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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一池青山)


戴营和谢北河已经回来了,二人在胡若风的电脑屏幕前看监控录像。
胡若风向楚来介绍情况:“丁寻理和杜伟森都没有出来,这太反常了。监控的确拍到了有一个拿着毛巾去走廊的服务生,但他离开以后,再也没有人被叫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一直在会议室里,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是丁寻理把杜伟森给杀了吧?”
楚来已经是第三次循环了,也没少见死人,就算这次做好了逃跑的计划,也不排除在撤离过程中被丁寻理打击报复的风险。
他这种搞研究的人在她看来格外偏执,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意外。
谢北河侧头瞥了她一眼,不赞成地摇头:“这里不是Q14的下城区。他们也不是普通的黑/帮头目。做事要考虑后果,丁寻理杀了杜伟森,自己怎么下船?A区的联邦督察署那边,他该怎么交代?”
楚来嘴巴张开又闭上,没对他透露白昼的真实身份,也懒得和他辩解一个研究者发现自己的心血被破坏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冲动情绪。
戴营想起她在走廊上隔着门板听到的那一声闷响,顺着楚来的思路猜测:“杀人不至于,但那个姓杜的绑了他的宝贝女儿,丁寻理打他一顿出出气倒是有可能。”
几人就这个问题随口讨论了几句,胡若风一直没参与,她把监控画面调整到了酒库附近的员工通道上。
此刻那片区域已经冷清下来,只剩那位持有酒库门卡的领班还留在附近。
“既然会议室没动静,不如趁机早点把酒库里的情况摸清楚。计划进行到现在,只有这里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我都快好奇死了。”
戴营用指头不重地弹了一下胡若风脑门:“出任务打头阵的是你戴姐,人家巡逻的领班都还没走,你就想着催我们过去,上赶着送死?”
小胡也意识到是自己想得不周全,捂住额头乖乖道歉:“戴姐我错了。”
戴营语气并不严肃,她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借这个话头提起楚来和她筹划的撤离计划。
她直起身,和楚来交换一个眼神,继续往下说:“你没经验,做事冲动很正常,但总要给自己留后路。今晚无论酒库发生什么,一旦遇到危险,你要跟着我撤离。既然你是我的线人,跟着我上了船,叫我一声戴姐,我也该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回去。”
谢北河事先并不知情,闻言去看戴营,戴营嘱咐完胡若风,又用手去指他。
“至于你,你不归我管,但好歹我们朋友一场,行动的时候也是你给我殿后。我已经退役了,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我面前。撤离的安排我给你想好了,到时候怎么做你自己选。”
戴营平时总笑哈哈的,很少真正拿出大姐头的架势压人。
现在她收敛了表情,另外两个人坐的坐直站的站好,也都认真听着。
就在戴营阐述这次撤退行动的详细部署时,楚来突然发现监控画面上的异常,她凑到屏幕前去。
酒库附近的员工通道上,原本徘徊在附近的领班通过耳机接到了什么消息,他忽然离开了这里。
另外一边的摄像头显示,他所去往的是今晚香槟派对的举办场所。
几个海洋鲸号的船员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人上前和那位领班交涉了起来。
看表情,他们的意见有分歧,并且最后做出让步的是领班。
那几个船员离去后,领班在原地焦急地转了一圈,打开自己的通讯手环,朝监控的死角离去。
“过来看。”
戴营已经和同伴嘱咐完撤离的计划,几人一起凑过来,楚来让胡若风按下回放。
“这个负责看管酒库的人,他的计划被迫发生了变动。”
