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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年明月夜(芸香青柠)


丁靖的供述,一石激起千层浪,隆兴帝愤怒到咬牙切齿,他如此愤怒,除了丁靖作证,证明崔珣没有投降突厥外,最让他愤怒的,应是丁靖当众揭穿他的宠妃惠妃,使尽千般手段,只为占有另外一个男人,这等隐秘之事,就堂而皇之地在所有大臣的面前被丁靖说出来,这对于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隆兴帝额上青筋都在跳,他怒道:“来人,将这个叛徒押下去,交大理寺议罪!
只是大理寺少卿卢淮,因为私纵崔珣前来大明宫,被勒令回府待罪,大理寺丞只好步出,代替卢淮答了声“诺”,金吾卫粗鲁地将丁靖绑了下去,丁靖临走之前,朝崔珣笑了一笑,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苍老板滞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往日的神采,他被负罪感折磨了六年,如今,他终于可以释怀了。
崔珣一直目视着丁靖被押走,他知道,他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哑仆了,但哑仆已经完成了对他自己的救赎,从今往后,他不是无名无姓的哑仆了,而是那个做了错事,迷途知返的折冲府都尉丁靖。
崔珣抿了抿唇,他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颜面尽失的帝王,他说道:“丁靖的证词,臣的一身伤疤,都可以证明臣从未投降过突厥,既然臣不是叛国贼,那圣人,是不是可以下令查探一下王暄之死,以及,那页起居注?”
隆兴帝愣住,他几乎狼狈地说道:“放肆!朕早就言明,王暄之死,和朕毫无干系,起居注上那句话,更与天威军一案没有半点干系!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就因为你的不信,朕就要下令查探?简直荒谬!”
崔珣轻笑:“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圣人无法解释起居注上的话,也不敢查探王暄之死,此乃众目睽睽之下,彰明较著的事情,圣人如今以皇帝身份压臣,在臣看来,反而坐实了圣人曾勾结突厥,残害忠良,出卖百姓!”
隆兴帝愕然,珠帘后的太后,终于沉声说了句:“够了!”
她缓缓道:“崔珣,吾知晓,你在突厥受了许多委屈,回到大周后,是大理寺失察,冤了你,这是吾与圣人的疏忽,吾会昭告天下,为你正名,今日你的悖逆之言,吾也可以当你是哀伤过度,一时糊涂,你且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罢。”
她是在给崔珣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崔珣答应,他仍然拥有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他还可以额外拥有流芳美名,隆兴帝都不知道太后为何这般纵容崔珣,他回过头,刚想开口,就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从摇曳的珠帘缝隙中,隆兴帝分明能看见太后眸中极度的失望和愤怒。
但就算再怎么失望,再怎么愤怒,这还是她的儿子,她不想失去这个儿子,她不得不继续维护他。
她许诺崔珣既往不咎,以此换来各退一步,可崔珣却偏偏不领情,他反而讥嘲地弯起嘴角:“臣击登闻鼓时,告了圣人,也告了太后,臣告太后包庇亲子、藏贼引盗、枉法徇私,如今看来,倒是印证了状告之语。”
太后怔了下,崔珣又道:“臣可以理解一个母亲,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无法理解一个太后,不顾一切,保护勾结外敌的皇帝。”
此话一出,闻者咋舌。
须知如今的大周,隆兴帝已形同傀儡,而太后才是真正的生杀予夺之人,崔珣当众指责皇帝还不够,还指责起太后来了。
太后果然
失态大怒:“崔珣,吾看你是不想活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崔颂清终于坐不住了,他道:“崔珣,天威军一案已经结束了,天下无不是之君父,你莫要再胡来了。”
一些大臣也开始附和,忠君孝义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刻在这些读书人的心中,他们虽然意识到君父可能的确如崔珣所说,残害忠良,出卖百姓,但他们仍然固执的不肯相信,而另一些附和的大臣,则是有另一种想法,君父卖国,这是多么大的丑闻,传出去的话,以后百姓还会相信朝廷吗?以后番邦还会憧憬大周么?
