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加以修复,这具身体维持不了几日。
要修复一具衰弱的躯体,对于从前的她来说,算不得难事,如今嘛……
江谣无力望天。
也是够糟心的,决心以身殉道那一刻她就想好了,顶多是灰飞烟灭,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想居然还得重头再来!
还被送到这么个陌生的异世界,灵气薄弱,乌烟瘴气,与她原本所在的修真世界全然不同。
头还在眩痛,是原主的记忆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识海,江谣不由皱眉。
原来原主也叫江谣,命不太好,母亡父不详,跟年老体弱的外婆相依为命。月前,外婆去世了,紧接着小姑娘自己也发现得了不治之症。
想到河边散散心,却不慎跌落水中不能自救,就这么送了性命。
才十八岁。
江谣手做结印,口念咒语,送原主最后一程,了结因果。
一阵风吹过,耳旁仿佛响起一阵致谢声。
江谣默然,停下动作时已面色刷白,额角冒汗。
该死,竟变得如此虚弱!
江谣郁闷极了,撑着在边上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滴——”
一辆出租车停住,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小姑娘,你没事吧?看你身体不太舒服,哟,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司机紧忙从车上下来,“你住哪儿?我赶紧送你回去,瞧你这一身湿,别感冒了。”
江谣道了声谢,报了原主的地址。
司机赶紧将江谣扶上车,开动车子。
江谣一路沉默,好奇地望着窗外的一应新兴事物。
真有意思,此处的人类无法修行,明明那么羸弱没半分修为,却能有更多惊人的创造。
见她一直不说话呆呆望着窗外,司机边开车边开解,什么“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阳光总在风雨后”、“世界美好,未来无限”,一路心灵鸡汤疯狂输出。
显然,这位热心的司机将江谣当做想不开走上绝路的人了。
江谣低头看了眼自己,无声笑了笑。
这狼狈样,也难怪别人误会。
没有解释太多,她含糊应了声。
司机见她有回应,当下更振奋,鸡汤更是倒得凶。
江谣:……
好不容易撑到地儿,江谣坐不住想下车,“谢谢师傅,多少钱?”
她想学着脑海里的记忆掏钱,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无分文,“抱歉,我……”
看出她的窘迫,司机摆手,“不用不用,正好我也是顺路回家而已,不收你钱。赶紧回去吧,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江谣望着他,神情郑重,“师傅,福有福报,你会平安顺遂,逢凶化吉的。”
这一刻,司机忽然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车内,而是在某个庄严肃穆的祝颂仪式上。
等他回过神来,后座上已经不见人影。
司机在原地怔了一下,找了一圈不见人才有些莫名地发动车子离开。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段高架桥下,这是他走惯的路,他未曾多想,准备如同往常驶过。
忽然,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福有福报,你会平安顺遂,逢凶化吉的。”
司机顿了下,速度降下。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眼前滚滚烟尘一片。
司机吓一大跳,定睛一看,却是高架桥轰然倒塌,断垣就砸在离他车身不远之处。
司机惊出一声冷汗,亏得他刚好减速,若不然,这断桥岂不是正好……
逢凶化吉……
还真的是逢凶化吉!
这是巧合吗?
连续消耗灵力,江谣险些撑不住,上楼的时候差点爬不上去。
二十年前承建的老小区,电梯是没有的,还好原主住的楼层不高,四楼而已。
辛苦地爬着楼,江谣靠着扶手位置喘息,忽的感觉一道微弱金光渡入,人才终于感觉舒服一点。
天道竟还挺慷慨嘛。
给司机的祝祷完全是为了回馈对方的善行,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没想到居然还能额外获得一份功德。
就是还是太少,远不够自身所需。
看来她得多行善举,广积功德才行。
江谣满意,继续爬上最后半层楼,结果拐弯一看竟是到了顶楼!
她脸色肉眼可见黑了。
周遭温度仿佛一下变低十好几度,变得阴冷森然。
幽寂的夜空中,竟隐隐传来诡异的呼唤,有个声音引导着她一直往前走。
江谣木木地跟着声音的指引,直接爬到危险的栏杆之上。
“跳下去,跳下去……”
那声音还在继续,江谣脚凌空迈出一步。
那声音更加兴奋,“对,就这样,跳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江谣腿重新定住,侧首望向空无一切的右侧,嫌恶地道,“还有你别凑太近了,我怕你血滴我身上。”
女鬼半个脑袋将断未断地挂在脖子上,脑浆模糊,眼珠子悬在外,血水淋漓不住往下掉,可把江谣恶心坏了。
她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瞬间激怒了女鬼,身上阴气暴涨,血色的眼恶狠狠地瞪着江谣,“找死!”
血腥气愈浓,女鬼飞身朝江谣猛扑过来。
但见江谣轻轻抬手一挡,那扑面而来的阴气竟半点近不得她身。
女鬼原本还得意地准备欣赏江谣的惨状,旋而却转为惊恐,“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感觉浑身的力量在不断消逝,一点不受控制?
江谣垂首,掌心一条小黑蛇正张着嘴巴贪婪吸食,她满意地露出笑颜,“说来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我的小珍珠还不知道要饿多久呢。”
瞧,终于有点活力了。
女鬼满脸脏话不敢输出。
她试图顽抗,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干脆识相跪地求饶,“大师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次吧,求您了。”
“放?身上背着人命你以为你还跑得了?”
好声好气不是江谣的风格。
事实上若不是她现在身弱施不了引雷咒,她早就干脆引一个雷下来劈散这浑身冤孽的女鬼。
算了,先抓起来再说,省得在外面继续祸害。
江谣手上捏了个手诀,口念拘魂咒。
女鬼挣脱不得,不住哭嚎,“大师别抓我,我好可怜的,我也是被人害死的,身世凄凉,我……”
小珍珠则嘴巴大张,试图抢先将女鬼一口吞进肚子。
江谣赶紧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女鬼的胳膊被扯下来一条,小珍珠咕嘟一声吞下肚。
女鬼痛得直哀嚎。
江谣不理她,拍了下小珍珠的蛇脑袋,小珍珠委屈地瘪嘴,半个身子撇到另一边,浑身上下散发着两个字:
江谣好气又好笑,“又不是不给你,你急什么,留着慢慢吃不行吗?”
女鬼干嚎声戛然而止,满脸死灰。
留着慢慢吃?
太丧心病狂了,这世道还有没有鬼权了?
“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祖宗。”
女鬼声音之凄凉,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江谣是那心硬的,丝毫不管女鬼的哀嚎,直接将爱宠的储备粮收起。
小珍珠这下满意了,亲昵地在她掌心蹭蹭,须臾乖乖化作蛇纹戒,盘在江谣指间。
安静了。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江谣止不住打了个颤,“阿嚏。”
都怪这可恶的女鬼,害得她还得再爬下去。
又费了一番功夫,江谣总算进到原主的家。
屋子是小两室,装修简陋单调,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旁的神龛上摆着老太的黑白照,老太慈眉善目,一看便知是慈和温暖之人。
江谣上前点了香,“老太太,江谣今生不幸,来生会平安如意,事事顺心的,你安心吧。”
相片上的老太太依旧含笑,笑里却似乎多了几分宽慰。
江谣转身去了浴室,洗去一身寒意,拖着依旧沉弱的身子,疲乏极的江谣躺在被窝中,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咚咚咚……”恼人的敲门声不住传来。
江谣几分烦躁地从床上坐起,简单收拾一下起身开门。
来人是江谣高三时的班主任,“陈老师。”
门外的陈佩玲看见江谣开门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没事,我真怕你是又昏倒了,差点都要打电话报警了。”
不怪她这么大惊小怪,昨日江谣就是回学校领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骤然昏倒,被紧急送往医院的。
她昨天有急事陪不了医,本来想趁着上补习早课前去医院探望的,结果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学生自行出院了。
江谣让出位置请老师进门。
陈佩玲仔细端详着学生的面容。
秀丽白净,可就是太苍白了,她忍不住皱眉,“你这脸色还是这么差,怎么没留院治疗,医院好歹有医生护士可以照顾……”
想起孩子唯一相依为命的外婆才去世不久,陈佩玲临时改了口,“医生怎么说的?”
