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那还有心情管什么追杀他的不明势力。
褚洄之骂了句脏,火速从暗网退出,同时收到了光屏上的第二条消息。
发信的是莫岁的通讯号,但发信人的口吻一看就不是莫岁。
“来斯凯乐门。他非得叫你。”
褚洄之呼吸一滞,直接将通话拨了过去。
刚一接通,爆发而出的嘈杂音乐和笑闹人声成为了压垮褚洄之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谁?莫岁呢?”
褚洄之语气阴冷到极点。
光屏那头的缪特也烦得不行。
要不是莫岁坚持,他死也不愿意把褚洄之叫来。
缪特看了眼已经堆了半屋子的礼物盒,实在觉得莫岁丢人,扯着嗓子没好气道:
“听不出来我是谁?你小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真他妈服了。”
“给你二十分钟,报我的名字,会有人领你进来。你要是没到,我就带莫岁换地方接着玩。”
缪特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讯。
莫岁已经进入了喝醉的二阶段,彻底没了胡作非为的精力,偷藏的那瓶酒刚刚也被缪特发现后强行没收了。
一贯的冷淡傲气全都融化,莫岁现在看上去是毫无攻击性的乖巧漂亮,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见人就笑,和平常判若两人。
“嘉利,你把终端还我嘛,我还没买完呢。”
莫岁口齿清晰、语速缓慢,和缪特理论。
“买什么买,他那儿值得你花这么多钱?”
缪特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道:“而且他现在不已经赚了不少了吗,怎么还花你的……”
缪特·嘉利是不应该知道褚洄之的事业状况的。
缪特自觉失言、表情一僵,幸好,喝醉的莫岁没听出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莫岁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不给就不给。”
他自力更生地站起,有些晃悠地朝落地窗边的吧台走去。
屋内铺了满地的长绒地毯,人走上去本来就是不太稳当的,好给醉酒后的公子小姐制造些泼酒或摔倒这类暧昧的巧合。
有个陪酒的男生见莫岁走得踉跄,跟上去就要扶住莫岁。
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画着上挑的眼线,秋波暗送地看向莫岁,谁知他指尖不过刚刚碰到莫岁的衣角,小少爷直接反手一招擒拿,压着人细弱的胳膊就给行云流水地按到了地毯上。
全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这下实属肌肉记忆的战斗本能,连莫岁都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莫岁松手,抱歉道。
那男生小臂撞到桌角,泛起大片的淤青,看着怪吓人的。毕竟也是自己搞出来的,莫岁有点愧疚,把旁边的冰桶递给那男生。
“你敷一下吧,后续医药费一并算在酒钱里。”
莫岁觉得自己只能算是基本礼貌,却不知道这儿根本没有客人会对陪酒有礼貌。他的处事方式对那男生来说堪称温柔,人家看他的目光都快滴出水来了。
油盐不进的莫岁没注意到这些,他坐到吧台旁,托着下巴看向一楼。
人头攒动和律动光影看久了便有些困,莫岁打了个哈欠。酒|精开始发挥副作用,他觉得有点头痛。
就在莫岁昏昏沉沉之际,人群中出现张熟悉却依旧惊艳的脸,像是夜风蓦然拂过,他瞬间神清气爽了不少。
莫岁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人就是褚洄之,笑意顿时更浓了些。
一室颓靡之色中,褚洄之清俊挺拔、气质出尘,与众人格格不入。
但他步履匆匆,那张漂亮的脸上尽是阴沉紧张的冷色,隔着老远都让莫岁感觉他周身的温度绝对很低。
厅内突然出现这么个鹤立鸡群的人物,自然吸引了周围众多的目光。
莫岁眼看着不少人要跟褚洄之搭讪,褚洄之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却跟周身都装了探测器似的,愣是没让人沾到他半片衣角。
“莫少,您的衣服刚刚被我弄脏了,我赔给您吧。”
耳边响起声音,莫岁转头看向说话人,发现是那个刚刚被他过肩摔的男生。
莫岁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在自己衣摆上看到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渍。
他要是不提,莫岁根本没注意到。
“没事,不需要。”莫岁道。
或许是因为莫岁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其他人实在太不一样,外貌出众、家世显赫、甚至连脾气都好,所以就算被明确拒绝,那男生也依旧不愿死心。
他壮着胆子,凑近了些,温声细气道:
“我有在这个牌子的门店工作过,知道这料子沾了水就算毁了,您还帮我出了医药费,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男孩身上的香水味熏得莫岁不太舒服,要不是因为喝醉后反应也变迟钝,莫岁早就退避三舍了。
他往后退了退,耐着性子道:“我不在意,真的不需要。”
男孩坚持道:“可是……”
半机械化的厚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传出的巨大闷响打断了男孩的话。
褚洄之的声音冷到令人不寒而栗,冰封在漆黑眼瞳中的怒意顷刻就要破土:
“他说不需要,你没听见吗?”
