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秒之内太子即将进入刺激战场,我赌他会掀桌子。”
“我们要不再出去避避?辉哥,这次接客户电话的借口你让给我吧,我刚才已经号称出去上厕所了,再去的话会被怀疑是尿频尿不尽的……”
“感觉太子马上要一秒无痛离职了,然后我们天浩失去信合的业务,我们团队被高伙们诛九族……”
然而出乎王铁牛的意料,太子许诗嘉不仅没有掀桌,甚至在深深看了林舒一眼以后,春风得意地站起身,开始给每个人倒茶,甚至面带微笑。
“林par教育的是,以后我会好好努力,在这个团队里发挥光和热。铁牛哥,辉哥,来,你们喝茶。”
王铁牛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得跪下才能接太子这杯茶,不过更重要的是——
“那个,你不是比我大吗?你不用喊我哥,我当不起啊……”
王铁牛紧张地压低声音道:“我帮你和林par解释,你不是这个团队最小的,你比我还大两岁,端茶倒水理应该就是我来做……”
然而王铁牛刚要转身澄清,就被许诗嘉一把拉住了。
“不用了。”许诗嘉的脸上是真诚的和善,“虽然我生理年纪上比你大,但我长得不如你着急,所以看起来没有你成熟,在林par眼里,自然是我更年轻。”
“这种误解很正常。”太子笑了笑,“没必要澄清,她觉得我更年轻,那我就是更年轻。作为最年轻的,我愿意端茶倒水,以后也喊你一声铁牛哥。”
“……”
王铁牛目瞪口呆地看着许诗嘉以茶代酒敬了自己,然后用一种从没出现过的平易近人姿态怜爱道:“铁牛哥,男人也要注意保养的,不然以后吃亏很大的,莫名其妙辈分就高了。”
“……”
许诗嘉虽然拉胯,但比自己想的还好那么一点,至少敲打一下,他还能有所行动。
林舒不是没见过这种小关系户,一开始都趾高气昂的,但一旦你无视他的那点背景,给点脸色,给几顿毒打,这些小关系户多半就消停了。
只是很快,倒茶时候还带笑的许诗嘉,随着服务员上菜,笑不出来了。
服务林舒他们包厢的服务员看起来像个新上岗的女孩,端菜上菜动作都很笨拙,手忙脚乱的,她长得瘦弱,在端很多很沉的硬菜时晃晃悠悠的,有些菜汤水又满,但好在,最终都没撒出来过。
只不过虽然没撒出来,但几次上菜汤水晃动的时候,坐在上菜位的许诗嘉看起来整个人就快崩溃了,他像是遇到了地球灭绝之类的罕见天灾,灾难还没降临,自己已经被末世的恐惧给击溃了。
在这份如临大敌中,许诗嘉还不忘给林舒来几个仇恨的眼刀。
至于吗?
谁还没坐过上菜位啊。
汤汁根本没溅到他呢!小心成这样!
林舒的余光瞥过身边的铁牛,虽然出身就含着金汤匙,但铁牛却不拘小节得很。
就算有严重洁癖,但即便刚才吃丸子时候汤汁溅到了衣袖上,铁牛只扫了一眼就不在意地继续用餐了。
但转念一想,林舒释然了。
也是,许诗嘉虽说家里有点钱,但怎么能到铁牛家这种级别。
如今穿了一件肉眼可见昂贵的衣服,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生怕溅到一点脏污就折损了衣服价值。
但铁牛不一样,对铁牛来说,穿一件扔一件都无所谓。
真正的有钱人,从来是不拘小节的。
如此一想,再次对上许诗嘉无法让人忽视的仇恨目光,林舒有些自我反省起来。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虽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要给许诗嘉这样的少爷一些下马威,但毕竟以后是一个团队的,下马威以后,还是要给些适当的安抚。
也恰是这时,甜点上来了。
服务员把甜品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热情介绍道:“甜品是我们家的特色桃子冻,请各位享用。”
这正是个可以一石二鸟的好机会!
这桃子冻来得可真是时候!
