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里应外合,慢慢蚕食。再过几年,楚国贵族们肯定就都青黄不接,实力大减了,到时候再动手处理这些人就会容易很多。
姜珂的这个计划很好,刘季的执行能力也很强,而且最抓马的是经过那几位小说家一调查,发现果然谣言起于生活,姜珂给他们的小册子上的大部分内容居然都是真的!
不光如此,还有更炸裂的!
和事实相比,姜珂写得小册子还是太保守了!
但是他们有点低估这些贵族中的人才储备量了,好歹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也不可能全都是酒囊饭袋之辈,还是有几位有真实力的贵族子弟。
他们察觉到市井巷肆中的流言后,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儿,根据一些零星的线索,很快顺藤摸瓜查到了刘季这里,然后就带了自家的私兵过来一起把刘季给围了。
说来也巧,他们围堵刘季的时候,刘季正在沛县和他的好朋友萧何一起喝酒呢,除此之外,席间还有他新结识的一位名叫曹参的好友。
西汉丞相之一,史记中在萧何后边,单独有一本《曹相国世家》。
这三人每个人在历史上都是著名的造反大才,现在凑到一些更是造反魄力×3。
幸亏他们提早被姜珂给招安了,要不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忤逆大事呢。
历史上萧何可是当小吏的时候就敢杀沛公,现在他都当上沛公了,天时地利人和,杀几个贵族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三人一合计,给他们安了一个城外匪徒的身份,带领沛县的士兵把他们给抓起来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都没敢留过夜,直接在沛县监狱里就给解决了。
还是萧何的贴心县丞帮忙给处理的尸体。
手法那叫一个专业。
这件事也不能怪贵族们蠢笨,他们在楚地作威作福了数百年,出门前呼后拥,连楚王都不敢对他们有任何怠慢,要捧着他们,谁能想到一个偏僻之地的县令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杀得那么干脆利落。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继续合计,既然这群贵族们挡路了,那不如就都宰了吧。
世家贵族并不是一个人的高官厚禄,而是一个家族的荣耀,都是地方实权派,势力渗透到每一个基层乡里,总而言之,并不好搞。
幸亏楚国灭国时姜珂和李信处理过这些贵族们的几批势力,他们现在正在休养生息中,不敢太过放肆,这也就给了沛县三人组机会。
刘季在明,假装仙人装神弄鬼收集情报,萧何曹参在暗,库库带兵围剿,每一次都直接照着他们七寸打,有时候士兵不够了,就给李信蒙武写信要点人,蒙武也讨厌楚地这些死而不僵的贵族们,所以很快就答应了,有时候李信还会顺便给他们点炸药。
萧何给蒙武写信要士兵,多么少见的一句话啊。
其实,刘季在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没有琉璃配,在姜珂这里属于编外人员,认识他的人不多。
反正最后结果就是拿了黄巢剧本的萧何剿匪,啊不,是剿灭贵族剿灭得很成功,估计明年就能升职了。
刘季也忽悠得很成功,他今日下午成功卖出去数十枚十全大补丹,因为现在灭门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刘季干脆不装了,开始直接往丹药里实名制下毒,谁吃谁死。
姜珂:“不行!”
她下意识出声阻止,直指重点:“不能在丹药里下急性毒药,如果那些人吃完丹药就死,我们的信誉岂不是都没有了,以后还怎么忽悠别的贵族!?”
就算是神棍,也要讲究信誉的。
“哎呦!主君您说得对!”刘季一拍脑袋,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贵气模样,“我现在就去把丹药换回来。”
说完,他也不顾外面的风雪,急忙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等刘季走远了,姜珂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不对!刘季刚刚为什么说我拉仇恨?
萧何杀人该不会是用我名义杀的吧!?
