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之后，记得把信补来，嗯？”
“为什么突然这么多人都在往那边跑啊？”
青学的第一轮小组赛, 在迟到越前龙马出场之前就以3:0结束了。
一行人悠闲缓慢地走在路上，然而刚走出赛场，看着不知道是第几个叫嚣着“借过借过让一让”、快步跑过他们身边奔向同一个方向的路人, 桃城武按捺不住的不解还是冒了头。
而他忽然的这么一问，一个建立在共识上的猜想, 非常默契地跳了出来，占据了在场所有男子高中生那颗一刻也闲不住的心脏。
“那个方向有热闹可凑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五。”乾贞治推了下眼镜。
“走走走，快走, 我们也去看看！”
菊丸英二闻言来了劲, 一边起着哄，一边用手随机勾住了两个后辈。
“好重……”
越前龙马被他倚靠过来的重量压得嘟囔了一声, 飞快拒绝了这个无聊的提议：“要去你们自己去。”
“迟到的小不点，”菊丸英二哼哼两声，“不跟我们一块，那你确定自己等下找得到聚餐的地方？”
越前龙马不说话了。
为了多吃一顿肉, 任凭前辈拖着自己往前走。
“凑热闹”的地方离得也不远。
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群人, 挤挤挨挨地将一大块空地，围成了一个半圈。
所幸他们一行人的个子都挺高，仰个头、垫个脚、再不行往上蹦一蹦, 也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告白现场吗？？？”
桃城武望了眼正中间相拥的两人, 一边被自己的猜测和这番罕见的大场面，弄得有点尴尬脸红却还是忍不住想看；又一边觉得那个正紧紧抱着可能已经是他女朋友的男方越看越眼熟。
“等下，那个是迹部吗？！”
菊丸英二最先反应过来, 激动地往身旁乾贞治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乾你快看！那是冰帝的迹部吧？！”
“……的确是。忍足、向日、宍户和凤他们也都在。”
乾贞治的目光转向冰帝一行, 却意外发现这群人的神色, 居然比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外人看上去还要震撼惊讶与迷茫。而且那个被迹部景吾抱着的女生，莫名让他感觉有点熟悉, 总感觉在哪见过，可由于看不清正脸，乾贞治只是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一笔。
“岳人……你快掐我一下……”
忍足侑士感觉自己的声音——不，应该说，他感觉自己此时整个人都像是在飘。
已经单方面跟迹部冷战了一周的森见突然不声不响、没有任何预告地跑来向迹部告白了——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因为最近为了锻炼自己对BE的承受能力，虐恋爱情小说看多的结果？
可眼前这一幕看上去也不是BE啊！
虽然不知道森见是为什么突然想开了，可她刚才问了迹部“能不能一直在一起”这样的问题诶？？？！！！
自己一定是疯了。
没有疯的话，那就肯定是他在做梦。
然而他呼喊搭档帮忙，又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于是忍足侑士只能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嘶！好痛！
如梦初醒的忍足侑士看了看身旁。
然后，他非常得意地发现，在冰帝网球部的正选们里，他是最快理清现状、最快迎接宛如惊吓一般的惊喜降临的。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这句话可真是太对了！
忍足侑士骄傲地在心里为自己热烈鼓掌，但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将这份喜悦散布给自己亲爱的队友们。
“岳人，快醒醒。”
“凤，让宍户别愣着了。”
“慈郎？泷？”
“日吉？怎么连你也呆住了。”
“桦地——噢，桦地你也是清醒的。太好了，果然你和凤才是最可靠的。”
哎，这个满是缺心眼直男的社团。
这些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们，站在距离如此美好美妙告白现场这么近的地方，他们居然连此刻发生了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忍足侑士恨铁不成钢，连下手拍醒这些人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喊疼的哎声和抽气的嘶声此起彼伏。
冰帝众人这才纷纷从一个女孩公开、当众、大声告白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
“吓死我了……”
向日岳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森、森见，她原来是这么主动的类型吗？”
除了迹部景吾，网球部三年级的正选里，没有人跟森见柊与理同过班。
大家对她的了解往往来源于传闻。
而在传闻里，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女孩与她看上去冷漠精致如同某种幽碧宝石的外表不同，她在那些与她接触过的人们的描述中，总是沉静又柔软。
她甚至很少会以比较高亢的音量说话。
而像她刚刚飞奔而来、与某人相拥、又在某人怀中簌簌落泪的模样，就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了。
“毕竟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嘛。”
忍足侑士说着耸了下肩。
“就连你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暗恋的人，都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暗恋了她三年呢。”
