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兰姨拦下了宝菱,不叫她帮忙收拾,让他们年轻人赶紧去玩,“你们不是四个人吗,正好凑一桌麻将!”
宝菱小声对宝星说:“哥,我不会打麻将……”
宝星笑了笑,看向梁稚:“梁小姐有什么安排?”
梁稚说:“庇城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无非也就那些。倒是新光大广场新开了一家卡啦OK店,小妹跟同学去过,说是歌单比较齐全,连日本歌都有。”
梁稚没有立即表态。
宝星瞧梁稚仿佛兴致不高,又说:“或者,要不去赛马公会?梁小姐应当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凯瑟琳了吧?”
梁稚很是惊讶:“凯瑟琳还在赛马公会?”
“梁小姐不知道?她被人认捐了,现在在马术学校做教学马呢。”
“被谁认捐了?”
宝星但笑不语。
梁稚飞快转头看向楼问津。
楼问津仍是那样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天热,就先不去了。宝星你带你小妹出去玩吧,我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宝星忙说“好”。
“晚上还是过来吃饭。”梁稚嘱咐一句。
待宝星和宝菱走了以后,梁稚立即转头看向楼问津:“照片你扔了吗?”
“什么照片?”楼问津看着她。
梁稚抿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片刻,她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迈了两三步,回头一看,楼问津还在原处,她把两条漂亮的细眉拧了起来,“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楼问津瞧她一眼,这才跟了过去。
穿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口,梁稚走了进去,回头看一眼,楼问津也进来了。
门在他背后开着,往后延伸,很是安静的一段木地板的走廊,白日里,两侧玻璃罩的壁灯也是亮着的,照亮了那繁复的花木的壁纸。
她突然间手足无措,因为意识到自己把他叫上来,似乎是一种默许什么的态度,虽然她不过是觉得站在客厅里讲话,被古叔或者兰姨听见,会很不自在。
“认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了。”
梁稚看着他,“还有其他忘了告诉我的事吗?”
楼问津抬眼,“你呢?”
这一眼说不上有什么意味,梁稚却骤然心虚。她叮嘱过古叔绝对不要走漏风声,她相信古叔不至于言而无信。
梁稚不再说话,踌躇一秒之后,她忽然走上前去,伸手。
楼问津一顿,垂下目光,却是看见她手臂自他身旁绕过,伸向了门把手。
离得远了,没有够到。
楼问津蓦地伸手,将她一搂,另外一条胳膊后伸,反手把门带上了。
梁稚脸颊挨在了楼问津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屋里光线太明亮了,让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片刻,楼问津抬手,两指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目光相对,他镜片后的眼睛里,仿佛渐渐地燃起温度。她睫毛颤抖,察觉到他缓缓地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愈来愈近,最后歇在了鼻尖上。
只是虚晃一枪。
他两臂将她腰肢一搂,直接扛了起来,经过床头柜,腾手扣下了摆在那上面的相框,而后把她扔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泡泡袖靠一圈松紧带支撑,往下轻轻一拉便落了下去。
楼问津摘下眼镜扔到枕头旁边,低头,径直一口咬在她的肩头。
有些动真格的意思,她吃痛皱眉,察觉到今天的楼问津有些反常。他一直以来,只是气势上格外强势,细节处却都是温柔。
楼问津手掌按在她腰侧,找到了上衣侧面暗藏的拉链,毫无犹豫地拉开,再将衣服推拢上去。
梁稚抬起手臂挡住了脸,“……把窗帘拉上。”
“不。”
不单如此,牛仔长裤的拉链,也很快地被他拉开,长裤被他几分粗鲁地褪到了膝盖处。
而后,再无动作。
梁稚有些难堪,挪开了手臂,偷偷瞧一眼,发现他手臂撑在她的身侧,正居高临下地无声打量着她。
仿佛是结婚那一晚的重现,只是此刻他幽深的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欲念。
梁稚从未想过,仅仅只是被注视,自己便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她突然觉得委屈,因为进门以来,他还没有吻她。
她倏然伸臂,将他后颈一搂,叫他低下头来。
目光相对,她看见楼问津喉结滚动,下一瞬便俯身,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他手臂伸到她背后,抱她坐了起来,解开了后背的三粒金属搭扣,而后再将她往怀里紧紧一合。
那样直接地挨上衬衫几分粗粝的面料,使得她骤然一个颤栗。她一边承受他疾风骤雨一样的吻,一边拿微微颤抖的手指,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楼问津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与颈侧,她仿佛力气被抽尽,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
总算将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她将其往下一拽,目光垂落,触及到了他肩胛处的伤口,突然一顿。
楼问津自是察觉到了,偏头看去。
“……怎么弄的?”梁稚忍不住旧话重提。倘若这种时候,他还不愿意说实话,那么……
“替人挡刀。”
“谁?”
“章绮年。”
“……她是?”这名字的格式,一听便与章锦年有关系。
“章家二小姐。”
梁稚无来由的满腹酸涩,“……你替章家二小姐挡刀?”
