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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惯例(别四为)


这口气一吐出去,整个人就显得轻飘飘的。
她开始感到头痛。
头重脚轻的,很难受。
她刚想把赵酉识赶走,就感觉身侧床铺往下一沉。
她睁眼,看见赵酉识坐在了床沿边。
她与他对视。
他的面孔在她眼中朦胧不清。
“你今天不高兴?”她听到赵酉识这么问。
徐如徽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只反问了一句。
“燕京冷吗?”
“很冷。”赵酉识回答说。
徐如徽抿了下唇。
又几秒过去,她轻声细语不知说了句什么,赵酉识没听清,微微俯身凑近,“什么?”
徐如徽看着他那一张一合,因为沾了酒色而泛红的唇,好一会儿,嘟囔了句:“是挺不高兴的。”
赵酉识没有起身,就那么看着徐如徽。
“因为我吗?”他问。
徐如徽没有回答。
她嗅到赵酉识身上有和她一样的酒气。
她闭上眼,睡了过去。

◎那明天见◎
徐如徽醒的时候屋内漆黑,她一时间忘记今时几何,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拿手机看时间。
晚上七点。
她足足睡了五个小时。
手机上有微信新消息。
徐如徽本以为是学校那边发来的,点开后看见是赵酉识发的,愣了愣。
她点进聊天窗口,看到是下午两点多发来的。
那会儿她已经刚躺下没多久,赵酉识大概也没回家多久,他明明知道她在睡觉,却还是发了消息。
【明天买窗帘。】
又过去两分钟。
他又发一条。
【一起。】
短短两行字,明明没什么很奇怪的内容,却让徐如徽失了神。
她在想,她是什么时候加上的赵酉识的微信。
好像是刚上大学第一年。
上大学前,任素秋并不允许徐如徽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她没有办法申请微信,一直用赵酉识给她申请的Q号跟同学联系。
后来高三百日冲刺,她作为普通班的学生和实验班的赵酉识实在不能统一作息,于是便慢慢疏远了。
那三个月,她和赵酉识虽然就住对面,但好像没有见过几次面,偶尔匆匆一面,也没有说过话。
大学入学那天,她忙着拒绝各种学长学姐的团体邀请,偶尔拒绝不掉的就加了微信。
那天晚上近凌晨的时候她收到一个家乡属地为鹿上的微信号申请加她为好友。
头像是一个奇奇怪怪的雪人造型。
徐如徽同意添加后,对方一句话也没说,她也没有问候什么。
她知道他是谁。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是谁。
当时徐如徽并没有给他备注全名,只落了一个字母z。
因为即使确定这人是赵酉识,但还是会有千万分之一的疑虑在犹豫。
如今三年过去,赵酉识短短两条消息打破了她心中那一点点疑虑。
也凭空搅起一汪涟漪。
她想起茉莉说的那句:【感觉他很了解你。】
也想起她自己说的那句:【到底是一起长大的。】
她攥着手机想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她才回过神。
她没有回复赵酉识。
门外是任素秋在拖地,看见徐如徽起了,任素秋唠叨了两句。
“怎么那么大人了心里还没点数,人家千里在这,你喝那么多,回头人家再觉得你不正经。”
徐如徽这些年已经习惯对任素秋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面不改色走进卫生间,洗漱洗澡,再出来,任素秋问她吃什么,徐如徽说自己不饿。
任素秋:“不饿也得吃点儿,空着肚子多难受,半夜饿了起来叮叮当当,吵得我也睡不着。”
徐如徽正要说自己不会饿,门外传来敲门声,母女俩一同看过去,徐如徽心跳渐渐重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
“谁啊,”任素秋过去开门,看见来人口吻都轻快起来,“酉识啊。”
“嗯。”赵酉识个子高,直接越过任素秋看到客厅的徐如徽。
徐如徽和他对视,没有过去。
她闻到一股香味。
任素秋也闻到了,“哟,这是什么,那么香。”
“鸡汤面。”赵酉识很娴熟地换鞋进门,放到徐如徽面前的桌子上。
徐如徽视线落到那碗鸡汤面上,听到赵酉识问:“明天没事?”
