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关于这的知识储备没落下过,她收高粱杆染红编炕席,炕席在贺旗镇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很多讲究一些的人家,在成婚时会准备两领炕席,铺在新房的炕上,这种叫对席,成双成对的总吉利一些。
基本上大多数的炕席都是用高粱杆编的。
之前高粱没成熟姜青禾也没法子,只是如今高粱成熟,那她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得储备足够多的炕席。
她手上有小鱼走村时给记的各村庄稼以及其他种种,她都很熟了,所以此时说起来头头是道,“我要收很多很多高粱叶和高粱杆,按一捆五十根高粱杆算是五个钱,高粱叶一百张算五个钱。”
这个定价是合理的,定的太高她得倒贴钱。
不等这十来个女人欢呼,她立马接上,“所以要是趁着这几天,地里稻子啥还没收的时候。可以叫家里的叔、爷,去外面村子里收高粱叶和高粱杆。”
“离我们这近的,下湾村和西口村种了很多的高粱,上林那里不用去了,他们不咋种这玩意,要是有结伴的话,可以往更远一点的毛家庄那去,他们的高粱是最多的。”
姜青禾等她们议论完接着说:“还有羊毛,今年剪秋毛的时候还没有到,我已经定好了,怎么织,等羊毛收好,到时候麻烦各位婶子给搓成羊毛线,到时候再教。”
“织布不要急,我明天会先去衙门工房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再运两架织布机过来,到时候会放在染坊那里,再试试请镇上织工过来,棉花会按镇上现在的价来收,我们这种笨花不如西城域的长绒棉,价格比羊毛要高些,一斤大概是二十五个钱。”
“棉花咋收到时候会说,只是今天刚好碰见,也得跟婶子们说声,往后,”姜青禾顿了顿,“钱数不用卖出去再给,往后收到我手里,立即当面点清。”
姜青禾第一次知道,十来个女人能爆发如此大的欢呼声,惊的鸡窝里的鸡乱飞,抖落绒毛,鸭子嘎嘎叫得更响。
她们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在这个夕阳如约到来的傍晚,春山湾热闹极了,鸡鸭同跳,三五人成群议论纷纷。
而姜青禾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实在重,可她脚步生风。
去它的麻木,去它的萎靡不振。
她就应该奋斗不息,让自己,让大家走在康庄大道上。
第106章 野菌子火锅
彻底抛下让人萎靡不振的情绪后, 姜青禾哄蔓蔓睡着,干完家里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活,点灯熬油大半晚才睡下。
第二日早间,她出现在铺子门口。
比她早来趴在摊子桌上的师姨, 拢拢自己的羊皮袄子, 她伸手打了个哈欠, 了然地说:“前头就跟你讲,叫你在家里供奉个家神,保你家财兴旺,诸事顺利,不烦忧。”
“供座小神又不亏, 要是以后你家蔓蔓长大,要嫁人了还能跟女神, 就是把小神带到男方那家里。”
姜青禾无言, 干阴阳行当的, 老爱劝说别人信奉点啥, 不是观世人, 就是掌世佛,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毛鬼神。
“师姨, 你昨日又去帮人看鬼神了?”姜青禾侧身问她, 伸手去开门。
师姨并非日日都坐摊的, 有时会被请去看相, 有人家要请毛鬼神, 也会请她。
“可不是,俺赚这点银子容易嘛, 也就够打壶好浑酒,配盘羊血旺子, ”师姨挨在椅背上,重重打了个哈欠,她想还是得温壶酒喝喝才精神。
两人谈话间,隔壁点心铺的店家三娘探出头来喊,“青禾,昨儿个有小吏来寻,喊你今儿个去趟衙门,犯啥事惹官司了?”