应该不能吧, 以萧何的智商肯定做不出实名制杀人这种事。
再说了,杀人的是他萧何,和我姜珂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安慰自己, 姜珂才稍微放松了些,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回房间沐浴之后,美美上床休息去了。
却说刘季这边, 他出了逆旅门后, 一路狂奔,往住在阳城的昭氏旁支宅邸方向跑去, 他跑得太急, 鞋履踩在雪地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很突兀, 将夜间的宁静打破,也引来了夜间巡逻的哨兵。
那哨兵将狂奔的刘季拦下, 他认出了这位是最近在昭家被奉为上宾的刘仙家,但有咸阳高官居于阳城, 他不敢懈怠, 所以还是按例询问刘季为何半夜疾驰,可知这是犯了宵禁之类的话。
被人拦住, 刘季想到姜珂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时,总是从兜里掏出个印绥展示给那些士兵们看,是代表九卿的银印墨绶,士兵们看了后便会很恭敬的参拜姜珂, 那场面, 又气派又威风,可真是飒爽极了。
刘季也想学姜珂这副场面, 奈何他从褡裢里掏了半天,就只掏出几粒散装丹药和他瞎画的黄色符纸。
刘季恐怕昭家的人嘴快心急,现在就把丹药给吃了,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好说歹说想要和那位哨兵解释,但是给别人丹药里下毒这件事实在是不太光彩,刘季就算再舌灿莲花也不好直说,而且他和萧曹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伪装得太好,太黑白分明了,哨兵根本不知道他是红方卧底。
再加上最近上头查得严,利诱贿赂失败,于是最后刘季求情未果,偷跑失败,阳城县衙三进宫。
在去监狱的路上,刘季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他一直在想,这要是再让主君来监狱里捞老子,虽然不至于把我生吞活剥了,但肯定得吹毛求疵以此为机会扣我点这次任务的奖金。
再往坏里想一点,昭家人要真是因为吃丹药死了,坏了姜珂的名声,别说奖金了,姜珂那个残忍无情的女人估计腿都得给我打折了。
思及至此,刘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幸好就在临门一脚马上要踏进监狱里时遇到了沛县县丞,刘季又废了好大一通功夫将前因后果和她解释一遍,才被从县衙中放出来。
刘季继续一路狂奔,往昭家跑去,可惜已经晚了,等他到地方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死了。
别误会,不是因为吃毒丹药死的。
距离昭家还有很远的距离时,刘季便在冷冽的空气中闻到了丝丝血腥味道,隐约还有兵戈碰撞的声音。
跑到宅门口,冬日夜晚雪地上的光线总是格外清晰,就比如现在,即使是深夜,刘季也能从皎洁月光下看到雪地上的大片血迹。
洁白上的殷红,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妖冶美丽。
刘季进入宅中的时候,这场灭杀已经结束了。
对于他的到来,曹参感到有些惊讶:“刘兄,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明面上泾渭分明的吗?
“曹兄,我来找东西啊!”
昭宅很大,刘季在里面找找找,找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他下午忽悠出去的那盒丹药,打开盖子一数,少了两。
曹参安慰刘季,问题不算太大,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说昭家人都是被杀掉的呗,反正外面的人也不会来验尸。
刘季那哪是担心昭家人啊!他是担心自己。
万一哪个士兵抄家的时候见这丹药心喜,起了觊觎之心,偷偷藏起来给吃了,那他刘季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名侦探刘季审问了很久才将偷拿丹药的那个士兵给逮到,此时天空中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刘季这一晚上过得真可谓是十分惊心动魄,比他过去三十多年里的任何一宿都充实。
姜珂起床后洗漱一番,她今日起得太早了,整个人还处于很懵的状态,准备打两下八段锦清醒一下,恰好这时听到隶妾来报,说刘季来访。
姜珂也没太在意,以为他是来告诉自己昨天晚上已经换完丹药这件事的。
然后刘季就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姜珂了,还说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所以特地等到现在才来向她禀报。
……你还挺贴心的嘞。
她以为自己经过昨天的事情已经成长,足够宠辱不惊,但现在看来还需要再多修行一段时日。
“哦,对了,这位是?”
姜珂看向刘季旁边的那位男人,询问道。
那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头戴皮帻,身穿皮甲,胸前还溅上一块血迹,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现在已经发黑了,他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气势。
这人闻言,两手抱拳高拱,身子略弯,向姜珂行礼道:“在下曹参,参见少上造。”
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贵人就要一起抱大腿,所以刘季在一旁拼命向姜珂推销曹参的过人之处,将其说得天花乱坠:“对,主君,他就是曹参,昨夜在雪地中……”
姜珂:……
曹参此人,你不必推销,我自会招揽,这可是司马迁严选,曹相国世家啊!
刘季这小子不早说他把曹参给带来了,她出来得匆忙,也没带夜明珠琉璃佩啊!
还有就是,姜珂因为起得早,现在脑袋还有点懵,一时之间想不到夸人的句子。
自己脑子不好使,他只能薅那个脑子很好使的大王的羊毛了,于是稍加思索,便道:“曹君果势壮勇,姜珂钦慕已久,今日一见,倒是比传言所说更加优秀。”
被大名鼎鼎的姜珂所夸,曹参自然高兴,只是他是尚有一些疑问:“敢问少上造,您是从何处听到和下吏有关的传言?”
他一个沛县狱掾,低微小吏,光是在沛县就找到数十位和他差不多的小吏,姜珂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自己传言的?
还能从哪里?从历史书上听到的呗。
姜珂随口敷衍了句:“从刘季口中说的。”
事实上自从上次离开沛县后,一直到昨天,姜珂就没再和刘季见过面,这就是她随口瞎胡诌的一句话。
没想到一旁的刘季听了,居然有些感动,她居然能在曹参面前这么给自己面子,又想到之前她在萧何面前夸自己的行为,忍不住怀疑以前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
其实主君也不是那种很剥削下属的人,她之所以对我和陈平郦食其他们如此区别对待,是因为想要磨砺我吗?
那句话这么说来着,梅花香自苦寒来?
刘季自诩自己是个粗人,搞不明白他们这些朝堂上高官们的弯弯绕绕,反正最后总结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
姜珂给我面子,姜珂是个好主君。
我以后一定不在心里骂她了!
姜珂:“曹君忙碌一夜,可曾用朝食?”
曹参摇头:“并未。”
“逆旅中已经备好朝食,曹君若是不嫌弃,可否愿意同姜珂一同用朝食?”