江谣不想解释太多,“医生说我挺好的,就是有点贫血,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
女孩子贫血是常有的事情,陈佩玲一听也觉得正常,并未怀疑,“那你好好休养几天,学习的事不用着急,把身子养好再说。”
瞧见神龛上的照片,她语气更多几分怜惜,“一个人更要好好爱惜自己,这样爱你的人才会安心。”
江谣状若乖巧地点头。
“那行,你好好休息,老师还得回学校上课,改天再来看你。”
江谣抬头望着陈佩玲,一脸正色,“我看老师还是先别去学校,先去医院才是真的。”
“嗯?”
“老师肚子里的孩子生机正在流逝,得尽早去医院才行。”
“什么?你在说什么孩子?”
“老师子女宫干枯低陷,于子女不利,子嗣艰难。但你为人仁善,多积阴德,才得此一线机缘。此子来之不易,老师还是慎重些好,要知道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便再不可得了。”
陈佩玲:……
怎么一夜过去,她的学生画风会变成这样?
怎么搞上封建迷信了?
陈佩玲今年三十九岁,跟丈夫结婚十好几年,头前六七年也在积极备孕,可该做的检查该吃的药都做了吃了,能想的办法都办法都想了,孩子就是不来。
渐渐的,她已经放弃了。
陈佩玲不由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呢,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再说身上还正来事呢。
“……江谣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神神叨叨,要不是我赶着回学校,非得跟她好好谈谈不可。”
陈佩玲坐在副驾驶,一边跟丈夫聊着,原以为会得到丈夫的应和,未想丈夫竟二话不说直接将车调头往医院去。
“老婆,我早上起来不敢告诉你,其实我昨晚梦见咱妈了,咱妈跟我说你怀孕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丈夫声音克制,“我之前不敢当真,现在想想说不定是真的呢。”
“你也魔障啦,做梦也能信?”陈佩玲只觉得荒谬。
“去吧,大不了再失望一次而已,万一是真的呢?”
最终,陈佩玲拗不过丈夫,去了医院。
一个小时后,俩夫妻拿着显示早孕的b超单,激动得眼都红了。
又有功德到手,正在街边小摊吃早餐的江谣心情愉悦地弯了下唇。
听人劝吃饱饭,该陈老师得偿所愿。
只是……
再看看自己干瘪的钱包,江谣嘴角的笑意瞬时又下去。
一百二十七元,是她目前的全部身家。
但也正常,原主又不是富贵出身,唯一的抚养人是年迈的老太太,能供她读书不辍就不错了,哪还有闲钱留下?
看来自己不仅要攒功德,还得积极赚钱才是。
从前她在宗门内,从来只需注重修炼万事不管,没事还能逗弄下小徒弟,没想到有一日也需要为银钱奔忙。
要是小徒弟在这儿就好了,他天仓饱满财运星,坐着都有钱送上门,有他在她哪还用为钱发愁哦。
可惜,命运弄人。
小小感慨一下,江谣重回现实,出门挣钱。
算了下,今日财位为东,于是她往东走了。
走到一天桥,正遇上一卖菜的老大爷。
附近人流甚少,老人家见人来赶紧热情招呼,“小姑娘,买菜吗?我这菜都是自家种的,没打农药,都可好了……”
江谣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买菜。
大爷有些失望,也没强求。
看江谣没事的样子,便跟她闲聊几句,“小姑娘读哪个高中,暑期不用补课吗?”
“市一中。已经毕业了,不用补课。”江谣道。
“一中好啊,有前途。要不说还是读书好,能有出头,不像我们没文化只能种地。”大爷笑眯眯,一边拿了个小矮凳让江谣坐着说话。
江谣随口问道,“大爷,你怎么在这儿卖菜啊?”
“闲不住,也想攒几个钱,给孙女买小裙子。小丫头才上幼儿园,可爱漂亮了,就喜欢穿公主裙。”
大爷一看就是个极疼爱孙女的,一说到孙女就笑得见眉不见眼。
他说一半又烦恼道,“你说现在的小孩衣裳,拢共才几片布,怎么就这么贵呢?尤其那什么沙公主的裙子,我去超市问了要好几百呢。”
江谣笑笑,看大爷身后有一摞纸皮,应该也是他收集起来准备卖的。
“大爷,纸皮能给我一块吗?”
“能啊,这有啥?”大爷毫不吝啬,要抽出一大块递给江谣。
“不用那么大,小点够用了。”
江谣自己选了块a4纸大小的,又在身后找到块被烧过的竹枝,在纸皮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日三卦,不灵免费。”
大爷看得稀罕,“小姑娘,你会算命?”
江谣颔首,“大爷,咱们有缘,我第一卦免费赠你。”
老大爷只当好玩,笑着说好。
“我看你面色红润,眉长顺滑,今天有点小财运哦。”
大爷听了直乐,“不对不对,我今天哪有什么财运,还破财了呢。刚有个小子忒不地道,买菜差两块不够,居然拿张彩票来抵,还说什么今晚中了便宜我,我都没答应他拿了我的菜就跑……”
他越说越郁闷,“彩票要是那么好中,哪还有做活的人?”
“那你今晚回去就对对看,说不定有惊喜呢,能给孙女买多买几条小裙子了。”
“算了吧,我哪有这好运道啊?”
大爷没在意,倒是担忧地看着江谣泛白边的衣裳,“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要是困难可以找学校找领导帮忙,现在社会上好心人不少。我这……”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钱,“我这还有点,你拿着买点吃的吧。”
江谣当然是拒绝,说自己很快就会有生意上门。
大爷看着江谣竖在脚边的小纸牌,摇头叹气,“哪会有什么生意上门,这年头谁还算命啊?何况你脸那么嫩,人家要信也不信你啊。”
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大姨朝桥下走来。
江谣笑了,“瞧,我生意上门了。”
听江谣一说,大爷不由好奇望向来人。
张桂芬走近了,原本没多在意,但一眼瞧见江谣边上的小牌,瞬间皱眉,“噫,小姑娘怎么也学人出来算命骗钱啊?”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的回去多读点书不好吗?怎么做这种事?”
面对质疑,江谣只道:“铁口直断,绝无虚假。”
“哟,口气不小。”
“不信你可以算算看,反正不准不要钱。”江谣敲了敲纸板上的字。
“不准真不要钱?”
见江谣点头,“好,你给我算算看吧。”
带着拆江谣招牌的想法,张桂芬答应得毫不犹豫。
“你父母宫凹陷,年少丧父母,生活艰难。但双耳高耸,眉尾上扬,青年运势变强。夫妻宫润泽,姻缘不错,夫妻恩爱。年寿低陷有钩纹,宜生女相,你生的是女儿,且只有一个。”
江谣大致说完,“阿姨,我说的对吧?”
“你怎么……”张桂芬惊讶,“你调查过我?”
江谣笑了,“无需调查,你面相上都写了。”
张桂芬不信。
她可听说过,提前将人家里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等算命的时候一说一个准,方便引人下套。
她住得不远,基本情况一打听就知道。
她不会是被人瞄上了吧?
张桂芬一下警惕起来,刚想说早走为安,便听江谣继续道,“你兄弟姐妹四人,你原本行二,但姐姐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你才成为家中老大。”
张桂芬顿住。
还真被这小姑娘说中了,她原本是有个姐姐的,但出生没多久就病没了,于是序齿的时候便算她为长。
这事她原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年前回老家扫墓时跟老家亲戚闲聊时,才无意中得知此事。
这事也没什么好值得特别说的,她也就没跟其他人提起,连她老公都不知道此事。
这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为了骗她,甚至不惜跑到她老家调查?
张桂芬暗暗算了下自家全部身家,觉得这猜想似乎可能性不大。
张桂芬将信将疑,“好吧……我姑且信你,你帮我算一个吧。”
“阿姨想算什么?”
“你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
真说到心头大事,张桂芬语气沉重,“我女儿跟女婿结婚都两年多了,但我女儿的肚子一直都没动静。”
江谣问道:“有二人的照片吗?”
这异世界的人就是聪明,无需留影符普通人也能留住当时的画面,方便极了。
“有。”
张桂芬忙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男女合照。
“瞧,这是我女儿,她从小就乖巧读书也好,毕了业就在银行上班。这是我女婿,他在企业做高管,长得好又能干,对我女儿也好,对我跟老伴也孝顺。
我们两家都是独生,年纪也大了就盼着有个孙辈含饴弄孙,可惜这么久了就是没消息。”
江谣盯着相片上的男人,淡淡地道:“没有播种当然不可能收获。”
张桂芬听得有点懵,“什么意思?”