“暗恋？谁啊？”
一旁的宍户亮虽然理清了现状，但对于忍足的发言显然还一无所知。
还能有谁。
忍足侑士洋洋得意地没有说话，而是朝他们部长所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当然是某位正圈着自己女朋友不想松手的大少咯。
抱得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害怕对方变成清晨阳光里的泡沫。
啧啧啧。
忍足侑士眯眼笑得灿烂。
然而眼见越来越多其他学校的人围了过来，他想了想，就还是冷静又万般不舍地清了清嗓子。
“迹部，你和森见同学——你们要不要先换个地方？”
熟悉的、来自他人的声音，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喧声，都让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柊与理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还在网球公园里。
——有很多人正在看着。
这份延迟到来的认知，让柊与理在得到了同桌答应跟她一直在一起的高兴之余，又茫然了那么一小下。
——大家在看什么呢？
在看她和迹部？
啊……对哦……
她现在和迹部，是拥抱在一起的。
更何况这个拥抱，已经不再是朋友之间的拥抱了。
所以要是别人想看的话，也确实有多看两眼的理由。
然后在一声低浅的笑后，柊与理又听见从自己正紧贴着的胸腔与上方传来的话音：“你们先走吧。”
他一边说着，安抚一般摩挲着她的后背。
“等等！越前！那个女生不是之前跟你从电车站过来的那个吗？！”
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炸起一声惊呼。
……咦？
听到前不久才记住的姓氏，好奇心还是让柊与理稍稍从迹部的怀里侧出了小半张脸。
柊与理自然是不记得那位越前同学的长相了，但她还记得他的穿着。循着声音看过去时，果然看到了那顶白色的网球帽。
“阿桃学长声音太大了……”
越前龙马神色淡淡地嫌弃了一句，不等自家前辈咋呼起来，又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只从他人怀里、露出了小半张脸的少女。
他看了看她，随后又看了看正抱着她的那位“熟人”。
察觉到对方略带探究的目光，再想起之后不管怎样总会与冰帝交手的赛程，越前龙马忽然笑了一声，对着空气朗声道：
“诶，什么啊，原来猴子山大王也会有——”
然而，不等越前龙马将这句外人听来根本不知道是在针对谁的调侃说完，一道脆亮的响指声截断了他未尽的话音。
被人群围绕在正中心的少年不可一世地微仰着头，倨傲的眼神划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到那个狂妄的小鬼身上，笑了起来。
对于此刻的迹部景吾而言，小鬼头狡猾的圈套倒是其次，这份横冲直撞、想要放肆的宣扬与炫耀，才是眼下最需要消解的急躁。
——冰帝的部长要请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吃烤肉！！！
此消息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了几百米外都能听到的巨大欢呼。
而在欢呼过后，几乎所有人都涌了过来，向柊与理和迹部送上了一大堆真情实感到不能再真的祝福。
祝你们交往快乐、这辈子不分手之类都算平常的了。
更有甚者直接在迹部景吾越发满意的笑容中，直接扯着嗓子大喊着什么早日结婚、相伴永久、一生幸福的婚礼祝词。
柊与理被惊得连说谢谢都忘了，满心就只剩下了“这个年纪的男生们为了吃肉似乎能把命一起拼上”的观察结论。
至于越前龙马的调侃，自然是被一叠又一叠的叫喊声淹没了。
不过无所谓。
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这句调侃说完。
毕竟再怎么想打趣某位猴子山大王，越前龙马也不至于没品到牵连对方交往的对象。
更何况她看起来真的很重视这次告白。
手机丢了找不到路也要来，最后还跟着他徒步走了好几公里。
“你之前说的谢礼，现在你男朋友替你还了。”
越前龙马朝那个仍被迹部景吾环在怀中的女孩摆了下手，就随着人流和自家的各位学长们离开。
冰帝的其他人也先一步告别了。
走前忍足侑士还笑着对柊与理挥手，说周一学校见。
柊与理朝他点了点头，而为了方便她从怀里抬起头，迹部就跟着将摁在她背后的手掌撤开，松松地揽在她的腰上方的位置。
所有人都离开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四下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偶尔一两声从远处其他球场传来的哨音提醒着柊与理，自己真的跑了那么远，还告白成功了。
她的同桌答应跟她一直在一起了！
柊与理愣愣地眨了下眼，感到自己的心脏再次被喜悦填满。
她稍稍往后撤了一步，搭在她腰上方的那只手便也跟着放了下来。
但它并没有全然离开，而是顺势握住她的手肘，又蹭过她的手臂，在从前他偶尔会牵住她的手腕处几不可查地滞留了一下，最后再度往下，将她的手安置在自己的掌心中。
柊与理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而这种奇怪又让她略微有些别扭的感觉，是她曾经与他友好握手时不曾有过的。
于是在高兴的同时，她忽然又感到了另一种额外的、因自己的选择而起的陌生与迷茫。
她说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可在一起了，之后呢？
没人教过她告白之后要怎么样啊？
就连从小以身作则、为她传道受业解惑的爸爸，也是在她出生之前就跟妈妈结婚了。
而在爸爸向妈妈成功告白，再到结婚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柊与理的脑瓜转啊转，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点有关的信息都提取不出来。