“她被人绑架,藏在了船上,那时我在船上做水手,离绑架的人最近,协助警方解救时……”
他闷哼了一声,因为梁稚把指甲狠狠地掐了上去。
“楼问津,我从前问你,来梁家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回答我说,什么都做。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当过水手。你不肯说实话,就是为了隐瞒这一段吗?”
楼问津低下头去看她,她目光里满是愤怒。
“阿九,那时候章绮年只有八岁。”
“……”梁稚语塞片刻,“那她现在也该有十六七了,是吗?”
楼问津无声地注视她片刻,忽然松手,直起身,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与打火机。
他低头,点燃一支,吸了一口,而后转了个方向,把滤嘴的那一头,递到她手里。
梁稚不明所以,“……干什么?”
楼问津微微侧身,把那疤痕朝向她,“把它烫了。”
梁稚一惊,“……你疯了吧。”
楼问津并非玩笑,他头往后方望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挨近那伤疤。
梁稚手指颤抖,“楼问津……”
“别怕。”
“不要……”梁稚想要将手收回,然而楼问津抓得指掌发疼,丝毫不放松。
楼问津垂眼,望住她的眼睛,眼底仿佛有冰雪沸腾,冰冷又滚烫,“不是恨我吗,阿九?就只有这一点胆量?”
梁稚深吸一口气。
“来。”
楼问津又回头往背上看了一眼,以作确认,下一瞬,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把她拿着香烟的手指按了下去。
“滋”的一声。
梁稚吓得眼泪决堤。
一定痛极了,可他一声也没有吭,只是这样深情、专注而虔诚地吻她。
烟头灭了,空气里一缕焦糊的气息。
楼问津把烟从她僵硬的手里夺下来,丢到地板上,双臂合拢,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你看,这下就是你亲手留下的。”
梁稚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绝望地想,她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梁稚将楼问津肩膀一推, 手掌往床面上撑了一把,立即想要起身。
她脸上挂着眼泪,神色凄惶, 声音也在颤抖, “我去给你拿烫伤膏……”
然而楼问津将她一按, 又使她倒了下来,他低下头去, 把滚烫的吻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不用,阿九。”
这一吻只是序始, 逐渐逶迤而下, 印在她锁骨、胸口、腰际……挂在膝盖处的牛仔长裤彻底被扯落, 而后,那温热触感猝然地烙在了膝盖之上。
梁稚一惊,还不能完全肯定他打算做什么,直到那吻的轨迹蜿蜒而上, 她吓了一跳, 立马整个身体往后一缩,并拢膝盖。
楼问津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下意识摇头。
他却紧紧地把她盯住, 修长手指扣住了膝盖内侧, 用力一分。
“不……”梁稚慌得不得了, 本能抬腿,脚掌抵住他的胸口, 用力往后一蹬。
楼问津纹丝不动, 甚而就势一把扣住她伶仃的脚踝,垂眼道:“这样也行。”
……哪样?
不待她思索, 他忽然抓着她的双脚,把她整个人往下一拖,让她两腿都搭在他的肩膀上。紧跟着他便伏了下去。
梁稚偏过头,难堪地拿手背挡住了脸,几次挣扎的尝试,都被楼问津轻巧化解。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卧房里。
她不敢就此多想一秒钟,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红得将要滴血。
“楼……不要……好脏……”
“没有。”楼问津以玉骨一般的手指缓慢分拨,“……很漂亮,阿九。”声音埋了下去,渐渐含混,“……很甜。”
“……”她只想求他不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拿手臂紧紧挡住脸,再咬紧嘴唇,才不至于发出那形似饮泣的声音。
他这样的行为,跟把一个戒断反应严重的酒鬼,一下丢进了酒窖里有什么分别?直接的、毫无折衷的刺激,直抵中枢神经,轻易摧毁一个人岌岌可危的意志。
梁稚深深呼吸,意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显然只是徒劳。
楼问津唇舌柔软,鼻梁却硬挺,它们各司其职,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从前绝难想象,楼问津会这样极尽细致地取悦于她。
她呼吸逐渐失序,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发出追随本能的声响,混杂在那啧啧的水声之中,一切都如此羞耻,却又叫人上瘾。
怎知堕落不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何况,她那么喜欢他,死在这一刻又未尝不可,至少所有两难的问题也都烟消云散了。
梁稚头晕目眩,像是小时候不知轻重地直视阳光,眼前花白,脑中嗡响,那个瞬间终于抵达,她急忙出声想要提醒他躲开,“你快……”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几秒的时间,梁稚仿佛直接忘了呼吸,片刻后,才急促地大口喘气,她极为难堪地睁眼,却瞧见楼问津毫不在意地拿衬衫下摆抹了一把脸,而后俯下身来,把仿佛濒死的她,紧紧搂入怀中。
梁稚长久地没有动弹,整个人像是在泳池里游上了好几个来回那样气力尽失。直到许久过后,呼吸渐渐平稳,她闭了闭眼,几乎没有犹豫地在他身侧支起双腿,而后稍稍地挺了挺腰。
她已经默许了,今日他可以对她做任何的事。
楼问津抬起头,垂下目光看着她,眼底深黯。
见他没有动作,梁稚只好暗示得再明显一些,她双臂从他肩膀处落下去,搂住他的腰,再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迎上去。