没人认识这位不速之客,却见他目标明确地向吧台旁边的莫岁走去。
那男生还愣在莫岁身边,褚洄之揪住他的后衣领,不容分说地一把将人拽开。
褚洄之扫了一眼屋内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又看到桌上地上堆满的礼物,强烈的危机感攀上顶峰——
任何人乍见这副场景,都只会以为是出手大方的富家公子在无差别给在场众人送礼物。
锐利冷暗的眼睛扫过屋内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
室内气氛降到冰点,只有莫岁这个小醉鬼还在没心没肺地冲褚洄之笑。
莫岁撑着吧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一头杵在褚洄之肩膀上。
醇香的浓郁酒气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果香,都快把怀里的小卷毛腌透了。
褚洄之揽着莫岁,想生气却没有立场。
烦闷和难捱充斥心脏,他却只能询问道:
“喝了多少?”
“一杯半。”
莫岁老实回答,想了想,又两手比划着补充道:
“再加一瓶,这么大的。我藏起来喝,他们都没发现。”
褚洄之听得脑仁疼,却拿莫岁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深呼吸,不断告诫自己先冷静:
“去沙发坐着好不好?”
莫岁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一堆礼物,他现在的大脑只能支持他单线程运作,所以他摇了摇头,转身要去拿东西。
褚洄之不知道那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全是给他的,在他的视角里,莫岁站都站不太稳,却还在远离他。
莫岁是要离开自己去拿东西送给在场的哪一个人。
内心压抑到极点的占有欲彻底被引爆,褚洄之拉住莫岁的手腕,强行把莫岁拽向自己。
莫岁略一踉跄,下一秒,褚洄之抄起他腿弯,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莫岁有点不舒服,他下意识挪了挪,却被褚洄之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
褚洄之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硬邦邦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少见的强势,莫岁眨了眨眼,乖乖没再动作。
莫岁被放回沙发, 褚洄之单手撑住沙发靠背,隔绝了其他人向莫岁投来的视线。
莫岁雾蒙蒙的眼睛望向褚洄之,就算不太清醒, 也看出褚洄之脸色不好。
他甚至觉得, 自己在褚洄之的眼睛里看到点疯狂的破坏欲。
褚洄之俯身,深深凝视莫岁。
眼前矜贵漂亮的脸染上醉意, 眸子里满是笑意。
可那笑容对褚洄之而言非常残忍,就仿佛什么都不能真正让莫岁在乎一样。
褚洄之很少咄咄逼人, 此刻却没心思再修饰语言。
“他们比我更好看吗?”
他毫无道理地询问莫岁。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得到莫岁的回答,眼里满是执拗,不太光彩地接着追问道:
“他们比我更会说话吗?”
“他们比我更能让你高兴吗?”
莫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褚洄之这几个问题问得实在令他匪夷所思,他连这屋里其他人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更遑论拿别人跟褚洄之比较。
可莫岁的不回答对此刻倍感煎熬的褚洄之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知道自己不该质问莫岁, 也知道莫岁不是会随便和别人亲近的人,过分的话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也会亲近他们吗?那为什么又要叫我过来?”