要知道,太子铁牛憎恨桃子味。
而许诗嘉此刻对自己有些敌意。
那何不借花献佛,拿走铁牛的桃子冻,给许诗嘉,以展现自己的友好呢?
说干就干,林舒主动起身,拿走了铁牛面前的桃子冻,然后径自端给了许诗嘉。
这两个人看向林舒的目光都非常震惊。
可以理解。
铁牛当时已经快拿勺子准备吃桃子冻了,这实诚铁牛,明明最讨厌桃子味,但为了自己这场聚餐的和谐,愣是硬着头皮都打算吃桃子冻彰显合群,自己怎么的也得先一步贴心拿走,让他知道他是被关怀的。
而连这种细节都能记住,自然是能给铁牛留下深刻印象的。
另一方面,虽说职场里,最年轻的下属端茶倒水是默认的规则,但也常常有上司主动照顾下属,既释放友善和亲和力,又彰显出格局的。
“铁牛不吃桃子冻的。”林舒顶着许诗嘉的眼神,亲切地微笑,“许诗嘉,你吃两份吧。刚才倒茶也辛苦了。”
自己作为上司,屈尊服务下属,已经算足够给面子,然而也不知道许诗嘉怎么回事,这人脸上竟一丝高兴也无,一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不好惹,只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瞪着甜点。
继而,他又那向林舒,那咬牙切齿的眼神又来了。
“你故意的?给我两份?”
这问题表达有些怪,林舒纠正道:“不是故意,是特意。”
“有差吗?”
严格想来,确实没差。
林舒点了点头,认领了这份特别的关照。
可惜许诗嘉像个白眼狼,他听完,不仅没有感谢林舒,说点场面话,甚至看向林舒的眼神更仇恨了。
?怎么的?两份还不够?还想要三份四份?
不过林舒决定视而不见,因为她还有正事宣布——
“明天有一个并购案的尽职调查需要出差,活比较急,我会带一个人。”林舒说到这里,看向许诗嘉,“最年轻的跟我去出差。”
一听要出差,许诗嘉立刻皱起眉,语气笃定:“我的体质不适合出差。”
又来了!
这是什么款娇生惯养的公主吗?
“这次出差可能比较辛苦,所以我才决定带最年轻体力最好的一起。”
林舒面无表情地看向许诗嘉:“怎么?难道你不是最年轻的吗?”
好在这一次,在事实面前,许诗嘉终于消停了。
林舒看到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痛苦,但最终,他咬着牙,服从了林舒的决定。
林舒听到他一字一顿恶狠狠的声音——
“是,我当然是最年轻的!”
那不就行了吗!当然就你出差啊!
真是矫情!
好不容易说定的出差,结果一大早,许诗嘉就在作妖了。
林舒盯着他身边拎着的两个28寸的行李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你要搬家呢?”
“没有呀。”许诗嘉表情无辜,“不是要住两晚吗?所以我才带了两个。”
“……”
行李箱按下不表,他身上新的风骚高定走秀款套装是怎么回事?
“你穿这样是打算去结婚?”
哪个律师穿成这样去尽调的?更何况他只是这个项目里林舒的副手。
然而许诗嘉一点自知之明没有,他还挺认真地回答道:“不啊,结婚我会穿更好的。”
“……”
林舒揉了揉眉心:“从你行李箱里拿套新的,纯黑的正装,把这套给我换了。”
然而许诗嘉不愧是擅长在林舒雷区蹦迪的男人,他竟然两手一摊,理所当然道:“我没有那种普通的衣服。”
没有那就去买啊!
林舒看了眼时间,离飞机登机还有一小段时间,于是强行拽着许诗嘉进了最近的一家hugo boss的西装店。
这牌子在林舒印象里是个不错的男装品牌了,然而却引起了许诗嘉的剧烈反抗。
“我不穿这个牌子,又保守又老气,而且容易撞衫……”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林舒面无表情地盯着许诗嘉,“没有老气老土的牌子,只有老气老土的男人。你不知道真正的帅哥,就算是块破布,也能穿出高定的效果?只有长得不太行的男人,才想方设法用名贵华丽的衣服包装自己,掩盖心虚……”
“我买!我换!”