江谣道:“无性婚姻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呃,不完全对,在这个世界还能借助现代医疗,这里的人真是富有创造性。
“你说话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女婿脸皮白细,秀峰鼻眼带水,从面相上看是喜男不喜女。”
看着张桂芬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江谣用最直接的话语,“你女婿喜欢的是男人。”
“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张桂芬顿时火冒三丈,“你不会算不要乱说,你凭什么说我女婿喜欢男人,你见他吗,了解他吗,你有什么证据?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一直在旁没敢出声的大爷看得心惊,忙出来帮忙讲和,“大姐先别气,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
“不气?我能不气吗?”
张桂芬气得简直要喷火,炮火转向大爷,“这是你孙女啊?你是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
江谣挡在大爷前面,“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你女儿。”
“我现在就打,我要当场拆你招牌。”
张桂芬气冲冲地翻出电话,直接打给女儿。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妈,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张桂芬瞪了江谣一眼,直接开扬声,“囡囡,妈妈问你,女婿是不是喜欢男人?”
对面明显顿了一下,状若自然地问道:“妈,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管,你就说女婿到底是不是男同,是不是骗婚?”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张桂芬着急喊话,“囡囡,你说话啊!”
“妈……”电话那头的女儿喊了声,竟已带着哭腔。
张桂芬瞬时心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默认了啊,她当下又气又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说啊?”
女儿哭得难以自抑。
这傻孩子,怎么会这么傻?
一想到这些年女儿背地里受的那些委屈,张桂芬心都痛碎了,眼一下红了,“你待着别动,妈去找你,别怕囡囡,妈在。”
她匆忙挂了电话,想赶紧去找女儿,刚迈开脚步的时候才想起还有江谣。
张桂芬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小姑,不,大师!大师,方才是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江谣并未计较,只道:“令嫒是流年不利注定命有此劫,但现在她运势正在转好,一切会向好发展。至于她往后的姻缘你也不用担心,她自有正缘,你自有孙抱,在不久将来。”
张桂芬听了这话糟糕的心情才终于感觉到安慰,“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客气。”
“那这卦金?”
张桂芬忙往钱包里翻找,翻出几张一百块,“对不住大师,我今天出门急,带的钱不多。”
她是听说过的,像这种真有本事的高人卦金是极贵的。
江谣取了其中两张,“可以了。”
卦金多有多收少有少收,心意到即可。
张桂芬更是感激,但记挂着女儿也不敢多耽搁,着急忙慌截了辆出租车便赶紧走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峰回路转,一路围观的大爷难以置信,“小姑娘,你怎么知道她女婿不是个好的,你还真有算命的本事啊?”
江谣笑而不语。
这时,一辆商务车正好停在摊位前。
第7章 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屋子死过人?
一个西装打扮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大爷,你这菜怎么卖啊?”
见有顾客上门,大爷当即顾不了想江谣的事,赶紧起来接待,一一说了价格。
基本都是一二块钱的,挣不上钱。
何小叶点点头,“还挺便宜的,我给你包圆了吧,你都卖给我,早点收摊吧。”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出来摆摊也是不容易,自己有余力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
大爷惊喜,但又顾虑道:“这么多,你一个人吃不完的,浪费了不好。”
何小叶笑了,“我自己开了家小公司,有食堂,吃得完。”
大爷一听这才没了顾虑,赶紧找来编织袋装菜。
何小叶帮着搭了把手,又看见旁边的江谣,好奇问道:“哟,大爷,这你孙女啊,还摆个算命摊玩?”
“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小朋友。”大爷笑眯眯。
何小叶来了兴趣,逗小孩一样逗江谣,“小姑娘自己出来摆摊啊,今天开张了吗?要不你帮我算算?”
江谣看着何小叶青黑的眼下,“已经开张了,你是该算算。”
见她似模似样毫不露怯,何小叶只觉得有意思,“好,那算吧。”
“你想算什么?”
“你看着算吧。”
何小叶也不是真的想算,也不信江谣真有这本事,是以很随意。
江谣明了,“你额头方正,耳轮长阔,从小聪明会读书。思维活跃,喜掌控全局,宜创业当老板。眼大有神,心善乐施……”
何小叶听了在心里暗笑。
这小姑娘倒是聪明,把他刚才说过的话提炼过重说一遍,可不神准吗?
才这么想着,便听江谣话锋一转,“但你印堂发黑,两颐晦暗无光泽,有阴气缠身,再这么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何小叶顿时觉得无趣。
还以为小姑娘会有什么新意,左不过还是这套,先夸后吓再骗钱。
都是套路。
他正想结束对话,却听江谣继续道:“最近你是否时常失眠多梦,精神恍惚,发冷发寒,还有无缘故地心情烦躁,工作生活处处不顺?”
何小叶摸着自己藏在袖子下的新伤痕,陷入沉思。
江谣不说他还未发觉,她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自己不大对劲。
大夏天的,他天天觉得骨子里冷,吃不好睡不宁,精力不济,还有确实倒霉。
出门不是遇上高空坠物,就是被剐蹭撞车,中间还小车祸进过一次医院。业务总是莫名出纰漏,谈好的项目也会突然没了。
江谣又道:“非煞重命硬的八字,死过人的凶宅还是莫住的好。”
何小叶大为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屋子死过人?”
一旁边装菜边竖起耳朵听的大爷目瞪口呆,“小伙子,你怎胆子这么大,死过人的凶宅你也敢住?”
不管怎么说,凶宅这玩意儿多数人都是忌讳的,谁知道里头有什么。
何小叶摊手,“我这不是刚创业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租金水电人工样样都要钱,花钱跟流水似的。
门面功夫省不了,别的开支我就想着能省点就省点,所以明知道是凶宅还是选了那里。”
主要是真便宜,比市价还低五成呢,这上哪去找?
至于神鬼一说,从小信奉自然科学的何小叶是不信的。
记得他当时还跟好友开玩笑,便宜这么多就算有鬼都不怕,顶多煮宵夜时多煮一份咯。
今日之前他一直都是这般百无禁忌的,此刻却觉得有些心底发毛了。
第8章 喂,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何小叶感觉自己长久塑造的世界观正在接受严峻挑战,“难道这世上真有那种东西?”
江谣懒懒抬了下眼皮,“你要不信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七天后你亲眼一看便知。”
再怎么没见识,何小叶也听说过类似的传言,等真到看见那啥啥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他凉透的时候了。
他顿时被唬出一身冷汗,“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搬走能行吗?”
“太迟了,你在那凶宅待的时日不短,阴气已经缠上你,就算你人搬走也没用。”
“那我该怎么办?”
江谣转头又向大爷讨了一小块纸皮,然后手持黑炭枝,三下五除二画了符纹,“给。”
何小叶看着手里实在,嗯,寒酸的符箓:……
喂,你这也太随便了吧,好歹搞点黄符朱砂做做样子啊!
仿佛一眼看透他的想法,江谣面上淡定地道:“符不可貌相,不用在意那些外在的形式。”
咳,好吧,确实是她没想到。
事关从前在宗门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有小徒弟帮她弄好的,如今出了宗门样样都要自己,难免有疏漏处。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虽然看起来不美观,但无损其效果。
何小叶很想吐槽两句,但不得不承认这符过手之后,确实给他一种通体舒爽的感觉,连着几日发冷发寒的不适瞬间消散。
看来不可貌相的不止这符,还有眼前的小姑娘。
江谣简单交代了句,“符纸贴身收好,室内多通风见阳,你自己也多晒些太阳,七日后便会好的。”
何小叶看着厚实的纸板,有些为难。
这么厚实,还贴身放着,岂不是硌得慌?
江谣不理他的纠结心情,直接道:“承惠一千,谢谢!”
要真的有效的话,这价格实在不算贵。
何小叶掏钱掏得干脆,转头又给了大爷二百,顺带将菜放上后车厢。
大爷攥着钱,在自己的钱袋里翻找,“不用这么多,我给你找钱。”
“不用找了,多的大爷你收着吧,买点好吃的。”不容拒绝,何小叶也不等大爷说话,直接上车开了车就走了。
大爷只能望着车尾感叹,“真是个心善的小伙子,该人家挣到钱。”
说着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江谣,“那小伙会没事的吧?”
