫护士的铃。
她现在这瓶点滴打完了。
“言尽于此,这是看在我们以前认识的情分上,好心提醒。就当我做慈善了,不用谢我。”
梁弋周讲这话时有种懒散的凉意,一幅标准的成年人隔岸观火作派。
说完,他也不等崔钰回复,径直离开了。走之前,特意侧身避开了林云朝,顺便冲其微微一笑:“你看着跟我杠铃差不多沉。挺苗条,怎么练的?”
本来就因为插不进话难受,听见这话林云朝人都要炸了。骂他细狗呢?
林云朝哈了一声:“你——你敢不敢单挑!”
“不敢,”
梁弋周已经走到门口,闻言扔下悠悠一句:“怕你是独生子。”
“我靠!”
林云朝怒发冲冠,刚要冲上去,冲了几步发现该拽住他的人没动静,及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崔钰。
崔钰脸色苍白,淡淡望着他。
“我很累。林云朝,医院不是你的游乐场。”
“对不起。我不是来闹的。我……我很担心你。”
林云朝一下慌得手足无措。
“那就乖一点,听口令。”
崔钰说:“向后转——齐步走。”
林云朝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临走前扒着门框:“我会再来的,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你那天接电话的时候,吃的是不是 gelato?在哪儿?我给你人肉空运。”
崔钰:“你好闲。是不是要找苏总让她给你安排新工作了?”
林云朝变成无声尖叫面包,飞速离开。
崔钰总算获得了清净。
不过刚躺下来没几分钟,就收到了林云朝的信息。
【钰姐,今天那男的是谁啊?你们很熟吗?】
崔钰本来懒得回他。
但左右翻腾,怎么都睡不着。
单人病房熄灯后一片静,屋外的月色投进来,云影像流动的乐章。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只有她知道、她在玩的游戏,某一天如果被谁问到,就像藏着宝藏的山洞终于可以向人展示了,生命厚度都因此而改变,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很难用言语形容。
手机的屏幕亮光幽幽映着她的脸。
崔钰最终敲了两个字。
【债主。】
病房外,夜色正浓,医院树繁叶茂,夏夜蝉鸣倦倦,月光也慷慨地洒向长椅。
崔钰最终陷入沉睡,睡得异常安稳。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见到了许多几乎要忘却的面孔,回到了尘土飞扬的县城,看见了一位曾经非常、非常烦人的刺头,他是小城的新面孔。黑发很短,面孔模糊,只有那嚣张的嘴角,一如往昔。
……奇怪。
梦里的崔钰想。
难道见过他么?
梁弋周最后又在渝州多待了三天,又多了两项行程。
由徐渊全程押送——
不是,陪同。
徐渊听了吴一恺汇报,说人差点要跳江,吓得连夜订航班过来了,也没敢告诉同步归队的韩之璟。
犹记韩之璟离开前两天,还对徐渊认真提醒了 N 次:千万别让你合伙人靠近崔那个钰了,会倒大霉的,绝对!
徐渊直接把手机递过去:“你自己跟他说。”
电话对面的梁弋周哼笑一声。
“韩之璟你要不要脸,你介绍过的人我见是没见?”
“光见有什么用啊?我还在商场活动买过五千护肤品见了代言人安羽呢!下次能不能让我收个请柬看看实力啊?”
韩之璟吼他。
“哎,崔小姐离没离婚?”
徐渊开了个玩笑:“不然去争取一下……好……了?”
他声音逐渐走低。
韩之璟瞪着他:“你以为这很幽默吗?”
“我发不发请柬另说,没谈过恋爱的人要不先操心下自己?”
梁弋周说。
韩之璟咬牙切齿:“你就爱猛踹瘸子好腿是吧?”
“反正别操心我了。我不会重蹈覆辙。”
梁弋周最后淡淡道。
徐渊是相信的。
因为没人会真的在一棵树上吊死,尤其是梁弋周这种八面玲珑(贬义)的天才兼变态,要 move on 其实也就是一闪念的事。
新行程让徐渊有点头痛了。
他是进入了单人游戏吗?