“哪啊,我男人在衙门工房那做事,寻人打听消息,三姐可谢过你了,”姜青禾忙道,她叹气,要是再晚来几日,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三娘哦了声,悻悻然地回铺子里了。
姜青禾开了铺子,理清了师姨写在纸上东一笔,西一笔的账。左右也没人来,她想先去衙门问问,师姨手撑着脑袋点头,“去吧,去吧,叫你早点招个账房来,俺还能帮你掌掌眼,师家又不是白叫的。”
姜青禾难道不想招个账房,还不是找不到人,难啊,只能叫师姨这个半吊子的先给抵抵了。
想着这事,她到了工房,里头还是这个两颊有痣的小吏坐班。
小吏招招手说:“昨儿个咋没开铺子,俺问过管事了,管事说上半晌有功夫,能听你说说,诺,就在那帘子后头,再开扇门的屋子里。 ”
姜青禾谢过他,又给人塞了几个鸡蛋,“劳恁跑腿了。”
小吏乐呵呵地收起来说:“不妨事不妨事,赶紧进去吧,管事在那等着哩。”
管工房的管事细细打量了她下,忽地笑了,“坐吧,徐祯老念叨你。”
“管事你可别说笑,他一门心思只管为工房做活,哪有心思念叨我,”姜青禾想也没想立即道。
管事听她这么说,哈哈大笑,边笑边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布包,推给她,“这是他托俺捎给你的,回家看去吧,保管是好东西。”
姜青禾按捺住好奇,听管事继续道:“你上回说的那油布大伞,俺也问过小徐,见过详细图样了。你这边要得赶,桐油俺们这有,油毡大布麻烦了些,要价也高,一把六十个钱你觉着呢?”
“管事,这个钱我明白是实价了,我肯定不会再杀价,说要三十把也会先付半数的钱,不让大伙白做工。只是他们驼队实在要得急,半个月能做好不?最迟二十日,”姜青禾回他。
其实距离驼队离开草场大概是一个月上下,但谁说得准,要是卡着这个时间没做好,不是又得等。
“你这活俺原来是不想接的,不是没赚头,”管事也如实说,“俺们这实在忙得很,扇车、织布机都得忙着做,分发给底下村落。可你男人做活实在卖力,俺问过他,他说白天做扇车,夜里锯木头做油伞,指定不耽误活计,央俺应下。”
“俺这个人心软阿,想想也答应了,到时候插缝似的做些吧。”
姜青禾闻言轻叹口气,她问,“工房那做活能去瞅眼不?”
“眼下忙,你去瞅眼也看不了啥,你要是有啥东西要捎的,俺能给你捎点去。等转到衙门这工房,歇晌时俺可以让他回去,”管事摇摇头,态度很明确地跟她解释。
姜青禾有点失望,她努力打起精神问,“那工房忙的话,要不要解匠,不常在这里待,就忙这阵子的。不说木活做的有多好,但锯成板材很老手了。”
解匠不是木匠,是专门把木头锯成各式板子,比如宽木板、长木棍等等的把式。
姜青禾并非突然询问,早在她有了来工房问的念头时,她就去问过三德叔,身为造屋的粗木匠,手下跟的徒弟能锯板材,做榫卯是第一样。
管事又大笑,“你跟徐祯果然是辫辫儿夫妻,他昨日才跟俺说过,说你们那叫啥,春山,”
“春山湾…”
“哎,这个春山湾有不少的把式,叫俺能不能让他们来做点活计,俺说成啊,没成想,你就说了,也成你回去问问,一日三十个钱,吃住都给包了,愿不愿意来做。”
姜青禾立即点头,“三十个钱成的,十个人明天过来成不?”
“行啊,来呗,俺这里的活实在多。”
管事说完,见她还没动静,又问,“咋还有事?”
“想问问,还有织布机和纺车不,我可以掏钱买,实在是太少了些,我们湾里有不少棉,照这样织布实在慢了些,怕是到年关也织不完,”姜青禾坦然地说。
“要多少?”
“再加两架织布机,五架纺车成不?”