所以,必须要让此事到此为止。
在一众的指责声中,崔珣忽笑了起了,镣铐哐啷中,他徐徐起身,平静看向崔颂清,看向这个他一直敬仰的伯父,他说道:“当日,盛云廷的尸首于官道中掘出,崔相公明明知晓盛云廷之死,定然另有内情,却选择视而不见,漠然置之,因为崔相公有太昌新政要推,有卢党要斗,怎么能为了一个盛云廷,就不顾大局呢?如今崔相公依然为了大局,不顾天威军的冤屈,不顾六州百姓的冤屈,这就是崔相公的道。可我,看不起崔相公的这种道,也耻于崔相公的这种道,如果一种道,连为国家死而后已的将士冤屈都不顾,连无辜受难的百姓性命都不顾,那此道,不要也罢!”
崔珣再未称“伯父”,而是以“崔相公”相称,足以见他内心的鄙夷,崔颂清瞠目结舌,还没到等他反应过来,崔珣又看向其他附和的大臣:“前朝世宗指使宰相钱明渊冤杀了大将韩裕,天下人前赴后继为韩裕鸣冤,但大家的矛头都是指向钱明渊,而不是世宗,等韩裕平反后,天下人也只是说世宗被小人蒙骗了,自古以来,只有受蒙蔽的君父,没有做错的君父,诸位,也是这般想的吧?可诸位是君父的臣子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是个人么?是人,就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勾结胡虏,是对的么?残害忠良,是对的么?出卖百姓,是对的么?相信没有一个人,敢说这是对的,那难道,诸位寒窗苦读圣贤书,就是为了追随错误么?”
众人神色一凛,均有些茫然若失,只是,忠君思想下,仍无人敢对崔珣的话语发声,崔珣对此结果,并不意外,他反而愈发坦然,他已经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对隆兴帝和太后说的:“圣人为一己私欲,弃将士百姓于不顾,枉为人君,太后只顾自己之子,却不顾将士之子,百姓之子,也枉为太后!”
太后已然气到哆嗦,她颤抖着手指向崔珣:“来人!押下去!”
她不像隆兴帝,为了堵民之口,还存着和崔珣辩一辩的心思,以致于酿成紫宸殿上的闹剧,她手握权力,为何要辩?她要崔珣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得死。
血盆苦界,鱼扶危抱着李楹,眼看着就要离开了木桥,李楹心中大急,她头倚着鱼扶危的臂膀,忽然张开口,用尽全力咬上他的胳膊。
她咬的太重,鱼扶危吃痛,不由撒开了手,李楹掉到了木桥之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往木桥边爬去,她要去血池地狱。
只要她去了血池地狱,鱼扶危就无法追上来了,她身上有佛顶舍利,血池地狱里的鬼兽伤不了她的。
她拼了命往桥边缘爬着,半个身子都掉了下去,鱼扶危大骇,扑上去抱住她的腰,阻止她下落的趋势,但是两人动作间,一只波儿象却悄无声息地从血池跃起,牙齿咬住鱼扶危的衣衫,生生将他拖进了血池地狱。

第150章
水花四溅, 鱼扶危沉入了血池地狱,血池中的滚烫池水让他如遭炙烤,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立刻陷入晕厥, 池底的鬼兽迅速往前潜去,张开獠牙大口, 意图将鱼扶危生生吞噬。
血池地狱万年来从未有过活人, 活人的血肉, 对鬼兽有格外的吸引力, 一只波儿象獠牙咬上鱼扶危小腿, 蔓延出的鲜血让满池的鬼兽都兴奋起来, 眼瞅着鱼扶危就要被撕成碎片,李楹想都没想, 就怀揣着佛顶舍利,奋力爬着,直直往血池落去。
她要去救鱼扶危。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鱼扶危,而是自己拿着佛顶舍利离开血盆苦界,走出生死道, 回到人间,这样, 她就可以去救她的郎君了, 须知她的郎君危在旦夕,还不知道在受怎样的折磨, 迟了,她可能就会永远见不到他了。
可是, 她仍然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顾及自己性命, 就用尽全身力气,爬出木桥,落入血池,去救一个要送她去枉死城的人。
这,便是李楹。
李楹落下血池的那一刹那,和鱼扶危一样,滚烫的池水顷刻将她全身包裹,痛之入骨,但与此同时,佛顶舍利迸发出耀眼白光,白光如同利刃一般,劈在正在撕咬鱼扶危的鬼兽身上,鬼兽纷纷哀嚎挣扎,一个个调转过头,扑腾着往其余地方逃去。
