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是怎么说的？”
“之前那个采访的问题上面明明是知道的...太过分了不是吗？”
“嘘，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目前的情况公司应该是乐见其成吧...”
“歌曲的热度提高了一些，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兴...”
“算了，我们又没什么能做的。”
“但是那位演员...”
尹静寒微微摇头，说话的孩子就自觉闭上了嘴。
“好了，睡吧，明天也不轻松呢。”崔盛澈看了眼时间，结束了对话。
房间里，全原佑蜷在被子里，捧着相机看里头的照片。
照片不多，寥寥数张，大部分是他去郑昭一家的时候，拍下的郑昭一或是两人的合照，然后翻到最前，就是郑昭一在初公演时给他拍的照片。
全原佑有时候也恼怒自己越长大越别扭的性子，可是，从他意识到自己没再将郑昭一当成普通朋友的那一个瞬间开始，他好像不知不觉，就让自己陷入到泥淖里了。
说出来的话，怕连朋友也没得做——友情变质的关系里，最通俗也最懦弱的理由，可全原佑就是退缩了。
从挣扎着出道到籍籍无名的新人爱豆，他和郑昭一之间的距离，从他还不知道“演员”是什么的时候，就存在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并肩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竟是初二那次文艺汇演。
就连那次，也给郑昭一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全原佑重重地咬唇，直到口中泛起血气，也压不住心脏越来越清晰的抽痛。
合照风波渐渐平息，九月六日，郑昭一生日当天，她不巧地有工作，是杂志拍摄。
在9873的欲言又止中无视了全原佑凌晨两点多发过来的生日祝福，郑昭一拾起事业心之后无比重视她的第一次杂志拍摄，整晚都在学习拍摄时的姿态和表情，到摄影棚之后也还在反复计算最优解。
这次的拍摄主题，是“过渡”，杂志方准备的造型也别具特色，一部分和之前化妆品广告拍摄时相似的清冷形象，主打少女感，另一部分则是黑与红交织的神秘，隐约带了一点高级性感。
郑昭一的长发不久之前化妆品广告拍摄的时候修剪过一些，这次便没有再动，cody给她戴上了几条淡粉色的发片，妆容也是粉色系，在眼周点缀了亮片。
“昭一xi现在像idol一样呢~”cody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夸赞道。
郑昭一礼貌地道歉：“谢谢~”
身上的衣服是品牌赞助的新品，白色的皮质短外套和短裙，后背有大片粉色印花，首饰全是偏粗犷的金属，力图打造出独特的冲击感。
郑昭一做完造型之后，在赵允熙的带领下，和现场的工作人员认真地打了招呼，拍摄就开始了。
摄影师友好地开口：“昭一xi之前没有杂志拍摄的经历吧？别担心，跟着我的话做就行了，来，往这边再走一点点，再一步，好，看镜头~”
郑昭一跟随着指示走到指定的位置，将勾到的袖口翻下去，随后抬眼。
“很好！”
摄影师惊喜地看着镜头里顿时充满生命力的郑昭一，偏向明媚活泼的妆容被她的眼神压制，与身上的服装相得益彰。
“好，现在不要看镜头...看旁边...嗯可以，看一下裙摆...手抬起来一点...看我...”摄影师一边说着话，一边飞快地按着快门，赵允熙站在后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新人吗？表现力很强呢！”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笑着问，赵允熙谦虚地回答：“哎咦，多亏了老师水平高呀，我们昭昭就拜托啦~”
换了三套青春靓丽的造型之后，拍摄进入后半程。
郑昭一眯着眼看着眼尾勾勒出的红色细线，除了这个之外的妆容并不重，头发烫了微卷，有些类似《内在美》客串时的模样，只是服装上要精致许多。
黑红拼色的长裙和到膝盖的铆钉长靴，外套是一件短款的黑色绣线棒球服，右手还戴上了皮手套。
郑昭由衷地佩服人类在装饰身体上的巧思，同时向赵允熙表达自己的看法：“真的会有人穿成这样出门嘛？”
赵允熙维持着笑容，道：“有的。”
郑昭一耸肩，看着工作人员在裙摆处扣上一串夸张的别针，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到赵允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好安静下来，无聊地转着手上的戒指。