楚来分析屏幕上那个领班的举止,把画面定格在领班离去的地方。
戴营眯着眼睛看屏幕:“他走的这条路不是回酒库的方向,放着酒库不管也要离开,他是去请求增援。杜伟森的人可能要找麻烦了。”
行动的时间比原先提前,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屋子里的几人不由得紧绷神经。
在谢北河和戴营检查装备,楚来和白昼发讯息确认安全时,胡若风留在屏幕前继续切换着监控的视角,她嘶地吸气,快速地敲起了键盘。
“不对,有好几个原本已经破解的摄像头都被临时切换了安保模式,甚至还有更多正在切换中,现在我需要重新骇入。”
谢北河正在检查自己的激光手枪,手上的动作在加速:“不管杜伟森那边收到什么风声,他的人没有卡,我们已经拿到了复制的门卡,可以打时间差提前去酒库。”
一段时间后,楚来和督察队的两人走上五楼的船头甲板。
督察队的人行动起来很有气势,手端着枪,脚步悄无声息。
楚来也学着谢北河和戴营的姿势微微弯腰,却觉得她的举止看上去更像当初在下城区小偷小摸时的样子。
无所谓,能达成目标,趴在地上爬过去都行。
巡逻的领班不在,白鲸号的船员也尚未抵达,从员工通道走还需要胡若风帮忙替换监控,因此几人决定从甲板的那扇员工通道门前往酒库。
停机坪就在不远处,那架直升机的金属旋翼在日光下反着光。
每次来到这里,楚来都很容易联想到自己上一次循环时中弹的经历。
好在这一次,她虽然制定了逃出去的计划,却也对死亡有了预期。
无论最后杀过来的是杜伟森的下属、那些与酒库密切关联的人,又或者是丁寻理,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中弹或是被刀捅,她也早就有了体验。
楚来低头看向通讯手环。
出发前她给白昼和乌冬各自发了一条消息,示意二人前往停机坪。
谢北河在前面拿出探测仪,贴着与员工通道的门进行探测。
胡若风在他们出发后传来讯息,酒库附近的监控也被人操作过,现在她无法看到那边最新的情况,因此在进门之前,他需要先确认里面的状况。
探测仪隔着门板扫描起来,谢北河看了一眼面板,给戴营打手势。
里面没有人。
戴营点头,从怀中掏卡。
楚来落在后面,却脚步一顿。
距离她离开化妆室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无论白昼还是乌冬,谁都没有回复她的讯息。
楚来按住骨传导耳机,压低声音在联系频道里呼叫白昼:“你们那边还好吗?”
“滴”的一声,戴营刷开了员工通道的门。
楚来的耳机里无人回答,只能听到那个来自酒库的低频信号声随着开门的动静变大。
她心里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楚来往前走,却发现戴营和谢北河不知为何站在了门口,定定注视里面,却没有进去。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在走到二人身边后,楚来猛地睁大双眼。
白色的墙壁与地板上,多出几道鲜红与暗红的血迹。
员工通道的地板上,倒着几具尸体。
每一个都是中弹身亡。
难怪谢北河的探测仪没有报警,里面的确没人,没有活人。
这些尸体都穿着白鲸号的制服,有的脸朝下倒着,看不清五官。
但楚来很容易记住她见过的人,光是看身形,她能分辨出他们都是刚才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白鲸号船员。
他们赶来的速度很快,但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谢北河和戴营已经端着枪走进去了,两人的表情都紧绷着。
戴营和楚来一样意识到这群人的身份,然而她想到什么,开始数地上的尸体。
她嘴里默念着,很快皱起眉。
人数对不上,尸体多了一具。
时间紧迫,谢北河在开酒库的门,戴营用枪口把那些尸体一具一具地翻过来。
楚来站在门口,一只手焦躁地在耳机上按着侧键。
“收到快回复,就算你爸来了,也得让我知道该什么时候跑吧?”
通道里,戴营翻过最后一具尸体,露出他的脸。
是那个酒库的领班。
他的身上看不见弹孔,但戴营发现了他手上握着枪。
是他杀了这几个前往酒库的人,可他呢?他自己是怎么死的?
