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玉指环里藏着万剑宗的无上心法,只有历代宗主才能修炼,沈岁华凭着无上心法修至元婴期,几乎就要化神了,却在化神时没能历过大劫,神魂俱灭地死在了闭关时。
沈岁华死了,这无上心法和宗主之位当然要轮到他们了。
他们已经耐下心等到沈岁华下了葬才来逼问他的发妻。
闷雷滚滚的灵堂中,他们盯着沈岁华柔弱无用的妻子就如同等着一只羔羊,沈岁华死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她也说了沈岁华将玉指环和一封信交给她,现在还不交出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姐你只要把玉指环和宗主的信函交给峰主,就可以去休息了。”飞来峰峰主的身后走过来一名高瘦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斐的亲弟弟宋问道。
宋问道在着急的朝她使眼色。
宋斐然看着他,脑子里全是原身痛苦的记忆,她隐约觉得脖子后有道伤口在痛——原身宋斐是有灵根的,只是在她七岁的时候就被父母找来的半仙儿把灵根从脖子后挖了出来,“移植”给了她的弟弟宋问道。
“宗主夫人尽管放心,日后我们一定会替宗主照顾好你。”朝云峰的峰主换了温和的语气和她说:“就算换了新的宗主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宋斐然心里冷笑,这群人还不知道沈岁华根本没死,只是进入元婴期的昏睡期,过不了多久就会从棺材里复活了。
她头晕得有些站不住,干脆顺着原剧情里的情节闭着眼昏了过去,意识却是清醒的。
“师娘!”
“姐!”
宋斐然被人抱了起来,快步抱进了灵堂后的房间里。
她听见大弟子沈琢羡在对几位峰主冷声说,让他们不必这样逼问她,她需要休息。
如果不是她看过原剧情,她也一定相信这个沈琢羡是个不错的弟子。
但原剧情里,那个哄骗宋斐私奔逃下山的“奸夫”就是沈琢羡,他用美男计哄骗着宋斐交出了玉指环和信函,却发现信函里他师父要把玉指环和宗主之位交给被逐出师门的小师弟裴颂。
他怎么能甘心,一不做二不休就拿走了玉指环,把唯一的知情人宋斐骗下山杀了,弄了一封假信函做了宗主之位。
宋斐然让101给她降了温,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替她敷额头,柔软的毛巾裹着冰冰的气息。
她睁开眼,看见了烛光下的沈琢羡,他穿着青色的衫子,两捋黑发从肩后垂落到身前,簪着一把碧玉簪,挽着衣袖在耐心的展开毛巾替她冰敷。
颇有些温柔的人妻感。
她看见他手腕上的“守宫砂”,在这个世界里剑修在没达到金丹期之前不能破了元阳之神,不然会修为大减,很难结金丹,只有金丹期之后才可以结道侣双修。
这红色朱砂痣,是一种元阳未破的证明。
“师娘醒了?”沈琢羡对上她的眼,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松:“您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宋斐然望着他,点点头,等着他下一步进攻。
果然,他拿着湿湿的帕子很轻地擦了擦她的脸颊,手指碰到了她的耳垂。
宋斐然凉得微微缩了缩。
他叫了她一声:“师娘。”眼眶里有泪意的望着她:“从今以后我会替师父好好照顾您……您不必害怕,我绝不会让人欺负您。”
外面似乎下雨了,寂静的卧房里只能听见细细的雨声。
宋斐然躺在榻上眨动了一下眼睛,盈盈的泪就从眼角滑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怕自己哭,微张了唇又紧紧抿了住。
她有非常漂亮的唇珠,抿住又微张时唇珠红的像被揉过。
沈琢羡的目光很难不停留在那唇珠上,尤其她哑着声音,娇怯怯的叫他:“琢羡……我不知道怎么办……”
珍珠似的的泪滴就从发红的眼眶里滑过白皙的脸,柔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倒是令他生出一点点真心的怜爱。
怪不得师父会娶这么一个无用的妻子,她哭时楚楚动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也擦过她白皙的肌肤,更温柔了声音说:“师娘不要怕,师父不在了我还在,有什么事您都可以告诉我,我自会替您解决。”
“真的吗?”她的脸颊就在他的手边,乌黑的发如云一样散着,露出一种天真的依附感:“琢羡我心里慌得很……我不知道该不该把你师父的玉指环和信函拿出来……”
沈琢羡维持着温柔,垂下头凑近她,以一种极其暧昧的距离看她,手背有意无意地蹭动在她脸颊上:“师娘如果信我,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来解决。”
“我当然信你。”宋斐然支起了身子,几乎要贴在他的唇边,轻声说:“你是最听话的孩子,师娘知道的。”
沈琢羡闻到她鬓发间淡淡的香气,像是花露的香气。
他的目光从她的唇珠微微下移,就能看见她衣襟下那一点柔软之地,她脖子上戴着一串流光溢彩的东珠落在柔软之地,衬得她肤白似雪。
他这个师娘肤浅又虚荣,平日里珠玉满身,恨不能吃饭也用金器,就算夫君死了也忍不住偷偷在衣襟里戴东珠。
这样的女人,稍微温柔一些,宠着一些就乖乖上钩了。
“当然,我十二岁就跟着师父,生病都是您在照顾我。”沈琢羡轻轻将她的黑发理到耳后:“我自然听您的话。”
“那你跪下,琢羡。”宋斐然坐了起来。
沈琢羡顿了顿,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单膝跪在了床边,还没再问,就见她松了自己的发髻,让乌黑的发散落一肩,又用力拽断了脖子上的东珠项链。
东珠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师娘?”沈琢羡惊讶的蹙眉。
她突然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
沈琢羡万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被扇得愣了一下。
宋斐然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站起身喊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抓住沈琢羡!”拉开门就要往外跑。
沈琢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先伸手去拉她阻拦她。
她却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放开我!沈琢羡!我是你的师母!”