黑红色系的造型也换了三套，拍摄最后一套造型的时候，摄影师让她咬着一支深红色的非洲菊后仰，然后大力称赞她的镜头感。
“谢谢。”郑昭一乖巧道谢，然后问赵允熙：“刚刚那个披头散发的样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赵允熙拍了下她的背，没搭腔。
拍摄结束后，还得拍一些花絮，赵允熙昨天就将台本准备好让郑昭一背下来照着答，免得郑昭一干巴巴的回答又让工作人员陷入为难和崩溃中。
果然，简单的问答顺利结束了，连最后对杂志和品牌方的感谢都说得很漂亮。
赵允熙对郑昭一竖起大拇指，郑昭一换好衣服出来，又认真地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道别，然后
跟着赵允熙上了车。
“对了，剧本看得怎么样了？尽快决定下来吧，然后就该准备试镜了。”赵允熙一边将车开出拍摄现场，一边问道。
“差不多，明天晚上八点之前给你答复。”郑昭一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进程，说道。
“好。”
车子朝着郑昭一家的方向驶去，赵允熙放起了音乐，郑昭一听到音响里传出来的耳熟的声音，就“啪”地按掉。
“怎么了？”
郑昭一偏头看向窗外：“难听，不想听。”
赵允熙失笑：“又和原佑吵架了？”
“就他那个性子吵得起来才怪，是我单方面生他的气。”
赵允熙摇摇头，郑昭一好像只有在碰上和全原佑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表现出一些幼稚模样，对她来说也怪新鲜的。
郑昭一到家之后才发现，全原佑在家里陪郑爸爸一块儿喝茶。
“...昭昭。”全原佑见她进来，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郑昭一看到他的人又没法以平常心看待了，鼓了下脸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
“哎，昭昭，原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呀。”郑爸爸轻斥了一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他们，经过郑昭一身边的时候又摸了下她的头：“爸爸去一趟超市，你，好好说话。”
郑昭一撇撇嘴坐下来，看着桌上的礼物盒子，抬了下下巴：“是什么呀？”
“...手链，给你打开吗？”
“唔，我自己看。”
郑昭一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珍珠拼接手链，不规则形状的珍珠透出质朴的美，另外一半是扭结设计的金属链条，带着冷硬的质地，很特别。
“喜欢吗？”全原佑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
“嗯！”郑昭一觉得这条手链符合自己的审美，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伸出手让全原佑给她戴上，然后才想起自己要填满事业线而忽视恋爱线的决定，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手腕被全原佑轻轻拉了一下，落到他的手心。
手链被他的手指挑起，搭上郑昭一的手腕，他垂眸给她扣扣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倦意，脸色也有些苍白。
郑昭一怔怔地看着他，问：“最近很忙吗？”
全原佑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腕看了看，低声道：“很漂亮。”
郑昭一抽回手，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收回眼神。
哎呀，不管了，男主角自己看着办好啦！
全原佑没看懂她的小动作，但郑昭一能够收下他的礼物，又和往常一样表现出亲近，对他来说，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吃石榴吗？我给你剥。”
“随便。”郑昭一无所谓地回答，打开了电视。