怎么吃顿商务性质的饭、发展一下人脉,崔钰这名字都会从不相关的人嘴里冒出来。
他们今天跟奢侈品 F.g 家新任命的高层苏总吃饭,聊点私人投资上的事。下午,苏新月私人又提出约了个下午茶,把自己儿子顺便带来给他们一见。
“小朝,来打招呼。”
苏新月把满身叮呤咣啷、银链子流苏堆叠的时髦儿子拉来,笑眯眯地介绍。
林云朝望着梁弋周:……
毫无必要的狗屎缘分!
但看对方老神在在,权当不认识自己,立马玩心也起来了,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只能待一会儿,崔钰下午要出院了。”
语气里的炫耀掩都掩不住。
梁弋周眼皮都没抬,淡淡地喝茶,眼下有尚未褪去的隐约青黑,那是糟糕睡眠的印迹。
徐渊:……震撼。
怎么又是崔钰?
“你跟她很熟?”
梁弋周随意问道。
“她很喜欢被别人拿来当炫耀的工具吗?”
徐渊:!
他连忙看向苏总,对方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疑惑。
没有恶意、十分平淡的一句话,说得林云朝面颊有些飞热。
他也注意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好胜心。
“……反正比你熟。”
林云朝冷冷哼了一声,又补充了语重心长的一句:“我不想跟你比这些。反正,我们也是一个起点。如果你能让她忘掉梁弋周的话,再来说以后吧。”
徐渊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被梁弋周抬手拦住了。
“那是谁?”
梁弋周微微挑唇,黑眸弯出优雅弧度。
“她前任啊。他们差点结婚了——”
林云朝挨了苏新月一巴掌,痛呼一声,赶紧摸了块马卡龙扔嘴里:“干嘛呀!我跟这位……什么总,叙叙旧,我们认识的!”
“这样啊,那他人呢?”
梁弋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好奇地发问。
“……不知道,反正别回来就行。他要是出现,你再重生八次都没戏。”
林云朝耸耸肩。
梁弋周:“是吧。”
他微笑时黑眸闪烁,像是想到什么很遥远的事,又极轻地叹息,似乎包含了无数难以出口的苦涩,只是在对自己说。
“是吗。”
崔钰二十岁那年读到邱妙津的《鳄鱼手记》,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
其中一句话,她还抄了下来,分享给他。
——你是适合跟我一起死的人。就像头上长角,我一眼就看出。
她站在窗前,人被框在窗格中,穿着七彩横格背心,摇头晃脑地念着,浓烈的橙色与蓝色笼罩住她。
梁弋周那时想,该把这幅画框永远收留。
感情浓度最高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说永远。永远的独特性,就像飘落在崔钰窗前的傍晚,晕染的复合浓郁颜色。
以为是独一无二,以为是金光夕照。
可转瞬即逝,坠入虚空的黑夜,鎏金熔铸成一片漆黑,这才是夕照的真正含义。
头上属于彼此的角,最终被切断。
但因为是成年人了,所以只要呼吸还在,总会没关系的。
没关系吗?