江谣颔首,“他平素多行善事,自有福报,不会有事的。”
大爷听后总算安心多了。
何小叶开车赶往公司,半道等红灯时突然接到秘书来电。
“何总,您快到公司了吗?”
“嗯,快了,怎么了?”
“宏业建材的邱总刚打电话来公司,说是刚好人在这附近,想上来跟咱们谈谈合作项目的事,我听他口气,要是谈的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把合同签了。”秘书的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也是,这个项目要是签下了,预计能给公司带来非常可观的收益。他们之前一直在争取这个项目,但甲方态度敷衍,团队都开始要放弃了。
这可真是天降惊喜。
何小叶欢欣鼓舞,忙叮嘱手下人记得做好招待工作,自己马上就到。
再抬头看着被它放在车头的符箓,这会儿他也不嫌它厚实难搁了,小心地将其直接贴身放在衬衣口袋里。
哈,美滋滋。
江谣顺着小道走进竹林,见四下无人便停住了。
下一瞬,一个高中生模样的身影出现在江谣面前,“大师。”
“大师真是高人,不像先前那些江湖术士,就知道骗人。”冯秋阳一脸的兴奋。
他游荡了这么久,不是没遇见过其他的所谓高士能人,结果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混子,连他的存在都发现不了。
不像眼前这位,方才她随手一笔,符成瞬间金光刺眼,威压十足,一看就是真材实料。
江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是个生魂,如何会滞留此处?看样子日子竟还不短。”
一般情况下,人死之后魂魄离体,是为鬼魂。但也有生人因各种意外,魂魄离身,此为生魂。
生魂离体是极为危险之事,若不能及时返回身体之内,生机断绝,生魂也就沦为鬼魂。
看冯秋阳的样子,在外头少说飘荡了大半年。
这可真是稀罕事一桩。
“我也不知道。”
冯秋阳摇头,“几个月前的一天,我突然就出现在这附近,什么都记不得。我原本还以为自己死了,但迟迟没人来接我,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老鬼我才知道自己还没死,回到身体还有机会还阳。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人不人鬼不鬼的,处处受欺负。”
他语调哀凄,眼神迷茫,每一个面部表情都在极力表演自己的可怜无助,活脱脱一个……
演技拙劣的戏精!
江谣面无表情,“有话直说,少来这套。”
冯秋阳努力酝酿的情绪猛地一滞,“大师,我就想求您发发善心帮帮我,我近来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怕我再不回到身体里就真成鬼了。”
事不难办,重要的自己也要攒功德,江谣本就是要出手的。
市第一医院,住院部。
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内,一身形瘦弱,头发灰白的妇人正专注地给病床上的男孩拭面擦手,一边絮絮说话,“小阳,你奶奶昨天突然闹着要来见你,你大姑废了好大劲才给劝回去,你说你奶奶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唉,想想猜到也不奇怪,你都这么久没回去了,电话也没打,学习再怎么忙也不能忙成这样,你奶奶肯定要怀疑的。”
“虽然暂时被哄住了,但肯定也撑不了多久,小阳,你要赶紧醒过来,不然妈妈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你爸爸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让他去看医生他又不去,硬说自己没事,一早又去跑车了。我都说不动他,你爸向来最听你的,你赶紧起来帮妈妈说说他。”
“……早上看见陈华他们几个的朋友圈了,他们都领到入学通知书了,听人说大学生活就是比高中生活丰富有趣的多,羡慕吧?羡慕的话就早点好起来吧,别再睡下去了。”
“小阳,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吗?”
江谣回首,冯秋阳已经满眼泪花,“那是我妈?我妈头发都白了?”
“半年前你车祸重伤,司机肇事逃逸,没有第一时间送你入院抢救,手术后你一直昏迷不醒,大家都说没希望,你父母一直坚持不放弃。”
江谣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简单说了遍。
冯秋阳看看躺在病床上只能输营养液维持生存的自己,再看看满头灰白的母亲,脑中像电影回放般闪过无数画面。
他想起来了。
刚开学那会儿,他在放学回家路上被汽车撞到,倒在血泊之中,当时他还有轻微意识,他眼含祈求希望司机救他,但司机不救他就算了,还将他挪到路边树丛内。
要不是几个散步路过的好心人经过发现,他死了都没人知道。
第10章 青山观的平安符
冯妈妈帮儿子擦完手脚,转身才注意到江谣的存在,她有些好奇,“小姑娘,你是?”
江谣一脸无害,“阿姨你好,我叫江谣,跟冯秋阳是同学的,我来看看他。”
这话倒不是她瞎编,冯秋阳跟原主确实是同届校友,只是在不同班级。
“原来是小阳的同学啊,快坐快坐。”
冯妈妈忙招待江谣,“江同学有心了,还特意来看我们小阳。”
“应该的。”
江谣坐在病床前,例行关心了几句冯秋阳的病情,继而问起冯秋阳脖子上戴的三角布包,“这是?”
“这是小阳他大姑在青山观给小阳求的平安符,说是很灵验的。”
确实很灵验,就算隔着布袋,她也能感觉到上面留存的灵力。看来这画符之人是个有真道行的。
难怪冯秋阳生魂在外头那么久没出事。
只是……
“我能打开看看吗?”
江谣隐隐觉得这平安符上面有股熟悉的气泽,总感觉自己有些渊源,她想确认一下。
“不好意思,平安符不能随便让旁人碰的,否则就不灵了。”
冯妈妈歉意一笑,“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从不信这些虚的没得,但自从孩子出事之后,我什么都信,什么都不敢犯。”
“妈……”
生魂冯秋阳在边上已经哭成泪人,一边不忘跟江谣说话,“大师,你一定要救我,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江谣无语。
她来医院一趟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须臾,借着冯妈妈被护士叫出去的当口,江谣迅速手作结印,用指间血点在冯秋阳的额间,“……魂魄入体,各归其位,急急如律令!”
她口念归魂咒,将冯秋阳的魂体牵引回肉身之内。
做完这一切,冯妈妈刚好回来。
冯妈妈一回来就看见江谣面色发白脸的模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这突然犯了什么病,急得就要喊医生。
江谣忙阻止她,说自己没大碍,回去休息一下便好了,说着便要走。
冯妈妈没法强迫她,只能起身送她。
“不用送了阿姨,冯秋阳随时可能醒来,阿姨还是留在他床边的好。”
冯妈妈听了既暖心又失落。
这话要是真的就好,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儿子下一秒就能醒过。
“没关……”
“滴滴——”
一阵急促的仪器铃声骤然在病房内响起,冯妈妈大惊回头,便见儿子床头的监控设备红灯闪烁,数据乱跳。
冯妈妈顾不得江谣,赶忙呼救,“医生!医生!”
不多时,一大群医护人员涌入病房,将冯秋阳的病床团团围住。
江谣感受着到手的功德,满意一笑,转身离开。
“江谣?”
下到大厅时,江谣正准备走出住院楼,就听见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一看,是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她在脑子搜索了下,是班主任陈佩玲的丈夫,李韬,也是一中的老师,从前也教过原主。
“李老师。”
李韬见没认错人,走近两步关心道:“你怎么不在家休息,来医院了?是身体又不舒服吗?”
江谣摇头,“是有一个朋友住院了,我来看看。”
“没大问题吧?”
“没,他很快就会好的。”
不想李韬继续问下去,江谣转问道,“李老师,陈老师也转到这边看诊了?”
市第一医院在中心区,距离他们经常活动的老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方才她过来就搭了近一小时的车。
提起妻子,李韬是既喜又愁,“是啊,先兆流产,四医院的医生看了都说保住的希望不大,我跟你老师不甘心,拖关系找了这边的医生。”
面对忧愁的男人,江谣安慰道:“李老师放心吧,这孩子跟你们有缘,不会有事的。”
“借你吉言。”
李韬笑了,说起道,“这次没准备,等下次我肯定给你个大红包。这次要不是你,我跟你老师还糊里糊涂,都不知道孩子来敲门了。”
江谣笑笑。
瞧她坦然大方的态度,李韬心底有所猜测,面上未露,邀她一同上楼看望陈佩玲。
陈佩玲在保胎要多静养,江谣也没多打扰,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叮——”
电梯门打开,还未等江谣有所动作,一阵阴气扑面而来。
第11章 鬼胎
医院天天有人生老病死,有阴气一点也不奇怪,但阴气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就有点问题了。
感应到食物的味道,指间的小珍珠蠢蠢欲动,被江谣捏了下蛇尾才老实。
此时,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坐在轮椅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边推着轮椅边出电梯,边皱眉跟身边秘书模样的女人说话。
“怎么找这么个医院,人多又杂,让孕妇怎么休养的好?”