全原佑去了趟厨房，没过一会儿又拿着切开口的石榴和小碗过来，郑昭一瞥了一眼，对这种需要繁琐进食准备的食物并不感冒，新闻也一样无聊，她看了一会儿，干脆继续根据自己整理好的资料，挑选起剧本来。
郑昭一选剧本的时候，会综合编剧、导演、制作公司还有共同参演的演员等所有信息来考虑，内容琐碎又复杂。
专注地做这件事的时候，眼神反应得不及时，看起来会有些呆板，所以郑昭一大多数时候都会直接闭上眼睛。
石榴籽落入碗中的轻响夹杂在新闻记者平稳的播报声里，郑昭一眼前飞快地流窜过一道又一道的数据，抓取出有用的信息。
电视不知何时被关掉了，石榴籽的声音也没有了。
人类的温度和气味靠近，然后身上落下一条薄毯。
细微的脚步声远去，最后是门落锁的声音。
郑昭一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一眼门，又看到茶几上，小碗里满满的一碗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
她眨了眨眼，想起来什么，又看了眼手腕上的进度条。
然后，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笃定起来。
翌日，郑昭一在说好的时间之前，将自己选择好的剧本告知赵允熙。
电影《第七个冬天》，偏文艺风的悲伤爱情故事，编剧的水平已经在此前的多部作品中得到了证明，导演也非常擅长这种细腻温柔的镜头，制作公司的能力也可以，综合来看，是目前郑昭一收到的剧本中的最优选。
“知道了，我去联系。”赵允熙自己选择的时候也是在这一部和另一部动作片之间犹豫，既然郑昭一选择了这一部，她自然也没有什么想要反对的意思。
十一月，电影《第七个冬天》试镜结束，确定了男主角李骏昊和女主角郑昭一，新闻报道也很快出来，外界对于这部电影的期待不一，男主角李骏昊是idol出身，2013年在电影《监视者们》中首次挑战大荧幕，表现不俗，但还未曾在青春爱情类电影中担任过角色，而童星出身的郑昭一，此前受年龄限制也未曾接触过此类电影，两位演员六岁的年龄差，和将照片放到一起完全看不出的cp感，引起了粉丝们对电影的担忧。
全原佑比普通大众更早地知道这个消息，而且是从郑昭一口中。
郑昭一生日过后，全原佑非常努力地试图让他和郑昭一之间的关系，恢复到合照风波未曾出现之前，他好像觉得自己做到了，又隐隐觉得，郑昭一对他的态度，似有不同，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
郑昭一房间里的五斗柜坏了，郑爸爸在网上订了新的，今天刚送到，正好全原佑应邀过来吃饭，就拜托他帮忙安装一下，然后郑爸爸就去学校了。
她房间的书桌就在窗边，今日阳光好，郑昭一便坐到桌上，晃着腿看全原佑组装柜子。
对比了一下上次见面时的数据，郑昭一蹙眉，发觉全原佑又清减了些。
他们公司真的是...
赵允熙后来和她解释过一些事，率先放出全原佑采访的那家记者，和他们公司是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可以说这件事背后，他们公司有一定程度的参与，至于为了什么，自然是圈子里人人都想要的“热度”。
郑昭一学了很多，也模糊地摸到了一些黑暗的边缘，只是很多东西还不能融会贯通，9873也极力制止她凭一时意气做一些越界的事，所以能做的只有9873强烈要求的“顺其自然”。
看不到的时候能做到不在意，可看到的时候，想起自己陪着这个人类从又白又软的团子时期走到现在，又不可避免地会在意起来。
秋末的风带着难得的暖意，从窗子里吹进来，米黄色的窗帘在郑昭一背后摇晃着，全原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觉得此刻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郑昭一摒除多余的念头，看到桌边放着的台本，突然想到了，便开口：“呀全原佑，我过几天要进组拍摄了。”
全原佑将钉子拧紧，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然后应了一声：“嗯。”
“这次的题材是...青春爱情，果然，成年了之后这种题材就慢慢出现了，上次送来的这类题材有好多呢。”
螺丝刀和螺丝打了个滑，全原佑抿唇重新对准，又应了一声：“嗯。”
“对了，我看了台本，最后还有吻戏呢。”
螺丝刀滑出，在木料上拉出一道粗粝的白，全原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在一堆零件里寻找需要的钉子。