果然,林舒话没说完,就被许诗嘉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你别说了,我不是那种需要包装的男人。”
林舒没对许诗嘉的话在意,然而等他换上经典款的黑西装走出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有些人天生是行走的衣服架子,难以否认许诗嘉身材确实高大挺括。
他穿那些奢华高定的时候像个纨绔花花公子,但换上了商务气质更浓的黑西装,抿唇不笑冷冷看向人的时候,就像是位难以取悦的上位者。
这套西装套在模特身上时林舒觉得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一套无功无过的商务套装,然而许诗嘉穿上后,像是赋予了这套西装灵魂,连价格看起来也像是翻了十倍。
确实挺帅的。
显然,许诗嘉也是这样想的,他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原来我穿这种老土的衣服也这么好看,下次应该多尝试尝试的,帅的人真是能驾驭任何风格啊。”
“……”如果这个帅哥别长嘴那就更好了。
好在不管如何,许诗嘉总算换上了看起来更像个出差律师的衣服。
可就在林舒认为一切都没问题之时,许诗嘉带着他的新问题出现了——
“经济舱?我们坐经济舱?”
他不可思议地比划着:“你看看这经济舱的尺寸,就那么大一丁点地方,怎么放得下我这双腿?”
许诗嘉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我要升舱。”
林舒那种想翻白眼的感觉又来了:“你之前没出过差吗?每个案子的差旅费一般实报实销,没有哪个客户会给你实报实销公务舱头等舱的费用,按照惯例就是经济舱和二等座出行。”
许诗嘉露齿一笑:“没事,我自费。”
行行行,知道你家里有点小钱了。
什么资本主义做派?
不过很快,资本主义就败给了供不应求——
“不好意思先生,这班飞机的公务舱和头等舱都已经满员,没有办法再升舱了。”
林舒就看着许诗嘉从一脸狼王归来到最后像一条被痛打的落水狗一样,不情不愿地回到了林舒的身边,虽然嘴上没说话,但脸上却是骂骂咧咧的表情。
他一脸屈尊地坐进了林舒身边的经济舱位后,开始各种转换姿势摆弄他那双长腿调整坐姿。
林舒本来想小憩一下,愣是被许诗嘉的动作弄得无法入眠,她忍无可忍地摘了眼罩,瞪向许诗嘉:“你是猴子屁股吗?这么坐不住?”
结果许诗嘉的回答差点把她气死,这男的看了一眼林舒的腿:“我的腿要是和你的一样短,我当然就坐得住了。”
说完,还不怕死地对着林舒抿唇一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像我的腿这么长现在好无助啊。”
“……”
林舒知道管理团队是有难度的,也理解天浩里不少人是关系户,但从没想过能带到许诗嘉这种货色。
虽说年纪小,但她自诩自己行事较为成熟,情绪也比较稳定,然而这一切都在许诗嘉面前溃不成军。
她真的……好想打死他。
幸好他不是太子,得想个法子,让他赶紧知难而退,离职走人。
等他一走,就空出一个岗位,这样林舒也好顺势问人事要人,然后招聘个没背景但认真肯干的年轻下属。
在出差的飞机上,林舒就这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最重最累的活,都让许诗嘉体验一遍,这种程度的毒打,就不信他这种公主还能承受得住。
而她的身边,一无所觉的许诗嘉像是一位刚经历痔疮手术的病患一样,好不容易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坐姿,但一边坐,这男人还一边愁眉苦脸地揉着腰,像出演了什么了不得的苦情戏一般感慨:“待会到酒店我一定得要找个SPA按按腰才行。”
“……”
忍一忍林舒,落地了就给他一顿结结实实的社会主义毒打。
只是让林舒想不到的是,等两人赶到客户帮他们约定的酒店,不用林舒动手,许诗嘉就结结实实遭了现实的一个大耳刮子。
他望着眼前老旧的四星级宾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四星级?已经坐经济舱了,现在还要四星级?就这样消费降级,怎么拉动内需为国家GDP增加贡献?”