秘书垂眉讨好道,“简总见谅,这家医院的胡主任是全东市最好的妇产科大夫,从医几十年,经验老道。而且我帮夫人订了特护单人病房,环境还不错的。”
那简总看样子还是不太满意,轮椅上的孕妇先一步发话了,“就别抱怨了老公,公立医院环境是环境差点,医生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简太太声音轻柔和缓,嘴角含笑,是个温柔和善之人。
江谣视线落在她黑到发浓的印堂,眉间蹙紧。
大约是她眼神太过专注,简太太也注意到她,她好奇看向江谣,“有什么问题吗小姑娘?”
简总和秘书二人也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江谣。
“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江谣视线下移落在她阴气笼罩的腹部上,“准确地说,是你这肚子有问题。”
简总听了这话忍不住发怒,“你这小姑娘在胡诌些什么,我看你才有问题。”
“没说错的话,这孩子来路绝对不正。”
江谣丝毫不怵,“人有阳火,阴阳相克,若非用了什么禁忌之术,这阴胎也无法顺利寄居她骨血之内。”
简太太莫名,“阴胎??”
“也就是鬼胎,最好现在就将孩子打掉,否则等他长成破肚而出你命难全。”江谣一脸沉肃。
简太太脸色发白,明显被吓到。
简总勃然大怒,“荒谬!一派胡言!我警告你别再胡言乱语,要是我太太有什么不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恶狠狠地瞪了江谣一眼,简总推着妻子离开,一边收敛怒气安慰着妻子。
江谣完全理解对方的愤怒,换了谁被个陌生人上来说自己妻子怀的是鬼胎,谁都会恼火的。
但她没打算不管,毕竟人命关天,而且她看简太太也挺顺眼的。
最重点是,这种事有功德领。
出了医院大门,江谣随便截了辆出租车。
“欸,小姑娘是你啊。”
前头的司机大哥转过头来,居然是昨晚送江谣回家的好心司机,覃兴。
江谣一笑,“又碰见了你了,司机师傅,好巧。”
“是啊,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又见面了。”
覃兴一顿,“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不舒服啊?”
“不是,来看个朋友。”
听江谣没事,覃兴松了口气,边开车边跟江谣闲聊天,话题里自然少不了昨夜的惊险经历。
“……你不知道,那大石板离我车头就差十几公分,我当时吓到腿都软了,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说起这事,覃兴还心有余悸,“我老婆吓得连车都不肯让我开了,非让我辞工,这怎么行,我不工作我们全家等喝西北风啊?”
江谣深有同感。
这俗世就是不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然她也不用跑去摆摊挣钱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多亏了你,出事前我正好想到你跟我说的那句,神推鬼磨地我就降了速,不然真得死里头。”
“是大哥你好人有好报。”
“反正我觉得有你的功劳,改天等我休工一定请你吃饭。”
江谣笑笑,看着司机挂在车头的平安袋,“那是?”
“这个啊,这是我老婆一早跟我去青山观求的,说是保平安特别灵的,不挂没办法,不挂上我老婆车都不让我碰。”
又是青山观。
江谣觉得自己真的该抽空去趟青山观,她总觉得那地方跟自己有些渊源。
不过这会儿就算了,忙了一天,她要回去休息了,毕竟晚上还要忙。
原本应该寂静昏暗的病房区内一片灯火通明,喧吵不断。
几乎全院的专家圣手都聚集在特护单人病房内,为病人进行床旁手术。
都等不到将病人推到手术室就紧急手术,可见病人的状况有多凶险。
病房门开开关关,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各种设备药液血浆持续输入,整个病房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简文廷在病房外急得六神无主。
他完全不明白,妻子明明还未到预产期,不过是近来有些不适前来保胎,怎么会突然会变得这么严重?
无征兆的腹痛大出血,血流得满床都是。
回想适才妻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简文廷依旧心有余悸。
这时,却听病房内传来阵阵惊呼。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
“天啊。”
“太可怕了。”
简文廷正满心焦急时,一个护士从门内推门出来,她面色青白无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一幕。
她颤着声请简总进去。
简文廷腿几乎瞬间软了,但还是强撑着入内。
入门便见一片血肉模糊。
胡主任镇定着语气为他解释,“……我们给产妇做了紧急剖宫产,但打开腹腔的那一刻就发现眼前这幕。产妇腹腔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大量出血,血肉模糊……产妇腹中胎儿在撕咬生吃产妇血肉。”
还吃得津津有味,诡异至极。
简文廷第一时间想起江谣说过的话。
“这是鬼胎!把它打掉,立刻马上!”
鬼不鬼胎不知道,这胎儿确实吓人,再这么放任下去产妇的性命难以保住。
必须将胎儿跟产妇分离。
“不行,胎儿取不下来,啊——”
几个医生轮流上阵试图取下简太太腹腔内的胎儿,却发现胎儿坚如磐石,怎么也无法挪动半分,一个男医生想强用劲的时候还被胎儿狠咬了一口。
戴着医用手套的手瞬间染满鲜血,这位可怜的医生手背上被咬掉了一块肉。
而那诡异的胎儿正扒在产妇被破开的肚皮上,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发出鬼叫声,向在场所有人发出警告。
场面吊诡。
在场医护头皮发麻,有胆子小的已经尖叫着跑出病房。
“简先生,你看这……”
简文廷死死盯着那狰狞可怕的鬼胎,忽然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手术刀,直接就往前冲去,“去死吧!”
“啊——”
他动作快,鬼胎却比他动作更快,一跃便跳上简文廷的肩,简文廷忙伸手去挡,却被这嗜血的小畜生死死咬住。
“简先生……”
“别管我,救我妻子。”简文廷非但不甩开鬼胎,反而死死抱住,强忍痛喊道。
他虽不懂医,但也看得明白妻子的生命指征在急遽下降。
产妇在病床上就快没命了。
这个信号让原本慌乱的医护人员迅速冷静下来,再顾不得其他上前抢救。
忽然,被桎梏住的鬼胎却突然发出一道尖利鬼叫,瞬时间,电流滋响,灯管齐爆,火花四溅,原本灯火通明的病房内瞬间陷入黑暗。
胡主任用止血钳紧紧夹住简太太的出血口,乱中指挥助手镇定,试图转移病人。
那该死的鬼胎还在阴恻恻地笑,仿佛在看什么得意的杰作。
简文廷只想弄死它,却伤不到对方分毫,还叫鬼胎挣脱了束缚。
鬼胎在病房内飞蹿,移动炮弹般无差别攻击。
病房内乱做一团,尖叫声不断。
原本开关自如的病房门也封堵住一般,任在场人怎么动作也打不开。
在众人陷入绝望时,一道抱怨声响起,“啧,早听我的把这鬼胎打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害得我大半夜还得特意跑一趟。”
第13章 养了一条贪吃蛇
众人循声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竟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竟半坐在窗台上。
这可是八楼啊!