窗帘被风吹得扣在了桌角，郑昭一抬手将窗帘拨开，才继续说。
“允熙欧尼说这是荧幕初吻。”郑昭一哗啦啦翻着台本，道：“现实中也是初吻呢。”
全原佑一只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捏紧了螺丝刀，指骨用力到泛白，然后，听到郑昭一轻飘飘的下一句话。
“啊，不对，不算初吻了。”
手里的螺丝刀“当啷”落地，全原佑拧眉起身，看向郑昭一。
她偏头看着台本，长发松松地扎了个低马尾，身上是柔软的米色长裙，脚上的毛绒拖鞋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听到全原佑这边的声音后才停止了晃脚，抬头看过来。
“初吻...和谁？”全原佑重重地咬了下牙，然后看着郑昭一在他的视线里，露出一个漂亮到恼人的笑来。
“你猜？和谁~呢？”
第86章 青梅竹马（10）
全原佑脑海中划过万千个念头, 光是想到她和别人接吻这个可能性，心脏就揪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 在郑昭一狡黠的笑容里, 他突然明白过来：“你...是醒着的？”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偷亲我？”郑昭一点了点自己的唇, 眼眸清澈, 不见羞意, 只有好奇。
她似乎又闻到了那日缭绕着的石榴皮的苦涩香气, 指尖轻点桌面, 指甲和木头敲击，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因为她的话，全原佑忽的又回到了郑昭一生日那天。
不知是格外温柔的灯光作了怪，还是将薄毯盖到她身上时, 飘来的香气迷了心，也或许是有些压抑了太久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突破了牢笼，卑劣地想要偷走一点什么。
他抬手靠近郑昭一的脸, 想要碰一碰她的长睫，亦或是她的鼻尖，指尖将碰未碰地颤抖着，最终又收了回去。
他弯着腰, 小心地、虔诚地、又大胆地以一个别扭至极的姿势，吻上了郑昭一的唇。
唇瓣都是微颤的，只是轻碰了一下，就让他脑海里有烟花炸开。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在心动和惶恐交织下夺门而出, 站在路灯下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直以来用“她不知道”掩饰着，可当一切被郑昭一挑破的时候，他艰难铸造的世界突然崩塌了。
“只是...”全原佑喉头发涩，说不出话。
郑昭一看着他像是做错了事的无措模样，歪了下脑袋，道：“算了，原谅你了。”
——反正对进度条一点帮助都没有！
明明是赦免，全原佑听到她的话，却一下盯住她的眼睛：“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郑昭一觉得他不讲道理：“呀全原佑，你都表现出失误的模样了，不就是要我当做失误揭过的意思吗？”
“...不是失误。”
“那么？”
郑昭一瞪大眼睛看着他走近，他的脸庞还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轮廓，眼神却是全然陌生的。
他一只手按在郑昭一的手背上，也按住了她的台本，另一只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又收回去。
那个瞬间，郑昭一嗅到的不是苦涩的石榴皮的香气，而是木头与金属的混杂气味，因为是他，所以并不讨厌。
然后，就在她的视线里，全原佑垂眸，又生涩地吻了她一下。
唇落下的瞬间，郑昭一看到他眉尾的青茬，和他的吻一样，带着青涩笨拙的意味。
“不是失误，只是...一直想做的事情。”全原佑忐忑地站在她身前，低声开口，手心起了薄汗，局促地收回手，在裤子上摩挲了两下。
郑昭一眨了眨眼，抬手摸了下唇，然后视线又看向手腕上毫无变化的进度条。
哎呀，第二次机会，也是一样呢。
全原佑不安地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呼吸都一滞。
“知道了。”郑昭一平静地点点头，推开他跳下桌子，走了出去。
全原佑站在原地，心脏“空”地下坠。
郑昭一接起电话，赵允熙带着兴奋的语气说：“昭昭，你经常穿的那个牌子的运动服，有意向找你做代言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