管事摆手,“两架织布机还有的,只纺车不成,最多能匀给你两架,再多真没了,底下种棉的几个大村都没给嘞。”
姜青禾也同意了,管事问她要不要捎东西,她沉思了会儿后摇摇头,之前该带的都备齐全了。
她说:“帮我跟他捎句话,就说一切都好,叫他也顾着自己的身子。”
之后她抱着沉甸甸的一包东西出门了。
她抱了一路抱回到铺子里,上了楼梯在二楼简单扫过的屋子里,有一张简易小床那里拆开的。
姜青禾先在一堆东西里翻找,有没有信件,压在最下面,她立即拿出来展开。
信上写:在这里吃住都好,家里不要太过操劳 ,农忙找人帮忙。怕你硬撑着,累了也不说,支了账,跟管事的换了点东西,好好给你补补。
秋收后回来一趟,勿念,我也害怕打喷嚏。
姜青禾看了好几遍,轻笑出声,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徐祯的名字才作罢。
开始拆东西,有一小包茶叶,徐祯裁了一张小纸,夹在绳子里,上写松潘茶。味道不同于砖茶,有很浓重的苦香味。
叠在这袋茶叶上头的是更大一包的红茶,来自西南,徐祯上头写的是,这些茶叶卖相不好,是边角料,但熬茶很香,可以熬点奶茶跟蔓蔓一起喝。
一小罐槐花蜜,两根大蜡烛,一大包干枸杞,最后是好几包很厚实的各色干菌子。
在今年秋时没下雨,长不出蘑菇的一年里,徐祯给捎来了西南的菌子,有三四株干松茸、还有松乳菇、羊肚菌、鸡枞,这些都不多,最多的是一大包野菌子,徐祯说不知道叫啥名字,只知道无毒,他尝过了。
姜青禾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徐祯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换的,有没有吃苦头。笑着就沉默了,一点点收好这堆东西,拿出一包菌子给了师姨。
这整个下午,明明有不少人进铺子,姜青禾也很热情地招待,可只要闲下来,她就在发呆,时不时瞟眼布袋子。
这种状态持续到她接蔓蔓回家。
蔓蔓拿着蜂蜜说:“爹给的,爹回来了吗?回来怎么不来看我?”
她哼了声,刚才一路叽叽喳喳,现在却抱着蜂蜜不想说话。
“还没回呢,爹忙着呢,他晚点就回了,”姜青禾清洗着菌子,她见蔓蔓不动,就指派点活,“你再去跟婆婆说声,让她晚上到我们这来吃。”
其实不管是宋大花还是虎妮,她都说过了,只不过是想让蔓蔓有点事做。
“噢,我啥时候才能去找爹阿?”蔓蔓难得没有领了活欢天喜地跑出去,而是蹲下来蹭了蹭姜青禾的胳膊。
“很快,很快了,”姜青禾这样回她,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很快到底是多久。
蔓蔓不说话了,她拨着菌子,然后又站起来跑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去叫四婆了。”
而姜青禾则又把上一年的土暖锅拿出来,舀了水淘洗干净。她洗锅的时候,大锅里炖的鸡汤已经咕嘟咕嘟沸腾,白气直冒。
她切好了菌子,那包最多的野生菌,等着鸡肉煮熟煮软,放红枣、枸杞,再下菌子煮一锅野生菌火锅。
姜青禾只吃过两次,但那土鸡炖汤外加菌子的鲜美,那滋味只要一想起来,舌头好似已经尝到了,开始分泌口水。
前些日子忙,吃食也简便,懒得折腾新花样,都是馍馍、饼子配汤,再炒一个菜,或者来点肉,她和蔓蔓也就对付过去了。
少有三家在一起吃饭了,姜青禾有点伤感,但下一刻她就想翻白眼。
整天在外头跑,彻底黑成炭的宋大花乐颠颠跑进来,手里提这个食盒,大嗓门道:“禾呐,你说巧不巧,俺们今天给大户家办喜事来着,好酒好菜吃不完,俺给搂了些来。
正想着晚上大伙一起吃点,你这就给炖上了,哎呦,这啥味,香死个人了,比大户那的蹄髈还香嘞。趁她们都没来,叫俺先尝一口。”
她如今说话越发爽利,外头种种磨炼让宋大花除了黑瘦以外,也有了点铁娘子的意味,一个瞪眼就能让人打怵。