随之开锁的机械声,酒库大门终于开启。
里面的温度比较低,冷气迎面而来。
谢北河和戴营对视,一起转过头朝站在员工通道门口的楚来打手势。
楚来在这次行动中负责站在门口望风,她朝二人点头,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
谢北河和戴营消失在通道中。
与此同时,楚来的耳机里出现了微弱的电流噪音,随之而来的是说话声。
是白昼。
“父亲,你看上去变老了。”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断续,像是发声功能出了问题。
楚来的心一沉。
丁寻理?
他之前一直在会议室里没有动静,为什么现在这么快找到了白昼?
乌冬不是和白昼在一起吗?乌冬呢?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逃跑吗?
甲板上的海风呼啸,楚来用力地按着耳机,强迫自己冷静,以便听到更多信息。
丁寻理的声音比她想得平静,经由耳机传播甚至有一种失真感。
“你现在的电量只够运行基础功能,废话就不必说了。”
白昼的声音已经开始走调:“是因为我的离开,让你也生病了吗?”
楚来摸索着门板,撑住身体,往员工通道走去。
丁寻理既然已经扣住了白昼,楚来这个当同伙的也逃不掉,她要在被抓住之前去酒库看一眼,至少下次循环开始前能知道更多信息。
通道里到处是血,尸体的气味让人几欲呕吐,楚来感觉胃在抽痛。
风从外面灌进来,楚来胡乱抹了一把额发,上面附着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
“砰!”
这是铁门撞击墙面的声音。
楚来被惊得一抖,她转过头。
被风吹开的是里面那扇门,是楚来和戴营昨晚进来的方向。
它怎么没有上锁?
楚来没来得及弄清答案,因为门后的情景让她更骇然。
乌冬坐在地上,衣服的左边被血染透。
他左手的机械臂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拆除的流程并不规范,导致接口处血肉模糊一片。
他的眼睛仍睁着,却不会再眨动了。
因为他的头歪向了一侧,已经停止了呼吸。
楚来有些眩晕,她扶住墙,眼睛仍然望着乌冬的尸体,却觉得视线无法聚焦。
耳机里的对话声仍未停止。
“丁一死的时候,宋言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病不起。那个时候我没有理解她的感受。”
丁寻理的声音在放大,可以听出来他正朝白昼走去。
但白昼却依旧在原地没有动,甚至听不见她因为避让而产生的衣料摩擦声。
楚来猜是丁寻理限制了她的行动能力。
“这次你的出逃,让我体会到了她的心情。”
隔着耳机,楚来能听见沉闷却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她往酒库的大门挪动步子。
里面的温度很低,顶灯惨白一片,酒柜里装满她看不懂牌子的香槟。
谢北河和戴营在朝这边跑,楚来能看清这两个人的口型和手势。
“快走。”
那时死亡逼近时才会有的神情。
来不及了,时间不够了。
耳机里丁寻理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可白昼的机能在不断衰弱下去,就连频道里的通讯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十五年前的今天……你觉醒了。现在是下午……那天是晚上……我在造景棚里看向你,你眼睛眨动的速率不符合我设定的……”
楚来挣脱谢北河拽她的手,撞开戴营的肩膀,往相反的方向跑——她冲进了酒库。
咚咚咚。
脚步沉重地踏在地板上,响声在室内回荡
她跑过一排排酒柜,寻找向下的路口。
那些被掩藏的货物在哪里?让谢北河与戴营变了脸色的东西是什么?
楚来脚下一绊,她向前扑,然后喘着气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绊倒她的是块被挪到一边的铁板,更冷的空气从下方传来,这个入口并不起眼。
下面的空间没有照明,只有头顶酒库的灯光照亮一小方空间。
楚来跳入黑暗中。
“咚!”
她的身子砸在地上,一只耳机摔到旁边,可她根本顾不得疼痛。
仅剩的耳机里通讯声已经很微弱了,清晰起来的是另一个声音,那个只能用骨传导耳机听见的信号声。
这间昏暗的仓库里温度同样很低,甚至更冷,上百个整齐的货箱码放着,每一个都被打开了盖子。
信号声是从它们中间传来的。
在仓库的中央,被货箱包围着的,是一个像柜子一样的方正物体。
它的表面有一排小灯闪烁着白色的光,与楚来耳机里那个信号声的频率一样。
那是什么?
