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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本色[九零刑侦(豆子禹)


而孔阳案侦破后,报纸上有过刊登,虽然没有细节,但是孔阳杀人替父申冤的故事被媒体记者报道了出来。
而李牧骁完全有可能看过这样的报道,因此他模仿这种做法,替阮梦樱报仇。这种以身试法的做法他很反对,然而也暗示着背后有巨大隐情。
所以当初陈杰蓉说到阮梦樱得了绝症时,他似乎看到了真相远没有那么简单,背后的故事一定更让人悲恸,忧伤之感涌上心头。
李牧骁回答了他的问题:“孔阳?略有耳闻。”
路鹤站起身,结束了今天的审讯,也许李牧骁已经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至于他获得了多少有效的拼图,能不能拼出一副真相的图形,李牧骁在等待,所有关注这件案子的人都在等待。
路鹤平静如水的心脏禁不住泛起一片荡漾整片湖面的波澜。
晚上,夜空群星点点,一扇灯火通明的窗户,预示着夜很漫长。
窗户内,孟思期站在罪案板前,补充了今天调查的信息,在这些信息里,除了写上姚坤明的名字,她还加上了一个名字。
“何玲?”赵雷霆不解地脱口而出,因为今天他的确没有注意这个名字。
冯少民问:“何玲是不是姚仁俊的护士?”
孟思期点了点头,“是的。”
接下来,唐小川介绍了厂妇联主任马金莲的走访情况,他说马金莲现在处于昏迷不醒状态,是去年在马路上遭遇车祸撞伤了脑组织,状况很差,至于苏醒时间医生给不出答案。
马金莲的丈夫,还有一对儿女,今天都问过话了,但是都表示马金莲在纺织厂时是一个爱护纺织女工的好领导,她丈夫还特意带他们看了马金莲在厂子时得过的表彰,其中有不少是纺织女工集体送给她的锦旗。
她在纺织厂负责很多工作,其中包括女工的工厂福利、结婚奖金、生育奖金等等,凡为女工争取好处的工作她都有份,因此她在纺织厂的名声很不错。
孟思期心里却有种凉意,因为归向阳曾说,马金莲正是借助这种特殊的身份劝说女工去陪酒,因为女工很信任她,将她当成了知心大姐。
在厂子遇到困难的时候,需要她们“牺牲”的时候,也许最初,马金莲的话无疑变成了她们踟蹰不前的负担,她们不愿意背弃这位知心大姐。
如果归向阳的话属实的话,马金莲才真正是那种人面兽心的人,她也有儿女,却怂恿着别人的女儿跳入火坑。
唐小川介绍完毕,但因为马金莲的特殊情况,这条线无疑是断了,想等马金莲醒来再去侦破此案,那无疑是最下等的法子。
但孟思期坚信,只要马金莲有醒转的那天,她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韩长林说:“老冯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孟思期今天记录了很多信息,她正要展开笔记本回复的时候,冯少民看了她一眼说:“我来讲吧,今天走访了一些情况,姚仁俊恐怕是开不了口了,他这个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可能是比较严重的,眼神呆滞,不能说话,偶尔还会有情绪刺激,想必对于八年前的事情可能根本不记得……”
冯少民简单说了下姚仁俊今天的情况,又将他儿子姚坤明的事说了说。
韩长林听罢轻声叹息:“看来这两个人现如今不是取得线索的路径。我们是时候要改变思路再去寻找突破口了。”
然而韩长林说完,空气里陷入了一种沉寂,因为寻找新的突破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当年失踪的五个女孩留下了线索的话,也许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有人重提。
韩长林捏着下嘴唇,扫视了大家一眼后,慢慢开口道:“我这段时间想了想,特别是小孟昨天有句话提醒我,她问五名女孩去城里和纺织厂有没有关联……”
孟思期确实提到了这个,然而她没有后续想法,这时大家无一例外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听韩长林分析。