血池里受罚的恶魂也都被佛光震慑,有的恶魂想让佛顶舍利拯救,于是伸出白骨森森的手,去触碰佛光,却被佛光炙热到手冒白烟,于是再无人敢靠近佛顶舍利,也无人敢靠近池中的李楹和鱼扶危。
鱼扶危已经陷入昏迷,李楹被滚沸池水灼伤,她伤上加伤,神智也陷入昏沉,彻底昏迷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鱼扶危的胳膊,将掌心的佛顶舍利塞入他的手中,然后,意识就开始模糊,缓缓闭上了双眼。
血池之中,圣洁佛光自鱼扶危的手中往四面八方涌去,如同从血池根底长出枝蔓,枝蔓最后化为一朵巨大的佛台莲花,将李楹和鱼扶危托举出血池,护住二人不再受血池灼热之痛。
木桥上的勾魂使者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环顾四周,这动静,马上就会引来鬼吏,到时候,鱼扶危和李楹,一个也逃不了。
他跺跺脚,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血池地狱中,只剩下洁白无暇的佛台莲花,以及环绕在莲花旁边,不敢接近的恶魂和鬼兽。
不出意外的话,血盆苦界的鬼吏很快就会循声而来,将李楹和鱼扶危抓走审问,但就在此时,一叶扁舟,从奈河,划到了和奈河毗邻的血池地狱之中。
戴着斗笠的摆渡人将扁舟撑到佛台莲花旁,他收起竹篙,俯下身去,轻轻抚摸了下李楹的头发,他望着昏迷中的李楹惨白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移向同样昏迷的鱼扶危,他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但愿,你这次莫再辜负她。”
他直起身子,手上绿色鬼火升起,鬼火化成一团绿光,推着佛台莲花,悠悠往血池外飘去。
含凉殿中,隆兴帝枯坐在矮榻上,他细细抚摸着一副女子铠甲,他虽是皇帝,但他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他的母亲恋权恋到他即使长大成人,也不愿放手。
而他自小就知道,帝王之家,毫无骨肉亲情可言,所以他每时每刻,都活在被废的恐惧中,即使他的母亲从未表现过这种意图,但他还是恐惧。
在这种恐惧下,他憎恶母亲为他选的所有妃嫔,她们虽然相貌美丽,性情柔顺,知书达理,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但他就是憎恶,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她们是母亲选的。
后来,惠妃来了,这个草原女子和宫中妃嫔截然不同,她右脸被灼烧过,为了掩盖疤痕,她在脸上纹了一朵灼灼莲花,她性情自私残忍,字也不认识几个,对待他,也不像其他后妃一样百依百顺,反而从不讨好,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符合后妃标准的女人。
可他偏偏喜欢了她。
他对惠妃百般宠爱,就算明知道她心中有另一个男人,他还是宠爱她,甚至不顾她是个胡女,赐给她佩剑,让她穿上铠甲,随侍身侧,入睡的时候,只要有她提剑护在他身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心安。
但是,这个能让他心安的女人,再也不在了。
他恍惚记起,那日将她逐出宫时,他忍不住问她:“朕对你不好么?你为何还要念着他?”
她当时迟疑了一下,说:“圣人对兀朵很好,但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兀朵不会珍惜。”
她就是这般,偏执,狠毒,荒唐,不择手段,所有女人身上不该出现的品德,都出现在她身上了,无妨,他也是一样,所有皇帝身上不该出现的品德,都出现在他身上了。
太后曾经疑惑地问他,他到底喜欢惠妃什么,这,就是答案。
隆兴帝抚摸着惠妃的盔甲,两行眼泪,终于滑落俊秀脸
庞,这个百姓口中神仙一般的人,此时此刻,眸中全是刻骨的怨毒,他问内侍:“太后还没有处置崔珣么?”
内侍战战兢兢道:“没有。”
“备辇,去蓬莱殿。”
内侍犹豫了下,劝道:“圣人如今处境尴尬,何必再去蓬莱殿呢?崔珣做出这种事,太后再怎么喜爱他,应该也不会放过他的,圣人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隆兴帝冷笑:“你懂什么?”