只是回了春山湾,她也横不起来,只这话多得跟刚会发声的鸭子一般,让人直想捂耳朵。
“叫你个大忙人先尝,瞧你咋又黑了,”姜青禾给她先盛了一碗汤,瞅她这副模样,也无奈摇头,别的办喜事的出去几个月都胖了,只有宋大花这操心那操心,更瘦了些。
“黑就黑点吧,钱搂到自家来就成了,你才忙,这头那头没得歇,趁没人,这两块叫啥,蒸羊羔肉的给你吃,”宋大花呼呼喝完大半碗汤,她打开食盒取出一口碗,得意地说,“大伙都想抢这肉,没抢过俺。”
这羊羔肉是加了面和大料,用肉特别嫩的小羊羔蒸熟的,过油放葱,嫩得一撕就掰下来一大块肉,脱离骨头。
当时扫桌还剩两块,宋大花立时就端盘子了,她才不管啥里子面子,磕不磕碜,都没吃饱重要。
“你快吃,可补了,只有两块,你都吃了吧,”宋大花把肉塞到她手上,一定要她吃。
姜青禾头一回知道原来羊肉蒸熟,比大料炖的都要好吃数倍,可能也不是蒸熟的羊肉特别好,是这份心意。
宋大花还在往外拿饭菜,一大碗红烧猪肋排、烩丸子、红油肚丝、半只酥鸡,她一边拿一边说自己是如何靠着手疾眼快抢到的。
她跟姜青禾说了一遍不算完,在冒着热气,底下搁着炭火的暖炉前,还有四婆和虎妮以及几个孩子当听众时,她一边喝着汤,一边撸起袖子给大伙表演,她到底是怎么趴在桌子上,两根手指死死夹住盘子,拿到那半盘酥鸡的。
宋大花很自豪地说:“赵婶都没抢过俺!”
“听,俺娘又搁那吹牛嘞,”二妞子小声说。
蔓蔓想晃脚,她压根没听到二妞子说话,这汤可太好喝了,好喝到她完全没法跟别人说话。
在宋大花卖力的动作下,这个平日冷冷清清的小院又变得十分热闹。
她们是在柿子树下吃的锅子,哪怕有秋风卷过,可炉子热腾腾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吃到后头又添了件笑料,有颗柿子熟了,正好掉在小虎伸手去舀汤的碗里,嘣的一声,烂成了浆。
蔓蔓拍手,她说:“哦呦,好准头。”
她玩弹弓时,别人弹中东西时,毛杏就会说一句,好准头,她也这样夸柿子。
搞得大伙笑个没完,四婆还揽着她笑,闹到很晚才歇。
而她们结束这热闹的一日歇下后,漫长的黑夜里,将近黎明,春山湾一群人在冷气里,裹上羊皮袄子,牵着牛拉着车出去收高粱叶和高粱杆。
距离他们出去不远处的草原上,去往边集的牧民戴着蒙古帽,带着好几车沉甸甸的过冬物资回到草场。
公鸡开始鸣叫,雾气中万物渐渐苏醒,等日头出来,又是一派生机勃勃。
春山湾走出去一批人, 在即将秋收前。
这放往前,一家人巴着这片地想要混口饭吃时,是没法子同意的。
可这会儿挨门邻里说他们挣活计去了,言语中不乏艳羡。
一群以三德叔为首的汉子, 挑了件最体面的羊皮袄子, 背着木头箱子, 装好大锯、斧头、刨子等,甚至还专门带上了三脚马架出门。
他们这群人还从来没来过衙门,唯一见过的官是来村里丈量开荒后田地的小吏,那时见了也是躲得远远的,怕触了霉头惹官司。
更甭提来衙门做活, 此时不免心里惴惴不安,有些更是两股颤颤, 要不是管事看上去面相和气, 只怕撒腿就跑。
如此分坐两车的山洼子里人, 在去往三里桥工房的路上, 大冷天的羊皮袄子里头浸出一层汗, 各自靠着心里才不着慌。
连三德叔这样走南闯北的老把式,也有些跟鹌鹑似的, 管事不跟他搭话, 那决计是不开口, 说多错多。
连车到了, 也不敢进门, 一群人斜背着厚重的木头箱子,半弓着背, 眼神也不敢乱瞟。
徐祯就是在这样的鸟雀无声中出来接他们的,管事背着手走上前说:“徐祯, 这你老乡,交给你管了。”
等管事走了,三德叔忍不住说:“徐祯,来扶俺一把,哎呀不服老可不成喽。”
徐祯忙走几步来扶他,其余神经紧绷着的大伙才放松下来。
“徐哥,这里头日子好混不,”二头凑上来问,四虎说:“指定好混,没听那管事说,叫俺们交给徐祯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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