沈琢羡被扇了两巴掌又怒又惊,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用意,只想把她拽回房间,关上门让她闭嘴。
可门外夜雨里突然一把剑朝他刺了过来。
他立刻松开宋斐然疾步后退,挥出佩剑格挡,却被那剑震荡的手臂发麻,踉跄跌撞在了背后的墙壁上。
电闪雷鸣之下,他看见眼前握剑之人一身黑斗篷,兜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握剑的手也戴着皮质手套,黑靴子在地面上留下了血红的脚印。
血腥气从他的剑、他的脚下散发而出。
沈琢羡盯着兜帽下的半张脸,吃惊地叫出了一个名字:“裴颂?”
那兜帽下的唇泛出青紫色,像是中毒了一样。
“真是你裴颂。”沈琢羡蹙紧眉头:“你这个背叛师门的邪魔之徒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眼前人没说话,他背后的宋斐然却说:“杀了他。”
沈琢羡吃惊的看向宋斐然。
她站在裴颂身后,一身素白的丧服,目光却又狠又亮,“裴颂,他为了夺走你师父的玉指环和信函要奸污你的师母,你不杀他对得起你师父的恩情吗?”
沈琢羡瞠目结舌,可裴颂已经出了剑。
狭小的房间里,沈琢羡吃力的格挡连连躲闪。
很快就惊动了万宗门的弟子和留在主峰的其他峰主,他们赶到剑光凛凛的卧房门外,看见是叛徒裴颂,群拥而上要对裴颂下杀手。
可谁也不是裴颂的对手,几番缠斗全被击倒在大雨的院子里。
“我来祭拜师尊,滚开。”裴颂的声音又低又哑。
他要跨出屋门,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站着的师母,她披头散发,孝服也不怎么整齐,白皙的脖子上一圈红痕,像是被什么刮的,也像是被勒的。
他平日里骄横无礼的师母,在师尊过世没几天就变成了这样……被六大峰主逼问,被大师兄欺负,若是师尊在天有灵,一定会难过吧。
满地散落的东珠里,她动了动朝他靠近一步,踢得东珠咕噜噜。
“裴颂。”她脸颊上似乎还有没干的泪水,声音微哑又很虚弱,扶着墙壁和他说:“你师父有信给你……”
没说完,她就脸色惨白的闭紧了嘴,像是要吐,又像是再难支撑身体,摇摇欲坠。
裴颂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伏在他的臂弯干呕了出来,身体消瘦的像落叶,他只能托住了她。
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就在宋斐然眼底下,也不怎么难嘛。
“信?”裴颂兜帽下的脸终于动了动,师父……留了信给他?
可不等宋斐然回答他,外面的六大峰主就先愤怒地呵斥道:“宗主的信函怎么可能是留给这叛徒的!当初是宗主亲自将这走火入魔的小子赶出师门怎么可能允许他回万剑宗!定是你和这小子暗中勾结了!快把玉指环交出来!”
“姐你疯了!”
“念在你是宗主未亡人的份上,我们对你客客气气,三番四次请你交出信函和玉指环你不肯,现在这叛徒一出现你便要把信函给他,宗主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受了重创的沈琢羡也在此时顺着话茬污蔑道:“师娘,裴颂今夜会突然出现难道也是您安排的吗?师父才过世您就急不可待召回他逐出师门的叛徒,要和他联手对付我们,您和裴颂到底是什么关系?”
字字句句都在往师母和裴颂的关系不清不楚上引。
这就是男人的惯用伎俩,不需要去自证,只需要去以牙还牙。
宋斐然没开口,裴颂就已经冲出去剑光横扫震开阻拦的弟子,一剑捅入了沈琢羡的胸口。
沈琢羡慌忙侧身才没能让那一剑贯穿他的心脏,只捅穿了他的肩膀。
大雨中血被冲刷的流满庭院,闪电照亮裴颂的眼,他盯着沈琢羡,声音比剑还冰冷:“师父对你视如己出,他才过世你便这样诋毁他的妻子。”
就算裴颂再厌恶师母宋斐,但她依旧是师父的发妻,不可以被诋毁,不能被亵渎。
诋毁她就如同诋毁师父,都该死。
主峰峰主猛然出剑去救下沈琢羡,下令所有万剑宗弟子围剿魔头裴颂。
大战一触即发。
一束刺目的华光突然从回廊下冲天而起,穿过大雨至灌云霄,万剑宗的令钟被白光蓦然震响:“当——当——”
发出宏厚的钟声,震荡在万剑宗。
所有人齐齐看向回廊下的华光来源处,只见一身丧服的宋斐然扶着红柱站在那里,高举着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华光阵阵的玉指环。
那是宗主的玉指环!