他对内侍道:“朕问你,太后有几个儿子?”
“就……圣人一个。”
“她有几个孙子?”
“还……还没有。”
隆兴帝一字一句道:“所以,崔珣与朕之间,于公于私,她只会选朕。”
至于隆兴帝为何至今无子,这个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在他完全掌握权力之前,他不会让自己有儿子。
亲生母子,算计至此,百官总觉得,他太过仁义,不像是心机颇深的太昌帝儿子,却不知,他比他任何一个兄弟,都像是太昌帝的儿子。
蓬莱殿里,隆兴帝跪在太后面前,太后一夜之间,好像衰老了不少,她侧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都不愿意看他,良久,才缓缓问了他一句话:“崔珣指认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隆兴帝斩钉截铁答道:“不是。”
太后慢慢睁开眼,瞪着他,但隆兴帝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惭,半晌之后,太后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之中,满是怆然:“好,你说不是,阿娘就相信你。”
百官因为忠君两个字,自欺欺人,她何尝不是因为爱子两个字,自欺欺人。
隆兴帝并未露出喜色,他只是一字一句道:“阿娘,如今儿子和崔珣,只能活一个,阿娘选吧。”
可是,太后居然又犹豫了,崔珣敲响登闻鼓,状告她和隆兴帝,这种够他死一万次的大罪,太后居然还在犹豫,隆兴帝垂首,他暗暗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手心,钻心的疼。
但就算如何愤恨,他面上仍然没有显露分毫,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静静等着太后做出选择。
直到凤鸟首博山炉的白檀香烧完,太后才开了口,她握紧手中的葡萄花鸟纹镂空金香囊,侧过身子,背对着隆兴帝,梦呓一般的,也不知道在跟谁说:“阿娘,保不住崔珣了……”
隆兴帝抬眸,又是一阵沉默后,太后终于阖目低语道:“菩萨保,崔珣如何处置,都由你做主吧。”
太后不再回护崔珣,隆兴帝便下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一定要让崔珣承认他是在污蔑君父,意图颠覆大周。
卢淮被打发回府待罪,隆兴帝特地挑了一个忠心迂腐的御史台酷吏主审,这个御史读了一辈子的君君臣臣,满脑只有“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这个原则,他请示隆兴帝,如果崔珣不招的话,是不是可以动刑?隆兴帝颔首,他眼前浮现惠妃脸庞的那朵灼灼莲花,嫉恨之下,指甲又深深掐入手心,他冷笑道:“崔珣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狐媚惑主的下贱玩意,也配用男人的刑具么?给他用女人的刑具,朕的这句话,也一字不改的,转告他!”
御史奉令,三司会审之下,崔珣坚持不认污蔑,三司下令动刑,只用女人的刑具侮辱他,先用针刑,铁针刺入甲缝,再用拶刑,竹拶套上手指,十指连心,三日之内,崔珣疼昏过去八次,凉水泼醒之后,继续行刑,逼供之下,十指尽断,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只是纵然被如此侮辱,用如此重刑,崔珣还是不认污蔑之罪,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君父卖国,狗彘不若,禽兽不如!”
李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片曼珠沙华丛中,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身体还是虚软无力,旁边躺着依旧昏迷的鱼扶危,李楹爬近鱼扶危,推搡他:“鱼扶危?鱼扶危?”
鱼扶危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他掌心握着佛顶舍利,身上被鬼兽咬出的伤口已经复原,按理来说,他身体应该已经好转,但他眼神之中,却是令人心惊的迷茫,他定定看着李楹,
“你……叫我什么?”
李楹头皮发麻:“鱼扶危,你怎么了?”
鱼扶危没有搭腔,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神情痛苦又挣扎,李楹不解,她正欲开口,忽见一队拿着锁链的绿衣鬼吏往这边过来,她忙伏在曼珠沙华中,一动都不敢动,思及鱼扶危要将她送到枉死城,她低声哀求道:“鱼扶危,枉死城的鬼吏来抓我了,但我不能去枉死城,我要去救崔珣……我求求你,不要出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鱼扶危眼珠转动了下,他看向绿衣鬼吏,喃喃道:“枉死城的……鬼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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