韩长林说:“我是在想,我们也不能一条路走到底,一直调查纺织厂,万一她们去城里和纺织厂无关呢?那样我们的时间就完全浪费了。”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韩长林分析,韩长林眼睛微亮,“八年前,今阳市就在经济高速开发的当口上,如果纺织厂是旧事物,那么今阳市城区就代表着希望和挑战,那里无疑是新事物,五个女孩因为纺织厂倒闭,无一例外都失去了稳定的生活,失去了经济来源,她们渴望去大城市寻找新工作,但是她们没有将工作告诉父母,更没有告诉亲朋,这是不是说明,她们找到了一份很特别的工作。”
大家听到这儿,都眼放光亮,赵雷霆立即说:“韩队,你说的太好了,很有可能她们不约而同找到了城里的一份工作,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们没有告诉别人,从她们家属描述来看,至少当时她们是很愿意去城里对吧。”
“对,”韩长林满意地点头,“我想了想,在那个年代,一份特别工作,它必须是工资还不错,适合女孩子,可能还会让人充满希望,但是最好不要透露出去。”
韩长林总结了那种可能性,缩小了调查范围,但是孟思期想不出哪种工作符合这些特点,这似乎不在她的认知范围里。
不止她,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疑惑,这种疑惑让所有人看起来脸色都是微微紧绷着的。
当韩长林看向大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赵雷霆直接摆手,“韩队,我真不知道。”
这里面冯少民表情是最平静的,他似乎一直在思考,这时,他慢慢开口说:“会不会是提供色情服务的歌舞厅?”
这个词一出顿时让大家产生许多联想,在孟思期看来,这种性质的歌舞厅似乎符合以上所有特点。
冯少民补充说:“韩队你还记得有次借扫黄办案,我们审讯了一个女孩,她在歌舞厅里工作,就是瞒着父母的,骗说是在外面上正式班。她之所以去歌舞厅工作就是因为那里工资高,也不需要什么学历技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的母亲得了重病。”
“老冯你说的对,”韩长林颔首道,“可能她们去城里的工作就是歌舞厅,那地方龙蛇混杂,如果五名女孩出了什么事,可能外界完全不知道。只是,有一点我没明白,如果知道是提供色情服务的场所,这五名女孩即便再无知,她们都有父母,都有家庭,她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入火坑?如果是一个女孩误入歧途有可能,但现在是五个人?”
韩长林的问题如一道响雷,再次让大家陷入深深的沉思。
时针在行走,时光在流逝,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夜色很浓,整个警局,却有许多通亮的办公室在工作,从远处看,警局大楼就像一座明亮的灯,在今阳市,这里就像汹涌海浪中的灯塔。
几分钟后,冯少民给出了新的回答:“那就有一种新的可能,她们被蒙蔽了。接她们去歌舞厅的嫌疑人美化了这个地方,如果他说,这个地方能赚很多钱,是一份高贵的工作,偶尔陪陪大客户喝酒聊天,根本就不需要提供任何色情服务,还能得到大量的小费。由于这些客户身份尊贵,不便透露身份,所以嫌疑人希望她们以进城找普通工作为由,和家里隐瞒实际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美化和利诱的方式。这个地方肯定不会是一个小型歌舞厅,接走她们的人也一定是她们信任的人。”
“师父,这个人有可能就是马金莲!只有她才能让五个女工放下戒心,听从安排。”孟思期紧接冯少民的阐述,脱口而出,她太“了解”马金莲了,她才是真正得到女工们信任的那个人,如果她参与此事,那么一切都变得合理。
“对,”冯少民说,“我支持小孟。”
“好。”韩长林满脸信心满满,“老冯,小孟,在我看来,你们的分析完全站得住脚。”
赵雷霆激动地说:“韩队,从歌舞厅入手,我们是不是就找到了答案!”
