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面色一沉,气息都变了,像一只被人摸了尾巴、随时要咬回去的猫。
王怜花却还嫌不够,开始掰着手指给他算,从乖巧跟随的一点红到日日撒娇的原随云,再到千里赴约的楚留香,每说一个名字,就让他面色更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直接把他气得坐了起来,要朝她出手。
姚月久违地和叶孤城试了一场剑,回到院中时,看到的便是怜星拖着还没好的一手一脚,跟王怜花动手的场面。
她不用看就知道,王怜花一定是在耍他玩,否则以这位前辈的身法,直接走人就行,连闪避都不必闪避。
“前辈何必如此。”她上前阻止,挡在怜星身前,对王怜花道,“他的手脚都尚未好透呢。”
王怜花说你懂什么,他躺得够久了,是时候下床多活动,保证另外半边身体经脉通畅了。
“若是一直躺着,指不定躺出什么问题来。”
姚月:“……”那是我误会了?
“不信你问你弟弟。”王怜花眸光闪烁,余光扫过怜星,好整以暇道,“我分明是为了他好,也早与他讲了下床活动的好处,否则他为何会忽然下床?”
姚月就回头看向当事人。
怜星:“嗯。”
很短促的一声,还是鼻音,却不知为何,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姚月便有些不好意思,重新转向王怜花,准备道歉。
不过这时,这位我行我素的前辈已经摆手离开。
她想追过去,怜星却抱住她手臂,软声道:“姐姐能否扶我一把?我有些累了。”
姚月都以他监护人自居了,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孩子会跟自己撒娇是好事,姚月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这起码能证明,他们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公主和男仆的畸形姐弟关系了。
所以之后一直到怜星的手脚彻底养好,她都很愿意陪着他复健。
先是在这座客院里走,再又出客院,陪着他逛了几遍白云城主府,最后干脆出府,将整座飞仙岛都逛了个遍。
这期间不仅所有白云城居民都见过了他们姐弟,就连那些偶然路过南海的商客和江湖人,也几乎都见过了他二人。
好在移花宫凶名在外,大家就算再怎么好奇,也只敢远远瞧上几眼,并不敢上前打扰。
但纵是如此,移花宫二宫主即将治愈手脚残疾的消息,还是迅速传了出去。
怜星彻底恢复那日,已是冬至。
王怜花在这之前就离开了白云城,去寻她的好友了。
临走之前,她对姚月说,她已想到了新的条件。
姚月:“哦?前辈但说无妨。”
结果王怜花掏出一本书递给她,说她已经将自己一生所学,全写在了这部书内。
姚月:“……啊?”你要把《怜花宝鉴》给我?
王怜花的理由是,她不确定这书给了别人的话,别人会不会用来为祸江湖,但她这个移花宫主肯定不会。
“您之前不是还说我在江湖上名声不好吗?”姚月难以理解,“为何现在又对我如此放心了?”
“我名声也不怎么好。”王怜花微笑,“所以名声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这部书上记载的东西没什么贪念。”
换句话说,王怜花是觉得,她这女魔头如果想为祸江湖,也肯定不会靠自己写的《怜花宝鉴》来实现这个目的,因为移花宫的武功已经够强。
姚月:“……”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但总之,《怜花宝鉴》最终就这么到了她手里。
她和王怜花的交易,以一种她纯赚的方式,画上了终结。
她很无语,也很无奈,打算把它带回移花宫后,放进藏书楼好好收着。
临离开前,她又和叶孤城好好打了一场。
叶孤城是天才,进步飞快。
自从彻底创出那招天外飞仙,这少女的剑术,很就在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进阶。
姚月第一次与她交手,虽知她天赋奇绝,却还是轻松看穿了她几十剑。
而今大半年过去,她还是能看清这个少女的剑势,但应对起来,也必须拿出十分谨慎。
两人在城主府里那片剑竹林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打到最后,又把整片竹林都削得乱七八糟。
末了叶孤城欲言又止,她便主动道歉道:“本来只想与你比比招式,但比着比着,便收不住了,实在抱歉。”
叶孤城说这个不重要。
“那——?”你是想说什么?
“你明日就要走?”叶孤城问。
姚月说是啊,叨扰你够久了,是时候回移花宫去了。
叶孤城:“……不叨扰。”
两人说到这,姚月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姑娘是想挽留她。
姚月说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很喜欢与你比剑,但我到底不是南海人士,移花宫内,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叶孤城是个讲道理的人,姚月本来以为,自己解释完,她就该结束这番客套了。
结果她意外地执着,又问:“何不过完年再走?”