不是。他在说什么。
莫岁头晕脑胀, 张了张嘴, 慢吞吞回复:“不是,你先等我捋一下……”
冷嘲热讽的声音从旁插入, 打断二人的谈话:
“还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呢, 原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莫少想跟谁一起还需要跟你报备吗,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呢, 别在这儿惹人笑话了。”
褚洄之气极反笑,眼底幽光狠厉。
“我跟你说话了吗?”
厚实的石材桌台被不明的力量猛地掀翻, 酒杯七零八落地互相撞击砸落,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中, 在场不少人都尖叫起来。
褚洄之扯过桌上铺着的绸巾,隔着布料拽起嘲讽他的那人的胳膊, 半拖着人,暴力且流畅地将人扔出了门外。
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褚洄之的举动吓得白了脸色。
面容昳丽阴郁的男人拿方巾草草擦了擦手,将方巾也随手揉作一团扔掉。
他拉开大门,睥睨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道:
“在我动手把你们一个个扔出去之前,都给我滚。”
有胆子小的人如坐针毡地就想起身离开,可更多人还是去看缪特的脸色。
缪特也是面有愠色:“褚洄之,我喝我的,应该不碍着你吧?你大张旗鼓地搞什么?”
褚洄之冷笑,权当缪特·嘉利在放屁。
他居高临下、气势凌人,没见半点畏惧地命令缪特:
“傻逼,当我怕你?”
“你也滚,打包带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室内归于沉寂,原本装潢华丽的包厢内成了一片狼藉。
倾倒的酒液沾湿地毯,满屋的酒气光是闻着都让人发晕,玻璃碎片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毯纤维间,反射着暧昧不明的灯光。
屋内只剩他跟莫岁两个人,褚洄之关上门,这才勉强冷静了点。
他回身,却发现莫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地上,正在捡拾混乱中掉到地上的礼物盒。
几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就散落在莫岁手边,他现在动作不稳,一不注意就可能被划伤。
瞳孔猛缩,醋意瞬间浓烈到褚洄之无法忍受的程度。
到底是送给谁或者谁送给莫岁的东西,值得莫岁这么宝贝,连喝醉了都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褚洄之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扛起蹲在地上的莫岁,把人扔回了沙发。
他没再给莫岁离开自己的机会,他单膝跪上沙发,两手撑在莫岁两侧,把莫岁牢牢圈进自己和沙发之间。
“莫岁,你对我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褚洄之声音喑哑,眼底颤动的墨色如同难以止静的深湖。
狂风随心而过,湖水却久久难平,每一道涟漪都是风过的痕迹。
“如果给我的东西也是随便能给别人的,为什么又要让我以为,我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莫岁的反射弧在酒精作用下长得离谱,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要回答褚洄之之前的问题。
“他们当然没你好看,我都没跟他们说过话。”
褚洄之一顿,随后自嘲失笑。
多荒唐,莫岁只说了这么一句完全可能是敷衍他的话,他竟然觉得雀跃。
可他实在不愿意再装聋作哑,如果一定要戳破幻梦,他宁愿动手的人是自己。
“是吗?那这个是送给谁的?”
褚洄之伸手拿过莫岁还攥在手里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碎钻镶嵌的项链,吊坠部分是雕琢成新月形状的月白色宝石。
倒也不怪褚洄之看不出来这东西是送给他本人的。
莫岁挑礼物主打一个看眼缘,根本不分男款还是女款,觉得好看就买了,正常人都会觉得那项链绝对是送给某个小姑娘的。
莫岁甜甜笑了笑,如实道:
“送给你的呀。你第一次去我家那天晚上,天上就是这样的月亮,弯弯的一点点,但是很漂亮。”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令褚洄之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看向莫岁,眼眸里亮起微小却闪烁的光芒,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送我的?”