“不。”冯少民突然泼了冷水,“反而找不到答案。”
在赵雷霆不解的时候,韩长林的表情也冷淡了几分,孟思期明白冯少民的意思,八年了,今阳市城区有多少歌舞厅,又经历了多少关停改建新建,也许这些信息早就湮没在尘埃之中。
即便推断马金莲是接头人,但是她已经成了植物人,好的话三五年苏醒,严重的话可能一辈子都那样,这种推断就等于是停留在纸面上的空谈。
韩长林点头说:“老冯,你说的是,如果是歌舞厅,确实很难找到答案,因为也不能完全确定是歌舞厅,还有可能是录像厅、酒吧,或者类似的娱乐场所,今阳市太多了,而且这些地方警惕性很高,别说八年前,就算是这两年,那也是很难调查。”
但韩长林是一个对希望渺茫但仍然想尝试的人,他随即说道:“我们兵分两路吧,总有一条路走得通。老冯你们再继续调查纺织厂,我和小川去调查娱乐场所。小川,想办法找到今阳市八年来一直没关停的娱乐场所,当然早就关了的那可能没办法,但是没有关闭的,我们至少可以去碰碰运气。”
“没问题,韩队。”唐小川回应。
冯少民说:“韩队,那我们就兵分两路。话说回来,大家对纺织厂这条线还有什么想法没?”
问题再次回到纺织厂,显然这条线非常渺茫,甚至比起歌舞厅还要渺茫,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孟思期皓白的手腕举了举,“韩队,师父,我有个小小的想法。”
“说吧。”韩长林马上说。
“我觉得姚仁俊很可能是伪装的!”
这句话说出口,将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冯少民问:“小孟, 你为什么觉得姚仁俊是伪装的?”
孟思期之前就思虑过,但是想法并不成熟,但是她觉得必须要提出来。
她说:“今天姚仁俊的护士何玲在介绍纺织厂的那段往事时, 姚仁俊突然出现了异常反应, 我总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强烈。”
今天看到这个状况的人还有冯少民和赵雷霆,韩长林并没有看到,因此他问:“老冯你觉得呢?”
“其实我也有怀疑过, ”冯少民回答,“但是我一度认为那是姚仁俊的应激障碍, 应急障碍的应激源有很多, 如物理意义上的严重交通事故、歹徒袭击等, 也有情感上的爱人子女突然去世、婚姻破裂等等,而姚仁俊的应激源就是纺织厂突遭破产, 只要有人提起纺织厂, 那么他就可能刺激神经中枢,产生一种强烈生理反应。”
唐小川说:“说起这个我深有认同, 我曾经有个高中同学,小时候经历了地震, 母亲在地震里去世, 后来吧十几年他只要遇到摇晃震动的环境必定会产生焦虑坐立不安这些抑郁现象。就好像一根弦,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
“这应该就是震后的心理障碍, ”赵雷霆说, “即便脱离了那种环境,但是灾难的场景却会不自觉在脑海里重现,这个其实就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冯少民点头说:“赵雷霆说的对, 应急障碍通常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急性应激障碍和适应性障碍三种,从姚仁俊的症状来看, 他应该更接近创伤后应急障碍。”
“好。”韩长林说,“大家都有各自的观点,很好,小孟,你怎么看?你认为那是应急障碍吗?”
就在大家一直在探讨的时候,孟思期高速运转自己的大脑,之前她不是很熟悉应激障碍这个词,但是经他们补充,她似乎意识到姚仁俊有可能有这种病症。
但是又有一点无法解释,让她产生深切的矛盾,她开口道:“韩队,师父,如果是应激障碍,那是否说明这件事对姚仁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家都在听她叙述,显然应激源一定是不普通的,它可能来源于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某个重要时刻,也可能是让他悲痛或遗憾的往事,总之这件事会让他产生巨大的心灵缺憾。
孟思期说:“可我并不觉纺织厂的命运是姚仁俊的应激源。”
今天护士何玲说到那段话正好是纺织厂的命运变迁,也许一个对纺织厂付出了巨大感情的人会产生共鸣,但是姚仁俊会吗?
孟思期说:“我记得上次韩队和老唐去广东审讯金伟荣,他曾说纺织厂已经腐烂了,从根上就腐烂,而当时主要接触金伟荣的就是姚仁俊,如果金伟荣说的话是真实的,那是不是就说明,姚仁俊对于纺织厂根本没有那种纯粹的感情,他也许就是想在纺织厂最后倒下的时候再捞一笔。那么这这种感情真的能为他带来应激障碍吗?还是他做出的伪装!”