曹参再次抱拳行礼:“多谢少上造款待。”
堂室内,很快有女婢鱼贯而入,送上朝食,稻米粥,几碟酱菜和几样糕点,都是些寻常食物,但曹参却吃得津津有味。
姜珂困啊,昨晚熬夜,今天早起,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强打着精神和曹参“相谈甚欢”,成功在一顿饭之内把他给忽悠到了自己麾下。
朝食快要结束时,曹参突然提醒姜珂,让她帮忙为剿灭世家找个理由。
先秦时期,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师出有名,例如秦国灭楚国用的理由是昌平君和昌文君试图谋反,灭韩国的理由是他们派了郑国这个间谍,自然,剿灭世家也需要一个理由,总不能直接说是我看你不爽就想把你给灭了吧。
姜珂认真思索,不得不说早起的脑子就是不好使,想了半天,她只想到一句
天凉了,也是时候该让屈景昭破产了。
姜珂:……人果然就是不应该早起。
沉默半晌,她突然灵光一现。
瞧瞧我这个记性,监狱里不还有个现成的背锅侠吗?
“曹君可知楚南公?”
曹参摇头,古代交通不便,同样信息也传播的很慢,所以他并不曾听闻楚南公之名。
楚南公就是当初跳城墙的那个景显口中预言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人。
其实楚南公并不叫南,只是因为楚国在中原以南,所以大家都叫他楚南公,此人善言阴阳,说兴废之数,这句预言并不是楚国灭亡后才出现的,而是当年白起大破郢都,楚怀王身死异国后楚南公的有感而发,距今已有五十多年了。
这个理由特别妙,一来给剿灭世家安上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二来杀鸡儆猴,给其他人一个警告,以后若是再有人想蛊惑人心,煽动黔首,那么屈景昭三家的下场就是他们未来的下场。
楚南公绝对想不到自己半条腿都进入棺材了,最后居然会因为五十年前的一句预言再背一次锅。
姜珂那天说要让楚南公去修长城也只是一句玩笑话,现在他还悠闲地在咸阳监狱里呆着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朝食过后,曹参离开,姜珂回房躺在床上,她本想补个觉,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到楚南公在监狱里还挺危险的,指不定哪家贵族的死士鹰犬就要去刺杀他呢。
死士这东西,可不是只有正派才能豢养,反派照样能凭借着出众的人格魅力让人对他死心塌地,当年对智伯一片忠心愿意为他去刺杀赵襄子的豫让就是个例子。
等等,刺杀!!
姜珂突然不困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推门大喊一声:“荆轲!!”
“主君何事?”
“如今是特殊时期,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和我寸步不离,将保护我的短兵数量多加一倍,啊不,两倍,反正在回到咸阳之前一定要尽力保住我的安全,懂吧?”
“荆轲明白。”
姜珂又将微型弩放在床边,这才放心,继续回去睡午觉去了,然后在梦里就梦见自己遭受到了九九八十一般刺杀。
简直刺激!
她现在特别能理解历史上秦始皇的多疑心理,感觉周围每一片空气中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醒来后,姜珂坐在书桌前列好计划书,确保无误后便直接去廉颇的宅邸里骗兵书去了。
然而廉颇宅门口的守卫们都特别称职,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也要拦着姜珂不让她进去。
三顾廉宅,失败。
堂堂九卿,三次拜访别人失败,这件事是比往别人丹药里下毒药更不光彩的事情。
第四次姜珂是计算着廉颇归家的时辰才来的,恰好和他在门口偶遇,廉颇并不想搭理她,转头就走,姜珂跟着他往里面闯,被侍卫拦住,“推搡”间姜珂一个站不稳直接倒在了雪地上。
这下子守门侍卫是彻底傻眼了,他们知道姜珂的身份,所以拦截她时很有分寸,连剑都没抽出来,更不敢和她有丝毫身体接触,生怕伤到姜珂。
此时的人们脑海中还没有形成碰瓷这个概念,所以那些护卫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隔着一寸距离将姜珂推倒的。
明明是雪地,姜珂却发出了很大一声痛呼,这声音很痛苦,成功引起了廉颇的注意,他下意识回头。
因为是冬天,所以姜珂出门时穿的是很厚实的斗篷,之前一直将头发藏在帽领之下,倒是没被人发现什么,现在由于倒地的动作幅度过大,姜珂的头发全部都从帽领中散了出来。
廉颇发现,姜珂的头发……居然被剪成了短发!
中原人极其爱护自己身体上的毛发,莫说是头发了,就连剃去胡子,剃个鬓角都算是很严重的羞辱刑法,断发,那可是南蛮人才做的事情,姜珂这是怎么一回事?
廉颇心中猜测,莫非是得罪秦王,被流放到这里了?
姜珂从雪地中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副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模样:“廉公,您真的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叙叙旧吗?”
老夫和你哪里有旧可叙?
廉颇心里吐槽归吐槽,但他宅邸所在区域虽然安静,却也并不算偏僻,此时又恰逢日中之时,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让一个断了头发的小姑娘眼泪巴巴地站在自己家门口,廉颇都怕她下一秒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