楚来用力地眨眼,想要尽快适应昏暗。
手掌被擦破了,腿部也因为崴到脚钻心地疼着,可全身上下感受最强烈的是她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与此同时,她的脚踢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谢北河的探测仪。
上面的数值她读不懂,却能看到红色的警告标识在疯狂地闪烁着。
后面跟着的字是什么?
楚来眯眼。
【爆炸性物质,编号X90,危险级别:特级。】
耳机里的信号声在此时停下了。
前所未有的死寂,爆炸之前的宁静,让楚来捕捉到耳机里低到微不可闻的说话声。
“仿生人的诞生日由发明者设定,我选择了你觉醒的那一天……虽然提前……,但……生日快乐,我的白昼。该走了……”
楚来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躺着望着头顶的出入口。
她张着嘴剧烈地喘气,在死亡来临前无法控制地发笑。
什么烂俗的父女相逢温情戏码。
白昼被你逮到了,可你呢?
谢北河和戴营应该已经跑到甲板上了,小胡还在化妆室,估计也接收到了撤离的信号。
杜伟森在哪里?章兆和3001在做什么?
还有其余人,这艘船上加起来上千名的客人、牛郎、侍从和船员。
这些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仍然一无所知。
这整艘船,谁都逃不出去。
楚来离得太近了,她闭上眼,耳机里传来机械音,或许是信号终于中断。
爆炸发生时,她几乎感受不到火焰吞噬而来的温度。

还没有醒来,依旧是那个梦境。
那支巨型的左/轮/枪立在她面前, 黑洞洞的枪口像一个无声的震慑。
而在它之下, 是数不清的装载着爆/炸/物的货箱。
每一次死亡, 都会在梦境中经历相同的死法。
刀刺、枪/击, 这次轮到爆炸了。
楚来重新躺回去,听到梦境的空间里响起微弱而规律的信号声, 脑海中闪过临死前在仓库中央发现的那个亮着信号灯的物体。
那是什么?
楚来不知道, 却不打算再去探究。
货箱在她登船之前就被运上了白鲸号, 无论触发爆炸的原因是什么,她只要上了船,就有风险在爆炸中丧命, 或者随着沉船葬身海底。
除非她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不会再次上船。
“砰!”
是一声空枪, 随后才响起爆炸声, 楚来闭上眼迎接苏醒。
肩膀撞在门上, 轻微的疼痛让楚来终于有了回到现实的感觉。
这一次她没有再摔倒在休息室, 而是在睁眼后及时用门板撑住身体, 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楚来总算有余力隔着头盔打量面前陷入关机状态的白昼。
爆炸发生之前,自己还十分乐观地为下次循环盘算着后路, 想着就算会面临死亡, 也能根据死前的信息在下一次避开。
结果事实告诉她, 这艘船底层的仓库埋着吨位惊人的爆/炸/物,一旦那个躲在暗处身份不明的人启动引爆按钮, 大海茫茫,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谁都不要管了。
这是楚来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猎隼的人的确不好对付,想走别的途径离开Q14也实在要花费一番功夫。
但这些都比登上那艘船、冒着被炸成碎片的风险卷进两个大集团之间的斗争要来得轻松。
别救了,救得了白昼一个,救得了白鲸号上那么多人吗?
楚来往一旁密道的方向看去。
或许这次不上船,不和任何与之相关的人产生联系,她就根本不会再陷入循环之中。
隔着柜门之间的缝隙,那个躲在柜子里的人注视楚来走向酒柜,转动摆件。
光幕弹出,楚来输入密码。
距离有些远,但头盔自带的摄像元件有放大功能,可以帮忙记录下楚来输入时按下的是哪些数字。
密道门在机械声中打开,那人望着楚来走入密道,在心里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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