简文廷一眼便认出江谣,“是你。”
他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这个小姑娘能一眼看破实质,想来也有解决的办法。
被迫熬夜的江谣心情很差,耐心也欠奉,面对让自己舟车劳顿跑一趟的鬼胎更是没好气,直接一张五雷灭鬼符拍在鬼胎身上。
雷焰之火熊熊,原本嚣张作恶的鬼胎在火团内拼命挣扎,尖利的鬼叫声划破夜空。
与此同时,某处屋子内的一个女人骤然吐了口鲜血,昏倒在地。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几乎转瞬之间便完成。
在众人反应过来前,鬼胎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又见一道黑影闪过,对着燃着火的鬼胎吭哧就是一口。
为防江谣又蛇口夺食,小珍珠三五口并作一口,囫囵吞枣将咬住的东西往下咽,结果吃太凶不幸卡到,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说,晶莹剔透,还挺好看的。
看着被噎到还死活不肯吐的小珍珠,江谣没好气又好笑,“你啊。”
没法子,自己的爱宠,再贪吃也只能宠着了。
江谣认命帮它按摩着,一边抬头望着都愣住的在场众人,“行了,都搞定了,该干嘛干嘛吧。”
抵在门边的护士发现封紧的门能开了,激动地哗一下将门大开,走廊上的灯光随之照进病房内,其他病房门口也站了不少好奇张望的病人及病人家属。
那凄厉的鬼叫声他们是没听到,但是医护惊恐混乱的动静他们听到了,众人都好奇发生了什么。
此时再见病房内一片狼藉,医护人员满身是血,大家被吓得够呛。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有心情理会他们的疑问。
被一番折磨之后,可怜的简太太心跳没了。
救人要紧,胡主任第一时间组织医护转移病人,抢救生命。
一听妻子不行了,简文廷心脏瑟缩,第一时间想追上去,却被江谣叫住。
“放在你妻子的床头。”江谣递给他一张符纸。
出门前她随便找了张纸画的。
如果是平时,简文廷看见这样潦草随意的符箓,他绝对不屑一顾。此刻却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般将它捧在手心,生怕弄坏了。
这是妻子活下去的希望。
他激动地红了眼眶,“多谢大师,等我妻子熬过这关,我定登门拜谢。”
“记得付账就行。”江谣别的不关心。
“那是一定。”
江谣满意应了声,抱着自己的贪吃蛇走了。
五分钟后,仿佛战后的病房迎来另一波来人。
“我们来迟了?”一个小年轻看着满地狼藉,有些不安地问一旁的老大。
不应该啊,他们已经尽最快速度赶来了。
钟训正仔细检试病房内各处,“是来迟了,好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不过这灭鬼符……”
“灭鬼符怎么了?”
钟训正敛睫,“如此强霸的力量,看来咱们东市来了位极厉害的天师。”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上了夜班,江谣决定补偿自己,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等她到天桥下时,隔壁菜摊的曾大爷已经等待许久了。
一见她,曾大爷摊位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上前,满眼兴奋,“小姑娘,你算得真准,那张彩票真的中了,我去彩票站问了,说奖金有小十万呢。”
大几万块,他摆摊都不知道要摆多久才能挣到。
江谣毫不意外,恭喜道:“大爷这下有钱给小孙女买裙子啦。”
曾大爷笑咧了嘴,随即又有顾虑,“这钱我能拿?这彩票不是我买的,是不是应该还给昨天买菜那小伙?”
“怎么不是你买的?他自己拿来抵菜钱的,正好两块。”
“那我这是占便宜了,人小伙亏了。”
曾大爷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吃亏多,没占过别人半分便宜,想到彩票不是自己亲自买的,总有些不安。
江谣安慰他,“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你情我愿,算不上谁占谁便宜。再说了,这彩票是因为在你手里才中的,在他手里废纸一张。”
曾大爷安定了些,可想了想又问,“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还他一半?”
江谣笑了,“当然不该,你要实在觉得钱烫手,可以捐点出去,当做善事,剩下的自己留着慢慢花。”
两人在摊位前坐好。
“其实我老伴也是这么说的,但我总担心这样不好,我怕后面会有什么麻烦。”
江谣仔细观看他的面相,“放心吧,小麻烦不是问题。”
“什么小麻……”
曾大爷一听正感觉不妙,就见自己口中的小伙刘立河朝自己匆匆赶来。
跟昨天不耐烦的态度不同,这次他可是满脸笑容讨好,掏出一张十元,“大爷,真不好意思,我昨天还欠您两块钱没还,我赶紧来还给您。不用找了,您把我那张彩票还给我就好。”
很明显,刘立河还打量着曾大爷兴许不知道彩票中奖的事。
经过江谣的解说,曾大爷也不犯傻了,“这钱我不要,彩票你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了,跟你没关系。”
听见这话,刘立河瞬时变了脸色,“看来你是知道彩票中奖的事。”
“知道也没用,这彩票是我买的,这是铁打的事实。你要是识相的话,就把彩票还给我,我心情好兴许还能分你一点,要是不识相……”
他冷哼一声,“我就报警,告你盗窃,偷走我的彩票,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曾大爷这等老实人最怕就是见官,一听这话有点慌了神。
江谣站出来,“好啊报警,正好让警察查查你犯的事。”
刘立河气急,“我犯什么事,你别瞎说,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
江谣挑眉,“眼球凸出,性急冲动,易开快车生车祸。眼神闪烁,心思活络缺乏担当,遇事只会临阵脱逃,肇事逃逸的事不止犯过一次吧?”
刘立河面上肉眼可见地闪过心虚。
“……面泛黑云,官非行至,你很快会有牢狱之灾。”
仿佛在印证江谣的话,她话音刚落,便见一辆警车在一旁停下,上面下来二位警官,“刘立河?”
刘立河讷讷,心虚地应了声。
“正好要去找你,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涉嫌一桩交通肇事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立河顿时面如死灰。
江谣默默捡起那被人遗忘的十块钱。
啧,卦金少是少了点,但总不能给这人白算吧。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当初撞倒冯秋阳不顾而去的人竟就是眼前的刘立河。躲了这么久,也该是刘立河承担法律责任的时候了。
开市才收入十块,似乎开了个坏头。
第二卦的客人是个年轻姑娘,二十来岁,衣服洗得泛白,看样子兜比脸还干净,浑身写着没钱。
“我看你刚才也只收了十块,是不是算命就十块?”
陈莉莉原本是没想过要光顾的,是适才正好路过,在一旁围观了江谣给刘立河批命的全过程后,才动了心思。
江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规定价,你可以看着给。”
闻言,陈莉莉忙道:“那我就给十块,多的我可没有。”
江谣颔首,“你想算什么?”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陈莉莉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其实我从很早就有这个疑问了,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像家里这个家的人。
我家里孩子只有我妹妹和我,我从有印象开始就要帮忙洗衣做饭干家务,但妹妹却像个娇小姐什么都不用做,吃的用的也是最好的。
读书的时候,我成绩很好,考上了我们县最好的中学,爸妈却说家里没钱不让我上,转头就给我妹报了学费贵好几倍的私立学校。
我妹要考大学了,她文化课不行想考艺校,听说花费很大,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我那天偷听到我妈跟我爸商量说要把我嫁给隔壁的二傻子,换彩礼给妹妹读书。”
说到伤心处,陈莉莉再忍不住哭了,“我妹妹要是个弟弟我或许还能理解一点,重男轻女嘛,可妹妹跟我一样都是女孩,爸妈为什么这么差别对待?
我十五岁就出来打工,工资都交给父母了,回家也是做个不停,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卖我?”
曾大爷听得直怜惜,“这也太作孽了,自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作贱?”
陈莉莉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着急地问江谣,“或许我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吧?”
“你确实不是他们亲生的。”
江谣道,“你鼻梁上有横纹,主与父母缘薄,相聚时短。眉毛过关,弟兄二三,眉色浅,命里有兄弟无姊妹。以你的面相来看,你现在的家人不是你亲生的。”
寄人篱下苦面容,怎么可能是亲生的?
“真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陈莉莉反而有些不安,“那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我……”
“他们一直在找你。”江谣坚定地道。
“那我该怎么做?报警?”
“报警是一个办法,不过这少说要十天半月才有消息,还有更快的法子。”
“什么?”
江谣笑了下,“我看你面色发红,今日会有好运。这样,你往南走,遇水转左,顺利的话能有所获。”
陈莉莉惊喜,感激不已。
她掏出那仅有的十块钱,“我只有这么多了,多谢你了大师。”
江谣收下,“去吧,祝你好运。”
“谢谢。”陈莉莉带着希望往南面走了。
曾大爷有些感慨,“这姑娘真不容易,命苦啊。”
“苦尽甘来,她余生会过得幸福的。”
“那可太好了。”
陈莉莉走后不久,江谣迎来第三位客人。
老顾客介绍的新客人。
看着印堂黑到不能更黑的李潇,江谣不可思议地看向老顾客何小叶。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是自己撞鬼,就是身边人撞?”
何小叶挠头。
昨天得了符纸后他立马谈成了一直想要的合作,心里头高兴,晚上就想着将朋友约出来开心一下。
结果打了几通电话也不见好友接电话,生怕朋友出事他直奔对方家中,就见李潇两眼无神、脸色青白、脚步虚浮,状况糟糕。
何小叶原以为李潇是病了,一问之下才知是撞鬼。
这样的说辞,要换做从前他绝对是不信的,但经历过白日的事后他立马警惕起来。
“……还好有大师你的符在,不然昨晚那女鬼差点就把李潇一把带走了。”
想起昨晚见鬼的经历,何小叶还心有余悸。
江谣看向李潇,“这鬼你是怎么惹来的?”