姚月一愣。
叶孤城补充:“南海的冬日,较别处舒服许多。”
姚月就笑起来,说我知道,所以多谢你一番好意啦。
“不过绣玉谷的冬天,其实也极舒服。”她还是拒绝,但在拒绝之后,迎着少女略显失落的神色,多添了一句,“日后你若得闲,我随时欢迎你来移花宫作客。”
夕阳下,乱竹林中,一身白衣的少女剑客怔了一瞬。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持墨绿短剑的人,已告完了辞潇洒转身。
终究是明月难邀啊,叶孤城想。
和南下时不一样, 这趟回程,移花宫一众车马,便没有那么赶了。
一来是时间还早, 就算走慢一点,也不至于赶不上回绣玉谷过除夕, 二来怜星刚养好手脚,走路是无碍了,但身体到底还是虚了半年,姚月不希望他太辛苦。
两殿侍卫得知后, 便放缓了一些赶路的速度。
“大宫主还是将您放在心上的。”辉星殿的侍卫统领跟怜星说, “您这些年的辛苦,也算值了。”
不管是现在的姚月, 还是以前的邀月, 其实都是懒得关心门派杂事的性子,所以一直以来,操持移花宫上下的,都是怜星这个二宫主。
若非如此,老宫主也不会特地给他建个辉星殿。
辉星殿内内外外, 都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原先多少还会有些为他不值,但今次南海一行,姚月为怜星做的, 也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怜星倚在自己那辆马车里, 听到自己的贴身侍卫这么说, 也勾了勾唇角。
不过片刻后, 他还是敛了笑意, 道:“只盼姐姐不是想着将欠我的还了才好。”
倘若姚月在场, 听到这话,大概心情会很复杂。
毕竟她的初衷,的确就是替“邀月”把心结解了,和他说的一样。
但这半年来,为了尽量给他多一些精神支持,她在他房间里待的时间,比睡觉时间还长。
就算出发点不怎么单纯,她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亲人来照顾。
“不会的。”侍卫也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立刻安慰他道,“若只为偿还昔年亏欠,大宫主又何必做到这份上?”
结果怜星听了这话,表情又是一变。
良久,他才轻声道:“我不怕姐姐待我不好,我只怕……”
侍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后半句,便抬眼朝他看过去。
他则苦笑一声,说算了,不说了,你先出去罢,我睡会儿。
侍卫便出了马车。
一过岭南地界,天气就冷了许多,山岭之间更有不少积雪。
在这种条件下赶路,难免辛苦,再考虑到怜星的身体才刚养好,姚月就命手下们降下速度,在抚州休息两日。
抚州是连通江南和岭南的大城,他们只要进了城,不愁找不着客栈休憩。
临近年关,城中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也极多,移花宫一行人入城,便不可避免地,又引起了城中热议。
但这一回热议的焦点是怜星。
先前他治好手脚的消息从南海传出,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其中不信的那些,多是先前远远见过他的。
那样美的一张脸,偏偏配了半边残废畸形的身体,但凡见过,都不会轻易忘怀。
也是因为见过,他们才坚信,这种程度的残疾,绝不可能治好。
眼下移花宫两位宫主的车马入了抚州城,先前听过这传闻的人,不论是信还是不信,自然都想验证一下传闻的真假。
于是这日午后,客栈对面的酒楼,一位难求。
怜星从马车中下来时,抢到雅座的人,更是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移开目光。
然后他们就看到他提着衣摆,稳稳地踏下马车,抬眸朝另一侧的绝色女子看去,再浅笑着行过,站至她身侧的画面。
两人都是一身白衣,一个冷艳一个温润,齐入客栈之际,衣影晃动,宛若天人。
竟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幽幽道:“竟真治好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回神,然后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
“至少他那两条腿,如今是看不出什么差别了……”
“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有这等医术?”
“这对姐弟生得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
“难道这么美的女子你从前就见过了?”
“都说移花宫是一个大恐怖之地,也不知是不是误传……”
所有都在聊移花宫两位宫主,没有人注意到,这酒楼二楼的角落里,坐了两个面色难看的客人。
一男一女,都戴着草编的帽子,手边各放一把剑。
他二人做派放在别处,大概率会惹人怀疑,或者好奇,但今日的抚州城,所有人关心的,都是移花宫那两位宫主,他们这样遮掩身形,混在其中,倒也不算特殊。
这两人就是当日从移花宫逃出,私奔的江枫和花月奴。
“太巧了……”江枫小声道,“我只盼大姐来寻我们时,他们姐弟已离开抚州,否则……”
花月奴也没想到,两人离开移花宫后,隐姓埋名,生下孩子,也终于联系上江枫那位义姐,约好在抚州碰面时,竟好巧不巧,撞上了移花宫的车马。
还不是普通的车马,两位宫主都在,还带了上百的移花宫随侍!