徐如徽声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那明天见。”
赵酉识并没有多待,转身就走。
“明天怎么了?做什么?”送走赵酉识,任素秋问徐如徽。
徐如徽还看着那碗面。
她说:“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赵酉识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赵酉识要做什么。

那碗面徐如徽没吃完,她跟任素秋说自己不饿没有在撒谎,她喝了酒吃不下任何东西。
任素秋拖完地没什么事就在旁边陪着徐如徽,嘴里念叨今天上午的事。
“茉莉啊,我看还是太小了,一看就是粘家的主儿,酉识这保研了,以后保不齐还要继续往上读,燕京离鹿上又那么远,啧,不过老赵直接让他儿子在燕京定居也说不定,就算燕京房子贵,他家里也不差那儿钱,就是苦了提春,生个孩子长大不在跟前,到时候床前尽孝都尽不上。”
小时候徐如徽听过任素秋和祝提春闲聊,祝提春时常跟任素秋称赞她,还说任素秋很有福气,一个女人能生一个女儿,以后能多说说心里话。
如今徐如徽长到了可以听任素秋心里话的年纪,她却只觉得任素秋聒噪。
可能她骨血里就没那么善良孝顺。
客厅的窗户被任素秋开了半扇,因为任素秋刚拖了地,需要吹吹沾了水的地板。
腊月晚上的风刺骨,却怎么也浇不灭徐如徽心中挣扎生长的荆棘火苗。
碗里的面也逐渐冷掉了。
徐如徽面不改色起身,端着碗往厨房走。
任素秋看一眼她碗中剩的,“怎么不吃完啊?”
徐如徽脚步不停,“吃不完了。”
“你瞧你多浪费,这面不管是谁做的,都是花了心思的,就算不花心思,电费可是实打实的,”任素秋埋怨徐如徽永远没完没了,“你那喝了酒,又睡一下午,怎么不饿?”
徐如徽硬巴巴回一句:“就是不饿。”
因为任素秋,徐如徽连同这碗面一起讨厌,所以把面倒进垃圾桶的动作毫不犹豫。
快速把碗洗干净放一旁,往自己房间走时跟任素秋说:“你把碗给他送一下,我回去睡觉。”
“又睡?”任素秋狐疑地看一眼徐如徽,“你别是发烧了吧?过来给我摸摸。”
徐如徽从小一发烧就犯困,很多次都反应过来。
徐如徽沉默一下,声音软下来。
“没有,就是下午没睡好。”
任素秋这才骂一句:“我看你下回还喝不喝。”
徐如徽回房没多久,听到任素秋开门的声音,都是对门,任素秋也没有关门,因此和祝提春的对话徐如徽听得很清楚。
“吃完啦?”祝提春笑吟吟的,“该饿坏了吧,喝了酒的人就是爱吃面。”
“吃什么啊,就吃两口,剩下的让我吃了。”任素秋说。
“怎么就吃两口啊?不好吃啊?”祝提春问。
“没,她说她不饿,就是困,又回房睡觉了。”任素秋说。
“别不是发烧了吧?”祝提春问。
“我刚也问了,不是发烧,估计就是喝得不舒服,长点记性也好,省的下次办事没分寸,”任素秋叨叨,“你说人家千里在这,她喝成这样,人家该怎么想她啊。”
“不会的,现在小孩比我们那个时候眼见开阔些,女孩子喝点酒有什么了,现在提倡男女平等,人格自由,抽烟喝酒都没什么啦,适量就好。”祝提春说。
“抽烟?”任素秋没控制住脾气,声音大了点,像是故意说给徐如徽听一样,“她敢抽烟我就敢抽她,酒多少还有点活血的效果,烟全是坏处,再说了,一个女孩子抽烟,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还是不抽最好。”
“酉识跟茉莉怎么样?”任素秋忽然转了话题。
祝提春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房门忽然被关上,躺在床上的徐如徽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窗帘还是下午赵酉识拉上的,书桌上堆着窗帘帘尾,看着是乱七八糟的。
但她已经看那么多年了。
徐如徽盯着,翻身拿起手机给赵酉识发了条信息。
现在时间还很早,不是正常休息时间,徐如徽猜这个时候赵酉识应该在跟赵新良看电视,父子俩也许会对最近医疗现状点评交流两句。
不知道赵酉识手机有没有放在身边。