“上周末我独自去爬山,结果不小心在山里迷路了,绕了很久都走不出来,后来不知道过了怎么绕的,我经过一座孤坟,隐隐听到有一个声音指点我下山的路线,我将信将疑,顺着往下走没想到真的顺利下了山……
我猜想就是那墓主人在帮我,我真的很感激,就说了以后会好好报答的话。”
何小叶忍不住吐槽,“这种话就不能乱说,你说要报答,人家还当你以身相许了。像电视剧那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李潇也有些懊悔,“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想当晚就做梦,梦见鬼新娘……
就像演戏似的,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我还迷糊呢,转眼自己就变成新郎,迷迷糊糊的,我就跟对方拜了堂……”
江谣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止,还和人家颠龙倒凤了。”
李潇脸涨红,“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就,就……”
只怪他一时鬼迷心窍,看见新娘子美貌动人,就什么都忘得了。
“后面我每个晚上都会梦见她,然后,咳,我身体也越来越不对,我意识到不对,求她别缠着我,可她说什么都不肯。”
曾大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江谣来这两天,他真的觉得比他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好,摆摊有人陪,还中了奖,重点是每天还能有故事听。
江谣挑眉,“你承诺在先,又拜堂圆房在后,有名有实,人家现在认定了你,你想甩脱她没那么容易。”
李潇欲哭无泪,“那我该怎么办,我是人她是鬼,我总不能真的跟她结婚吧?这才几天我就变成这鬼样子,再这么下去我命都得搭进去。”
“大师,你就帮帮我朋友吧,你就当发发善心。”
不止何小叶,曾大爷也忍不住帮口,“这小伙也怪可怜的,小姑娘你要有本事就帮帮他吧。”
李潇朝曾大爷投去感激的目光,继而眼巴巴看着江谣。
江谣倒没想过不管。
不管怎么说,人鬼殊途,女鬼这么一直缠着李潇有违天道,她不能坐视不理。
“等今晚吧,我跟她谈一谈。”
李潇闻此顿时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感激,就听见江谣说出让他后背发凉的话。
“今晚你带我去那女鬼的墓地看看。”
山道上两道喘息声此起彼伏。
“话说……是你撞鬼,我来干什么劲?”何小叶边气喘吁吁往上爬边忍不住抱怨。
他都多少年不户外运动,猛的来这么一下,累都累死了。
“说这种话,还是兄弟吗?”
李潇也不遑多让。
他虽然经常爬山,但最近被精元被吸得多,也虚得很,这会儿喘得跟破风箱差不多。
何小叶翻白眼,“要不把你当兄弟,我人怎么在这儿?”
“好兄弟,不枉费大学的时候我时常帮你喊到。”
“得了吧,明明是我帮你,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就顾着把妹,什么课都敢逃……我是真没想到,你对人风流就算了,居然敢风流到鬼身上。”
“你就不能不戳我痛处吗?”
“我说你们两个……”
走在前面的江谣停住脚步,连续两晚加班让她语气糟糕,“你们俩要力气多就拜托走快两步,要不然就闭嘴。”
何小叶李潇齐齐噤声,不敢再多口。
就这么又一路往上爬,绕行几条荒僻的小道后,目的地终于到达。
“大师,就,就是这里了。”李潇指着山野孤坟颤着声说道。
江谣大致打量了下孤坟,这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看样子也没什么人祭拜,荒草丛生,碑石风蚀,刻纹已看不大清,隐隐能看出来墓主人姓袁名碧青,死时未嫁。
“原来她死前没找到夫家,怪不得找上你。”何小叶小声嘀咕。
李潇觉得冤,“找不到夫家也不能找我啊,这世上这么多人。”
“要不说你魅力大呢。”
江谣眼神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即闭嘴。
“袁碧青,出来谈谈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寂。
江谣眯了下眸,语气带着几分危险,“不会是要我亲自请你吧?”
一瞬,山野雾气浓,阴风起,吹得人心里发毛。
何小叶忍不住捏紧心口的符纸,李潇也努力贴紧。
不多时,随着一阵浓烟散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鬼骤然出现,吓得何小叶和李潇瞬时抱在一起。
“大师有礼。”
袁碧青敬畏小心地冲江谣敛衽一礼。
想来这位就是那画镇煞符的大师吧,她不敢忘记昨晚何小叶举着符纸冲到自己面前时那符纸刺出的威压光芒。
亏得她跑得快。
怎么说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鬼了,鬼老成精,她甚至都能白日出来溜达,却真的怕那符纸。
可见眼前这位是真的牛,要灭她不过是一抬手的事。
江谣颔首。
倒是个识趣的。
见江谣不像苛厉的,袁碧青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转头地望向李潇,眼底都是柔情,“夫君。”
李潇顿时头皮发麻,“什么夫君,你别瞎喊。”
“妾没瞎喊,咱们是拜了天地的,还有婚书为证的,你就是妾的夫君。”
袁碧青手一挥,凭空便出现一纸婚书,上面还有李潇的签字和手印,无从抵赖。
何小叶不可思议地盯着李潇,“你怎么这都签?拜托就算是做梦好歹也带点脑子啊。”
李潇羞愧,“色令智昏。”
何小叶又看了眼面容姣好的袁碧青。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袁碧青得意了,“夫君,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我……”李潇哑口无言。
“就算你俩确有婚书,然后呢?”江谣淡淡的声音响起。
袁碧青不解,“妾与夫君既然结发为夫妻,自然是要相守一辈子的。”
“人鬼殊途,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江谣指着李潇,“你看看他的脸色,甚至比你的还差。”
红粉绯绯的袁碧青,面色煞白的李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潇才是鬼呢。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两天,他人就没了。”
“就是啊。”李潇疯狂点头,期望激起袁碧青的怜悯之心。
袁碧青却大喜,“那样正好,妾跟夫君就做一对长长久久的鬼夫妻,再也不用分离。”
李潇:……
我谢谢您。
“你可知你这是在造杀孽?”
“啊?”袁碧青怔住,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阳寿未至,你却害得他早亡,不是造杀孽是什么?你可知造了杀孽将来下了阴司你要下几层地狱,要受多少罪去抵?下辈子还不能继续为人,只能投畜生道?”
江谣指着李潇,“为了这么个男人,你觉得值得?”
李潇:……
感觉好像受到了侮辱,但又没有证据。
袁碧青看看李潇,又看看江谣,神色纠结。
“那妾该怎么办?妾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合心意的丈夫……”
她神色委屈地看向李潇,“实在不行,妾等,等夫君阳寿尽后咱们再续夫妻之缘。”
何小叶不由感动,“好痴情的女鬼啊,对你死心塌地,要不你就从了吧?”
李潇给了损友一肘,“拜托,让你来不是让你拖后腿的。”
何小叶摸了下鼻子,找回自己的立场,帮忙劝道:“美女你就别傻了,等他阳寿尽都成糟老头了,你青春年华,配他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李潇侧目。
喂,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在趁机损他。
袁碧青想象着李潇年老衰弱的样子,心底闪过几分不愿,却还是道,“那无法,女子要从一而终,妾已经是夫君的人,不,鬼了,这辈子都不能改了的。”
“什么从一而终,那都是封建旧社会毒害糟粕,你睁眼看看吧,现在二十一世纪了,男女不合适离婚很平常的。”
袁碧青惊恐得瞪大眼,“不成不成,那不是良家女子所为,妾不能这么做。”
“正常的话我还要活几十年,这几十年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孤单一个人吧,要是我遇到喜欢的女人想结婚了怎么办?”
袁碧青当然是不乐意的,但还是认命道,“那也是妾先进门,新娶的就做小,以后姐妹相称就是,一起伺候夫君。”
何小叶扶额,“她清朝的吧,这么食古不化?”
李潇也被彻底被打败,向江谣求助,“大师,你看这……”
江谣叹息,一个拘魂咒将袁碧青收了。
“这就是被旧封建思想荼毒太深了,得接受新思潮教育才行。”
“怎么教育?”