“燕姑娘信上可有说,她大概何时到抚州?”花月奴小声问自己的妻子。
“大姐没说,但她既然让我们来抚州等她,就绝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江枫握紧了掌心,“我怕她入城后,听说移花宫两位宫主也在,会直接去寻他们……”
花月奴沉默。
其实燕南天去寻移花宫的仇也就罢了,她剑术高强,至多就是跟两位宫主打一场。
但问题是,之前他们为了按住这位燕姑娘,在信中便将是怜星悄悄放走了他们的事告知了她。
如此,燕南天才放弃去移花宫寻仇,但她还是表示,倘若日后在江湖上遇到邀月,她还是会单独与这女魔头算一笔账的。
以燕南天那直来直往的性子,说不定见了两位宫主,直接就把怜星放走他二人的始末捅出来了。
花月奴真不敢想到那时大宫主会如何震怒。
“……实在不行,我一会儿悄悄去见一下二宫主,让他想想办法。”花月奴说,“他那么聪明,说不定有法子。”
“你……你小心些。”江枫紧张道,“莫叫……发现了。”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他们俩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花月奴点头:“我会的。”
当天下午,他扮成客栈伙计,以给贵客送水的名义,上到客栈二楼,试图见怜星一面。
一切都很顺利,他也打听清楚了怜星住的房间,但他没想到,当他叩响怜星房门,说来送水的时候,里面传出的声音,属于他伺候了十几年的那人。
那声音道:“好了,水来了,你洗漱休息罢,等吃晚饭了我会来叫你。”
花月奴心中大震,又听到屋里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直接在木桶边跪伏下来。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一时连呼吸都不敢继续。
好不容易等冷香远去,推门开门声再起,他才大汗淋漓地抬起了头。
房间里的怜星看到他,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他拉进来,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在此?!”怜星掐着他的脖子问,“不想要命了?”
花月奴忙解释了一下原委,又说:“我二人死也就死了,不足惜,可二宫主……二宫主当日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对不起二宫主……”
怜星骂了一句蠢货,说你们把这事告诉燕南天做什么?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
“我难道怕与她结仇?”怜星说,“我需要她特地放过我?你们直接跟她说,你们是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的不就好了!”
花月奴很羞愧:“……是我们对不起二宫主。”
“算了。”怜星也不想浪费时间骂他,“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不叫姐姐和燕南天碰上罢。”
“二宫主打算怎么做?”花月奴问。
怜星说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立刻走人了。
花月奴:“二宫主要如何说服大宫主?”
怜星没答,只扫了他一眼,让他不用管,还想活的话,就赶紧滚出客栈,别叫姐姐发觉了。
花月奴也没有再问,又朝他叩了一记,便离开了客栈。
不过出去之前,他又被怜星叫住。
“等等。”怜星说,“等你们见了燕南天,就告诉她,先前其实是骗她,因为你们知道,姐姐练成了明玉功第九层,她不是姐姐的对手,再加上我,她更不能敌,所以才骗她,懂了吗?”
花月奴:“……懂了。”
“懂了就滚吧。”怜星表情冷漠。
他二人却不知,就在他们商量此事的时候,燕南天已到了抚州,并赶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入了抚州城。
而且一入城,就听说了移花宫两位宫主,此刻也正路过抚州的消息。
燕南天毫不犹豫,直奔移花宫众人包下的客栈。
花月奴刚从客栈后门离开,准备回去找江枫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正门方向传来的声音——
“邀月!你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姚月听到那上门叫阵的声音时, 正在房间里给原随云讲剑。
原随云自从决定要剑掌双修,便以目不能视,无法自读剑谱为由, 每日央着姚月,给她讲述剑招要点。
这事对姚月来说没什么难度, 而且也是一个拆解基础的好法子,于是她就每日匀半个时辰,给这个徒弟讲剑。
今日歇在客栈,那便在客栈讲。
不想只讲了一式, 便听到那掷地有声的一句可敢一战。
姚月:“?”谁这么大胆子敢找我晦气?
她很疑惑, 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便叫来花统领问是怎么一回事。
花统领也很疑惑, 说不知道啊, 但那叫阵的女剑客,似乎是个高手,方才侍卫们想要上前问话,她一剑出手,就有十来个人倒下。
“什么?”姚月惊了, 还真是高手?
是高手,那就更奇怪了,如今的武林,还有谁不知道她凶名?
倘若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也就罢了, 毕竟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有很多, 可真高手就很没道理了啊。
正在她疑惑之际, 那女子又叫道:“邀月, 你还不出来么?你再不出, 我——”
姚月便不再犹豫。
管她是谁呢, 都杀上门了,那不去会上一会,岂不是叫旁人看轻了移花宫。
此时的客栈外,已聚了不少人,显然大家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敢跟移花宫叫板,言语间,似乎还不大看得起移花宫的大宫主。
而姚月起身推窗,一闪而出,竟是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如一片轻云,落到了那黑衣女子面前。
“姑娘好生威风,一剑退我这么多侍卫。”姚月道。
“我未伤他们。”黑衣女子道,“我只是想找你。”
姚月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发现还真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被剑气震晕了过去。
她心下微定,又给花统领使了个眼色,然后才重新看向眼前的黑衣女子,道:“你想与我一战?”
“是。”
“可我不想。”姚月拒绝道。
黑衣女子便怒了,说我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害得我义妹变卖家产,她原是江南世族的大小姐,如今只能隐姓埋名,不敢归家,我是来教训你的!
姚月:“……”
姚月也明白了,这是燕南天啊。
江湖这么大,怎么就碰上燕南天了。
但是这个时候,燕南天已经出手,她抬手亮出了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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