梁弋周从前觉得,一个人妥协到面目模糊,软弱到无能为力,真是人生中再悲哀不过的事了,如果长成这样的成年人,他不如去死。
可是,在崔钰病房底下待的这两天,他望着四楼的窗,头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想。
离开了彼此,谁也没有死。
他们是失去了角的独角兽,可以冲着对方呲牙,咆哮,却没法再碰一碰尖角,蛮可惜的。
但也就这样了。
能怎么办,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崔钰是个坏蛋。
不过现在。
梁弋周缓缓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林云朝。
好像还要加个副词。
跟男大关系很好的有孩子的坏蛋。
这未来,比他想象过的版本刺激多了。
好么,太好了。

严熹醒来后,再没有见过崔钰。崔钰的心似乎是一条红灯步道,由红换绿,信号灯转换的瞬间便可以收回上一秒的心境。沸腾的热情与极致的冷静同时存在。
不过,崔钰在她床头放了一本赫尔曼黑塞的《德米安》,09 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版本。
“许多人永远止步不前,一生都痛苦地眷念着无以挽回的昨日,做着逝去天堂的美梦,这一所有梦想中最致命的梦想。”
严熹稍一翻开,就看见了这段话,心中涌起痛苦。
但书的存在很神奇,它千人千面,总是向不同的人展示着温柔与残酷。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对一条道路的尝试,是一条小径的悄然召唤。
2009年,出嫁后离开了二十一年的吕婉泽,带着刚出版不久的《德米安》回了家乡陇城。
在路上,她给这句话划下了波浪线。
从祖国东边锡城过来,坐火车在兰州转要 22 个小时,她不想让俩孩子受苦,转了一次飞机加大巴带他们回来,打算在这度过人生最后时光。
吕婉泽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她早年在文工团待过,生得浓眉大眼,温婉漂亮,在钟楼区是出了名的美人。 25 岁嫁人,跟着丈夫梁勇,搬进了造船厂家属楼,一走就是二十余年。
坐在出租车上,六月的陇城从阴天缝中漏出点光来,迷蒙的日光照得一切好像梦境。
吕婉泽看着一闪而过的街景,洗浴中心、汽配店、金鲜羊肉、五金店,有些店依旧熟悉。
她想起自己这二十年,结婚生子、抚养孩子长大、跟梁勇离婚、查出重病、前夫二婚、决定回到家乡、落叶归根,发觉人生弹指一挥间,竟就在她回想的这两分钟间,过完了。
个中滋味奇妙难言。
回来让她安心,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两个儿子。
“骞周,红姨打电话跟我说,帮我们把家都收拾好了,还买了新的柜子,床么,我们到时候再去家具城选,你们俩要是住不惯,我再给你们找地方——”
她拍了拍副驾驶的椅背,语气温柔。
梁骞周回头,冲吕婉泽兴奋地挑眉:“妈,别操心那些,我去年集训都睡地上呢——不过,咱这儿真不错,我看六十公里外,还有个国家自然保护区,附近肯定有公园,到时候带你去散步。”
“行,那派你先去打探敌情。对了,别忘了,跟我一起去趟弋周学校,不过你可以不急,再休息一阵。”
说着,吕婉泽小心地观察了眼后座另一边的少年,伸出指头戳了戳他肩膀:“帅哥,背井离乡了,是不是快哭了?”
梁弋周穿着纯黑短袖、宽松的灰色运动裤,倚在车窗上,一路都很沉默。
大儿子梁骞周今年十九,已经上了军校,性格敞亮活泼,在哪儿都如鱼得水,但这个十五岁小儿子从小就稍奇怪一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顶着张精致的像洋娃娃的小脸每天四处闯祸,干干净净出门去,小小泥人闯进来。
长大了以后收敛了点,不过还是一身散漫不羁,跟没安骨头似得,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次回陇城,梁弋周最少也要待一年。这里的师资教育,跟锡城这样的发达城市自然没法比。
吕婉泽心里很对他不住。
本来想让他留在那儿的,但梁弋周说什么都要一起回来。
梁骞周的军校就是在西北读的,适应环境也快。
可梁弋周嘛,还真很难说。
他今年也正好初三了,正是关键时候,吕婉泽心里没底,便像往常一样,开了句玩笑。
梁弋周没接茬,只问梁骞周:“几点?”
梁骞周:“五点十四,怎么?”
“快到了吧?”
得到肯定答案的梁弋周食指点了点窗外:“我想下去转转,我知道地址,等会儿回去。”
吕婉泽说,“行,师傅,那你这儿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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