而她以前在北条的带领下，看过的那些有关爱情的影视剧作品，由于脸盲，柊与理甚至都不能记住男女主的长相。她对剧情的理解更是因此变得一团糟乱，看了也等于没看。
所以柊与理顶多知道这个阶段可以被称作谈恋爱。
可谈恋爱具体要做什么，她一点都不懂。
柊与理看着眼前的少年，茫然地呼喊他：
“那个……迹部同学……”
听见她叫他，同桌的眉梢就微微挑了一下，随后才轻声向她询问：“嗯？”
柊与理用了点力，却没能将手从自己的同桌手里收回来。
她一团糟乱、没有任何模型、框架、逻辑、先后顺序的脑子里，此时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你、你会谈恋爱吗？迹部同学……”
会的话，可以教我吗？
问完柊与理才想起，学校里的其他同学说过，迹部景吾国中到高中的这些年间也没有和谁恋爱过。
但是还有幼稚园和小学呢？
柊与理记得自己上幼稚园和小学的时候，也有很多同学在谈恋爱。
然而她的同桌却说：“没谈过，我也不会。”
好吧……
柊与理无奈地点点头。
就在她将“回家找几本恋爱相关的书翻阅”的待办事项暂时列进了脑子里时，她的同桌又说：
“不过我大概知道恋爱要做什么。”
闻言，柊与理高兴又期待地看向他。
而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每次和同桌一起讨论问题时，有人率先提出了一个可以继续推导的思路的激动。
“请说！”
像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那样，柊与理诚挚地邀请自己的同桌分享他对恋爱的了解与认识。
“首先，你要明确一点。本大爷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
他微笑地对柊与理说道。
“嗯。”
“那么你以前有听过有谁用‘同学’这样的称呼，喊自己的男朋友吗？”
柊与理顺着这个提问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又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换一个方式称呼她的同桌……哦不，是她的男朋友了，是吗？
想到这里，柊与理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
然后在男朋友的注视里，她像是第一次尝试学习另一门外语的小孩那样，一边犹疑着自己的发音，一边试探地喊：
“景吾？”
“嗯哼。”
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景吾。”
一旦在学习这件事上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正反馈，柊与理就会感到开心无比。
她又喊了自己的男朋友一声，然后再次得到了和刚才一样的赞许。
“景吾。景吾。景吾。”
柊与理轻飘飘地、得意地向他展示着自己新学会的技能。
而她的男朋友，像是也不会嫌她烦闹那样。
她喊多少次，他就不厌其烦地回应她多少次。
“景吾。”
“嗯。”
但是总这么喊，柊与理自己也觉得应该要有个尽头才行，不然真的很幼稚。
于是喊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她决定再小小地显露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在学习这件事上的超凡适应力。
“景吾——景吾和我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看，她会用他的名字造句了！
柊与理眨着眼睛，忽然又想要与他靠近。
于是这样一边问着，她就一边张开手臂，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怀里。
然而这次，柊与理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得到男朋友的回应。
她的手环着他紧实的腰肢，隔着运动服不厚的衣料，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手臂下逐渐放松变得柔软的肌肉上感知到，他刚才原来一直紧绷着身体。
可为什么不回应自己了呢？
就在柊与理这样茫然地望向他时，她的男朋友忽然俯下了身体。
在这个及时的拥抱中，柊与理再次闻到了那股她熟悉的香味。
他今天应该是没有上场比赛的。
在令人身心舒缓的气息里，她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
因为从以前开始，他就总是会把自己整理得很干净再来见她。
“嗯。”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这才听见他的声音。
仿佛叹息、又像是发自内心的祈祷。
“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
迹部景吾就会永远和森见柊与理在一起。
第60章
在离开网球公园前, 柊与理拖着自己的同桌……哦抱歉，是拖着她的男朋友，找了半天去往便利店的路该怎么走。
她想去买点湿纸巾, 把脸上黏黏的汗和泪擦掉。
然而这个网球公园虽然用各种指示牌，把每个分区、每个球场在哪标得清清楚楚, 但其他的指示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
仅凭着刚才在园区里狂奔的印象，和一心只想靠自己找到路的信念，柊与理还是没能打败天生的路痴, 不得不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她今天的运动量已经严重超标了。
从刚才起她的手也没有再与迹部的相握, 半路就一直在被他单方面地牵着。
而看她累得几乎歪在了长椅上，迹部就笑了下, 抬手帮她将碎发别到耳后，问她还要不要自己找路。
相比起生有薄茧的指根，迹部景吾的指尖其实也只柔软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