“自然是到闹市中去,这荒山野岭的,人都见不到几个,也怪不得她死了这么多年都没半点长进。”
江谣上下打量李潇一眼,“尤其选男人的目光实在不行,等她多见几个男人,就没你事了。”
李潇再度膝盖中箭。
他确定了,大师就是在嫌弃他,呜呜。
这数字好看,连着李潇也变得顺眼起来。
江谣一脸的孺子可教也,语气也温和许多,“你阳气不足,最近注意少走夜路,勤加锻炼多晒太阳,吃些补充阳火的食物的,调理一段时日,会好的。”
李潇感激不已,再三致谢之后跟好友一同离开。
“别看了,你们没缘分。”江谣对着身侧说道。
下一秒,袁碧青的身影凭空出现。
但见她一脸凄婉,眼角似有泪,活像被抛弃的弃妇,“大师,真的不能挽回了吗?妾可以等的。”
“等了也是白等,他的正缘不在你身上。”
这一点,李潇的姻缘线写得还是挺清楚的。
“可妾已经与夫君拜过天地了,不能更改了。”
江谣侧目,“有什么不能更改的,夫妇不相安谐,即可和离,这也不是现在才有的思想,在你们古代不也是有的啊。”
“有是有,但……”袁碧青咬唇,“不成的,那不是正经女子所能为。”
江谣暗自摇头。
算了,也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让袁碧青扭转心意。
“先不说这些,接下来的日子,你先住在我这里。”
袁碧青惊讶,“住这儿?”
“嗯,怎么了?”
怕大佬生气,袁碧青小心地解释道:“不是说‘人住阳间,鬼住阴曹’,我若住在人界,不是搅乱阴阳吗?”
江谣转头定定地看她,直看得袁碧青心底发毛才道,“你找李潇婚配的时候怎么不怕搅乱阴阳了?”
袁碧青被一整个噎住。
江谣转身,用火燃起香案上的香烛,“家里没别的了,你先将就着用吧,明天再给你买些好的。”
“这就很好了,多谢大师。”袁碧青感动不已。
要知道像她这样的荒野孤鬼,常年无人拜祭,根本没有机会享香火供奉,哪有资格挑肥拣瘦的。
她迫不及待凑上前享受美食。
江谣嘴角扬了下,“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前夫,他大方我也不会吝啬于你。”
“是夫君,不是前夫。”袁碧青不敢大声抗议,只敢小小一声。
江谣懒得跟她争辩,“你吃完可以在这附近随便转转看看,不过注意出去别现形,这居民区有老有少,有些八字轻的,别吓到人家。等我有空再给你做具身体,你就可以正常出门社交了。”
袁碧青惊喜,“妾可以自由出门?”
“当然了,你又不是囚犯。”
“妾还以为,以为……”
江谣没兴趣听袁碧青是怎么以为的,她实在是困了,掩手打了个哈欠,她直接回房歇息。
袁碧青望着闭紧的房门,再垂首看着燃着的香烛,忽然有种预感。
遇见大师,将会是自己漫漫鬼生最幸运的事。
等江谣起身时,已经日上三竿。彼时,袁碧青正在勤快地清扫打理。
一见江谣起身,袁碧青停下手里的动作,“大师,您起了。”
江谣颔首,看着被打烂的碗碟和到处湿漉的地面,问道,“你在做什么?”
“大师好心收留妾,妾身感激不已,就想着帮大师做点什么……”袁碧青手攥着抹布有些不安。
她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
她生前好命,家庭殷实又是家中独女,针黹刺绣、吟诗作画这些她还拿得出手,家务活她也没干过。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江谣无奈,“不用这么紧张,我没这么可怕。不过以后你不用做这些,我留你不是为了让你当保姆的。”
一个清洁咒就能解决的问题,无需劳烦人,哦不,鬼。
“那妾身该做些什么?”
“学习。”
“妾该学习什么?”
江谣道:“你第一样要学的,就是别老是妾、妾身的,现代社会没人这么自称了,要说‘我’。”
“我?妾……”袁碧青忙改口,“我知道了大师。”
“不用总大师长大师短,我叫江谣,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袁碧青一时不敢叫,江谣也不强迫她。
“至于其他的嘛……”
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江谣对现代生活的融入过程相当顺利,是以到了袁碧青这儿,她有点犯难了。
回头看见有些老旧的电视机,江谣眼前一亮。
“你就先看电视吧,里面有很多关于当今社会的知识,你好好学。”
看着屏幕上闪动的画面,袁碧青大为惊奇。
她不是没见过电视,在李潇那她就看到过,当然只觉得新奇,但没有机会过多关注。
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看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当即乖乖飘到沙发上坐正,专注得像个小学生。
江谣在心里为自己点个赞。
哦,是了,想袁碧青尽快融入现代社会,还得给她置办个手机才行。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现代人可以一年不看电视,不能一天离开手机。
江谣出门前算过,今日财星亮,进账不会少。
果然,她一下楼就遇见从豪车上下来的简文廷。
他脖颈手臂都包着纱布,脸色青白,看样子这两天过得不怎么好。
简文廷一眼就看见江谣,“大师。”
江谣没问简文廷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要是连找个人的本事都没有,也看不住那么大一盘生意了。
她随口说道:“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这是老小区,出入的普遍都是些薪资水平较低的人们,骤然一辆豪车停在这儿,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江谣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聚在树下假装吹风的大爷大妈们一个个正伸长了耳朵偷听。
简文廷从善如流,邀江谣上车。
司机将车开到一处僻静的空地处,便自觉下车避开了。
简文廷是来兑付报酬的,之所以迟了两日,是因为妻子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他这才得以抽身离开须臾片刻。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至今心有余悸。
要不是江谣及时赶到,要不是江谣给的那张保命符,妻子都出不了手术室。
他是真诚感激江谣的帮助。
江谣低头看了眼支票上的数字,挑了下眉。
“不愧是简总,出手就是大方,不过……”
江谣捏着五百万支票的一角,目光落在简文廷身上,“简总今天来,应该不只单纯为了向我表达感谢吧?”
简文廷确实还有别的目的。
“大师之前说过,阴阳相克,若非用了什么禁忌之术,鬼胎不可能顺利寄生我妻子骨血之内?”
江谣颔首,“要种鬼胎,需得有孕妇本人的血液毛发为引才行,能拿到这些的,想来应该是你们身边的人才是。你循着这条线索去查,定会有所获。”
“不瞒大师,我已经找到可疑之人,是在我们家做了好几年的家政。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事那晚后她也陷入昏迷了,至今还未醒来,我想问话都问不到。”
江谣淡淡地道:“她术法被破,自然遭反噬。施法害人反噬往往比施下的要重数倍,道法深厚的还能撑得住,道法不济的只能等死。”
“这种人死了也是便宜她了,要不是想知道缘由,我才懒得理。”
简文廷愤恨,“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我们夫妻哪里得罪了她,她在我们家这些年,我们从未亏待过她,她竟然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害我妻子!”
妻子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对家政阿姨更是极好,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狠。
江谣仔细端详简文廷的面相,“其实这事说来皆因你而起,你妻子完全是受你所累。”
“啊?”
“皆因你年轻时欠下的情债。”
“情债?怎么可……”
简文廷顿住,“大师难道是说秀儿?”
简文廷当初也是穷苦出身,父母砸锅卖铁,才能勉强供他读书。他本人也争气,成绩名列前茅,最后还成功通过高考,成为了一名大学生,最后还顺利拿到铁饭碗走上仕途。
这在普通人看来,绝对是属于祖坟冒青烟的不得了事,但在某些阶层看来,依旧一文不值。
彼时简文廷对此还尚无体悟,直到终于遭到当头棒喝。
“秀儿是我大学时的学妹,比我小两届,优雅知性,蕙质兰心,当时追她的男孩多不胜数,其实没想到我会成为那个幸运儿。
我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快乐,约定等她毕业我们就结婚。
上门拜访前,我一直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只有她父母的百般羞辱。”
时隔多年,简文廷再忆起当时的场面,依旧感觉到不堪。
“为了秀儿,多少侮辱我都能忍,可……
为了逼迫我跟秀儿分手,她父母动用了各种关系,父母接连下岗,我在单位也干不下去,被迫辞职。
我终于认清现实,跟秀儿提了分了手。
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没有胡搅蛮缠,只一双泪眼看人,看得人心都碎了……”
说起往事,简文廷神色不胜唏嘘。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秀儿。不久后,我就听说秀儿嫁了,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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