“而且这种偏僻郊区的四星级,正常情况下根本达不到真正四星级的水准,所以撑死就算个三星级!”
自己一个堂堂的五星级男人,竟然沦落到住三星级酒店!
许诗嘉快气坏了。
最可恨的是,这该死的酒店一共就两层,大概因为房间少,酒店建得又早,竟然连个电梯也没有!
许诗嘉看着自己两个28寸的行李箱,再看看楼梯,只觉得自己那刚被经济舱蹉跎了一路的腰,更难受了,简直是天要亡我。
别说许诗嘉,就是林舒也有点讶异。
她来天浩前,原本说好原退休合伙人的案源会一并留给她,然而实际是,好的案源早就被天浩的几个年轻合伙人瓜分的七七八八,这个并购的尽调案,也是林舒眼疾手快才拦截下来收归己有的。
本次尽调的对象是个调味品工厂,出差前林舒就知道地处市郊,住宿条件恐怕有限,但这未免确实是有些过于有限了。
负责对接的调味品工厂员工一脸不好意思:“抱歉两位,郊区这边都是工厂,对高档酒店没什么需求,这就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酒店了。或者你们要觉得不适合的,我们可以去住市中心的宾馆,就是稍微离工厂有段距离……”
“多长距离?”
“开车单程要两个小时……因为这一带附近都是我们这样的工厂,出入的都是大货车,所以路上车况并不好,有时候还会堵车……”
林舒的客户是一家方便面上游企业,有意图想并购这家调味品工厂,给出的尽调时间很短,林舒驻点在这里的时间只有三天两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翻阅调味品工厂成立以来所有的组织架构、人事工商、运营模式经营成效、资产负债、安全事故、知识产权、劳动诉讼等全方面的资料,审阅查明这家工厂所有存在的法律风险,再出具尽调法律意见书,以便她的客户最终评估分析是否进行并购。
如果住到市中心的宾馆,那么每天来回就四个小时,三天下来要浪费整整十二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林舒这个案子是在和时间赛跑,哪有那么多空。
她当机立断拒绝了工厂员工的好意:“不用了,这里凑合两晚就行。明早八点我们入驻厂区开始工作,麻烦您这边准备好资料。”
做律师要能做到合伙人这一步的,就没有不能吃苦的。
只是林舒能吃苦,不代表她的同行人能吃苦。
林舒的话像是给许诗嘉敲响了他人生的丧钟,他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想死”。
准确来说,许诗嘉其实没有想死。
因为死字不吉利,他只是不想活了。
他原本以为坐经济舱已经是这辈子自己人生的低谷,然而没想到这一趟出差真是历劫来了。
林舒竟然放着市中心的酒店不住,要住这种破地方!
这四星级酒店显然因为客流量不高,平时疏于维护,很多设施都老旧了,穿梭其中的服务员,也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和大叔,一个年轻人也没有。
林舒瞥向了许诗嘉,对方正脸色难看地揉着腰,看着来往上年纪的服务员:“网上一直说老龄化老龄化,我以前不信,现在我是信了。”
只是虽说服务员上了年纪,但服务态度倒也热情。
大概是见他带了这么大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便自告奋勇上前:“我来帮你提到房间去。”
只是就在林舒以为许诗嘉会摆出少爷做派顺势让人家提的时候,许诗嘉却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
他说完,一手提着一个28寸的行李箱,在林舒面前步履轻松矫健地提上了二楼。
提完,这男的连口气都没带喘的,又一路走下来,朝林舒伸出手:“你的行李箱。”
“什么?”
他没好气道:“我帮你提上去。”
说完,他径自抢过林舒手里的行李箱,提上了二楼。
这身体不虚啊?
这腰也挺好啊?
大概是林舒眼神里的意思实在太明显,许诗嘉也感知到了。
“你那么看我什么意思?”
“你这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坐经济舱那么多事。”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许诗嘉还来气了:“我要纠正你的错误观点。我只是比较矜贵讲究,但矜贵讲究不等于体虚,我的身体好得很!脆弱的是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