宋斐然浑身都在发抖,在震响令钟之后猛地将拇指上的玉指环摘了下来,一口鲜血从喉咙中吐了出来,整条手臂又麻又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具身体没有灵根,没有修为,强行戴上灵力充沛的玉指环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充沛巨大是灵力和修为,只是戴了一下她感觉五脏六腑快要被冲击碎了。
她扶着柱子强撑出一口气说:“召集万剑宗所有弟子前去灵堂。”她抬起头看着那群虎视眈眈的老东西们:“你们不是想要我夫君的信函和玉指环吗?我会在灵堂当着我夫君的灵位将信函公布。”
电闪雷鸣下,她那张素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张唇被血染红,她看着沈琢羡冷笑一声说:“琢羡,你在房中跪下勾引我不就是想知道你师父信函中将宗主之位交给了谁吗?”
“我没有勾引您,师娘为何要污蔑我?”沈琢羡脸色惨白的捂着伤口,愤怒之后立刻又摆出被诬陷的模样,急着要解释。
宋斐然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反正沈岁华很快就会诈尸复活,万剑宗有他的灵识,发生了什么他的魂魄听得一清二楚。
令钟还在响,万剑宗所有弟子听到令钟后立刻全部赶往大殿中。
殿中如今还设有宗主的灵堂,而他的未亡妻就站在他的灵位下,一身素白,黑发披着。
旁边站着一身漆黑的裴颂,他依旧戴着兜帽,握着剑离师母不远也不近。
六大峰主和脸色惨白的沈琢羡不敢上前,站在他的几步外,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既想宋斐快点交出信函和玉指环,又担心信函中写的不是他们想看的。
他们一直想要私底下哄骗着宋斐交出信函和玉指环,这样就算信函里写了宗主之位不是交给他们六大峰主,也可以商议着隐瞒下信函内容,选出一名来做宗主。
这宗主之位总是要落在他们六大峰主的手里,可现在……裴颂的出现,导致走向了不可控。
宋斐敲响令钟,要向全宗门公布信函。
该死的裴颂就站在她身边,他们无一人是他的敌手,根本无法阻止。
他们不由怒目看向了沈琢羡,他脸颊上的巴掌印那么明显,很显然是在卧房里被宋斐打了,宋斐为什么打他?为什么会被激怒?
他们很难不去想,宋斐说他勾引不成要抢夺玉指环和信函是不是真的?毕竟沈琢羡早就觊觎宗主之位了,不是吗?
人差不多到齐了,灵堂之中站满了穿着丧服的弟子。
宋斐然也终于拿出了那封沈岁华留下的“信函”,说是信函其实是个可以记录下声音和模糊影像的灵玉简。
她没有灵力无法驱动灵玉简打开里面的内容,这具被重创的身体也越来越难支撑住,索性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灵玉简递向了沈琢羡:“琢羡你那么想看,就当着你师父、众位峰主、师弟师妹们的面打开吧。”
沈琢羡愣了一下,感觉一道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如芒在背,而他的好师母坐在椅子明明虚弱不堪,却带着一种戏耍的神情,递出灵玉简,就像递出狗骨头,引他过去,引所有觊觎狗骨头的人记恨他。
可他又没有理由拒绝,只能低着头上前去接灵玉简。
眼前就是师父的灵位,师母坐在灵位下,沈琢羡不得不摆出恭敬的姿态,双手接过灵玉简。
这么多双目光盯着他,他当然不能动手脚。
沈琢羡将灵力注入灵玉简,打开了玉简——
碧蓝的灵光中,沈岁华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灵光内,他盘膝坐在玉床上,白发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
宋斐然也抬眼看着那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太清五官,但她这个“亡夫”据说是三界数一数二的美人,曾有什么一见岁华误终身的名头。
而她这个没有灵根的发妻,存在感很低,因为没有灵根她从不出席任何宗门中的大比、聚会……几乎不离开自己居住的小院子,也完全不认识沈岁华的故交好友。
大家都不约而同忽略她这个妻子的存在,因为沈岁华当初也是为了报恩才“勉为其难”答应娶的她。
不少修仙世家直接当她这个妻子不存在,想要将女儿许配给岁华仙君。
沈岁华虽然一再拒绝,但他拒绝的理由不是自己已有妻子,而是:他一介剑修,只想了无挂碍……
灵光中,沈岁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在他说出要将宗主之位和玉指环交给裴颂时,满殿哗然。
哗然声盖过了沈岁华的声音,以至于他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了,宋斐然只隐约听见他还在说:“……裴颂若见此函……我的发妻……你的师母托你多加照拂……”
宋斐然在哗然声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裴颂,裴颂在兜帽下的脸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他一直在盯着那灵光。
灵光里短短的几句话结束,在哗然声中又自动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