但她没再管,只等两三秒,赵酉识没回消息,她就关了手机,再把灯关掉,闭眼睡觉。
或许是真的下午没睡好,晚上这觉睡得还算顺利,屋内有点亮的时候,徐如徽醒了。
她没在床上缓很久,差不多清醒了就准备起床,手机在旁边,她顺手拿过来看时间,发现有微信消息。
点开看到是赵酉识发来的。
但是撤回了。
凌晨两点钟。
他不睡觉,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又莫名其妙地撤回。
只留给她一条不明所以的系统提示。
徐如徽原地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今年这趟回来错了。
徐如徽自然没有询问赵酉识有什么事,又撤回了什么,她正常开始自己一天的流程,洗漱,吃早饭,陪任素秋逛菜市场。
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偶遇拿快递回来的祝提春,祝提春看她们母女俩大包小包的,客套地问:“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啊?”
任素秋边走边说:“准备炒个鸡,酉识呢,他不是爱吃鸡吗?中午都去我们家吃。”
祝提春笑着看了徐如徽一眼,徐如徽不太懂祝提春这一眼的目的,只当普通寒暄流程。
“酉识有事出门了,大早上就出去了,中午估计不回来。”祝提春说。
“这样啊,那下次再专门给他做,”任素秋问,“你们两口子呢?孩子不在家,去我家应付应付?”
“不啦,老赵早上说中午想吃面,估计下了班自己该买回来了。”
三个人在家门口分别,各回各家,各关各门。
午饭后,徐如徽收到导师发来的消息,大意还是保研的事情。
徐如徽不是不考虑研究生,而是不想再留本校了。
她今年首战了考研,从考场出来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估计要考砸了,导师也大概询问了她的感觉,两个人都觉得首战无望,于是导师就跟她提出了保研的想法。
其实保研的机会早没了,每年大四刚开学就要决策,当时徐如徽拒绝了,没想到导师最近跟她说了很模凌两可的话:【凡事也没有那么死,毕竟人是活的。】
【我一直没问你,你是有特别什么心仪的城市或院校吗?】
导师这么问。
徐如徽看着这条消息想了一会儿,回复说:【没有。】
【要北上吗?】导师又问。
徐如徽笑了,【我考不过去。】
【要相信自己啊,徐如徽。】导师说。
徐如徽叹了口气,心想这种事情也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如果相信有用,她现在应该在天京,而不是西京。
和导师又聊了一句,徐如徽终于表态会把这件事情好好放在心上,争取年前给个答复。
导师回得很幽默:【不错,很善良嘛,这样咱们俩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徐如徽不怎么心诚地回了一个哈哈。
下午五点,徐如徽正在客厅看电视,不是什么电视剧,而是随机播放的纪录片。
纪录片味道都差不多,看久了会让人昏昏欲睡,徐如徽浑身发冷前,手机震动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没看来电,直接接通,声音含糊不清地应一句:“喂。”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问:“在睡觉?”
徐如徽蓦地睁开眼睛,清醒了。
她拿开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属地是燕京。
她定了几秒才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这期间赵酉识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似乎在等她反应过来。
“没,”徐如徽情绪很淡,“有事吗?”