“嗯。”
莫岁点头,终于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看着褚洄之通红的眼眶和紧抿的薄唇,他不明就里地询问:
“你不开心吗?”
“没关系,这个你不喜欢,还有那么多呢。”
莫岁毫不气馁,指了指一旁那一大堆东西,斗志昂扬道。
褚洄之眉头微微蹙起,不敢相信莫岁的话真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哪几个,是送给我的?”
莫岁迷迷糊糊的,觉得褚洄之这话问得很奇怪:
“什么哪几个?都是你的呀,不然还能送给谁。”
他推了推把他整个圈住的褚洄之:
“你让一下,挡住我拆礼物了。”
以为已成定局的惨败轻易被莫岁一句话勾销。
褚洄之眸光闪烁,将莫岁推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另一只手捏了个诀,下一刻,满屋琳琅满目的礼物盒子全都凭空飞到莫岁身边,将两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别走,就这样拆。”褚洄之低声道。
盒子都在手边,莫岁觉得这样很不错。
他随手拿过一个:“这对袖扣上次在宴会上就想送给你了,竹叶形状的,感觉和你很搭。”
“这个发饰是绳编的,还有红色的流苏,和你送我的手绳有点像,我觉得好看。”
“这个是什么?哦,这个好评很多,我顺手就买了,也不太记得了。”
褚洄之根本没去看那些礼物到底都是什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忙忙碌碌边拆礼物边解说的莫岁,不舍得错过任何一秒,眼中一点点恢复光彩。
心底似乎有什么碎裂的东西被莫岁一句句话重新粘合起来,醉醺醺的莫岁语速比平常慢很多,褚洄之却仍然不希望时间加速流动。
莫岁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指使褚洄之:
“不想拆了,我有点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嘛。”
喝醉的莫岁没了平日里那层冷傲的伪装,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撒娇,褚洄之心脏被揉作软到不可思议的一团,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温度正好的温水被递到莫岁手里,莫岁捧着杯子喝着,一双眼睛却还盯着褚洄之。
“所以这些礼物,你喜不喜欢?”
他迫不及待地放下杯子,满怀期待地等待褚洄之的答案。
莫岁漂亮的眼睛是亮盈盈湿漉漉的,沾染着水渍的唇瓣也是亮盈盈湿漉漉的,室内灯光昏暗,他仿佛是一颗从天而降闪闪发光的星星。
或者说,在堆叠礼物的簇拥下,他本人就像一件最珍贵的礼物。
褚洄之失神望着莫岁,半晌没说话。
莫岁有点着急了,拽拽褚洄之衣角去催他:
“为什么不说话?喜不喜欢嘛?”
空气中酒香浓郁,经过一晚上的大起大落,褚洄之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绷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倏然断裂。
“莫岁。”
褚洄之叫他的名字。
莫岁不明所以:“嗯?”
“……喜欢。”
虽然褚洄之的声音里带着些莫岁听不清楚的沉重与复杂,但莫岁很满意这个答案本身。
莫岁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可下一刻,他便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褚洄之完美无瑕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唇瓣上传来微凉的柔软触感,褚洄之轻轻吻住了他。
这个吻和在D131-α星上兵荒马乱的初吻不同。
褚洄之的动作温和轻柔,却细密缱绻至极,辗转入侵,直到莫岁根本无力招架的地步。
酒液的醇香在两人口腔内满溢,泄出唇齿的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仿佛被烈酒浸过。
醉意蔓延,将暧昧的感受无限催化加深,莫岁只觉得褚洄之比那一整瓶烈酒都更让他发晕。
耳中只余加速的心跳和含混的水声,本就发软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就连氧气都全赖对方的渡予,宇宙和时间都仿佛消失湮灭,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褚洄之。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找回理智的时候,莫岁看到的是褚洄之那双比黑曜石还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自己。
“你,不公平,我不太会这个。”
莫岁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害羞,脸红得要烧起来,他语无伦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