孟思期最后加快了语气,这些话振聋发聩,以至于赵雷霆整个人钉在原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冯少民觉得孟思期的思维力非常成熟,这种观点,必须要结合细心的观察,还有对这件事深切的理解,当她提出来的时候,冯少民几乎在心里断定,姚仁俊有问题。他不假思索地说:“小孟,我支持你的想法,姚仁俊绝不简单!”
“好。”韩长林满眼的欣赏,“小孟,这个发现极其有价值,如果姚仁俊是伪装的,那么说明他身上藏了很多秘密,也许五名失踪女孩和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赵雷霆马上竖起大拇指,“思期,太棒了!”
唐小川笑着说:“咱思期就是这么优秀。”
孟思期面对大家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一开始没有想这么多,是在一起头脑风暴时想出来的,这其实就是大家的功劳。
韩长林说:“如果姚仁俊是伪装的,大家觉得从哪里入手?”
伪装就代表着姚仁俊给自己加固了强大的堡垒,如果没有十分强大的力量绝不会撬开这层堡垒。估计连姚仁俊的家人和护士都不一定知道他现在的真假。如果他果真伪装,这种人往往是很可怕的,特别是曾经身为千人大厂的副厂长,在人精中生存的姚仁俊,一定不会轻易卸甲。
冯少民说:“从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入手吧,今天调查来看,姚仁俊是两年前住进养老院,而且据护士反应,他当时的状态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赵雷霆提议:“他的儿子问题很大,今天一直不配合,我看从他入手一定能找出问题的根源。”
“师父,我其实觉得何玲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孟思期说。
“嗯?”
“刚才师父说到姚仁俊刚来养老院时情况状况还不错,为什么两年来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何玲是他的专人护士,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冯少民点了点头,韩长林马上说:“老冯,既然你徒弟有这番洞察力,那么我们就从何玲入手,明天你们传何玲回来问话。”
冯少民颔首,“没问题。”
“还是老计划,我和小川明天去走访走访歌舞厅,你们仨争取从何玲身上找到一些突破口,希望这件案子尽快取得进展。”
“好,韩队。”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第二天上午,路鹤和梁云峰、林滔来到了一家开发银行,在银行的接待室,三人见到了曾是阮梦樱的上司,也就是银行的客户经理曾浩强。
阮梦樱一年半前从银行离职,后来一年时间就杳无音讯,银行的这段经历,特别是离职时的经历或许能够解答一些问题。
曾浩强给三人泡了茶水,关上了接待室的门,接待室有一张圆形玻璃桌,正好四个人能坐下,路鹤就坐在曾浩强的邻座,梁云峰坐在他对面,今天主负责问询。
曾浩强大约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头发有点卷,可能是天生的,圆形脸,戴着一副偏圆形眼镜,因此整个人看起来比较“圆滑”。
他一身黑色西装,深蓝衬衫,金色花纹的红领带,胸前别着银行工牌,整个人很和气,见人就笑三分,坐下后仍不忘叮嘱:“领导们喝茶,这都是我特意从家乡带回来的好茶,可能你们看不出,我是福建人,我们那边盛产铁观音,铁观音有‘红芽歪尾桃’的美称,你们看,透亮的玻璃杯里,紫红嫩芽下坠,骨叶相连,岚烟逝去,独断峥嵘啊。”
没想到还没问询,曾浩强就如此热情捻了几句诗,路鹤不太懂诗词歌赋,梁云峰林滔也是话不多的人,如果罗肖国在这,一定能聊上几句,因此此刻,曾浩强显得有些孤家寡人,但他仍旧保持标准微笑,也许职业原因,他像是快速琢磨出三人性格,试探问道:“领导,烟抽不?”
他做出摸烟盒的动作,“抽支烟大家先熟悉熟悉。”
路鹤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曾先生,我们直接开始吧,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曾浩强敛了敛笑容,“你放心,定会知无不言,我们很知道你们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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