与此同时她把脑袋偏了过去,避开了他的注视,她极度害怕,再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一份对她的审视,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楼问津低下头来,正好挨近她的耳朵,“不行,阿九。”他怕她误会,也就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我不能叫你承担风险。”他声音沙哑,显然已在极力承受情欲之折磨。
梁稚沉默数秒,把头更加的偏过去,几乎是要埋进枕头里,那声音也因此含混不清,“……床尾凳上我提包,里面有个钱夹……夹层……你打开。”
楼问津瞧了她片刻,依言起身去拿起她的提包。
白色羊皮钱夹,打开来,透明夹层里放了一枚极乐寺请的平安符。他把平安符拿了出来,瞧见下面的东西,便是一顿。
小小一枚正方形,银色锯齿的包装。外表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显然并不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他一下抿紧了嘴唇,暂且什么也没有说。
他很快地回到她身旁,拾起被中断的节奏,继续为她做无休止的准备工作。他分明自己已达忍耐的临界值,却仍然迟迟地不入正题。
梁稚有种脱水般的眩晕与焦渴,她察觉到了,楼问津在故意地折磨她,要她主动地开口求他。
“楼问津……”梁稚有些恼怒,扬起手,毫无威慑力地一巴掌拍在他的颈侧,“……你是不是要我死?”
楼问津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毫无防备地抵入。
“嘶……”梁稚轻吸一口凉气,把眉头蹙了起来。那表情,仿佛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才没有将他一脚踹开。
楼问津一震,一时极为困惑,他急忙低下头去,想要吻她,又怕她嫌弃,于是只好紧紧地将她搂住,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很疼吗?阿九?”楼问津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稚不说话。
其实痛感很是轻微,只是她这个人,很耐不得痛,叫新鞋磨破脚后跟,都要大呼小叫。
此刻,那骤然的恐惧不是因为痛的本身。
而是她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亲密,太难堪了,仿佛是丢盔弃甲,直接把自己的心脏,呈给了全副武装的敌人。
“楼问津……”她是突然觉得委屈,“你亲我一下……”
楼问津立即捧着她的脸,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窗帘大开,午后白生生的阳光一泄而入,就这样照在床尾,一切如此的明晃晃,无所遁形。
楼问津温柔而细致地吻了她很久,方才一边尝试开始动作,一边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同时适时地冷静放空,以免浪费这仅此一枚的保护措施。
她额头和鼻尖都是汗珠,微卷长发黏在了颈侧皮肤上,整个人在蓬蓬地散发着热气,像是这明火执仗的烈日的本身。
他们都不再说话,以肢体的语言代替了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这些年欲语还休的秘密。
所有的观察、挑衅、试探、恨意……以及与恨意一同隐秘滋长的情意。
“阿九……”楼问津把梁稚的脑袋扳过来,望着她的眼睛,“这东西是为谁准备的?”
“……”
“嗯?”
“反正不是你。”
回敬的她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攻击,叫她顿时呼吸散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难以组织了。
他身上一层薄汗,不知为何眉眼似比平日里更显深邃,又因动情,而叫她看上一眼便觉心口发烫。
他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一下一下地凿动,“……不管你为谁准备的,最后是我用上了。”
梁稚又羞又恼,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他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心里,捉住她的手,垂眼,把吻挨个地落在她一根根的手指上。
一切都在不计后果地燃烧。
这融化的、癫狂的午后。
梁稚栖息于搁浅一般的疲惫中,仿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用尽了,楼问津紧紧地搂着她,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依然急促。
她喜欢看他臣服于欲望而狼狈的样子,尤其这欲望因她而起。
看在他表现这样好的份上,她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实话。
“楼问津。”梁稚抬手,手指轻轻地挨向他后背烟头烫伤处的边缘。
“嗯?”
“圣乔治女中有生理卫生课……”
教授这门课程的施迈琳女士,一再要求上这门课的女学生随身准备一枚避孕套,掌握自己安全的主动权:“以便正确应对你们那被男性同伴甜言蜜语哄诱两句,就控制不住的,愚蠢而可悲的青春期的冲动。”
楼问津却是一顿,“……你高中时候放进去的?”
当然不是。这东西也有保质期的,想起来便会及时更换。
但梁稚故意说:“对啊。”
楼问津沉默下去。
梁稚立即偏过脑袋去看他,想弄清楚他这沉默的用意。
楼问津看着她:“一般保质期三到五年。”
梁稚“哦”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可能……”
“如果……你打算怎么办?”他截断了她的话,虽然语气平静,难免还是暴露了两分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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