“有点儿,”赵酉识没问她有没有空,直接说,“我给你微信发个定位,你现在过来。”
“怎么了?”徐如徽又问一遍。
赵酉识说:“将至生病了,没多少时间了,你过来看看。”
徐如徽愣住了。
徐如徽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将至”是谁,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冷风铺到徐如徽后背,她被冻得一激灵,才想起将至是谁。
将至是高中时期她和赵酉识捡的流浪猫,纯白色,一双眼睛如玻璃球,阳光闪出蓝色的光。
刚捡到它时它很瘦,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后来送到宠物医院,医院的人判定它已经一岁多,体重却只有五点七斤。
宠物医疗费一向很昂贵,好在赵酉识是个资金阔绰的大少爷,对他来说,不过是少买两三双球鞋的小事。
可是后续怎么养却很难办。
任素秋是必然不会让徐如徽养猫的,祝提春又对猫毛过敏,同学朋友也各有各的难处,总之找领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徐如徽记得很清楚,后来将至能送出去,多亏赵酉识牺牲了色相。
他们俩大冬天在街边找领养,来往很多人看在赵酉识脸的份儿上,停留咨询。
但是赵酉识是个事儿逼,既要地方有养猫的经验,又要对方有独立的空间,还希望对方经济可观。
徐如徽当时很绝望,没忍住嘲讽他:“要不你等年后三月三给它找个家。”
鹿上邻省有个庙会,每年逢三月三祈愿上供。
“我对它都这么好,对祖宗能差哪去?”赵酉识很坦荡。
徐如徽疑惑,“我是在夸你吗?”
赵酉识:“不是吗?”
徐如徽冻得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后来大抵是赵酉识运气好,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姐姐,和好朋友出来逛街,看见赵酉识长得不错,来给他要联系方式。
赵酉识很淡定,“我未成年。”
姐姐哽了一下。
姐姐好朋友道:“姐姐可以等你。”
赵酉识伸出手腕,“那你以后给我的电话手表打电话吧。”
姐姐一脸菜色地记住了赵酉识的电话号码。
徐如徽一直以为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她也再也没有想起过这只叫将至的小白猫。
如今时隔五六年,小白猫看上去好像还是那只小白猫,瘦得只有一点点。
听护士说这只猫已经在这治疗两周了,主人每天都在这蹲守着,一天蹲超过十个小时。
“真是对不起啊,”姐姐一见到徐如徽就道歉,她好像一直在哭,眼睛看着很红很肿,“本来我把它养得很胖的,这几天一直在瘦,好像又变成当初那个样子了。”
徐如徽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于是她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这时赵酉识不知从哪儿过来,他还有些喘,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另一只手里抓着几根猫条和一个球状的玩具。
看上去都是将至的东西。
姐姐一看到这些哭得更厉害。
徐如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不该安慰姐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下意识看向赵酉识,赵酉识上前一步来到她身边,抬手揽住了她的肩,宛若把她拥在怀里。
“要去摸摸它吗?”赵酉识声音就在她耳边。
徐如徽张了张唇,又合上,好几秒过去,才声音很小地说:“我不会。”
赵酉识说:“我把它抱出来。”
将至在一个类似保温箱里的箱子里,旁边还有一个软胶细管在往箱子里输送氧气。
赵酉识将将至抱在怀里,护士立刻把细管递到将至鼻间。
“徐如徽,”赵酉识唤了一声,“过来。”
徐如徽原地停了几秒,才迈起灌铅的脚步过去。
赵酉识坐在椅子上,徐如徽蹲下/身,将至睁着眼睛,眼睛里看着已经没什么光了,徐如徽蓦地想起当初刚见它第一面时,它也是这样躺在草地上,后来也同样是赵酉识把它抱起来的。
不知为何,一瞬间,仿佛时间回到从前那个瞬间。
眼前的赵酉识似乎也回到了少年模样,她伸出手,摸了摸将至的脑袋。
同时也好像摸到了别的。
忽然,将至的瞳孔开始往外散。
徐如徽惊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站起身,赵酉识很淡定地喊护士,护士迅速将医生喊过来。
兵荒马乱之际,医生一针打在将至身上。
“强心剂,”医生说,“今晚估计撑不过去了。”
姐姐这时哭出声音,她推开医生,把将至从赵酉识怀里抢走,“不治了,我带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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